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緇衣
34.1子言之曰：
「為上易事也，
為下易知也；
則刑不煩矣。」[034-2a] 
34.2子曰：
「好賢如《緇衣》，
惡惡如《巷伯》，
則爵不瀆而民作愿，
刑不試而民咸服。
《大雅》曰：
『儀刑文王，
萬國作孚。』」[034-3a]
34.3子曰：
「夫民，
教之以德，
齊之以禮，
則民有格心；
教之以政，
齊之以刑，
則民有遯心。
故君民者，
子以愛之，
則民親之；
信以結之，
則民不倍；
恭以涖之，
則民有孫心。
《甫刑》曰：
『苗民匪用命，
制以刑，
惟作五虐之刑曰法。』
是以民有惡德，
而遂絕其世也。」[034-4a]
34.4子曰：
「下之事上也，
不從其所令，
從其所行。
上好是物，
下必有甚者矣。
故上之所好惡，
不可不慎也，
是民之表也。」[034-5a]
34.5子曰：
「禹立三年，
百姓以仁遂焉，
豈必盡仁？
《詩》云：
『赫赫師尹，
民具爾瞻』。
《甫刑》曰：
『一人有慶，
兆民賴之。』
《大雅》曰：
『成王之孚，
下土之式。』」[034-6a]
34.6子曰：
「上好仁，
則下之為仁爭先人。
故長民者
章志、貞教，尊仁
以子愛百姓；
民致行己以說其上矣。
《詩》云：
『有梏德行，
四國順之。』」[034-7a]
34.7子曰：
「王言如絲，
其出如綸；
王言如綸，
其出如綍。
故大人不倡游言。
可言也，
不可行，
君子弗言也；
可行也，
不可言，
君子弗行也。
則民言不危行，
而行不危言矣。
《詩》云：
『淑慎爾止，
不諐于儀。』」[034-8a]
34.8子曰：
「君子道人以言，
而禁人以行。
故言必慮其所終，
而行必稽其所敝；
則民謹於言而慎於行。
《詩》云：
『慎爾出話，
敬爾威儀。』
《大雅》曰：
『穆穆文王，
於緝熙敬止。』」[034-9a]
34.9子曰：
「長民者，
衣服不貣，
從容有常，
以齊其民，
則民德壹。
《詩》云：
『彼都人士，
狐裘黃黃，
其容不改，
出言有章，
行歸于周，
萬民所望。』」[034-10a]
34.10子曰：
「為上可望而知也，
為下可述而志也，
則君不疑於其臣，
而臣不惑於其君矣。
尹吉曰：
『惟尹躬及湯，
咸有壹德。』
《詩》云：
『淑人君子，
其儀不忒。』」[034-11a]
34.11子曰：
「有國者
章義𤺺惡，
以示民厚，
則民情不貳。
《詩》云：
『靖共爾位，
好是正直。』」[034-12a]
34.12子曰：
「上人疑則百姓惑，
下難知則君長勞。
故君民者，
章好以示民俗，
慎惡以御民之淫，
則民不惑矣。
臣儀行，
不重辭，
不援其所不及，
不煩其所不知，
則君不勞矣。
《詩》云：
『上帝板板，
下民卒𤺺。』
《小雅》曰：
『匪其止共，
惟王之邛。』」[034-13a]
34.13子曰：
「政之不行也，
教之不成也，
爵祿不足勸也，
刑罰不足恥也。
故上不可以褻刑而輕爵。
《康誥》曰：
『敬明乃罰。』
《甫刑》曰：
『播刑之不迪。』」[034-14a]
34.14子曰：
「大臣不親，
百姓不寧，
則忠敬不足，
而富貴已過也；
大臣不治而邇臣比矣。
故大臣不可不敬也，
是民之表也；
邇臣不可不慎也，
是民之道也。
君毋以小謀大，
毋以遠言近，
毋以內圖外，
則大臣不怨，
邇臣不疾，
而遠臣不蔽矣。
葉公之顧命曰：
『毋以小謀敗大作，
毋以嬖御人疾莊后，
毋以嬖御士疾莊士
大夫、卿、士。』」
子曰：
「大人不親其所賢，
而信其所賤；
民是以親失，
而教是以煩。
《詩》云：
『彼求我則，
如不我得；
執我仇仇，
亦不我力。』
《君陳》曰：
『未見聖，
若己弗克見；
既見聖，
亦不克由聖。』」[034-15a]
34.15子曰：
「小人溺於水，
君子溺於口，
大人溺於民，
皆在其所褻也。
夫水近於人而溺人，
德易狎而難親也，
易以溺人；
口費而煩，
易出難悔，
易以溺人；
夫民閉於人，
而有鄙心，
可敬不可慢，
易以溺人。
故君子不可以不慎也。
《大甲》曰：
『毋越厥命以自覆也。』
『若虞機張，
往省括于厥度則釋。』
《兌命》曰：
『惟口起羞，
惟甲冑起兵，
惟衣裳在笥，
惟干戈省厥躬。』
《大甲》曰：
『天作孽，
可違也；
自作孽，
不可以逭。』
《尹吉》曰：
『惟尹躬天，
見于西邑
夏，自周有終，
相亦惟終。』」[034-16a]
34.16子曰：
「民以君為心，
君以民為體；
心莊則體舒，
心肅則容敬。
心好之，
身必安之；
君好之，
民必欲之。
心以體全，
亦以體傷；
君以民存，
亦以民亡。
《詩》云：
『昔吾有先正，
其言明且清，
國家以寧，
都邑以成，
庶民以生；
誰能秉國成，
不自為正，
卒勞百姓。』
《君雅》曰：
『夏日暑雨，
小民惟曰怨，
資冬祁寒，
小民亦惟曰怨。』」[034-17a]
34.17子曰：
「下之事上也，
身不正，
言不信，
則義不壹，
行無類也。」
子曰：
「言有物而行有格也；
是以生則不可奪志，
死則不可奪名。
故君子多聞，
質而守之；
多志，
質而親之；
精知，
略而行之。
《君陳》曰：
『出入
自爾師虞，
庶言同。』
《詩》云：
『淑人君子，
其儀一也。』」[034-18a]
34.18子曰：
「唯君子能好其正，
小人毒其正。
故君子之朋友有鄉，
其惡有方；
是故邇者不惑，
而遠者不疑也。
《詩》云：
『君子好仇。』」[034-19a]
34.19子曰：
「輕絕貧賤，
而重絕富貴，
則好賢不堅，
而惡惡不著也。
人雖曰不利，
吾不信也。
《詩》云：
『朋友攸攝，
攝以威儀。』」[034-20a]
34.20子曰：
「私惠不歸德，
君子不自留焉。
《詩》云：
『人之好我，
示我周行。』」[034-21a]
34.21子曰：
「苟有車，
必見其軾；
苟有衣，
必見其敝；
人苟或言之，
必聞其聲；
苟或行之，
必見其成。
《葛覃》曰：
『服之無射。』」[034-22a]
34.22子曰：
「言從而行之，
則言不可飾也；
行從而言之，
則行不可飾也。
故君子寡言
而行，以成其信，
則民不得大其美而小其惡。
《詩》云：
『白圭之玷，
尚可磨也；
斯言之玷，
不可為也。』
《小雅》曰：
『允也君子，
展也大成。』
《君奭》曰：
『昔在上帝，
周田觀文王之德，
其集大命于厥躬。』」[034-23a]
34.23子曰：
「南人有言曰：
『人而無恆，
不可以為卜、
筮』。
古之遺言與？
龜筮猶不能知也，
而況於人乎？
《詩》云：
『我龜既厭，
不我告猶。』
《兌命》曰：
『爵無及惡德，
民立而正事。』
『純而祭祀，
是為不敬；
事煩則亂，
事神則難。』
《易》曰：
『不恆其德，
或承之羞。』
『恆其德偵，
婦人吉，
夫子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