KR2b0004 後漢紀-晉-袁宏 (master)


[003-1a]
後漢光武皇帝紀卷第三 袁宏
建武元年春正月鄧禹攻安邑王匡成丹劉均等合
兵十餘萬共擊禹禹與戰不利驍騎將軍樊崇臨陣
死會日暮兵疲韓歆及諸將見戰敗而敵盛皆諫禹
欲夜去禹不聽明旦癸丑匡等以六甲窮日不出禹
得益治兵勑軍中曰匡等雖出無妄動令至營下乃
擊匡等悉至禹皷而竝進大破之斬劉均河東太守
楊寳遂定河東禹承制拜軍祭酒李文爲太守悉更
置令鎮撫之王擊銅馬於元氏使耿弇呉漢將精兵
在前大破之追至慎水北漢兵乘勝薄之賊皆殊戰
漢軍大壞王親揮刃以禦賊未交鋒耿弇射之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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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前岸髙不得上王自投馬下値突騎王豐豐以馬
授王王撫豐肩曰幾爲賊所突馬武在後戰甚用力
故賊不得進軍士奔散者先保范陽或言王巳没矣
軍中恐懼不知所爲呉漢曰王兄子在南陽何憂有
頃王至衆乃復振夜賊引去王退入漁陽破之呉漢
别追至右北平斬首三千餘級更始遣廪丘王田立
大司馬朱鮪白虎公陳僑將三十萬衆助李軼守洛
陽馮異與李軼書曰愚聞明鏡所以照形往事所以
知今也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項伯叛楚而歸漢周勃
迎代王而黜少帝靃光尊孝宣而廢昌邑彼皆畏天
知命重祖宗而憂萬民覩存亡之符効見廢興之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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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故能成功於一時垂業於萬世今長安壞亂赤眉
在郊王侯搆難大臣分離朝無紀綱而四方分崩異
姓竝起此劉氏之憂也故蕭王䟦渉霜雪躬當矢石
經營河北英俊雲集百姓歸徃豳岐見慕不足爲喻
今馬子張皆復親幸爵位如此謝躬違戾伏辜如彼
又明效也季文誠能覺悟亟斷大計論功古人轉禍
爲福在此時矣如猛將長驅嚴兵圍城雖有悔恨亦
無及巳矣初軼譛害伯昇欲降而不自安冀王開納
之乃報異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約結死生邂
逅中道别離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
載一㑹思成斷金唯有深逹蕭王兾得進愚筞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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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國安人異奏軼書王報異曰季文多詐人不能得
其要領今移其書告守尉當警備者衆以軼擁大衆
據名都欲有降意怪上露之也軼書旣布朱鮪得其
書使人殺軼雒陽大衆乖離多出降者蕭王之北朱
鮪使蘇茂將三萬人渡河襲温鮪自將數萬人攻平
隂冦恂乃發屬縣兵令與恂㑹温軍吏皆諌曰洛陽
兵渡河前後不絕宜待衆兵畢至乃可擊之恂曰温
者郡之落蔽如失温郡不可得守也遂馳赴之明旦
陳兵未合而馮異適至恂乃令士卒乗城鼓噪曰公
兵至茂陣動因奔擊大破之茂兵自投河死者過半
斬其副將賈強遂乗勝渡河環洛陽城乃還自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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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震恐城門晝閉初傳聞朱鮪破河内有頃恂檄至
上大喜曰吾知冦子翼可任也三月李松與赤眉戰
於蓩鄕松大敗李熊說公孫述曰山東饑饉人民相
食百姓塗炭城邑丘墟今蜀土豐沃稼穡嘗熟果實
所生不穀而飽女工之業覆衣天下陸有器械之用
水浮轉漕之便北據漢中杜褒斜之險東守巴郡拒
扞關之口地方數千里戰士百萬見利則出兵而畧
地無利則堅守而力農東浮漢水以闚秦地南順江
流以震荆揚所謂用天因地成功之資也今君王之
聲聞於天下號位不定志士狐疑冝即大位使遠人
有知述然其言有龍出府殿中夜有灮述以爲符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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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公孫述自立爲天子廣&KR1499人李業字巨遊嘗
爲郞王莽居攝謝病去不應辟召隱迹山谷述素聞
業名欲以爲博士因辭病不起述羞不致業乃遣大
鴻臚尹融奉詔持鴆曰業起則授大位不起則賜鴆
融喻業曰今天下三分孰非孰是何爲區區身投不
測之泉朝廷募名德於子厚矣宜上奉知巳下爲妻
子計之身名俱全不亦優乎今阻疑衆心凶禍立加
非計之得者也業乃歎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蓋爲
此也君子見危授命何可誘以高位哉融見持心彌
堅復曰宜呼室家計之業曰丈夫内斷於心久矣何
妻子之爲乎遂仰鴆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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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宏曰夫名者心志之標牓也故行著一家一家稱
焉德播一鄕一鄕舉焉故博愛之謂仁辨惑之謂智
犯難之謂勇因實立名未有殊其本者也太上遵理
以修實理著而名流其次存名以爲巳故立名而物
懟最下託名以勝物故名盛而害深故君子之人洗
心行道唯恐德之不修義之不高崇善非以求名而
名彰於外去惡非以邀譽而譽宣於外夫然故名盛
而人莫之害譽高而世莫之爭末世陵遲大路巇險
雖持誡行巳不求聞逹而讒勝道消民怨其上懼令
名之格物或伐賢以示威假仁義以濟欲或禮賢以
自重於是有顛沛而不得其死屈辱而不獲其所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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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賢人君子所宜深識遠鑒退藏於密者也易曰无
咎無譽衰世之道也若夫潔巳而不汙其操守善而
不遷其業存亡若一滅身不悔者此亦貞操之士也
嗚呼大道之行萬物與聖賢竝通及其衰也君子不
得其死哀哉更始諸將懼赤眉至申屠建等御史大
夫隗囂共勸更始讓帝位更始不應建等謀刼更始
未行其計侍中劉熊卿知其謀告之更始召申屠建
斬之張卭廖湛胡殷於是自爲王勒兵燒宮門隗囂
將賔客奔天水更始與三王戰宮中不勝將妻子車
騎百餘人東至新豐從大司馬趙萌萌以爲王匡陳
收成丹皆與三王有謀可收斬之更始乃召陳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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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即斬之王匡不應召因幷將收丹兵歸長安從三
王於太子宮趙萌李松亦將其衆從更始於太倉中
五月蕭王自漁陽過范陽命收葬士卒死者至中山
羣臣上尊號曰大王初征昆陽則王莽敗亡後伏邯
鄲則北州平定此豈人力哉三分天下而有其二跨
州據土帶甲百萬武功論之無所與爭文德論之無
所與讓宜正號位爲社稷計王不聽諸將固請王曰
冦賊未平四面受敵何遽欲正位號乎諸將出耿純
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
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志耳今功業
巳定天時人事巳可知矣而大王留時逆衆不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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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純恐士大夫望絕計窮則有去歸之思無從大王
也王感其言使馮異問以羣臣之議異至曰三王背
叛更始敗亡天下無主宗廟之憂在於大王宜從衆
議上以安社稷下以濟百姓王曰我昨夢乗赤龍上
天覺悟心中悸動此何祥也異再拜賀曰此天帝命
發於精神心中悸動大王重慎之至也㑹諸生強華
自長安奉赤伏符詣鄗羣臣復請曰受命之符人應
爲大今萬里合信周之白魚焉足比乎符瑞昭晢宜
答天神以灮上帝六月巳未即皇帝位于鄗改年爲
建武元年大赦天下改鄗爲髙邑
袁宏曰夫天生蒸民而樹之君所以司牧羣黎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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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主故權其所重而明之則帝王之畧也因其所弘
而申之則風化之本也夫以天下之大羣生之衆舉
一賢而加于民上豈以資其私寵養其厚大將開物
成務正其性命經綸㑹通濟其所欲故立君之道有
仁有義夫崇長推仁自然之理也好治惡亂萬物之
心也推仁則道足者宜君惡亂則兼濟者必王故上
古之世民心純朴唯賢是授揖讓而治此蓋本乎天
理君以德建者也夫愛敬忠信出乎情性者也故因
其愛敬則親踈尊卑之義彰焉因其忠信而存本懷
舊之節著焉有尊有親則名器崇矣有本有舊則風
敎固矣是以中古之世繼體相承服膺名敎而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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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此又因於物性君以義立者也然則立君之道
唯德與義一民之心莫大於斯先王所以維持天下
同民之極陳之千載不易之道昔周秦之末四海鼎
沸義心絕於姬氏干戈加於嬴族天下無君六合無
主將求一時之傑以成撥亂之功必推百姓所與以
執萬乗之柄雖名如義帝強若西楚焉得擬議斯事
乎由是觀之則髙祖之有天下以德而建矣逮於成
哀之間國嗣三絕王莽乗權竊有神器然繼體之政
未爲失民劉氏德澤實繫物心故立其寢廟百姓覩
而懷舊正其衣冠父老見而垂泣其感德存念如此
之深也如彼王郞盧芳臧獲之儔耳一假名號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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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之雲集而况劉氏之胄乎于斯時也君以義立然
則更始之起乗義而動號令禀乎一人爵命班乎天
下及定咸陽而臨四海清舊宫而饗宗廟成爲君矣
世祖經畧受節而出奉辭征伐臣道足矣然則三王
作亂勤王之師不至長安猶存建武之號巳立雖南
面而有天下以爲道未盡也初赤眉二道入關至弘
農復大合分其衆萬人爲一營軍中嘗有齊巫祠城
陽景王巫言景王大怒當爲縣官則可何故爲盗賊
有災巫言輒病方望弟陽怨更始殺其兄乃說樊崇
等曰更始荒亂政令不行將軍擁百萬之衆西向帝
城而無稱號且爲羣賊不可以久不如挾宗室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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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伐不敢不服崇等然之又迫於巫言乃求景王後
得七十餘人唯盆子最親是月赤眉立盆子爲天子
盆子年十五被髪徒跣見衆人拜恐怖欲啼崇等自
相署置崇本先起有勇力方畧自徐宣等皆宗之然
不能書徐宣故獄吏通易經於是推宣爲丞相崇爲
御史大夫盆子者故式侯萌子王莽時廢爲家人更
始過式畧盆子與二兄恭茂俱在軍中更始之詣洛
陽恭隨見南宫恭前頓首曰故式侯世子大漢復興
聖主在堂不勝歡喜願上壽有詔引上殿稱壽曰九
族旣睦平章百姓更始悅之即封爲式侯恭通尚書
以明經數幸言事擢爲侍中從更始入關茂與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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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赤眉中嘗爲劉俠卿牧牛盆子旣立猶朝夕拜俠
卿俠卿爲之跪後祠景王於郭北使盆子乗鮮車大
馬草中牧兒皆隨車觀曰盆子在是中至祠所盆子
拜崇等皆爲之拜祠罷復歸俠卿所時欲出從牧兒
戲俠卿怒止崇等亦不復候視也秋七月辛未前將
軍鄧禹爲大司徒封鄼侯野王令王梁爲大司空封
武強侯初赤伏符曰王良主衞作玄武上以野王衞
徒也玄武水神也大司空水土之官也乃以梁爲大
司空又以䜟言以平狄將軍孫臧行大司馬事衆大
不悅僉曰呉漢景丹應爲大司馬上曰景將軍舊將
是其人也然呉將軍有建策之謀又誅苗曽收謝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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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功大於是以呉漢爲大司馬封武陽侯景丹爲驃
騎大將軍
袁宏曰夫天地之性非一物也致物之方非一道也
是以聖人仰觀俯察而備其法象所以開物成務以
通天下之志故有神道焉有人道焉微顯闡幽遠而
必著聦明正直遂知來物神之所爲也智以周變仁
以博施理財正辭禁民爲非人之所爲也故將有疑
事或言乎遠必神而明之以一物心此應變適㑹用
之神道者也辯物設位官方授能三五以盡其性黜
陟以昭其功此經綸治體用之人道者也故求之神
物則蓍筞存焉取之人事則考試陳焉是善爲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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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體物宜參而用之所以作而無過各得其方矣若
夫䜟記不經之言奇怪妄異之事非聖人之道世祖
中興王道草昧格天之功實賴台輔不徇選賢而信
䜟記之言拔王梁於司空委孫臧於上將失其方矣
苟失其方則任非其人所以衆心不悅民有疑聽豈
不宜乎梁實負罪不暇臧亦無所聞焉易曰鼎折足
覆公餗此之謂也上璽書勞鄧禹曰將軍與朕謀謨
帷幄决勝千里孔子曰自吾有囘門人益親平定山
西功効尤著爾作司空敬敷五敎禹遂渡汾陰入夏
陽更始中郞將公乗歙將十萬衆拒禹於衙禹擊破
之時赤眉入關三輔擾亂民無所歸聞禹至衙軍兵
[003-9b]
整齊百姓喜悅相隨迎禹降者日以千數號百萬衆
禹時年二十四所止住儀節白首耆老及諸將在軍
下莫不飽滿名震關西八月壬子初祠社稷于懷是
時上新即位軍食不足冦恂轉運不絶百官頼焉以
爲奉上上數璽書勞恂茂陵人董崇說恂曰上新即
位四方未定而以此時據大郡内得人民外破蘇茂
威震遠近此讒人所因怨禍之時也昔蕭何守關中
悟鮑生之言而髙祖恱今君所將皆宗族兄弟也無
乃以前人爲鏡戒哉宜從功遂身退之計恂然其言
稱病不親事自請從上征上曰河内未可離也固請
不聽恂乃遣兄子冦張姊子谷崇願爲前鋒上悅以
[003-10a]
爲偏將軍廩丘王田立降趙萌李松攻三王三王敗
走更始徙居長信宫三王降赤眉别兵出戰李松拒
之赤眉生得松時松弟汎爲城門校尉赤眉使人誘
汎曰開城活汝兄汎遂開城門九月赤眉入長安更
始出渭濵式侯恭以盆子之立自繫有司赤眉入吏
民奔式侯從獄中出三械見定陶王劉祉解其械言
帝在渭濵遂相隨見更始於舟中弘農太守公乗歙
謂京兆尹解惲曰送帝入弘農我自保之惲曰長安
巳敗吏民不可信右輔都尉嚴本恐失更始爲赤眉
所誅即曰高陵有精兵可徃時虎牙將軍劉順定陶
王劉祉尚書任延君侍中劉恭歩將更始至髙陵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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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將軍兵城守外如宿衞内實圍之上聞更始失城
守未知所在詔封更始爲淮陽王敢有害及妻子者
罪大逆其送詣吏者封列侯赤眉更始降者以爲長
沙王過二十日者不受更始知嚴本所守恐其日盡
卽遣劉恭請降赤眉遣大司徒謝禄受之更始於庭
下議殺之式侯與謝禄共請不聽逐更始去式侯舉
刃欲自刎崇等共止之乃捨更始封爲畏威侯式侯
復守崇本求約竟封更始爲長沙王常依謝禄式侯
擁謢之頗得與故人賔客相見故人有欲盗更始去
者事發皆繫獄於是禄閉更始自是式侯不得見也
赤眉諸將日㑹爭功各言所欲封拔劒斫柱稍得王
[003-11a]
莽時中黃門數十人皆曉故事頗得差整數日輒復
亂初三輔畏赤眉兵強又見更始降諸縣營長皆遣
使奉獻絡繹道路赤眉兵輒遮殺取其物吏民由是
皆城守上書封拜者不關盆子盆子日夜號泣詣黃
門中共臥起登諸臺榭諸黃門皆哀憐之式侯知赤
眉必敗自恐兄弟俱死即勸盆子歸璽綬教習爲辭
讓語後崇等大會式侯先於衆中跪言諸君共立恭
弟爲君德誠深厚立且一年散亂益甚誠不足以相
成恐死而無益願得兄弟退爲庻人宜更求賢聖今
有君而更求恐賢人不出不如空其位而博選賢聖
唯諸君省察崇等謝曰皆某等罪也盆子因下牀解
[003-11b]
璽綬叩頭曰今設爲縣官而爲盗賊如故流聞四方
莫不怨恨不復信向此皆非其人之所致也願乞骸
骨以避賢兄弟備行伍必欲殺盆子以塞事者無所
離死誠冀諸君相哀之耳因涕泣㱆欷崇等及郞吏
數百人無不感慟崇等下座頓首曰無狀負陛下請
自今巳後相檢勑不敢放縱因共扶盆子帶以璽綬
盆子號泣不得自在崇等旣罷各閉門不出鹵掠三
輔聞之翕然百姓爭入長安中市里且滿後二十餘
日赤眉貪其財物因大放兵虜掠因縱火燒宮室三
王謂謝禄曰三輔營家多欲得更始者一朝失之必
合兵攻赤眉不如殺之也於是謝禄使兵殺更始式
[003-12a]
侯夜徃葬之諸將勸鄧禹取長安禹曰璽書毎至輒
曰無與窮赤眉爭鋒今吾衆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
仰之積後無轉運之饒赤眉新拔長安財富日盛鋒
銳不可當也盗賊羣居無終日計財貨雖多變故萬
端非能堅守長安也上郡北地饒穀多畜吾且休兵
北道就粮養士觀其弊乃可圖也於是引軍北行所
至郡縣皆降頃之積弩將軍馮愔與車騎將軍宗歆
在愔邑爭權愔殺歆與禹相攻上聞之遣尚書宋廣
持節喻降馮愔及更始諸將王匡朝殷成丹等廣至
安邑盡誅之隗囂之奔天水復聚其衆自稱西州大
將軍長安旣壞士人多奔隴西囂虗巳接之以谷恭
[003-12b]
范逡爲師友趙秉鄭興爲祭酒申屠剛杜林爲治書
王遵周宗楊廣王元爲將帥於是竇融始據河西融
字周公右扶風平陵人也融家貧少時爲驃騎將軍
王舜令史汎愛好交㳺女弟爲大司空王邑小婦出
入貴戚結交豪傑以任俠爲名然事母兄養弱弟内
行修整漢兵起融從王邑敗昆陽漢兵得新豐邑薦
融可任用莽拜融爲波水將軍賜金千斤引兵新豐
㑹三輔内潰融降大司馬趙萌萌以融爲校尉絶重
之薦融於更始拜爲鉅鹿太守融見更始立東方擾
攘融祖父爲張掖太守從祖父爲護羌校尉從弟又
嘗爲武威太守累世在河西知其土俗融心樂之獨
[003-13a]
謂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人民殷實帶河爲
固張掖屬國精兵萬騎欲求爲之且以避世一旦有
緩急杜絶河津足以自守此真遺種處也兄弟皆勸
之融乃辭讓鉅鹿求張掖屬國都尉萌爲言竟得之
融大喜遂將家屬而西撫養吏民結雄傑懷集羌胡
河西翕然而治是時酒泉太守梁綂金城太守庫鈞
張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笁曾燉煌都尉辛彤皆州
郡英俊與融有舊更始欲敗融與綂等議皆以爲天
下擾亂未知所綂河西斗絶在羌胡中不同心幷力
則不能自守權均力齊又不相率當推一人爲將軍
共全五郡觀世變動皆曰善以梁綂爲太守先共推
[003-13b]
之綂固辭曰昔陳嬰不受王者以有老母今綂内親
老又德能鮮薄不足以當督帥也綂字仲寧安定烏
氏人少治春秋好法律更始時爲中郞將安集凉州
因爲酒泉太守竇融典兵馬又家世爲河西二千石
吏民所向即共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是時武
威太守馬期張掖太守任仲二人孤立無黨融等議
定移書告喻之即時解印綬避位於是梁綂爲武威
太守史苞爲張掖太守笁曾爲酒泉太守辛彤爲燉
煌太守融居屬國領都尉如故置從事監察而太守
各治其郡尊賢養士務欲得吏民心修騎射明烽燧
羌胡犯塞融躬自擊之諸郡相應莫不富殖初更始
[003-14a]
遣將軍鮑永撫河東北及幷州永好文德雖爲將帥
常儒服從事素重杜陵人馮衍以爲謀主同心戮力
以奉更始上使諌議大夫儲伯持節徵永時或傳更
始猶存永奪伯節執而梏之遣使至長安知更始審
被害乃哭泣盡哀罷兵與衍幅巾詣上上問永衆所
在永離席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豈可以衆獲貴故
悉罷之上不悅時魯郡多盗賊以永爲魯郡太守降
者數千人唯彭豐虞休各將千人稱將軍不肯降永
數以恩禮暁喻之猶不移孔子闕里荆棘自除從講
堂至里門外永異之召府丞魯令告曰方今世道艱
難而闕里無故荆棘自除意者豈非夫子欲令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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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饗禮而誅姦惡邪乃求民好學者修學校之禮召
豐等觀禮豐等持牛酒因謀欲害永永覺之手刃殺
豐等擒破黨與封關内侯於是馮衍未得官永謂之
曰昔髙祖賞季布之罪誅丁公之功今遭明主亦何
憂哉衍曰人有挑其鄰之妻者挑其長者長者罵之
挑其少者少者報之俄而其夫死而娶其長者或謂
之曰非罵汝邪曰在人之所即欲罵我在我之所即
欲其罵人夫天地難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
乎頃之衍爲曲陽令誅劇賊郭勝等降五千餘人論
功當封以讒不行甲申以故密令卓茂爲太傅封褒
德侯茂字子康南陽人温而寬雅恭而有禮其行巳
[003-15a]
處物在於可否之間不求備於人鄕黨老少雖行不
逮茂皆受而容之常有認茂馬者茂問亡馬幾時曰
有日月矣茂解馬與之曰若非公馬幸即歸我後馬
主得馬詣門謝之茂以德行舉爲侍郞給事黃門遷
爲密令其治視民如子舉善而敎口無惡言民常有
言亭長受米肉者茂問之曰亭長從汝求之乎汝有
事囑之受取乎將平居以恩意遺之乎民曰徃遺之
而受茂曰遺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聞君賢明使民
不畏吏吏不敢取民不敢與茂曰汝爲敝民矣凢人
所以貴於禽獸者以其仁愛相敬也鄰伍長老嵗時
致禮人道如此乃能勸愛即不如是側目相視怨憎
[003-15b]
忿怒所由生也吏固不當乗威力強請求耳誠能禁
備盗賊制禦強暴使不相侵民有事爭訟爲正曲直
此大功也嵗時修禮敬徃相見之不亦善乎民曰苟
如是律何故禁之茂曰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今我以
禮教汝汝必無所怨以律治汝汝無所措手足一門
之内小者可論大者可殺也且歸念之民曰誠如君
言也茂教民制法皆此類也初茂到官吏民皆笑之
鄰縣及府官以爲下治河南太守爲置守令茂治自
若數年敎化大行路不拾遺天下嘗蝗河南二十縣
皆傷蝗獨不入密境是時王莽爲安漢公置大司農
六部丞勸課農桑茂遷京部丞吏民老小皆啼泣道
[003-16a]
路王莽居攝茂以病免常爲郡門下掾不肯爲職吏
更始立以茂爲侍中從至長安知更始政亂以老乞
骸至是年七十餘矣
袁宏曰夫帝王之道莫大於舉賢舉賢之義各有其
方夫班爵以功歷試而進經常之道也若大德奇才
可以灮昭王道弘濟生民雖在泥塗超之可也傅巖
磻溪之濵頃居宰相之任自古之道也卓公之德旣
巳洽於民聽灮武此舉所以宜爲君也呉漢率耿弇
等十將軍圍朱鮪於洛陽數月不下世祖以岑彭常
隷於鮪也使彭說之鮪在城上彭在城下相勞如平
生彭因說鮪曰赤眉巳得長安更始爲三王所反今
[003-16b]


公爲誰守乎陛下受命平定燕趙盡有幽冀之地百
姓歸心賢俊雲集誅討羣賊所向破滅今北方清靜
振大兵來攻洛陽正使公有連城之守猶不足當今
保一城欲何望乎鮪曰大司徒被害時鮪與其謀誠
自知罪深故不敢降世祖曰夫建大事者不思小怨
今降官爵可保况誅罰乎河氷在此吾不食言彭以
告鮪辛卯鮪降以爲平狄將軍扶溝侯冬十月癸丑
上都洛陽宫十一月蘇茂降旣而奔劉永永以爲淮
陽王十二月赤眉去長安西畧郡縣
後漢灮武皇帝紀卷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