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g0022 經問-清-毛奇齡 (master)


[013-1a]
欽定四庫全書
 經問卷十三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徐東字曼倩上虞人仲山先生之子傳是齋問
 問先司馬公謂說經門戸有一非必有一是學人苐
 傳其是者故此齋以傳是為名今先生于前儒説經
 説禮樂多有兩非無一是者即如宋之濮議明之大
 禮議謂兩議俱不是固已石破天驚矣若舊議郊祀
 之禮鄭玄謂圜丘祭上帝祈穀祭感生帝而王肅闢
[013-1b]
 之謂圜丘即郊郊即圜丘自三國至今無不是王非
 鄭者而先生又謂鄭王兩議俱不是豈三禮外又别
 有郊祀禮耶何也
曰鄭氏之不是人皆知之禘本廟祭而鄭氏以冬至圜
丘之祭與孟春祈穀之祭皆改名曰禘以為圜丘與郊
皆是禘祭謂天神有六冬至祭天皇大帝于圜丘祗祭
一天帝而以嚳配之國語祭法所云周人禘嚳而郊稷
[013-2a]
欽定四庫全書
 經問卷十三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徐東字曼倩上虞人仲山先生之子傳是齋問
 問先司馬公謂說經門戸有一非必有一是學人苐
 傳其是者故此齋以傳是為名今先生于前儒説經
 説禮樂多有兩非無一是者即如宋之濮議明之大
 禮議謂兩議俱不是固已石破天驚矣若舊議郊祀
 之禮鄭玄謂圜丘祭上帝祈穀祭感生帝而王肅闢
[013-2b]
 之謂圜丘即郊郊即圜丘自三國至今無不是王非
 鄭者而先生又謂鄭王兩議俱不是豈三禮外又别
 有郊祀禮耶何也
曰鄭氏之不是人皆知之禘本廟祭而鄭氏以冬至圜
丘之祭與孟春祈穀之祭皆改名曰禘以為圜丘與郊
皆是禘祭謂天神有六冬至祭天皇大帝于圜丘祗祭
一天帝而以嚳配之國語祭法所云周人禘嚳而郊稷
[013-3a]
者此則圜丘之禘也非郊禘也夏正祀五方五帝自軒
黄以來各祭五德所感生之帝謂之感帝之禘周以木
徳王當禘蒼帝靈威仰而配之以稷大傳喪小記所云
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即此
禘也然此是郊禘非圜丘之禘也夫以五年大禘三年
吉禘四時夏禘康成在諸經亦屢有論説而忽改此兩
禘又復以圜丘與郊分兩禘名其在諸經傳别無考據
然且註郊特牲大傳諸書以周郊為魯郊以長至日為
春分日以魯啟蟄之祭為報反之祭又且襲緯書邪説
[013-3b]
稱天帝為曜魄寶蒼帝為靈威仰赤帝為赤熛怒白帝
為白招拒黑帝為汁光紀黄帝為含樞紐則不通之中
又渉妖妄其從而闢之宜也第王子雍作聖證論謂天
帝惟一不得有六則爾雅明有春為蒼天夏為昊天秋
為旻天冬為上天諸稱即詩傳稱皇天旻天亦然如謂
五行助天帝分時以行化育可稱五佐不可稱五帝則
周禮太宰大司徒諸職明有祀五帝掌次祀五帝掌裘
[013-4a]
掌牲諸文即家語亦明載季康子問五帝文史記有宰
我問五帝徳語其于五帝之稱未有異也如又謂五帝
是五人帝不是天帝則考之明堂月令諸書皆有五天
帝如青帝赤帝類而後有太皥炎帝勾芒祝融諸人帝
人臣以配之故方明祠五帝則但繪五采色于木以為
之主而秦漢以後凡祀五畤第分設五方一帝主而并
人帝亦去之此正古祠五帝之顯然者祗康成無識誤
以出帝為感帝且妄引春秋緯文耀鈎諸稱以當五帝
則謬戾之甚非謂竟無五帝也至謂圜丘即郊郊即圜
[013-4b]
丘世無不羣然是之而予獨不然者夫圜丘與郊俱是
天祭而非禘祭則王説甚當然不可謂圜丘與郊無分
别也夫圜丘祭天天子之禮豈可與祈穀雩帝四時迎
氣諸郊下及侯國者同年而語且圜丘泰壇也四郊有
泰壇乎即曰泰壇者天子之郊侯國自無之然祈穀雩
帝四時迎氣諸郊在天子不廢未聞畿内四郊皆圜丘
也夫亦惟圜丘祈穀明屬兩祭且明屬兩地鄭氏以為
[013-5a]
皆禘而溷之故以之致辨而王氏又承其溷而不為之
分則魯郊真周郊長至真春分報反之祭真祈穀之祭
大亂之禮也吾故曰俱不是也
 問漢志士禮即儀禮也然不知何時始名儀禮而朱
 元晦謂儀是儀書更須有禮書又云儀是細禮禮是
 大禮則直分儀與禮而二之矣此何據也
士禮稱儀禮誠不知始于何時然在漢時即有容禮之
稱容禮即儀禮也據漢儒林傳魯髙堂生傳士禮十七
篇而魯徐生善為頌孝文時徐生以頌為禮官大夫頌
[013-5b]
即容也詩傳頌者美盛徳之形容魯仲連傳鮑焦無從
頌而死謂不從容而死故漢儀有二即以容貌習禮而
郡國有容吏未央殿前有曲臺即容臺命后蒼説禮其
中當時稱士禮為容臺禮又名容禮賈誼引容經文即
容禮後漢劉昆為梁孝王後少習容禮皆是也若朱氏
之説則襲陳振叔所言且謂漢初未有儀禮之名疑漢
後學者見十七篇中有儀有禮遂合兩名為一名則直
[013-6a]
不識儀禮之本容禮而妄為是言夫賈生引容經有兩
經劉昆習容禮有兩禮乎
 然儀禮漢又名古經朱氏遂定之為周公之書顧未
 嘗謂是二戴禮也先生謂四十九篇俗名戴記者不
 是戴記而反謂儀禮是戴記有明徵耶
四十九篇非戴記予前已辨之不必再贅若儀禮是戴
記毋論漢志鑿鑿即儀禮卷首明載二戴及劉向篇第
異同在前故宋陳氏曰永嘉張浮所較乾道中章貢曾
逮儀禮有目録一卷謂大小戴劉向篇第以古監本巾
[013-6b]
箱本杭細本嚴本較定識其誤而為之序云云則在宋
時亦尚有知儀禮為二戴記者朱氏或不識耳予豈可
無據而云然也乎
 問古有墓祭先生辨之極詳而蔡邕于車駕上陵時
 反謂古無墓祭以致魏黄初間皆祖述其説此是何
 故且有謂周冡人職墓祭扮后土尸此初塟時事後
 此無祭也其説是否
[013-7a]
兩漢純用墓祭大抵祭祖宗皆在陵園而宗廟不備不
惟同堂異室大乖典制即西京洛陽且有不具寢室者
故蔡邕言之魏文述之不為無故而宋儒如程頤張栻
輩真以為無墓祭而戒之陋矣若冡人為尸原有兩等
一是甫塟之祭則為尸小宗伯職所云成塟而祭墓檀
弓所云舎奠墓左是也一是平時祭墓則又為尸冡人
職所云凡祭墓孔疏所云凡祭非一祭是也如此則不
止塟時事矣
 然二鄭説禮謂凡祭非甫塟之祭然亦非平時祭墓
[013-7b]
 謂有所禱祈而然後祭非恒禮也此説何如
二鄭註經多依違彼亦疑墓祭之説在三禮無明文因
不敢直言有墓祭而曰禱祈以依附于祭法去祧為壇
有禱則祭之語夫先王始塟未嘗祧也壇墠與墓不可
同也壇墠可禱墓不可禱也若謂墓即壇墠則曾子問
望墓而壇既有墓又有壇為非制矣士子解經貴在通
洽何可使觸處有礙如此
[013-8a]
 然則檀弓曰古不修墓又曰易墓非古何與
古不修墓謂封墓當謹之于始堅固不壊勿致再修也
易墓非古者謂墓傍之地勿薙草木使可長養如邱陵
望而即辨也故舊註明曰夏殷以前墓而不墳必使草
木如邱陵而後可辨則不修不易正重墓之至必令堅
固可識並非抛棄墳墓蕪穢不治之謂而以此為詞更
無理矣曲禮曰士去國曰奈何去墳墓也檀弓子路去
魯顔淵曰吾聞之也去國則哭于墓而後行反其國不
哭展墓而入其重墓如此
[013-8b]
 問書小序出于孔壁不出于伏壁而今忽入之伏書
 二十九篇之内此始于明代羅喻義妄言先生已辨
 之詳矣但近有攻古文者謂史遷作本紀早有書序
 而馬融鄭玄不見古文尚書者獨能註書序則豈書
 序果不與古文同出者耶
書序與古文同出而不與古文同行方史遷就安國受
古文時但得古文書序一篇及堯典禹貢洪範微子金
[013-9a]
縢諸古文説而不得五十八篇之本因古文壁本已獻
内府而别以篆隷所書一本藏之于家未經行世遽巫
蠱事發安國且尋卒矣史遷祗得書序本與泰誓蔡仲
之命二篇本急採入史記而書序則全載之且自傷不
得古文本故于五帝本紀論有云總之不離古文者近
是蓋傷古文之不行而特為表出之也則是書序古文
同出孔壁而書序則在史遷時已早行世馬鄭所註雖
屬杜林本然豈有不見書序者且馬鄭仰板古文謬指
杜林本為先師安國所傳而無學之徒反謂其不出孔
[013-9b]
書而出伏書則不惟不讀書無據且大非馬鄭註序之
本意矣世攻古文而不勝則轉攻孔傳則亦其一端也
嗟乎何苦為此
 李氏桐郷官署寓書問樂并書
 李塨拜白塨自聞樂歸怳然叵測其涯涘苐覓能歌
 者問歌法能簫笛者問簫笛色譜以與樂録相質對
 乃覺洋洋當前因思昔年繙閱前人樂書如觀岣嶁
[013-10a]
 秘跡不可識認今將何如尋之桐郷地僻無書僅得
 律呂新書一帙觀訖不覺長嘆毋論其截管旋宫錯
 紊不合即使盡合而全不明五聲如何奏八音如何
 作毋乃古聖之樂以昭聲容後儒之樂徒登翰墨古
 為雅樂今為啞樂耶然總由未嘗實知古樂而反謂
 今世所傳皆淫聲俗調無與樂理于是相沿器數之
 説占夢藏鉤牽裳鬼國殊不知古人所謂鄭聲淫商
 紂靡靡之樂皆以其樂章與樂聲多淫蕩不雅馴耳
 非謂與五聲十二律之法有踰軼也使五聲十二律
[013-10b]
 可以出于古人之外而别有樂則當日之制樂者亦
 不可謂之開務成物者矣即如今世北曲不同南曲
 南曲不同小調然工尺七調無弗同也使有出于七
 調之外則七調亦可廢矣使七調出於古所傳五聲
 十二律之外則制樂者必非聖人而五聲十二律亦
 可廢矣譬之衣冠創制以來古為纚縰今為幧幘古
 為縫掖今為襴衫以至各朝各代興尚千萬不同而
[013-11a]
 冠制以覆首衣制以稱身無弗同也使此制有不同
 則制衣冠者尚可為開務成物之聖人哉此樂錄有
 貞淫而無雅俗之論真可為開天弘識而一洗千餘
 年之聾聵者也反覆研究乃信孟子言今樂猶古樂
 深明樂理而學者以為古今樂本各殊孟子姑為是
 說以引齊王則大夢矣至于旋相為宫隔八相生自
 漢至今夢中説夢乃樂録豁然大明且天地定數不
 煩牽扭此豈才子經生慧思可到蓋古樂自此將復
 而天縱之以明斯道者也塨也何人幸聞餘旨吟咏
[013-11b]
 之下形神皆快謹將未盡解者一一拜問以求指敎
 或將來可置身太常之側與矇瞍一考正焉未可知
 也謹條列所問數則于後
 問定聲録分註云宮為濁聲為宫宗為清聲為徵今
 按竟山樂録一卷宫字是宫聲中濁音宗字是宫聲
 中清音查宗在東韻本屬宫則為徵徵字或誤也
東冬皆宫部即五部之一也其為宫部者以收韻時返
[013-12a]
諸喉而入于鼻也則宗字收韻亦然固不待言矣祗宗
之起字則又在齒舌之間齒舌音屬徵則為徵所云宫
之徵者非耶後李氏自註曰宗為宫者韻也宗為徵者聲也更明白
 又問定聲録云舊譜謂瑟第一絃黄鍾中第十四絃
 黄鍾清第二絃大呂中第十五絃大呂清第三絃太
 蔟中第十六絃太蔟清推至十二律皆然是内十二
 絃皆為正外十二絃皆為清矣今讀 聖諭樂本卷
 則第一絃為黄鍾正至第八絃為林鐘為黄鍾清是
 只十二絃而十二律正清皆備不以内為正外為清
[013-12b]
 也舊譜之説似與此相反何為引之况十二律無皆
 有清聲之理乎
正清者濁清之謂也兩聲有清濁而髙低相同謂之正
清則十二濁絃以十二清絃配之祗以絲之粗細分聲
之清濁雖屬多事然非有礙理也此正所謂竪列之則
一聲是一聲横列之雖千萬聲猶一聲也蓋論其正法
則十二絃自分清濁如十二律然此樂本之説也若推
[013-13a]
廣言之則内外絃各有正清絃異而聲同如舊譜然此
定聲録之説也皆是也如謂清聲祗有五而無十二則
琴七絃祗二清至寡與至多都不合矣大抵古人造器
迂而近拙今人造器簡而漸巧考古皇造瑟之始本是
五十絃黄帝使素女鼓之改去其半作二十五絃及秦
時蒙恬為箏又去其半改作十三絃所云破瑟為箏是
也古製繁重積漸減損繁者不適用減損反適用如徧
簫無用單簫有用大瑟無用五十絃小瑟有用中瑟二十五絃小瑟
五絃以五聲應曲不知所始蓋古人以一器為一聲故必多絃多器
[013-13b]
以為備數而不知聲之旋轉全不在此也以此而推必
古人造瑟時疑聲有多數如京房六十律之説故先以
五十減至二十五要是古人迂拙後漸巧利此定論耳
 前曾問先生云大抵瑟内外十二絃皆有清有正先
 生以為是乃又分作兩十二律此何故耶
内外十二絃皆有清有正此是也若謂作兩十二律則
雖分外清内正而實則雜用之皆可應曲無所分别故
[013-14a]
莊子曰鼓之二十五絃皆動淮南子曰調瑟者鼓之而
二十五絃皆應如一歌聲在第一絃黄鍾中者即以第
八絃林鐘中應之不然或以第十四絃黄鍾清應之又
不然或即以第二十一絃林鐘清應之無所不可蓋六
十律有髙下故不通此兩十二律無髙下故皆可應也
今太常樂器琴十皆七絃瑟十皆二十五絃無大瑟小
瑟然其五聲十二律相配處總無礙理雜説謂虞舜有
十五絃之瑟晉時郭璞造二十七絃之瑟則以五七十
二聲數校之便不合矣諸詳見前一條内
[013-14b]
 又問六四一絶起上字為上四字一絶起上字為入
 蓋言上字二字方得聲入字一字便得聲也然其曰
 六四上者豈皆指笛色言乎且上入字七音皆可用
 何以指定六四上乎
六四上是指笛色言其指定六四上者是借笛色之六
四上以為法而言
 樂録曰五聲九聲是竪列一層髙一層則七調自低
[013-15a]
 而髙四字調當為至低四字九聲由低而髙則正四
 字當為至低乃竟山樂録曰借如有歌宫調曲者于
 此其首字偶低此以四字應之而聲在四下凡四下
 初起之字未經圜轉雖其位屬徵羽而聲下于宫實
 非宫調夫笛色步位四下雖是工六環接以低而髙
 然九聲遞上終髙于四即或羽壓于本宫不得髙而
 徵固髙也今云云何也
五聲之以宫為低也此以聲言之也九聲之以工六為
下者此以簫笛色言之也聲之髙下本無定以竪言之
[013-15b]
則宫低于商以圜轉言之則宫反髙于羽矣簫笛色亦
然以竪言之則四髙于工六以圜轉言之則工六又高
于四矣其稱高低上下並無一定然而非鶻突者仍不
亂也
 十二律相生之法黄鍾隔八生林鐘為黄鍾清林鐘
 隔八生太蔟為商太蔟隔八生南呂為太蔟清南呂
 隔八生姑洗為徵則器色譜皆宜從之如四生伵伵
[013-16a]
 生上上生仩仩生工可也而乃曰笛色譜以正生清
 除七得八以清生正除八得八如宫生宫清以四生
 伵宫清生變宫以伵生乙則林鐘又不生太蔟而生
 大呂矣變宫生變清以乙生亿變清生商以亿生上
 則夷則又不生夾鐘而生太蔟矣兩相違抝何也
此係器色與律法稍不同者大抵生聲之法祗隔六隔
八二法然而隔六是隔五隔八是隔七以五聲言之則
除五聲而第六聲與第一聲相應是隔五也以七聲言
之則除七聲而第八聲與第一聲相應是隔七也此器
[013-16b]
色與律法皆同者也祇律有十二管即有十二名故第
一管隔七生第八管皆黄鍾聲也然而黄鍾不再生黄
鍾而生林鐘謂之黄鍾清第三管隔七生第十管皆太
蔟聲也然而太蔟不再生太蔟而生南呂謂之太族清
而簫笛色即不然簫笛祇六穴而立七名自四乙上尺
工凡六以環至于四雖已隔七聲而四仍生伵乙仍生
亿縱四伵乙亿其聲之清濁不同而生聲與受聲者俱
[013-17a]
在此穴則與黄鍾林鐘太蔟南呂可隨地易名者早有
間矣因之生聲之法凡器色一如律法無所分别而至
于環宫如所云清生正者則不用十二律生聲舊法而
祇存七名直去伵亿仩伬仜五髙字而不數聲而數字
乃有隔七字而生正之説據其實則猶是一調正宫為
黄鍾二調變宫為大呂而每一調終則移髙一調而要
與十二律生正之法截然不同蓋律用十二管此用六
穴律用十二名此用七正五清共九名而又去其五焉
得相合觀十二律相生之法則黄鍾生黄鍾清黄鍾清
[013-17b]
生太蔟而此以黄鍾生黄鍾清黄鍾清生大呂則顯然
相悖不必較生法而然後知其有違抝也向輯樂録時
因笛色工師指授笛色七調譜偶作是言而採錄及之
乃不明言環宫生聲之殊與減穴減字之别有其説而
混淪載入宜其戾也此皆不足較計者也後恕谷有器色相生環宫
二圖見李氏學樂錄中
 隔八相生之法以正生清甚合若以清生正則宫清
[013-18a]
 生商商清生徵徵清生羽羽生變宫變宫清生角揆
 之先生辨律吕新書所言宫生商商生角角生徵徵
 生羽不同何也
宫生商商生角角生徵徵生羽此圜轉生聲之法旋宫
之法也旋宮必相接成聲故律呂新書以宫生徵為宫
徵相接則戾甚矣若宫清生商商清生徵徵清生羽云
云此律管生聲之法較律之法也較律不較聲則聲任
律生即如史記所云宫生徵徵生商商生羽羽生角又
一生法矣蓋十二律生聲天一生水地二生火也聲生
[013-18b]
聲冬水生春木春木生夏火也不可同也
 定聲錄載還宫圖譜謂中呂一調七律而窮無五清
 㽔賓一調六律而窮無五清而竟山樂錄云中呂為
 宫則以次圜轉應鐘為羽姑洗為徵清為六調㽔賓
 為宫則以次圜轉黄鍾為羽中呂為徵清為七調不
 同何也
十二律惟黄鍾大呂太蔟夾鐘姑洗中呂㽔賓在上層
[013-19a]
者皆有調謂之七調至姑洗以下夷則南呂無射應鐘
五律不立調若中呂㽔賓但無羽聲變徵清耳非無調
也若無調則五調止矣何名七調乎
 李氏舟次寓書問樂并書略
 塨歸舟徐理先生教言惝怳若失昔楊子雲著太玄
 人皆笑之侯芭獨篤信焉其書至今傳人間周濂溪
 通書今日讀之亦秖平平然二程表章尊禮遂為一
 代儒宗先生髙著非此可倫禮編精核直補周末亡
 籍躬行君子所必過而問者經書于漢宋外剔發幽
[013-19b]
 閟刋正訛錯則經術之士必來取則至于詩文髙妙
 超唐而掩宋裒然為當代文章之宗其必傳于千秋
 固無待人標榜也况以塨之無足輕重者哉然塨于
 躬行經術文章三者少曽留心而拘墟自愧得接提
 命實聞未聞至樂則今古無從質問已分置之髙閣
 乃忽得傳受遂覺元音在前此雖畢世千秋豈能忘
 此教澤哉近閱陸氏思辨錄頗有解釋敢舉論學者
[013-20a]
 數條别載并論樂一條敬問云云
 塨問陸世儀道威思辨錄云太常有雅樂部其樂工
 能為雅奏禮樂志記其搏拊之法琴中取聲止用實
 聲散聲並不用吟綽汎音之類想古法當去此不遠
 塨習樂後亦疑琴中吟猱綽注則自為一音難與衆
 樂器相和道威所論或琴在正樂中亦止當用工尺
 五聲與彈三絃琵琶等法全耳何如
曰絲部惟瑟器能備正變清濁之音以其絃多也下此
則自琴七絃以至五絃四絃琵琶三絃二絃提琴其有實
[013-20b]
聲散聲者則但以實散聲應之如絃數不足或隨便接
逐則不得不攙用左指之音以虚作實觀二絃提琴純
用猱綽而亦能與衆樂器相和豈琴之吟汎而反不然
此又矯枉過直矣但道威此説一破庸俗有聲無詞之
習是深于審樂者其説不可不存耳
 李氏京邸寓書問樂并書略
 塨前奉寧府五聲歌訣及相生旋宫諸圖原屬屋漏
[013-21a]
 郄明難窺天地不意先生深以為是也或者此事真
 可以承先生之傳乎其後五六卷并録平日承教先
 生之語取其于樂有闗者考訂入之未竟也蓋律呂
 前人譌舛先生已辨明之今承之者祇欲徵實用耳
 何如云云
 塨問律吕之學某于簫笛色工尺相配已稍諳矣獨
 琴學未稔其于五七聲相配處可得聞乎
曰先贈公能彈琴故先伯兄仲兄皆有琴器且亦解彈
僕幼思效之因遭亂之早便無暇及此而斯技亡矣家
[013-21b]
中向有前朝潞王所斵琴蓄為珍器及潞王北去後仲
兄亦輟彈并其琴亦沈之浙河器且不存安問音義但
其絃位則先贈公曽道之大約簫六孔而有七聲琴七
絃而反止五聲竹是天地自然之音而絲則全以人為
之其絃數聲數可以隨意寡多而先王造器絃用七而
聲反用五以是知三代以前有五正而無二變此亦一
驗也五正者一宮二商三角四徵五羽也六者一之清
[013-22a]
即宮清舊名少宮七者二之清即商清也舊名少商三角四徵皆
無清絃而以本絃為正清如逐聲至七絃後又有髙聲則重彈三絃以應之再有髙
聲則重彈四絃以應之是以本絃為清也九聲備矣其五絃不得兼清者一
則調聲至九聲而足一則六絃即宮清藉此以間之否
則羽與宫相接恐亂音也此右手散聲法也舊曽舉陸
道威樂説來問謂太常雅樂部只用散聲實聲此正散
聲也若左手實聲則凡大小絃相間或間一如一三九
徽三一十徽或間二如一四十徽四一九徽類處處以
散彈與實聲兩兩相應舊謂之一正一應雖不定為何
[013-22b]
律正應而兩聲齊出皆得與正清為一例則隨本絃之
聲而定為宮徵猶之本聲也然則太常樂奏祇用散聲
實聲者雖其説大不足據然亦見和聲之法與絃鼗略
同其不如尊師之専揉擦而薄散汎則清歌遺意猶從
此可彷彿也
 琴中聲如何
舊論琴五聲原以一絃為宫六絃為少宫此頗近理後
[013-23a]
又以三絃為宫以為宫者中聲也自一至五則三為中
且此絃稍怪以小間言之其在十徽者七五六四皆一
散一實兩兩相應而獨散五與實三則三不受應而遷
至十一徽間覺有翹然不屑之意故以為中然仍不合
者以五聲之次從三至七則一二為何聲濁者不能為
清也且角徵有兼聲而宫商反無有未可訓也
明工部李之藻論樂律亦多惑太常雅樂部説謂中聲
在九十徽間此本之鄭世子樂書而輾轉致誤者夫徽
以汎聲為主凡定徽之法必以汎之有聲處定之為徽
[013-23b]
每絃十三聲外皆歇絶無聲故十三徽者天地自然之
十三聲也豈有十三聲中不取首尾兩聲與中一聲而
反取第九第十聲者假以實聲言之則任舉一絃皆當
以第十三徽為中聲蓋其聲自低而髙凡一調中之九
聲每絃俱備故即一絃而可以立一調可以合萬曲與
簫笛之髙下並同然而不謂之中者以一絃止一調謂
之宫可謂之商亦可也假以汎聲言之則當以第七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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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中聲位既正中而聲又較衆為最大然而亦不謂之
中者以一聲居中而上下環應七絃皆此中不能定為
宫之中商之中也則是絲無中聲必求其中則散聲以
一為中汎聲實聲則隨地取中其必以九十徽為中聲
者此由太常樂奏止用此二徽而散聲與實聲相間到
底故云非古法耳
 太常琴色譜與今學校所用琴色譜皆有據否
太常樂譜僕不能細核若學校所用釋奠文廟者則大
不足據大抵只用散聲實聲兩聲而于九十二徽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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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用十徽一徽而他並不用不惟非中聲兼亦非樂天
下有七絲一器祇用兩聲一徽而可以成聲音立樂章
者乎乃釋奠有迎神曲名曰咸和即宋樂也其于大哉
孔聖大字則于四二十徽連作四聲而撮一聲又于四
二去徽即散彈也單作兩聲而撮一聲又于四二十徽連作
四聲而撮一聲共十三聲乃又從頭再作合二十六聲
而大字始畢若此者可謂聲乎乃以此至終凡一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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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字皆専用十徽一徽作五小間勾凡七百八十聲
以終其曲無調無字無陰陽平側無髙下清濁無抗墜
勾矩曲折縱止嘈嘈棖棖任三十二字七百八十聲而
祇以一徽當之嗟乎天下有七百八十聲只作一聲而
謂之為樂未之聞也然且謂中聲在九十徽間夫止十
徽一徽而誣以九徽九亦不受也故曰雅樂不足據此
其一也
 又問某于樂舞亦知得大概近考孔廟大成之舞即
 趙宋化成天下之舞元祐間哲宗命樂正葉防所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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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也義取揖遜彰宋受命之符故多以謙辭為容而
 用之孔廟不知何意且其謙辭之容何似也
考之宋史葉防撰朝㑹二舞儀其文舞曰化成天下之
舞第一變自正立正揖合手上下左右顧揖及蹲舞外
以卻身為初辭左手推後為再辭右手推前為三辭三
辭已畢又以俛身相顧為初謙側身左垂手為再謙側
身右垂手為三謙三謙又畢于是曲躬而受之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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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其二變三變雖小有異同而大概如此此其説謂宋
有天下本于揖遜故造為此節每變皆具三辭三謙之
儀以像功徳當時用之朝㑹范鎮楊傑輩已譏之况用
之文廟則無理之中又無理者明萬歴間工部李之藻
疏請更定而廷臣無學不能變易以至于今此亦孔廟
禮樂一大憾事也
樂有樂曲舞曲之不同凡樂先登歌次歌奏次合作皆
非舞曲則孔庭三獻宜有舞曲在樂曲之外今以宋授
受之舞揚于孔庭已不倫矣乃又不别製舞曲而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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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奏配之豈大哉孔聖道徳尊崇曲中有辭讓意耶何
以至此
李我存即李之藻也曰古舞定立四表三進三退武取六伐
止齊文取六爻變化文俯取諸隂武仰取諸陽文先舉
左手足武先舉右手足文則左旋武則右旋雖皆就揖
遜征伐而擬諸形容然必動盪迴旋以出之近世舞法
失傳太常雅舞立定不移微示手足之容可謂舞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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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古文武二舞干羽不分舜作韶樂本用文舞而誕敷
文徳之時反用干羽周制釋菜習舞則君執干戚以就
舞位故曰執其干戚習其俯仰詘信容貌得莊焉行其
綴兆要其節奏行列得正焉進退得齊焉今舞法既無
行列進退而又僅把籥翟屏棄干戚此謂之有文無武
近于婦人之樂將夫子當日却萊夷墮三都有文事又
有武備之聖人而一以側身拱手盡之則沿習之陋也
 經問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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