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045 福建通志-清-郝玉麟 (WYG)


[126-1a]
欽定四庫全書
 江西通志卷一百二十
  藝文記五/
 宋
  安仁縣學田記        劉强學
慶歴四年始詔天下立學其後頒行三舎法縣之俊秀
始盡萃於學由是升於郡貢於辟雍以逹於天子之廷
故職事之員廩給之數井井俱有著令是雖荒陬逺郡
[126-1b]
褊陋之邑率皆有學以養士有田以贍學其來逺矣番
陽當呉楚之交最號多士安仁雖小毎科預薦者視諸
邑為優强學以開禧元年冬來莅茲邑訪諸學則士不
得養而歸其廩於郡曩自舎法既寢凡邑之士未有補
入上庠者大懼設學敎民之意浸弛於是請於漕臺向
之學田還畀於縣始復養士法明義禮之訓嚴課試之
程使知學問之㫖不徒為文具而已間則會其出納裁
其冗濫比二年用餘所積厥數已豐不敢糜於他用而
[126-2a]
遂思為一邑士子久逺之圖乃置貢士土田五千三百
餘把為錢一百六十四萬有竒嵗收約官斛四百石於
民無斂於官無費從容優裕其事以集用不妄而豫備
故也嵗以田所出計緡之入籍而藏之遇大比士赴禮
部補國學者捐為續食費安仁至京都千里自是赴功
名之會者俱無裹糧之憂事例項領併載於石俾來者
有考焉貢士田方就而强學偶當代去經紀方略麤具
未及施行後之與我同志者必嗣此以終惠之盖邑人
[126-2b]
之望也姑記其本末云
  龍山書院記         眞徳秀
龍山書院者永豐黄君之所作也君自少以傳習修潔
為鄉黨所稱名卿逹人爭致以誨其子弟既連蹇場屋
志弗克施則慨然曰吾幸存薄田疇孰若舉為義塾聚
英材而教育之以樂吾志於是諏地於團源獲吉壤焉
五山輻輳蜿蜒如龍溪横其前清澈可鑑前望靈峰懐
玉秀峙天表君曰是宜為學者藏修之地矣乃悉其力
[126-3a]
載營中為堂一列齋六起嘉定十四年六月粤十月告
成君捐産之半以奉之廩給課試悉倣州縣學法春秋
校藝以禮屈邑佐或鄉人之中第者司其衡尺日講月
肄則君自主之青衿來逰莫不競勸君思久其事也命
族子從龍謁余記余未果作又使其從子曰宏曰應豪
者實來屢請而不厭予惟周官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
民六德實居其首故為名其堂曰成德而以德之目名
其齋且傅以進修之義焉古昔聖人以君師為己任故
[126-3b]
其修道之教無一弗克先之以智者教其講學窮理以
發良心之知也繼之以仁者欲其篤志力行以充本心
之德也而又聖以極其成義以逹諸用立心以忠而制
行以和道之全體具在是矣後世聖人闡教洙泗亦必
以智及仁守為先與大司徒之法若合符節然孔門之
訓知仁而已周官又益以四者或詳或略豈無意耶盖
多為之目使之各因其材而入獨舉其要又所以該衆
善也其義則一而已於後顔曾思孟更相授受其語成
[126-4a]
德之方必曰博文約禮也明善誠身也格物而誠意也
盖致知以為智力行以為仁千載一源有志於學者其
可不以聖賢為師哉始書院之興從龍董其役未幾遂
擢上第自後舉於有司者前後相望人物彬彬方盛未
艾非惟山川之靈於此振發其亦教育之驗與雖然君
之所期於士者不止是也三代而上未有科目進取之
途士之修身果為何事天之命我萬善具全一身有虧
是曠天職古之君子俛焉孳孳斃而後已者以是焉爾
[126-4b]
世逺教失士知榮身不知修身知求利不知求道良心
蠧蝕皆原於此君之是舉將以人材世道為意乎要必
有講乎此如曰辭藝而已爾郡縣有學也弗翅足其尚
以贅為哉吾知君之志故為推本聖賢所以教者使與
學者共講焉若夫忠和之云則子程子嘗舉斯語而筆
之曰中和盖與禮樂防民之具其指胥協然非愚所敢
質也學者姑即盡已之義而求之則體立用行所謂大
本逹道者從可識矣然而子程子之意亦在所當知也
[126-5a]
故併志於末云
  二先生祠記
天地能自立乎曰微聖賢則天地之經不正烏乎立生
民能自安乎曰微聖賢則生民之極不建烏乎安天之
生聖賢也其意固有在也昔為老氏之學者曰天有柱
地有維若皆依形而立者吁天地果以形而立其不以
形而壊乎夫人性有五常人道有五品此即所謂天之
柱地之維而有生之類所恃以為安者也一柱傾則墊
[126-5b]
一維弛則墮若昔聖賢所謂更相扶植而不敢後者以
是焉耳堯舜至於周公扶植之功見於事孔子至於孟
子扶植之功見於言言之與事若或不同然春秋成而
亂賊之禍熄楊墨距而禽獸之道消其有功於天地生
民則一而已矣嗚呼此聖賢之統紀所以不可不續與
自孟子没而聖學失傳漢儒若董仲舒揚雄皆嘗以道
自鳴而性命之源則有未究然賴其言而世之學者猶
知尊道誼尚名教天理民彞未盡泯絶則亦不可謂非
[126-6a]
其力也故嘗謂堯舜周孔之開皇極創造之勲也漢世
諸儒則區區持守而已自漢至唐而有韓子自唐至本
朝而有周子其斯道之中興乎盖昔者聖人言道必及
器言器必及道盡性至命而非虚也洒掃應對而非末
也自清淨寂滅之教行乃始以日用為粃糠天倫為疣
贅韓子憂之於是原道諸篇相繼而作其語道德也必
本於仁義而其分不離父子君臣之間其法不過禮樂
刑政之際飲食裘葛即正理所存斗斛權衡亦至教所
[126-6b]
寓道之大用燦然復明者韓子之功也自湯誥論降衷
詩人賦物則人知性之出於天而未知其為善也繼善
成性發於繫易性無不善述於七篇人知性之善而未
知所以善也周子因羣聖之已言而推其所未言者於
圖發無極二五之妙於書闡誠源誠立之指昔也太極
自為太極今知吾身有太極矣昔也乾元自為乾元今
知吾身是乾元矣有一性則有五常有五常則有百善
循源而流不假人力道之全體煥然益明者周子之功
[126-7a]
也二子之學雖所造不同而其扶持天常植立人極要
皆有功於百世者紹興元年長樂朱侯令袁之萬載謂
昌黎公在唐實自潮移守袁而濓溪先生亦嘗攝縣之
瀘溪鎮遺風餘韻在人未冺迺即學宫講堂之東為堂
三楹繪其像以祠書來曰願有識某惟韓子之於是邦
雖善政良法有以及人而世之相去盖已甚逺若周子
則暫莅焉治教所施有不得而聞者然則侯之祠之也
果何為耶意者天經地義之所存一或失政則民有不
[126-7b]
得其生者二子之道施之是邦者有限而播之天下者
無窮此其祠之之指也學於斯者益味其言而思其人
屹乎若泰山北斗之瞻粹乎若光風霽月之挹知道之大
用常流行乎天下而其全體具於吾心則知所以用力
之地矣盖韓子言其用而體未嘗不存周子言其體而
用亦不外是也察體用之一源合知行於一致學者其
思所以用其力哉若夫惟筆舌談説是工而亡反躬踐
履之實甚者以惑世賈利焉是二君子之罪人矣
[126-8a]
  樂安縣治記
樂安之為縣八十有四年於今斯民蒙累聖涵濡之澤
休養生息日庶以蕃為令者得與田里相安於無事紹
定三年不幸盜發鄰壤蹂寧都燬宜黄乗間擣虚出吾
不意於是信安張侯渭叟之為宰未閱月也報始聞侯
命勵射士糾民伍僅集而寇大至吏與民四出以避其
鋒冦退侯自悼至官晚不得豫飭守備以全吾民則請
於州丏罷其邑人之聞者曰賢令也其可舎諸則相與
[126-8b]
白州求侯還故官侯曰民不舎吾吾亦不忍忘吾民也
顧無屋以居柰何邑之士陳氏曰吾令賢者也今而返
吾請任營建之責侯又曰有屋矣無財柰何曾氏曰吾
令賢者也今而返吾請致餼粟之助郡太守黄公炳歎
曰民之愛令一至此乎然非兵無以衛吾民人遺民之
脫於鋒鏑者亦扶老攜幼以歸侯究心撫摩若已恫瘝
凡六閱月里廬之殘燬者寖復呻吟者寖息而縣㕔治
事之堂燕私之室亦相踵以成盖糜錢緡五千其凡出
[126-9a]
於陳氏而衆又協助焉方侯之遇盗也縣民有繫於獄
者盗問之民紿曰非令也侯遂免昔髙柴嘗刖人既而
以難出奔其免已者乃前之所刖也盖因罪用刑吾無
心焉此髙柴之所以免而孔子之所以歎也張侯之釋
於難其亦若是乎至官府之營建又一惟民是賴焉觀
乎此則知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今未嘗有異乎古也雨
我公田遂及我私古未嘗不可復於今也然則謂禮樂
教化不足善其民者固繆而以珥筆之名醜江西之俗
[126-9b]
者又益繆也縣治故有堂名不欺侯復其舊扁日處於
中思所以答民之望而書來請志本末予謂侯之至官
屬爾民何以知其賢而免之又何以知其賢而經營其
居若不及記曰夫㣲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侯天資
恪實踐履素篤故未施信而民信之今將有以答乎民
亦曰盡吾誠而已爾先儒有言無妄者誠不欺其次也
侯其勉乎哉不欺於己斯不欺於民民亦不忍欺上矣
此予之所望也若曰發摘以為明鷙擊以為威而欲民
[126-10a]
之不我欺侯固弗肯為而繼侯者亦當知所擇也
  六一祠記          郭孝友
初國朝文人承李唐之餘風氣格骫骳曠嵗歴年而學
士大夫無能有所作興粤自歐陽文忠公首以古文變
天下而一新其耳目譬如春雷出蟄萬彚畢從由是反
刓剗偽盡革五季浮艷卑弱之氣而歸復於六經渾厚
深淳之道逮熙豐間臨川王文公又以經術自任大訓
厥辭而尤詳於道德性命之說士亦翕然宗之於是文
[126-10b]
雅跨漢轢唐炳然與三代同風言文章則歐陽為之伯
語經術則臨川為之冠然臨川之學黜傳註而繼以己
意其説有合有不合故學者所見時有異論至於文忠
公則天下仰之如泰山北斗盖其言洪深灝噩莫窺涯
涘而與六經相表裏故世未有能非之者然異時臨川
配享孔子廟庭議者不以為宜得退祀於七十子之後
文忠公首倡古文力排異端而歸之正道其功不在孟
子下乃不得與漢唐諸儒比而廟食於殿廡何耶古之
[126-11a]
有道有德者不得祀於國必得祀於鄉公廬陵人也嘗
為郡之學記盛推郡侯李寛之為人而紀其績於石以
俟學之成且曰惟後之人毋廢慢天子之詔而怠以中
止又曰他日榮歸故鄉謁於學門將見吉之士道德明
秀而皆可以為公卿此公之所以自期者也然公不特
以此自期而亦以此期於吉之士則公之處心積慮為
如何而其所以期吉之士亦豈淺哉公之在滁也滁人
祠之在揚也揚人祠之及其老而家於潁水之上雖不
[126-11b]
克歸榮於故里而故鄉之人䕃其餘暉霑其賸馥述道
德則以公為稱首序鄉里則以公為盛事自公之薨垂
六十年而後進之士操勵名節表表自見於世雖未必
人人可以為公卿然而類能以材猷奮要之無負於公
所期而後已故大江以西州郡十數而廬陵士視他郡
為多盖公有以發之也然則公之所以畀於邦人者厚
矣邦人所以報公者豈可後滁揚之人耶今刺史福唐
方公時可之來也政成訟簡吏畏民愛既慕公之盛德
[126-12a]
為百世師又思公之前言以無慢天子之詔且推原邦
人之心而成其所以報公之意於是作新學宫恢飭廟
貎自先聖而下以至於從祀之列弁冕峩峩劒佩肅肅
薦獻有所矣而又即殿閣之後建堂以為公之祠嵗時
率生徒祭享之此古之所謂有道有德者不得祀於國
必得祀於鄉者也孝友恨生之晚不出乎其時不及登
公之門而聞其謦欬徒幸生公之州里竊誦公之遺文
而想其風流慕義於無窮故因堂之成也有以見公之
[126-12b]
道益尊廬陵之人慕公也益至而方侯之政知所先後
其歌詠於人也愈乆而愈光鄉校之士嵗時謁先聖於
其前退而相與拜公於其後以得所矜式又退而相與
歌詠方侯之績使無忘於此邦之人不亦有榮耀乎堂
成方侯不鄙孝友書來求文以記輒不自揆忘其人之
㣲眇辭之淺陋而樂為邦人道之於是乎書若夫公之
勲烈在朝廷德望在天下進退之節世系之詳則國有
信史此不復著云
[126-13a]
  重修撫州儒學記       蔣用之
慶歴有詔州郡皆建學時撫守主客郎中馬公尋即城
東夫子廟經始&KR1274序而度支郎中王公周踵成之事出
創造功緒孔勤而規模或未廓也治平丙午司農少卿
錢公暄增舊補闕其體斯具崇寧大觀三舎士衆所斥
彌廣已而建炎盗起郡宿兵於城營壘於學舎盗平而
學廢矣紹興丁巳直閣劉公子翼約建今學則治平舊
觀也更五十年殿閣堂廡如頽石崩岸過其下者慄焉
[126-13b]
會錢公五世孫朝請郎象祖以淳熙丙午來莅茲郡乃
十一月癸丑命羣工興衆役甫三月而泮宫表裏輪奐
炳如於是役之垂就也適用之滿秩問塗之時諸生柅
行轅而請曰郡守下車而修庠序者衆矣獨此鄉校辱
錢氏兩世裨葺之似非偶然者願以一語相加遺用之
喜而與之言曰予浙産也錢氏有大德於浙而作宋匹
休用克世生顯人以文學自振今至於子使君節用愛
人而獨於庠序不吝亦足以占其家法矣雖然天子三
[126-14a]
嵗一策士偕拜勅者必數百人世豈乏射策决科之士
哉國家教養人材與郡守崇修學校之意固期於講學
致用不但欲其羣習課試之文也諸生所以為學者果
如何耶天下之事實則無敝而講學不實非徒無益抑
有害焉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百仞之臺培址
不厚圯剥隨之適千里者不跬步以進而坐談千里之
外所得幾何有志於學者要必從事於曲禮少儀内則
鄉黨之文而矯輕警惰省察於起居語黙之際至理之
[126-14b]
味雋永自知馴是以進則髙明廣大之域固不可掩而
彌綸經濟之用亦非由外鑠也謂此不信且將自黜於
孔氏之門大之如墨仁楊義最下殆有直證羊而廉哇
鵝者其禍可勝痛哉用之雖未知學而竊聞師教惟其
質鈍不進無以感發乎人心也噤負深愧而不敢復言
抑詩有之我躬不閱遑恤我後其言若相忘而言表之
意亦感切矣輒附詩人之義申繾綣之情以為臨别之
贈諸生庶幾勉之
[126-15a]
  韓文公新廟記        黄 榦
自堯舜至於孟子二千年間聖賢迭興以道相授其章
章較著者前後相望也臯陶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
之倫亦皆得以與知道者之列顔曾子思則不待言而
源流可考也自孟子盖千年而後有韓公獨以斯道之
傳為己任以古凖今何盛衰顯晦之殊耶古者道德一
風俗同歴世雖乆所守者一説而見素明也周衰異端
之禍起學者各以其所見為守而道始晦故古之為道
[126-15b]
也易後之為道也難若韓公者尋墜緒於支離&KR1074駁之
餘而卓然有見焉則自比於聖賢以冀斯道之傳宜矣
公固以道自任後世稱公者亦以道歸之約六經之㫖
以起八代之衰排二氏之非以濟天下之溺諫宫市貶
諫佛骨又貶流離困躓瀕死而不悔公如鎮州迓公者
皆甲人為公危之公以理開諭皆俛首聽命非有道能
若是乎然先儒誦公之言獨曰軻之死不得其傳非公
有所見則所傳者何事且公之所見者何也天之所命
[126-16a]
之謂性公則曰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率性而
行之謂道公則曰由仁義而之焉之謂道修身以導民
之謂教公則曰其法禮樂刑政其位君臣父子由是而
充之則日用常行莫非天理而私意人欲邪說詭論無
所容乎其間矣其詞確其㫖明此豈臆度料想所能及
哉體於身驗於心斷斷乎不可易也以公之所見觀之
則聖賢所傳其不以是與荀揚氏去孟子未逺也醇疵
之不同其見者異也公稱孟子醇而斥荀揚之疵則公
[126-16b]
之見盖有得於孟子而又以自况也公之書一則仁義
二則仁義見之明也如此居仁由義聖賢事業不難進
也而况言論氣節之一二乎故論公之跡不足以知公
之深觀公之所見則公之以道自任者可知矣公嘗為
袁守袁故有公廟後遷焉尋復其舊嵗乆頽圮太守著
作郎鄭侯自誠始新之宗正少卿滕侯强恕續成之而
屬榦記其事世之稱公者既不足以知公之深甚者則
指公為文人而又以文為道使聖賢之道不明而公之
[126-17a]
旁捜逺紹辛苦而僅有之者生不得究其施没無以白
於後非先儒發其藴公之志何自而伸耶廟之役始於
嘉定戊寅之十月其成以己卯之三月董其役者司戸
髙炎後三月望日記
  寳唐隄記          何 異
寳唐崇仁水源之所自出也載於樂侍郎史寰宇記近
世洪内翰邁賦短歌亦曰他年從子兮一葦航乎寳唐
舊隸崇仁今為樂安永豐分界余嘗委所親窮其源而
[126-17b]
問之一山髙入雲際廻環崷崪其中良田廣袤浮圖氏
擇占勝處亦有居民數十畊鑿生聚自成一川導餘水
以出山則層崖峭峡奔湍而下半峡有巨石横卧激浪
如山迅霆飛雪俱駭視聽是名礮石灘怒濤勢不可遏
瀉入碧潭是名石庫旁又一石相合至寳唐凹而聚焉
溪始濬發彌望過寳唐源而溪始安流自是迤邐而東
凡一百二十餘里合支流逺近者五曰西寧曰芙蓉曰
巴源曰杯山曰羅山凡一山之水支派再三見者不數
[126-18a]
焉相與舒徐入境洄旋於崇山之邑治而溪始平且濶
如倦如歇如喜如舞如愛戀其所西不見其來東不見
其去際天一碧澄湛千古隂陽家謂其洋洋悠悠行欲
留而我顧信而有證下流至於嚴陀同流會巴水一百
二十餘里則又灘稠竹節與上流合然則邑治實寳唐
氣脉之中齊也先是邑治相直駕舟為梁隨水髙下通
岸之南由月湖以至水尾横堤數百丈人家棊布兩㟁
相映如畫適際慶元庚申水與簷齊稍東一帶前既瀕
[126-18b]
溪後又縈帶池沼他水㨗出腹背受敵尺瓦寸椽蔑有
存者隄岸大半摧毁地盤浸亦沮洳稍闇即疑有魑魅
夜莫敢行邑政度非所甚急也率曰柰何縣大夫會稽
潘君方到官一見喟然曰此如美丈夫眉目秀整而滿
面瘡痏甚可惜也布政少定計費於蠧耗之餘取材於
他山之近銖積寸累念念不休將半年而工役興又一
年而形模具時久不雨水落㟁出窮其底而築焉基既
堅而一石四尺横縱層砌於其上今其髙已五七尺矣
[126-19a]
民始驚嘆亦多輦石負土隂出力以為之助岸分髙下
則舊路也有翟氏者昔建橋今甃路髙則民居舊從官
賃今悉取以還官闢為通衢車可以方軌馬可以並馳
櫸柳菀以成行余適歸自都城見聞生喜隨所留街路
出力鋪砌橋牙中出登岸少南又以周馬帥虎所作三
字横榜於亭楣之上其後為小驛舎南牕照水鉤簾晚
香來者得以休焉亦景物之一助也夫意出於人所不
及而識者可以占為政之不茍張&KR0446崖守金陵問過客
[126-19b]
好官員而得張晞顔萍鄉之政無他事也徒以入境則
橋岸葺理田萊墾闢野無惰農市無喧爭靜夜則更鼓
分明以此驗其大者必可觀焉即與論薦於朝晞顔後
亦通顯今潘君政術近民家至問疾留意學校士知歸
嚮躬督陂堰嵗獲有秋至於庭無滯訟獄無濫囚皆顯
顯在人耳目兹役特其形見於喟然之末者叢譚畫地
有公論在焉會有乖崖公訪於過客者矣是隄也几案
縣宇襟帶學宫清淑鬰積宜士宜民君毎謂其大者當
[126-20a]
有魁竒之彦師友聖賢立德立功措世康莊為國柱石
應黄州之讖其次則以文章瑞世光焰傳逺若衮衮俱
不盡者又其次則秋賦春選每科加多堰合之符有待
焉其下則家給人足貧富相資禮遜興行訟獄銷弭余
謂四者固所願矣然君之所謂下則俗之所謂上品也
夫使閭里寧一嵗事嘗登則可以省鞭扑可以廣惠愛
可以安教養君亦簡盡無事而髙卧於琴堂之上矣敬
酹溪神請以是為築隄之報
[126-20b]
  建昌縣學記         王 容
凡天子之命吏其近民者莫如令令所統百里明教與
刑而後謂之政國家以文治詔縣皆立學宫春秋以禮
釋奠擇其秀民而養之以公田又㧞其尤者為職事以
率之所以教民之具著於令甚明如此然今之縣令徃
往困於財用之不足而撓於獄訟之多變上則制於州
府之督責而下則沮於姦民之動摇故一切以刑從事
茍以免目前之急至於養士之宫所以習禮樂而勵風
[126-21a]
化者非窘於錢榖之闕而不敢為則病於簿書之劇而
不暇為故雖萬戸之邑多士之鄉而聽其廢壊而不葺
因其簡陋而不改大抵然也夫令雖卑而有社與民顧
於教忽焉豈為民父母之道哉廬山之下有邑曰建昌
其初建學於隆道觀之側而厄於紹興之兵火或者取
晉方士所置七井之一以為其地上直北斗之第四星
宜科舉之士而徙於縣治之旁其規模既陋嵗月既久
遂至傾攲朽敗非惟縣人病之而令亦病之乆矣鄱陽
[126-21b]
許君之為令也既視事奠於先聖先師喟然數曰學校
教化之宫也而惑於黄老之荒唐雜於市井之喧囂敝
於瓦木之腐缺殆非所以為多士藏修游息之所且考
於耆舊之所傳而二李三洪之人物見於蘇黄之稱詠
盖皆此縣之秀也豈以為今難其人而遂廢其所以興
起之術哉乃度地於縣治之西而得廢倉之故址芟夷
視之而見後山之延袤左右望之而覩重岡之蜿蜒兩
水腋之其狀如帶西山雲居環之其勢若翼謀之父老
[126-22a]
質之龜筮咸以為宜士聞其議願獻其謀農聞其議願
效其力工聞其議願竭其技商聞其議願輸其用於是
計諸公家之費而撙節之裒之邑里之士而増益之凡
為錢三百萬其半縣出之米五百斛縣盡出之材木則
伐之兆山瓦甓則買之他縣夫役則僦之閒民工匠則
募其願至者出納之籍則皆掌之士大成殿則徙其舊
而葺之講堂與門則買民之廢屋而作之凡為屋踰三
百楹而肄業之齋燕息之堂左右之廡庖湢之屬莫不
[126-22b]
咸備自孔子以至於從祀諸儒莫不有像書自六經以
至於百氏之雜說莫不咸集其傍有路則環以為垣其
前有田則浚以為池設梁築亭以象橋門積土為阜以
壯前岡髙明之觀不移几席而備田之租嵗為斛百五
十今増闢之嵗益三分之二屋之租月為錢六百今増
創之日計一倍之贏教養之費不出帑藏而足經始於
慶元二年之秋而落成於三年夏六月斧斤版築之役
不淹嵗時而辦許君於是知先務矣吾見其令不煩而
[126-23a]
治刑不施而服其民習乎詩書而不嚚於訟其士行藝
足以重一鄉材可以為卿相治天下皆建學之效也令
名錫字晉之職事之有勞者孔彰熊望之黄景文張嗣
古董元傑鄭鐫劉俞皆不可以不記
  程剛愍公祠記        李伯玉
聖上端平初元彰善癉惡發微闡幽以剛愍程公死節
靖康忠義彪炳特官其曾孫東明年郡守林君果俾郡
博士徐君堯章設公祠學宫而以其四世孫及典奉烝
[126-23b]
嘗盖十有五年矣東謂伯玉盍為之記伯玉聞之死生
之變亦大矣志士仁人寧舎生取義殺身成仁者所欲
有甚於生所愛有大於身也靖康之難天地磔裂日月
晦蝕忠臣義士捐軀效死者前後相望故种師中楊可
勝王彦劉軀李涓蔣興祖髙師旦死於戰張確趙伯臻
張彦遹韓總單孝忠賈亶霍安國林淵張彭年趙士諤
張湛于潛沈敦張行中郝仲連父子死於守王禀李邈
張克戩郭滸朱克恭死於義姚友仲何慶彦劉延慶光
[126-24a]
國陳福死於兵張忠文叔夜以不食其粟死劉忠顯韐
以不仕北庭死李熈靖孫逢以不從敵命死蔣宣李福
以謀脫君父死以至黄經一内臣徐揆一太學生竇鑒
一從事使臣或以望闕不去死或以上書責敵死或以
不忍交矢鏃於敵營死而尤大著明則忠愍李節使王
履宣贊吳革與梅程安陳四公之事也龍溪汪公誌程
公墓謂與梅公謀結兵擣金營迎還二聖范瓊洩其謀
於金金托金帛不如數詰官之在長安者公冒死直前
[126-24b]
遂及禍焉自當時言之公等身膏斧鑕而時雍秉哲儔
及之輩躐美官一死一生而榮悴判生者信得計矣曾
幾何時而善惡昭白誅賞大明彼偷生浮榮何啻朝菌
暮蕣而遺臭史傳與羿浞等若公之精忠大節昭揭宇
宙雖世之相後百有餘嵗天子哀其忠邦人慕其義尸
而祝之社而祀之過其下者屛營太息凜乎如生存也
夫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善善惡惡藏於神明之舎如明
鑑不可亂妍醜權衡不可欺輕重彼亂臣賊子豈獨無
[126-25a]
是心哉愛惡相攻情偽相惑前有勢利之誘後有患難
之驅遂乃陷溺而喪其本心焉逮夫嵗月逾邁情偽寂
寥其昭昭靈靈者殆不可冺於以見秉&KR0156好德之真不
由生而存不隨死而亡也且二氣五行之運何有終極
人以藐焉之身自託於天地之間百年露電生死醉夢
如盆盎蚊蚋興仆何限貪夫殉利烈士殉名夸者死權
品庶憑生宜何擇哉屈子曰寧正言不諱以危身乎將
從俗富貴以媮生乎後之謁公祠者将惕然於衷而不
[126-25b]
能自已東請以是識牲石而告來者
  贑縣丞㕔記         曽 丰
贑為縣古矣本朝太平乆自紹興訖今五十年間兵一
再變百廨俱燼縣治且復故丞氷㕔也最後葺贑之陽
其山秀絶為崆峒縣治丞簿廨嚮焉丞居其正凡廨得
山為對難矣况正又秀麗此好事者所羡也故葺後輒
為臺府二幕屬迭假更據丞力不能相挽抗姑僦市廬
以居其㕔葺否未嘗問何暇推曏閱幾丞來與去閱幾
[126-26a]
嵗月哉胡君鎬以下連三丞改秩去好傳致者或謂崆
峒宜丞也丞委之似不知德崆峒者孫君逄辰於是出
力焉淳熙丁酉廨始成又連兩丞改秩去好傳致者舉
謂崆峒宜丞矣夫丞漢秩四百石爾不足取重於人故
好名士類不屑為或為之上官睨其銜往往易其人故
少有獲進者偶有焉又轉而德崆峒山嗚呼士為世出
顧所立如何所立是進不進非所計者丞寧有重不重
山寧有宜不宜哉庚子臘余來眡丞事按令首問常平
[126-26b]
錢榖曰隸於州丞不與也次問陂池曰贑泉田也無以
陂池為鹺茗事大抵於郡丞理之稅青苖併一歸簿至
獄訟令又自任丞袖手可也毎坐曺呼吏索常行署罷
踞繩牀對崆峒哦五七言詩以消燕閒佳客至即畱與
商畧饑共飡不擇糗渴共歠不擇滫主人倦輒卧不知
客在客喜輒讙譁不知主人在癸卯臘吏以終更告余
不覺其久也太息之次吏又追記曏之為丞猶及識者
以告曰今閱五十二年凡閱十七丞矣倘自紹興泝贑
[126-27a]
之始為縣又不知閱幾丞寂無聞余重太息來為丞者
衮衮十百千年後泝至今亦不覺其為久也余雖自磨
策顧未知終有所立否若不為可考者遺之安知不與
紹興泝至贑之始為縣類邪當又三太息不止也乃疏
其所得於吏之姓名刻於左幸來者續焉
  盤古山記
南方之山衡為宗自衡袤而南稍東為大庾自大庾袤
而北又稍東為盤古其地界閩粤故吳上㳺今隸贑余
[126-27b]
為贑丞進取計左矣猶幸夙緣得賞所謂盤古者乆之
未偶也逄人歎勝致中為之熱淳熈九年秋邑事稍閒
㑹不雨久乃語丞徐君曰盤古山禱雨所也相與泝㢲
維而東凡百里山皆童惟盤古若鬅鬙然望之菁蔥突
兀始蹈背而上其勢逶邐髙不覺其為數百仭也即之
松蘿參天上偃盖而下蟠虬其東西崖壁立嘗試投石
焉一茶頃始至下或徙倚而頫仰也目勇若蜚足怯將
墜徜徉徘徊不忍舎而去去矣猶數步一囬首其得我
[126-28a]
歎賞如此上有浮屠宫其徒法義領焉雖仍故掲其門
訊之莫晰也據南康記本盤固固譌為古耳余為言盤
古混沌時神人所為立天地者天地立矣心不有其功
一歸之大空是山今云然竊意後人思盤古之功因而
以其名志之與
  櫧溪橋記          章 鑄
櫧溪有橋乃宋紹興間郡侯祕書林公所建前記備矣
然考之圖志櫧乃從木故老相傳溪岸多櫧木遂以命
[126-28b]
名或曰衆流之所會也故今稱曰櫧溪橋今且百年矣
水齧而敗過者病焉余一日出郊目擊怵然動心退而
䆒其源委則知前人創始未有不為經久計者自易木
為石盖嘗買田以為嵗修之備立意固善作法非良迺
以田租屬之廣教院主僧去來不嘗悉以所入資其妄
用橋之頽圮不顧也計田之入嵗為米二十五石有竒
與其斥為緇徒蠶食之費孰若收其贏以助吾惠政於
是以其租歸於官存五之一以贍掌橋道者姑輟已俸
[126-29a]
十緡助之餘則於綱賞庫借用焉積其嵗之入不數年
可以盡償郡得此租則脩舊起廢來者不容逭其責矣
爰屬上饒邑佐㳺君炳董其事不七旬而告功橋之趾
創者一修半者二衡為尺十有三縱七十有四為欄為
楹悉完之費八千二百九十四緡有竒郡所撥之外乃
邑大家出是塗者爭助成之余懼夫郡有修橋之田而
後人不之知也故刻之石以紀始末
  寧都金精山記        曾原一
[126-29b]
金精山在寧都西郊十五里未至縣一舎外望鎮石絶
雲丹崖翠壁煙靄明滅知為神仙區宅出北門渡拱辰
橋折而西入至蒼山篔簹谷石峰已漸獻竒昂首尻坐
作伏獅狀頂凑圓石如懸鈴是謂獅子峰入青牛峽清
澗出嵌壁下諸石魁岸擁道山氣清肅愈前愈竒不一
名狀拏龍而驤馬囷立而屏張截者玉削跂者鵬飛銳
者圭列展者旗揚界立者如劍剖鋸分壁峙者如鐵城
環門冗聚者蜂巢燕壘石脂摇光者膏凝液流髙岫出
[126-30a]
雲者炊氣鬱蒸千竒萬異駭目怵心石之著名者十有
二峰獅子其一焉㣲圓而長承以盤砥如菡萏出擎盖
中者蓮花峰也雙峰合峙中泐至麓如僧作禮梵唄者
合掌峰也雙石顆中出孤木枝葉扶疎如帶葉果飣者
仙桃峰也削壁堊色石紋墨縷拂布石面者披髪峰也
怒踞當道眈眈俛視者伏虎峰也林木蔥蔚蒼翠輝明
者翠㣲峰也闞洞前立與靈泉仙龕對者望仙峰也瓏
石疊瓊巒石叢珍者三巘峰也萬條叢生根柯特異者
[126-30b]
瑞玉峰也千仭峭聳中通洞天者凌霄峰也豐首低尾
色如渥丹狀如腰鼔者石鼓峰也回峰有竇出半壁中
裂修縫垂纒藤樵牧黠勇者攀藤猱升窺洞中極寛敞
宛然㕔堂房闥舊傳有金牀玉几是名碧虛洞焉有石
逺睇如鋸近則團立直上有金縷者黄竹峰也峰麓﨑
險路絶梯登兩石傾軋中僅綫通匍匐登其巔廣平可
容千家兩泉湧出甚冽極旱不涸中更㓂亂避而寨居
者多得免焉茲十二峰亦隨見指名要未盡兹山之竒
[126-31a]
也陽靈觀在羣石間最佳處自仙桃閣入石為甕户啓
户穿行曲棧環右有一巨巖覆之仰視天空如規像真
仙其間層殿複閣屋無陶瓦雨不能侵頂懸木鶴能隨
四時轉指巖面飛泉潺湲日夕如雨自殿沿崖曲折下
石益蹙氣益肅靈泉自石罅迸瀉乃委蛇出味宜茶遊
人不敢葷酒入相傳謂嘗犯者暴雷雨並至要亦氣森
冷令人栗膚况仙靈禱輒應人自不敢凟也按雲笈七
籖云茲山乃三十五福地漢初女仙張麗英字金華飛
[126-31b]
升所志云山下名家女生有異質年十五偶於山中拾
桃二顆以一奉母化為石自餐其一頓忘饑渴遺核亦
化石謂今仙桃峰是後積功行乃仙初長沙王吳芮平
閩越道過邑聞仙名强委禽焉父母欲許之真人謂使
者曰吾名隸仙階暫混塵境幸無辱使者還報芮以兵
入山求之真人乗雲空中語曰吾金星之精降治此山
汝宜為民立壇祈福芮始懼謝仙已冲天矣僊屢以祈
雨應封靈泉普應真人飛升時歌詩十八章今存其五
[126-32a]
  臨川縣學黄勉齋祠記     黄義明
聖人之道具於人心而散見於日用常行之間儒者相
繼闡明以扶植斯世去聖逾逺學術分裂異端之教興
焉而老氏指窈冥昏黙以為道佛氏認靈明知覺以為
性髙明之士樂其虛曠便其簡㨗靡然從之而吾所謂
學問之士往往體認之不精植立之不强發揮之不善
遂使世之人亦謂聖賢之學為無用之噐嗚呼不有真
見實踐之士隨試輒效亦孰知吾道之有實用耶勉齋
[126-32b]
先生黄文肅公嘗宰臨川距今三十餘載士民猶懐思
而樂道之果何施而得斯於人哉子朱子接孔孟周程
之正統逰其門者衆矣而志堅思苦吾道有托獨以許
先生盖嘗聞先生之始從文公學也夜不就枕倦則隠
几少寐而已知心為活物不可以縱肆緩慢求也則於
丹書敬勝怠之語洪範恭作肅之言中庸戒懼之規孟
子操存之訓深致意焉謂學問無窮不可以輕躁浮淺
得也則自身心性情之德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盈
[126-33a]
虛消息之機古今興亡成敗之故悉致察焉斂神宇之
精明毓性天之純粹存養猶恐其未熟也幽入於淵泉
細入於毫芒探索猶恐其未精也迨夫真積力乆雖空
乏拂亂交至乎其前而動心忍性曾無幾㣲出於顔面
望之使人意消不待考其行而知其為君子人也此豈
規規文字言語以為學者哉故其為政遵守法度而無
世儒牽制之病通逹事變而無俗吏簡便之私臨川戊
辰己巳間嵗大侵趨利者爭洩米於下流先生多方以
[126-33b]
遏之先是有女巫出入宫禁魏壇觀道嫗善交結挟之
以軒輊臺府先生破其簧鼓之姦竟莫能撓嘗曰邑民
猶雞雛也令其母也得食則呼而哺之烏鳶之來則張
翅以聲之愛人之切如此宜乎剛毅果敢不屈於權勢
之所臨哀矜惻怛常及於匹夫匹婦之無告者獄犴繫
囚吏率視貨為輕重先生不時往視人得自言無有寃
濫躬行阡陌不憚寒暑陳義懇到爭者愧悔或至感泣
政事少暇開誨後學亹亹不倦道義之交多聞識之士
[126-34a]
訪問講切不徒以通下情抑亦為進德地也始至視事
以雞鳴丙夜乃息人謂暫焉而已終三年如一日始歎
服焉仁明暢而訟獄稀信令孚而催科辦一邑之事處
之沛然臺府牒訴之疑與有所憚而不敢决者一以委
之凡所剸裁犁然當乎人心聲望益著名公交薦至有
未曾識面者厥後守漢陽守安慶四方想望風采為幸
雖知其賢且才實學竟不盡展豐城李君義山誦先生
之言而恱之來尹兹邑是則是傚剗蠧植僵精采煥然
[126-34b]
既新夫子廟乃闢室西序像先生而祠焉夫盛德之好
秉彞所同矧於邑人遺愛猶在奉之以示儀刑教化之
先務也令尹以義明於先生親炙日乆俾為之記後之
學於斯長於斯者能自得師焉是又令尹拳拳之意也
淳祐初元七月既望記
  象山書院記略        袁 甫
寧宗皇帝更化之末年興崇正學尊禮老臣慨念先朝
碩儒咸賜嘉諡風厲四方謂象山先生發明本心之學
[126-35a]
有大功於世教易名文安庸示存養於時慈湖楊先生
我先人潔齋先生有位於朝直道不阿交進讜論寧考
動容天下學士想聞風采推考學問淵源所自而象山
先生之道益大光明甫承學小子將指江東築室百楹
既壯且安士遐邇咸集齋曰志道明德居仁由義精舎
曰儲雲佩玉又皆象山先生之心畫也
  端平江閫題名壁記      劉克莊
江西帥昔治洪州建炎省方始以朱丞相勝非為安撫
[126-35b]
大使治江州而洪都兼安撫使如故其後詔從洪守髙
衛之請閫移於江洪之守臣止兼江西兵馬鈐轄隆興
升府閫復於洪而江州行太守事隸焉端平三年春北
師深入疆吏告急上慨然逺覽中興舊規命僉樞魏公
了翁督視江淮京湖軍馬即江州開大幕府兵部侍郎
黄公伯固江西安撫使知江州以參贊軍事及黄公去
而直寳文閣陳公塏實來修江防蒐軍實結民心厲士
氣用能朞嵗之間亢列城為大府張弱勢為强形暇日
[126-36a]
命礱石於壁紀移閫嵗月姓氏自黄公始且授袁州刺
史韓愈為觀察使王仲舒記滕閣事俾某筆之某雖文
墨愧愈然寳文公賢逾仲舒况閫之建罷重於閣之廢
興此之營繕急於彼之登覽因不敢以淺陋辭惟潯陽
據天塹之中上聫䕫鄂下接昇潤自昔立國江南者之
所重晉以庾亮温嶠第一流人臨之嘗試憑髙而望江
山歴歴其盛心偉識遺忠餘烈有未冺者髙皇帝移閫
之宏橅聖天子經武之英算可謂深且逺矣某以屬城
[126-36b]
事統府設有羽檄猶當悉敝賦以從執軍禮以見其何
敢有愛於區區之文乎顧承命紀事詞樸而核他日公
奬率三軍犄角諸鎮乗風聲鶴唳之勢奏䝉衝鬭艦之
㨗某雖衰憊草露布上尚書作凱歌被樂府尚可勉焉
  味書閣記
閣在豐城山間名子賤潘公也筆廣㣲袁公也徐右司
德夫讀書其上有年矣去而仕於朝因以其所讀者為
天子言之忠憤激發幾寤上意竟坐是由省闥放還故
[126-37a]
山或竊笑曰世盖有剽竊渉獵書之豪芒而光顯遇合
者德夫無所不讀顧齟齬流落如此意者書誤德夫邪
德夫寧能常味此無味之味耶德夫亦笑曰有是哉夫
書無窮盡味有淺深嘗試以古今人觀之行之篤守之
固味之深者也先信而後畔始合而卒離味之淺者也
叔孫通魯兩生皆學禮一以取封一沒世無聞舒𢎞皆
學春秋一起徒步拜相一老擯郡國豈非深者守道而
難合淺者諧世而易售與使其果深於書捽茹山雌也
[126-37b]
脫粟太牢也茍為不然如啗土炭如嚼蠟久將唾棄之
矣然則德夫之所味固世之所不能味世之所味固德
夫之所不屑味與或又笑曰閣僅三間奚其記余曰不
然石渠天禄髙則髙矣而不能逃莾大夫之譏臨春結
綺美則美矣而不能渝狎客之謗德夫閣雖小然聖人
之事具焉古今之變合焉天下後世之責在焉德夫味
之不己出則為遺直為名臣處則為髙士為全人是閣
與天壌俱敝矣弗記可乎
[126-38a]
  三先生祠記         吳子良
聖天子臨雍進周程張朱五君子於從祀薄海内知鄉
方矣顧朱子所與反覆論辨若南軒張氏東萊吕氏象
山陸氏各以其道鳴東南士不敢沒也則所在學多祠
之而豫章獨闕焉子良以提學攝府事念莫先此於是
始祠三先生在從祀後或謂朱子於南軒論最合東萊
已小異象山則大異矣合祠之何哉嗟夫此說起道術
之所以裂心學之所以悖也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
[126-38b]
無黨無偏王道平平此言道本無黨偏也道本無黨偏
心其可有黨偏乎近世學子互立標榜曰某自朱氏某
自張氏某自吕氏陸氏隘矣哉夫當諸君子在時祗見
其心之同豈必其論之異縱其異也同者固自若也何
謂同同於扶綱常同於别義利同於修已治人同於愛
君憂國而已且夫道有體有用渾然天性之中而無物
不具者其體也森然事物之際而無理不形者其用也
學有知有行不徒揣度以為知而必著於行者是知也
[126-39a]
不徒茫昧以為行而必循於知者是行也世固有博考
古今逺稽文獻而要領則迷淵㣲則隔者矣若夫實明
於要領實洞於淵微則所謂古今文獻者不可廢也此
孔子所為刪詩定書討禮正樂而脩春秋者也此朱吕
之道所以本無小異也體用未始有異故也世固有直
指本心自謂見性而等級則躐工程則疎者矣若夫實
進於等級實䆒於工程則所謂指心見性者不可廢也
此孔子所稱先覺為賢心之精神為聖知二知十為回
[126-39b]
賜優劣者也此朱陸之學所以本無大異也知行未始
有異故也嗟夫聖道公溥不可以專門私聖學深逺不
可以方册既貫羣聖賢之㫖則可以會一身心之妙充
一身心之妙則可以補羣聖賢之遺孰為異同哉爾後
學之士其必合朱張吕陸之說泝而約之於周張二程
合周張二程之説泝而約之於顔曾思孟合顔曾思孟
之説泝而約之於孔子則孔子之道即堯舜禹湯文武
之道也孔子之學即臯益伊仲傅箕周召之學也百聖
[126-40a]
而一人萬世而一時尚何彼此户庭之别哉然則今之
合祠三先生也宜也非為三先生設也
  韓蘄王賜田碑記       韓 杕
竊惟臣先祖臣世忠丁時厄運際會風雲始名震於西
陲繼威行於河朔擎天霸府復辟臨安鏖戰懾鄰决策
定國佐成髙宗皇帝中興之業猗與盛哉而閩廣湖湘
劇寇充斥師老無功宸扆宵旰以屬先臣曾不數月㓙
渠悉平三方就肅㨗書來上髙宗皇帝令劄與内外諸
[126-40b]
軍各務奮厲時先臣位已師保節兼兩鎮駿功異數焜
燿當代苐鄉里彰武翦於戎境家無寸産方握重兵或
謂明哲之圖在所當講於是有請於朝欲買新淦籍官
之田上聞之親御宸翰舉以為賜先臣抗疏控免恩賜
終閟俞㫖且有奬諭之詔洪惟髙宗皇帝素知先臣有
㣘國忘家之志既表其忠矣乂賜之土田以為諸將之
勸故御札有曰非惟示朕之私亦聊以旌有功也厥有
㫖哉昭回之章旌功之田祖而父父而臣七十三年矣
[126-41a]
奎璧所徃百神固當呵䕶然惓惓私憂萬一遺脫遂蹈
不恭謹登堅珉寅奉賜莊以侈千載一時之遇以永億
萬斯年之傳子子孫孫當飯必思其所自上圖宗枋之
報下顯先臣之志云
  儒學二賢祠堂記       危 和
崇仁之鄉先生沒而可祭於社者二人焉其一祕閣修
撰歐陽公澈其一環溪居士吳公沆也修撰自少慷慨
尚氣言不少屈靖康初應詔條弊政五十餘事為三巨
[126-41b]
軸廐置卒不能舉州為選力士負以行會金人大入要
盟城下而去公毅然以口伐可汗自任願殺身以安社
稷恐上不之信則請質二子一女身使穹廬馭親王以
歸不報建炎初黄潛善汪伯彦秉政公伏闕上書力詆
其短汪黄不勝憤以其及宫禁事遂加公矯誣之罪與
陳東俱死東市未幾髙宗皇帝深悔之斥汪黄於散地
贈公承事郎仍官其子繼又痛念不已引咎責躬至有
八年於茲一食三歎之語加贈朝奉郎祕閣修撰且官
[126-42a]
其親屬二人賜田十頃以䘏其家居士少年結菴讀書
已有髙世志惟以母故将求祿仕以為迎養就試有司
且獻所著書於朝既一再不遇而母卒即廬於環溪為
終焉之計蓬户疏食處之晏如動止語黙皆可法象闔
門千指雍雍以和而鄉閭之間薰其德而善良者蓋多
也於書無不通下至百家九流莫不貫穿其所著述殆
數千萬言易有璇璣語有發微禮有本志圖論老子有
解易又有通解有文集有通言而通言尤其主教之書
[126-42b]
也二公忠義隱逸制行不同而皆切於名教有關於風
俗天下之人聞而髙之而况於其縣鄉乎然修撰止祠
於郡庠縣則未舉環溪雖祠於縣學顧位偪而隘於禮
未宜嘉定十六年豐城范君應鈴縣政告成乃新學宫
&KR0688堂西偏為屋四楹翼以兩廡中肅二公像而祠焉
於丁祭明日則率其僚與諸生陳三獻之禮百年闕典
一旦興行疇昔權宜今正厥位邑之人士顧瞻咨嗟激
厲奮發咸以記請君君辭不自為則以命其同年生臨
[126-43a]
川危和和竊惟修撰以布衣之賤非官守於朝而憤世
嫉邪之死靡憾居士學成道存宜以用世而韜光不耀
自全其有死生大矣貴賤殊矣而不足為之變何為其
然哉安而生不若忠而死有所虧而貴不若無所虧而
賤方其引頸就戮老身厄窮他人處之誠若未易由今
以觀汪黄之惡人謂斯何而修撰被國寵榮立節萬世
同時軰行仕宦者豈無顯官類多名隨身盡而環溪之
學往往與河汾並傳疇得疇失必有能辨之者范君為
[126-43b]
邑特出而表之以風厲其民可謂知所先務矣和於二
公實桑梓後學雖其生晚不得執鞭晏子為御李君而
誦讀詩書不無尚友之志乃今得以無似之文薦公祠
下獨非榮耀乎
  桂巖書院記         幸元龍
桂巖書院在髙安郡北六十里唐國子祭酒幸南容公
之舊址也山之發源自桂陽池至於慈雲過祿原巒坡
盤旋至於神童林鬱而清骨秀而豐一山自右而左者
[126-44a]
如笏外蟠兩溪一山自左而右者如帶上有祭酒幸使
君祠在焉環兩山之間厥地䆳而深水泉清冽而草木
敷茂者即桂巖也面鳳嶺雙岫出碧背慈雲千巖競秀
白鶴峰聳於北晉宋神仙所宅幕山虎踞於南實祭酒
之故居烟雲吐納明晦變化丹青莫狀昔嘗卜此山開
館授業有孫曰軾以咸通七年中三史科中科二年為
太子校書郎家徙於郡而書院自是蕪矣予以嘉定辛
未叨春官歸待次林泉披閱圖籍喟然欲復舊觀迺翦
[126-44b]
草萊鑿山取徑列以青松間以冬青半山剙小亭曰紫
翠迂迴而行東至於古松枝葉婆娑清風間生殷殷有
鳴琴聲松下有小坡世傳祭酒杕履所憩村民至今以
春秋祀之路折而西青杉夹道至於舊址蘭蕙幽芳竹
柳疎雅因植桂百株結草堂數間為齋者四講隸有舎
庖膳有所益國周公為大書扁曰桂巖書院復得魏公
鶴山匾曰桂巖精舎日與諸弟課書其中相勉以振祭
酒遺緒庶乎此名之不朽也按黄滔中和二年二賢祠
[126-45a]
碑祭酒其先滄州青池人萬嵗通天中茂𢎞丞南昌因
家髙安之洪城里地里志載滄州即渤海郡而髙安其
洪州屬邑故柳子厚送祭酒歸使序謂渤海幸君而林
寳元和姓纂載祭酒洪州人云
  梅子真祠堂記
漢政不綱鳳盗國柄士大夫精銳銷輭南昌梅子真去
官歸夀春上書赤墀𢎞肆譏切莽嗣專政子真捐室家
蕭散吳楚間髙風清節㧞乎流俗所至踪跡隱見人相
[126-45b]
敬慕以為神仙去而見思競立祠宇宅仙觀其一也觀
麗新昌縣縣在漢屬建成邑於南昌郡距建成縣治四
十里曰梅墩子真所嘗憩焉間一水曰尉山子真所嘗
藝焉墩有梅仙祠山有宅仙觀子真所嘗棲焉界髙安
新昌有小溪溪有橋曰迎仙西行六七百步曰尉田子
真所嘗田焉田去宅仙半里許觀舊為子真祠唐人崇
尚老氏其徒趨時射利易為老子宫而子真之祠冺矣
歴宋開禧凡數百年未有訪其遺躅三年七月既望里
[126-46a]
人陳鈞秋風步履傷今思古緬而有懐隂盛陽㣲金鐵
為飛而子真之風獨不聞於天下髙山景行徘徊不忍
去乃率里人塑子真遺像祀之堂上論世尚友以障頽
瀾索記於予善乎子真人皆縮氣不敢言而鯁懐讜論
之獨露利禄迷復而髙飛逺舉之不汚生亦枯槁矣而
聲名流風乃與天地無有終窮其視諛以取容豢於朶
頤等草木於俱腐者孰得孰失哉方今之時陳君乃能
寓意子真之祠可謂難也已
[126-46b]
  雙溪屺瞻堂記
虎山之𠂻垂北有屺髙安幸元龍葬母其上而堂焉四
時登瞻觸物傷懐膏雨春濡南風薰阜時則動蓼莪鞠
養之哀寒風凄凄草木黄落時則興霜露悽愴之感追
昔俱存為樂洒淚成血即欲穿荆蘭之衣以承菽水之
之懽不可復得翹首欷歔念母不見惟見其壟耳母恩
㒺極喪紀有制制有盡而悲無窮雙林之山綿綿雙溪
之水涓涓其所以寓我諸孤千古之恨乎
[126-47a]
  淨慈寺屯田劉公凝之祠堂記
屯田員外郎劉公凝之髙安之棖堂人登進士第仕為
潁上令以忤上官歸隱廬山田於落星之灣豢犢為騎
四十年忍窮如鐵石號西澗先生嘗與嘉禾陳公舜俞
自南康反筠館於里之淨慈寺留詩壁間嵗月寖乆而
其辭磨滅髙風餘韻徒空寓耳閒花野草過者惆悵成
都范公擇能以嘉定戊辰來字髙安省訪遺躅庚午仲
春以公帑之餘委僧祖秀立像於東廡亢爽之室俾後
[126-47b]
人挹其氷清玉剛可以激懦而律貪嗟乎今之為邑知
所以表賢勵俗者希矣有公如此不其髙哉公大父太
史諱祖禹字淳甫元祐名賢也為政知所先後盖自有
家法焉耳屯田名渙其子恕字道原神宗時與太史被
㫖同修資治通鑑官祕書丞死太史誌其墓去今百三
十有三年而公復來興屯田之祠民德其不歸厚乎祖
秀獻工屬余記之因紀嵗月俾刻諸石
  筠州髙胡壇記
[126-48a]
秦綱解紐楚陳涉起蘄縣郡多殺長吏應涉劉季起豐
沛項梁起㑹稽豪傑動響雲合豫章陳夫乞萃徒蜀水
之北築壇絶巘以祭黄帝&KR0214尤寨於山之陽楚懐王遣
沛公扶義入關夫乞率其萃徒及之扛里從下咸陽王
漢中後以都尉擊羽將軍定燕髙帝六年論功剖符封
夫乞髙胡侯邑千户孝文四年薨諡忠侯子程襲爵薨
無後除國鄉里即其壇祭黄帝&KR0214尤所立髙胡侯廟以
祀之水旱疾疫諸禱如響應有漢永平二年斷碑仿彿
[126-48b]
可辨歴漢而宋寥寥千有五百餘嵗血食不絶非功德
及於民而能乎
  白雲山超果寺記
髙安郡治之北抵新吳縣界有白雲山巍然霄漢其麓
有寺曰超果水石之勝環萃東一溪自富坪注為珊瑚
泉西一溪自章山注為氷花谷兩溪合流於龍爪泉之
上寺枕兩溪之間始興於唐僧惠海英宗皇帝改賜今
額蕪於紹興兵火山靈不妥嵗多弗秋凡六十七載歴
[126-49a]
開禧丙寅天災流行徧請祠莫雨先府君率鄉民禱其
所谷風驟興甘霖隨應其夕夢一僧龎眉豐頤來謁詢
其來徐曰予超果寺開山野人也寺廢乆矣待君而興
先府君驚寤一二年間為是夢者再乃許之翌夕夢一
青袍烏㡌拜庭下曰吾白雲山之神以公長者來拜先
府君感悟屬意起廢力未及嘉定戊辰冬疾革遺命諸
子庚午孟春既終先府君喪事即與諸弟遵舉治命鳩
工度材鼎新法堂翼以行廡佛殿中巋兩祀肘植華以
[126-49b]
像貌表以門牆井廩庖湢以次具舉落以冬十有一月
明年季春朔奉郡邑之檄至百丈監之寺召僧宗壽開
山住持以寺側腴田百畝命寺僧嵗會所入為祝聖香
火之供以其餘奉先君祠宗夀福之長樂人受業於髙
安之延慶寺入超果振嚴惠海規模魚鐘鼓磬響動山
谷仲秋首建後堂翼以東西二閣蒔杉植松山川改觀
其興未己也姑記其俶以詒不朽
  髙安冲道黄真人新殿記
[126-50a]
委世紛而樂清淡捐利禄而遁山林自漢梅子真而下
鮮若人矣若髙安黄君紫庭其庶幾乎黄君晉人也父
諱輔字萬石舉孝亷官至御史大夫惠懐以來王政不
綱君子見幾飄然逺翔紫庭仕尚書雅好佛歸西山從
許旌陽逰故宅在髙安郡治東十五里至唐為祈仙觀
我真宗皇帝改賜大中祥符額靖康之先宫殿廡廊金
碧照耀與逍遥福地爭雄厄於兵火所存無幾僅於三
清殿以祀紫庭香火逮羽士閔持盈董觀事甫即舊址
[126-50b]
作新殿凡用錢一百五十萬經始於慶元丁巳落成於
明年移紫庭像寓焉以初殿奉三清從古跡也予觀紫
庭同時侈鼎鐘之貴態炫貂蟬之榮顯者不知幾人然
百世而下使人敬畏翕然歸重迺屬紫庭何邪紫庭道
氣浮於世表惟尊行誼而不尊勢利焉耳士大夫膠溺
勢利迷復終身聞其風得無愧乎紫庭名仁覽政和二
年封冲道真人因為紀其大槩至若舉室僊去逺宦暮
歸化龍有杖煉丹有井則殷崇義碑刻尚在予故略之
[126-51a]
  平政橋記          滕强恕
袁為州負山帶水一水清㵼東北入大江負城兩崖東
為驚湍奔駛激射不可以舟橋之為宜慶元六年郡守
李侯訦始一新之距今二十年刓敝圮闕不可頓足負
且行於其上者震怖若將溺焉余乃括公庾之贏得米
二百餘斛易緡錢八十萬有竒斥治倉之餘以佐其費
命户掾髙君炎董之取材於山取工於傭閱月而成規
制侈於其舊翼如煇如車輪馬足其行于于履月戴星
[126-51b]
坦若通衢民咸便之橋始名永濟易今名自予始也夫
子産以區區之鄭當四大國之衝登進厥民撫勞甚力
以車濟涉本不為過而孟子非之國雖小安可無政耶
政有大體推誠心昭公道行實政而民不與焉如斯而
已後世不知出此施小惠則解衣市恩有若田單行小
慧則擿伏立威有若趙廣漢皆孳孳以喜懼移人務自
&KR0247耀此子産之所不為也而可與言政乎予以迂拙來
守是邦日與邦人共此安靜之化若曰違道干譽立威
[126-52a]
取名則非予志也故因一橋之成以告邦人髙君亷已
律下能使廩有餘粟以佐公費又出力經畫以庀是役
之成皆可書
  重修撫州城記        家坤翁
郡在東漢為縣號臨汝六朝訖隋唐為郡號臨川所治
在臨汝中相傳赤岡乃其故址郡乗云唐寳應初刺史
王圎徙西陲莫得其處至中和末危全諷徙今治非也
稽全諷梓刻及兩碑當時州城乃因圓之舊加築無所
[126-52b]
徙惟子城舊在西陲地昃下實徙之盖州城當寳應初
即止於此距今五百四十載子城自中和距今亦四百
二十載昔既云徙今猶在西者盖其方不易特去而乗
髙就正爾以山川形氣蔽之州城左右控引臨汝前後
則納其源鎮其滙赤岡西逼臨水氣卑陋今城居髙明
得地勢然東濵汝水故子城州宅居西欲畧當臨汝中
阻二川而建州就中氣而建治尚法卜澗瀍宅土中之
意自全諷興築後五十餘載南唐周𢎞祚嘗修濬於晉
[126-53a]
天福先後述作實搶攘使之自聖人有作天下一家撫
深居内地城築弛曠二百載建興時際多虞王君仲山
嘗因其陋加補綴又九十載至紹定間猺人弗率黄君
炳始悉力剏治建其郛濬其池益宏肆深廣殆中和以
來所未有自是三十餘載又廢不治摧頽湮闕諸門欹
壊撫今昔念興廢者為之慨歎盖自唐訖今五百年間
守土者不知其幾能興廢者纔四人而已大率敵國外
患之來則城興燕安逸豫之久則城廢俯仰一轍不謀
[126-53b]
同情易之泰九三上六其爻相應城復於隍之象雖著
於上六道窮之後無平不陂之兆實基於九三道通之
際信乎廢興成毁皆非一朝一夕之故有國家者先其
未隍逆防其陂則城可以不隳平可以長保磨礲者不
見其損積累者不見其益也斯城乆否屬當彫瘵無厚
力以鳩僝工泰而通之必於漸乃時計其贏度吾所能
而葺治之城之陻闕者四畚築而加以甃門之欹壊者
十二繕治而扶其顛日而年寸尺而尋丈庶幾積小培
[126-54a]
髙城有可興之期然念人情終始勤惰不能一官府更
迭去來不可常書用識之以望後人非徒記其事求自
炫將以致吾城於堅髙悠乆也
  三陸先生祠堂記略      包 恢
以正學名天下而有三先生焉萃在一家若臨川陸氏
昆弟者可謂絶無而僅有與梭山寛和凝重復齋深沉
周謹象山光明俊偉其資固皆近道矣梭山篤信聖經
言行家法具有典刑雖服先儒之訓而理有不可於心
[126-54b]
者决不茍徇惜其終於獨善而不及見諸行事爾復齋
少有大志浩博無涯涘觀書無滯礙繙閱百家書夜不
倦自為士時已有稱其得子思孟軻之㫖者其後入太
學一時知名士咸師尊之惜其僅可見者輔成家道之
修整備禦湖寇之侵軼為學録教官紀綱肅而蠧弊悉
革誠意孚而人心興起然其為海内儒宗道德係天下
之望恨未得施其一二爾若夫象山先生之言論風㫖
發揮施設則有多於二兄者盖自其幼時已如成人能
[126-55a]
定能靜實自天出不待勉强故其知若生知行若安行
粹然純儒也盖學之正而非他者以其實而非虛也故
先生嘗曰宇宙間自有實理此理茍明則事有實事行
有實行之人所謂不言而信又曰平生學問惟有一實
一實則萬虛皆碎夫道不虛行若大路然茍得實地而
履之則起自足下之近可逹千萬里之逺自可欲之善
至於大而化之之聖聖而不可知之神此孟子之實學
可漸積而循至者故先生嘗曰孟氏之後至是始一明
[126-55b]
四方聞其風來學者輻輳先生明於知人凡所剖决必
洞見其肺肝所箴砭必的中其膏肓以是隨所發明類
有感動覺其良心而知其正性者為多然則其學真可
質鬼神而無疑俟聖人而不惑者矣所恨者道明而未
得盛行爾上而致君之志僅見於奏對下而澤民之意
麤見於荆門其未用者無窮使假以年聖域固其所優
入而過化存神上下天地同流之功用亦其所優為也
孰謂其年僅止知命哉梭山諱九韶字子美復齋諱九
[126-56a]
齡字子夀諡文逹象山諱九淵字子靜諡文安郡學舊
有祠未稱也今郡守國史祕書葉公夢得下車之初慨
然曰非所以嚴事也乃命郡博士趙與輈相與謀之旋
得隙地於學之西遂即肇造祠廟三間翼以兩廡前為
一堂外為直舎又外為書樓下列四齋横開方池池外
有竹竹間結亭内外畢備祠貌甚嚴皆前所未有也左
侑以袁公爕次侑以傅公子雲經始於淳祐庚戌之季
秋至仲冬而落成厥後祀斯祠登斯堂者如親侍三先
[126-56b]
生焉其不躍然有興乎由及門而升堂入室其不有等
第而進者乎公以恢之先君親師先生必嘗有聞以記
下屬辭之不得乃冒犯僭越而述所知者如此亦或庶
幾可以考其淵源之大略與
  南豐先賢祠記        陳宗禮
文章非小技也三代而下惟漢近古唐惟昌黎能復古
繼是敝矣宋以文治一興滌凡革腐幾與三代同風而
士以文名者稱之嘉祐中歐陽文忠公以古道倡南豐
[126-57a]
之曾眉山之蘇胥起而應眉山父子兄弟稽千載治亂
成敗得失之變參以當世之務機圓而通辭暢而警立
言之有補於世美矣然求其淵源聖賢表裏經術未有
若吾南豐先生之醇乎醇者也先生初登文忠公之門
其説曰明聖人之心於百世之上又曰趨理不避榮辱
利害相與爭先王之教於衰滅之中則先生之學非角
聲名競利禄之學矣韓子所謂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
故溢而為文辭嚴毅正大不詭不回援孔孟之是斷戰
[126-57b]
國策士之非舉典謨之得正司馬遷以下諸史之失如
鍼指南如藥伐病言語之工云乎哉盖眉山父子兄弟
文之竒南豐先生文之正竒者如天馬如雲龍恍忽變
態而正者金之精玉之良凡物莫能加也帛之暖粟之
飽不可一日而無人莫知其功也以斯文明斯道淑斯
人古所謂鄉先生者正如是沒則祭於社禮也而由元
豐迄今二百年尚曠茲典嵗在甲寅楊君瑱來守旴訪
求文物之遺慨然掇郡帑之餘下屬邑選委富而才者
[126-58a]
度地建祠以慰是邦士君子之思乃於邑之西隅剗草
取曠刋突就平為堂其中而置像焉翼以兩廡前有門
以謹闔闢後有堂以處衣冠之來聚者經始於乙卯之
夏至丙辰之春落成於是人無逺近皆知斯文愈乆愈
光而喜斯道有屬也觀像思人紬文見道必有進不自
已者豈但為觀美哉予嘗竊祿中祕遇當陛對嘗述先
生之文之道請賜諡立祠以光往哲以範後學朝廷既
以文定易名賢太守又為祀以從衆欲予適需次與觀
[126-58b]
規畫郡邑之士請書其本末遂不敢辭初宣力助費者
譚夢麟偕其子日新續之者羅仲固協謀營度者邑士
徐誼張有聞嚴髙時寳祐四年正月望日記
  重修千金陂記        趙與輈
嘗讀杜君卿通典邵信臣為南陽太守於縣南造鉗盧
陂累石為隄傍開六石門以節水勢用廣溉灌嵗嵗増
多至三萬頃人得其利後杜詩為太守復修其業時歌
之曰前有邵父後有杜母循吏之流風善政民到於今
[126-59a]
稱之惟撫為郡以二水合流號曰臨汝考之圖志臨川
水在縣西五十里源出定川以今地勢觀之合宜黄崇
仁諸水由郡城而西趨豫章赴彭蠡此臨水也汝水源
出南城為旴自旴入石門為汝由郡東過文昌堰遶北
城至西津與臨水合郡城之山發跡軍峰重岡複嶺嵬
峩岌嶪北行二百里至此為二水所束止焉回環繚繞
如玉圍腰金石臺屹峙於外故里讖有臺分堰合之語
川融山結鍾竒孕秀人物瑰異生聚繁庶江右之巨鎮
[126-59b]
也汝之上流距城七八里舊有支港決而他出又越二
十餘里方合與正流相為消長若支盛則正壅褰裳可
涉越旬不雨則絶流地脉枯燥風氣渙散自唐已有千
金陂遏支而行正然陂常潰决紹興間郡有富民王姓
者極力築隄以捍嵗久復毁嘉熙間太守計院趙公師
鄀嘗經營於上流順地勢之直别鑿小渠引水以至擬
峴臺下事未及竟傍無障閼復成絶潢後之來者顧瞻
求嘆欲作而復輟者屢矣今郡守祕書葉公夢得莅事
[126-60a]
之明年燕凝坐嘯廼酌輿言欲回其瀾鳩工飭材浚廣
舊渠築陂絶江以灌其内陂長三百丈渠廣二十丈財
用之幣餘而不侵經費工取之傭僱而不科夫丁一竹
一木厚酬其直民樂為市咄嗟而辦源深流長舳艫相
接氣聚風宜漸復舊觀是役也肇於淳熙辛亥十月二
十日訖於十一月二十八日見者咸唶其成之易也三
衢徐三錫實董其事頗有心計之助焉或有倡為浮議
者曰旴城嵗餫連檣巨艦順流而來渠恐難受殊不知
[126-60b]
綱發必俟春夏積雨巨漲然後鼔楫而下此邦亦然若
只常流雖無此陂亦罔水行舟也此一不足慮或者又
曰溪潰而東多歴年所率為筒車以資灌溉陂而絶之
人失此利殊不知束薪囊沙豈能涸流今西港述陂新
陂綿亘倍此而下流自若此二不足慮又曰鹺茗之舟
必夾私販若經岸下慮有檢柅多為謗議殊不知前此
郡務亦布津闌其越稅者未嘗無禁豈以陂而苛征此
三不足慮又曰東門長橋民不病涉若水復古道或至
[126-61a]
衝齧殊不知橋數十眼受水甚寛前此固聞屋裂於風
矣未聞址圮於水也此四不足慮所可慮者閱嵗滋乆
竹折木腐葺之勞費莫繼耳以今計之錢僅一千緡米
僅二百石若嵗加葺多則十之三四少則十之一二然
以一郡之力為之亦直易事特在後之賢侯加之意爾
㒺俾前邵後杜之歌專美於南陽也郡侯俾與輈識顛
末刻諸堅珉故不敢以膚辭始勉述其槩併得以剖或
者之疑云
[126-61b]
  雲封禪寺重修造記      徐鹿卿
大庾五嶺之一也踰横浦而南陸行十餘里山行五六
里盤迴繚曲躋於嶺巔界江廣之交石壁對峙是為梅
關關南寺曰雲封六祖大禪師之法區也自漢元鼎庾
將軍戍關而嶺始名自唐開元張曲江公刋山剔石而
關始通自咸亨六祖得法而寺始剏青山流水環屋上
下盖嶺嶠清絶處也世言大鑒傳衣鉢於黄梅以歸僧
徒追躡爭之至是師置衣盤石上追者莫能舉及卓錫
[126-62a]
地間泉湧出後人即其地為寺大宋祥符庚戌始賜今
額中間寺之興廢紀載失其傳莫可考詰至於今老屋
暗腐樑棟莫支住持永清勇猛精進必欲自我一新之
以誠感當路聞者傾施則鳩工庀徒踰越險阻輦材於
三百里外中為祖師殿東為霹靂泉亭南為靈官殿西
為西閣又西跨山兩崖梁空為僧堂翼殿之右隔岐道
面東為官廨扁以駐節髙明軒豁㒺不稱事剗攘菑翳
幻出金碧役始於嘉定癸未成於寳慶乙酉糜緡錢二
[126-62b]
千有竒惟法堂方丈尚仍固陋亦且銳意經度凛凛向
就矣走南安城謁記於郡文學南昌徐鹿卿以紀嵗月
余嘗試語清曰昔祖師樵採負薪以足衣食比其服勤
碓下密契無上菩提言下了了本無一物當是時萬境
皆空室廬安在一向從末法中作佛事於祖師意云何
清曰妙莊供誠非我事然自我之居是山數十寒暑矣
車之入乎關者不知其幾千兩也車之出乎關者不知
其幾千兩也我從其後而問之其人勉於職者勤於政
[126-63a]
者心於民而不敢茍者則人必曰此賢者也才者也其
或養蠧殃民偷安嵗月媒身而職之弛甘利而政之荒
則行路非之甿隸仇之夫吾教本於無為而或以有所
為見譏子教職於有為而或以無所為見疾孰知道無
精麤無人我無内外無為而無不為有為而未嘗為孔
與佛不相悖也子亦觀之嶺上之梅乎如是而生如是
而華如是而實如是而落謂之有所為可也謂之無所
為亦可也能具知識於其有無之外則道在是矣余於
[126-63b]
是竦然驚豁然悟因嘆曰魯男子善學柳下惠永清善
學祖師乃今日獲聞第一義諦因次叙其説使歸刻之
以諗後之出入是關者庶其無愧於嶺上以貽永清之
笑云
  重修永新縣治記       張 洽
永新縣㕔舊有記文林郎胡堪之所作也胡公實建之
始以紹興庚辰終以嘉定己巳五十年矣火於峒宼因
陋修葺至寳慶丙戌又十有八年予初至官棟宇欹傾
[126-64a]
而縣獄百年頽敝為甚囚多瘐死乃先鼎新其獄次年
遂建㕔事以逹於吏舎其冬又次臺門而新之輪奐有
加於舊視所謂毫釐無取於民者亦殆無愧今年將新
其中門適有池陽之命乃不果作以待後之君子胡公
之記石磨滅了不復存紹興初柴必勝修縣圖經續胡
公而後十有二人今復參諸故牘得柴公而後章公賢
至洽任罷之年月并審胡公之記與其人而刻龕置壁
間嗣書者幸勿廢
[126-64b]
  觀巷隄記          劉德秀
豐城為贑吉下流地勢窪甚嵗春夏水暴至方縣數十
里滙為巨澤縣兀然居中以隄自障堇堇不沒以故傍
縣之田率以夏潦退然後敢即功夏秋之交水勢殺則
治江岸以約水歸道俾無横溢幸得迄穡事嵗以為常
淳熙戊戌水齧縣上流之岸曰觀巷未幾又齧下流之
岸曰聶家壋始隙甚微簣土可室吏媮民惰弗究弗度
嵗歴滋乆至大潰决由是傍縣之田無稔嵗熟視莫可
[126-65a]
柰何慶元丙辰永嘉林君仲懿來莅邑政咨所急務衆
以是告君課吏具水所侵户以廬計者八千一百有二
田頃者六千二百六十有八米不入民庾者為石九十
萬有竒租不入公庾者為石五千有竒喟曰是豈細事
哉即疏請於部使者會轉運判官趙公善悉提舉常平
王公容俱遣屬按視復命曰信則共捐錢出粟稱所費
委於邑而責成焉林君於是以身總役而分隸其地於
丞若尉又禮致鄉官之賢與鄉士之有信義者枚選民
[126-65b]
之饒於財而不漁於官浮屠氏之有幹力而畏事者共
集之上率以誠下相以力不督自勵以是年之十一月
經始明年之二月迄事觀巷累土為六級廣下而殺上
下之址為丈二十有五而上取四之一髙二丈有四尺
而脩則七十丈聶家壋為級者四視觀巷址廣五之二
而上殺半之髙五之三而修又半之又以其餘力培子
隄凡十八處增築稅亭石埽以殺上流水勢俾不得銳
出石隄所以為捍禦計者甚至通共匠役五萬三千七
[126-66a]
百九十有五無一怨訾是嵗水不暴民田於是鄉父老
走書來謁曰兹役也甚重且艱非賢部使者之恤民隱
賢令尹之銳於興利除害莫克舉願為記乆逺余曰父
老言是夫事敗於忽功隳於成父老誠知兹役之重且
艱也繼自今父詔子兄勉弟相與䕶視惟謹罅苴漏補
使無底於敗與隳後新令至首舉以告上下相戒以無
忘厥初則爾父老得以裕生理養子孫優游其間而縣
亦得以豐公家之所入無急操切之政利顧不博哉則
[126-66b]
書以為記而使刻之石
  社倉記           劉辰翁
㢲翁先生無位而一食三歎無食而急人朝饑他日懐
編書示予獨欣然如有飽色曰此渝邑西溪劉氏社倉
約也人人有此心亦人人能之而不為盖吾與子之所
共愧也彼將祈予記其倉予欲傳其約於鄉自是常慨
然為來客誦之未及記而先生卒其邑彭君幼逺來廬
陵委先生諾責於予予澘然受之曰此先生志也前年
[126-67a]
吾鄉旱既甚大家逆勸分閉餘粟冬春無所得糴鄉人
之攜持叩關者纍纍不能歸則徘徊浮橋間中江赴焉
市而奪餅餌盤飱以飽者起責之金則舎哺而走橋亦
中江赴焉領橋者告予曰毎夜夫婦相泣既而水聲如
投石者不絶及旦乃已殆不可數也彼特中人無策羞
見閭巷故出此而官以道殣告者一朝而百餘不與也
於時㢲翁流涕解衣易米更相為粥以食餓者其後上
捐義倉和糴數萬石深山長谷幸忍須臾食新矣暨鄉
[126-67b]
都轉致强者乾沒偽占弱者擇輕受少獨區區籍虚聲
出藏粟耳此無他無社倉之故也使廬陵所在有社倉
者何待後時輾轉望施天上政術不存倉猝補救雖仁
心仁聞無益今世訾無能為者必曰士士亦妄自菲薄
如西溪劉氏才二三十人人貸榖二三十石或百石二
百石止既得千七百餘石貸之三嵗嵗收息視鄉人殺
其一再嵗殺其二三嵗則榖本可償矣息自為本矣榖
則君榖而鄉人舉子者當能言矣又三嵗十嵗以至於
[126-68a]
無窮子子孫孫與是倉終始而榖亦不可勝食矣此社
倉法也夫數石之榖節於口腹豈人所不能哉士皆若
此何事不可為渝西無富家劉固士族僅足爾聞社倉
者不暇自量沛然各修其可願而里中窮士如彭君者
又為之奔走後先控拯為助亦甚盛心矣人以善小不
足為孰知斗升之水有大於西江者哉嗟乎人命亦大
矣向之死者非盡鰥寡孤獨也自鳥獸之羣猶知愛其
死聞其鳴悲者猶為之傷心焉况同類並生之民父母
[126-68b]
妻子臨流忍訣則亦見斯人之無足告耳其不大可哀
與西溪有社倉西溪之人未病也拯道亦貴豫耳或曰
劉族固多賢君子倉不修且敝來者未可知安知劉氏
之子孫不德色於指廩乎其又有能扶植而廣充之者
乎予曰噫過矣天地能生而不能使其無饑父母能生
而不能使其無困於天地父母之不能而能之者是倉
也壺飱二士人報也孝子慈孫天報也吾見西溪之門
駟馬髙盖鐘鳴鼎食潤及九里則有之矣世俗之所慮
[126-69a]
信天道者所不慮也是倉名堂曰集義翼以兩廊六倉
其積可萬石為是倉者奉新監酒劉夢麟少游甫而少
游曰非我也伊吾族之力彭君名程其父子屢貢其鄉
亦佳士云
  吉州吉水縣修學記
曲阜遺履千餘年自漢髙過魯祠始盛開元詔通祀則
又盛慶歴置州縣學則又盛余嘗執俎豆於辟雍祭酒
攝三公以衮衣北面庭燎煌煌佩玉鏘鏘工奏樂章搏
[126-69b]
拊笙簧其行事視先代帝王社稷宗廟上近年黜陟配
饗復増曾子子思下逮先儒與一時逰從通諡在列東
南徧書院建官御書禮殿不特校庠序止皆古所未嘗
有也吉水郡邑之一在多士為最在賦籍為小江岸漂
摇學存亡不計水後三年邑有仁侯曰平陽劉煥至之
日即有意教養簿朱憲魯人材足逹志毎春秋上丁與
紱麟之旦有事於先聖如魯而他廟上元之燈民間江
南之樂所以崇祀淫威者易彼於此觀聽異焉峩峩而
[126-70a]
會者巖穴常數百拔奉充庖勸侑禮飲閱嵗且滿大議
修學由長暨尉捐竭禆畫自殿而門自堂而序精廬昈
分列祠興秩開徑旁來星明㦸幽規制𢎞新迺像闕里
初見晬容作㑹閟嚴馮負致美又以社壇接壤修復種
樹風雩逰息與學為家教諭蕭惟清實來請記因為之
言教嗟乎此一時也又三百年所未有也樂始於蕢桴
土鼔祭起於掃地燔兔豈不求諸野㢤因三百年之盛
而又盛焉非過也而後有三歎於此者矣魯雖周禮然
[126-70b]
絃歌不輟亦繇武城餘風邑何可無賢宰之澤哉
  永和鎮歐陽監丞祠堂記   歐陽守道
靖康建炎間廬陵郡死國事者二人監丞歐陽公死燕
山忠襄楊公死金陵死一爾有異焉楊公死城歐陽公
死使命死城故事得即祠其所死使命故無所於祠豈
惟無所於祠雖有居鄉未之祠也兹大闕典百十有六
年矣公之從孫文龍始得地於惠燈寺之旁屋之肖公
之像率宗人俎豆焉時古心先生廬山江侯適守郡義
[126-71a]
斯舉也先徃相攸而助之費且許記其成文龍以書来
請侯顧謂守道曰是非子家事與子盍記諸守道辭未
獲命㑹有來諗者言曰公誠死使命與致命於敵國不
我從則死之義也公之往也吾國則有辭焉敵燄方熾
京師方急三鎮雖天下根本不敢愛也以是紓禍且為
後圖公奉命割地可也既至深城軍民固守不下公知
人心未解即反其辭告之曰朝廷為姦臣誤至此若等
宜盡忠義報國吾已辦一死矣酋怒執殺之此之謂違
[126-71b]
使命以死非死使命也義與余曰公得死尚何言當崇
政殿之問淵聖非决有棄地意公亦力言不可且謂戰
敗而失其地他日我師取之直舉以與之他日我師取
之曲時宰既詆其說又强以行大類漢遣狄山乗障事
事不出武帝而出張湯爾使公竟致使命不死而豈公
夙心哉當其慷慨城下痛哭以勉守者但見有吾心不
見有使命非違使命也此時宰之命非君父之命也此
君父之命非宗廟社稷之命也臣受命於君君受命於
[126-72a]
宗廟社稷揚揚出疆舉地以與人曰有使命吾為宗廟
社稷懼矣使皆類此一隸可辦何以知義之士大夫為
古語有之為人臣而不通春秋之義者守經事而不知
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故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
家利社稷者則專之當時人心如此使所在皆固守不
下其紓禍不猶愈於割地耶况不可割吾前言耶夫前
言忤時宰意一宜死知不可顧不得已為此來二宜死
固守不下者何人今摇之使背國他屬予何人三宜死
[126-72b]
死而死爾吾猶萬一覬吾地之存夫義無定名要歸於
忠忠不在小諒歸於為國公得死尚何言既以對諗者
則遂以復江侯侯曰是可以記矣子記諸吾為子書其
額則謹記其概曰公諱珣字全美郡之永和人登崇寧
五年進士乙科歴仕忠州教授知杭州鹽官縣罷起授
南安軍民司録以監司薦如京師遇國難及出使進秩
朝請郎加将作監丞有子衮夭而不嗣紹興中上録公
大節官其壻臨江曾敏恭故曾為祠於其里之薦福寺
[126-73a]
今像則其從孫文龍從寺識之其地則半請之官而求
助於鄉人其堂則惟文龍一力成之尚謀結屋於其左
右使子孫讀書於中而奉其祠故鄉之好義者亦出力
而州家亦頗補其不逮是可以觀其後矣嗚呼公死何
地公像在此公子為誰公世有祠今其地址通逵面大
江停車檥舟顧瞻而徘徊者尚其念曰人誰無死
  吉州州學貢士莊記      文天祥
物之在天地間自銖粟以上莫不有主名獨貢士莊所
[126-73b]
儲以擬夫三嵗大比士之送上春官者有司不知誰宜
得之取什伯於千萬亦無敢自必為已得其予奪之殆
有物焉逸史稱隋末一書生所居抵官庫有數萬錢欲
取之神人訶之曰此尉遲公錢也泉者天之利噐惟天
能以與人則夫任貢士莊者殆為天守利器以俟夫天
之所以與人者充是心以往真無所為而為之其為仁
豈不至而為義豈不盡乎咸淳六年簡池趙君必禴来
為廬陵教授作興斯文教養畢具則按貢士莊之舊稽
[126-74a]
其所出内嵗錢榖幾何廬陵士甲江右一科數路資送
四五百人裒多益寡稱物平施末之云耳於是有增田
之議一之日置尹氏租為米八十斛二之日置彭氏租
為米一千一百九十二斛趙君猶以為未足則曰傅而
益之其來者之事哉添差教授番陽程君申之繼至相
與詣郡請蠲賦吏持難易閣弗下永嘉繆侯元徳甫下
車二君申其請侯慨然曰柰何與吾黨校瑣瑣乎復之
不崇朝予聞而異之以為侯與廣文之用心皆所以奉
[126-74b]
天道之不及者也古之爵人言必稱天國家謹惜名器
自他蹊者悉名徼倖惟進士科使四方寒畯操觚而進
付得失於外有司而定髙下於殿陛之親擢公卿大夫
繇此其選當是時天子宰相一不得容心於其間予嘗
謂今世惟科舉一事為有天道行焉士修於家試於鄉
如探籌然以信夫天命之所遭而為貢士計者積倉裹
糧共其道路先事而為之備隨天命之所與而後與之
是心也豈復有内交要譽之私哉予故曰皆所以奉天
[126-75a]
道之不及者也是宜書且夫取士於天下將以為天下
用人之常情其窮也不為利疚則其逹也不可以非義
屈後之臨大節斷大事决非異時簟食豆羮見於色者
之所能也夫使郡國上其賢能而漢人續食之意隱然
寄於學校士得以直走行都而無僕馬後顧所望於人
也輕則所以全於己也大是邦也者世修歐周之業人
負胡楊之氣如有用我執此以往是舉也世道㣲有頼
焉盖益可書也已是荘創始於尚書胡公槻隸於學者
[126-75b]
米二千二百斛有竒前丞相葉公夢鼎為郡增六百三
十斛有竒前教官黄君愷伯增一千三百六十斛有竒
前趙侯典椯増四百一十斛有竒自二教創後施君郁
鄭君師臯增二百五十斛有竒合今所増通為米六千
一百斛有竒以學諭提㸃莊事劉少南張敏子云
  吉州右院獄空記
吉州右司理院開慶元年五月獄空九月又空明年五
月又空吉為州凡三獄曰州院曰左司理院右院其一
[126-76a]
也方千里之國未易為理而物之不齊其情固然省刑
罸止獄訟賢者雖欲為之而格於其勢之所不可長老
傳說以為自南渡百餘年惟乾道庚寅嘉定甲申獄嘗
空乾道事不知何如嘉定間南昌張别駕被㫖攝廬陵
郡初張宰清江得米南宫獄空二字勒諸珉以詔不朽
洎來吉摹本遍付諸獄不二月遂皆以空告由今推之
為長民者一念之善感召和氣可也上有所好下從而
逄之是未可知夫以百餘年兩見之事可謂稀濶而其
[126-76b]
可疑又如此然則雖謂之絶無僅有可也今司理君為
政寛允嘗平反死事二法應賞君不自以為功當路論
功亦不及人謂君超然利害之表君曰吾盡吾心而已
而何賞之較君實有愛人利物之心哀矜庶獄無所不
用其至人人自以為不寃獄空遂為常君書三考候代
者未至嵗月有竒獄空之事其二在考内其一在候代
時院之設乆矣官此者幾人得闕而来受替而去其間
可紀之盛百餘年僅僅兩見今君受任三考已能配此
[126-77a]
曠絶之蹤而書滿已後迄臻三美君職於其事可謂無
愧矣此而不書後將何觀雖然予嘗上下世變觀之自
畫象之化逺人心之樸日以散惟成康時曰刑措不式
漢文時幾至刑措下此則唐初死囚歸獄之事人以為
竒盖唐虞後至今三千餘年而斷獄之省數不過三四
海之大兆民之衆不可以一院比也然聖人得國而為
之持之以道使民遷善逺罪而不自知其效驗近卜於
期月三年而逺亦不過於必世夫古今刑措之日既如
[126-77b]
此其難而區區空一院之獄又如此其不數聖人之志
其遂不可行耶雖然由君之事則百餘年間職業之可
書曾不一再而君以嵗月為之有餘天下事信不可為
乎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此予所以初為世道感而以其
尚可為者深幸也嗚呼君其毋以自足哉君姓洪名松
龍嚴陵人
  龍泉縣太霄觀梓潼祠記
龍泉邑治左出門行數百步有太霄老子宫焉辛酉之
[126-78a]
春予登其巔四山拱趨天宇髙曠會令方營度作梓潼
君祠邀余為字曰元皇之殿既為從事六月殿成以書
諗曰役之初興君實来辱為之書請卒記之邑為吉上
㳺山川清㧞民秀而文天聖以来髙科鼎鼎出有位至
侍從以忠直自奮尚論文獻者歸焉維郴實接壤桴鼓
數震令初至適江上有警郴宼益乗以譟周旋軍旅不
得以間事平令謂吾幸為禮義邑雖倥傯不容不為俗
化地况少須暇乎稽諸圖志庭廟鱗立吾黨之士獨無
[126-78b]
所敬祀㑹賔興詔下乃進諸生謀曰今三嵗大比試者
以文進將文而已乎意必有造命之神執其予奪於形
聲之表者盖元皇是也士之所自為行為上文次之神
所校一是法合此者陟違此者黜人謂選舉之權屬之
有司不知神之定之也久矣蜀山七曲神所宅之國衣
冠文物莽為風塵惟神元命實始吳㑹英靈赫赫將從
君父所在而依之是以江湖以南神跡多著此固士之
所當欽崇而景仰者舎而不祠惟缺典是懼議遂决予
[126-79a]
按詩曰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又曰昊天曰明及爾
出王昊天曰旦及爾㳺衍夫人一動之㣲必有神明焉
得其情於幽隱易肆之地兹其所以體物而不可遺也
惟經傳統謂之神未有所指名近世貴進士科士以得
失為病自元皇廟食於是始有司桂籍之説化書所謂
九十四化變遷推移曠千百嵗雖涉於不可測知然神
生為忠臣孝子殁為天皇真人取士本末實昉於人心
義理之正明有禮樂幽有鬼神果哉其不誣矣其在祭
[126-79b]
法茍有以明民成教宜與祀典則神之有祠豈緇黄之
宫之埒邑有先民典型大冠逄掖爭志策厲為臣止忠
為子止孝此其内心固油然不自已而况髙山仰止明
神在前則其戒謹恐懼工力當倍他日㧞起諸生彬彬
知名則居公卿大夫之位必將有仁義忠信之人令之
此舉於人才甚有功於方来世道非無所關繫豈曰以
區區科目望其人而惠儌福於神之一顧哉祠翼殿以
廡丹堊具鐘鼔供噐如式像設居中費錢七十萬有竒
[126-80a]
十萬為令俸餘裒多迄於城觀下古曰龍頭里因其名
為坊扁額校書郎姚君勉筆也令方為逺者計廉用積
餘市田以奉祠事繼今邑之士其受令之賜永永無斁
令陳氏名昇三山人初攝事繼辟今任云
  文山觀大水記
自文山門而入道萬松下至天圖畫一江横其前行數
百步盡一嶺為松江亭亭接堤二千尺盡處為障東橋
橋外數十步為道體堂自堂之右循嶺而登為銀灣臨
[126-80b]
江最髙處也銀灣之上有亭曰白石青崖曰六月雪有
橋曰兩峰之間而止焉天圖畫居其西兩峰之間居其
東東西相望二三里此文山濵江一直之大槩也戊辰
嵗余自禁廬罷歸日往來徜徉其間盖開山至是兩年
餘矣五月十四日大水報者至時館中有臨川杜伯揚
義山蕭敬夫吾里之士以太學試羣走京師惟孫子安
未嘗往輒呼馬戒車與二客疾馳觀焉而約子安後至
未至天圖畫其聲如疾風暴雷轟豗震蕩而不可禦臨
[126-81a]
岸側目不得徃視而隔江之秧畦菜隴悉為洪流矣及
松江亭亭之對為洲洲故垤然隆起及是僅有洲頂而
首尾俱失老松數十本及水者爭相跛曳有偃蹇不伏
之狀至障東橋坐而面上㳺水從六月雪而下如建瓴
千萬丈洶湧澎湃直送乎吾前異哉至道體堂堂前石
林立舊浮出水面如有力者一夜負去酒數行使人候
六月雪可進與否圍棋以待之復命曰水斷道遂止如
銀灣山勢回曲水至此而旋前是立亭以據委折之㑹
[126-81b]
乃不知一覽東西二三里而水之情狀無一可逃遁故
自今而言則銀灣遂為觀瀾之絶竒矣坐亭上相與諧
謔賦唐律一章縱其體狀期盡其氣力以庶幾其萬一
余曰風雨移三峡雷霆擘兩山伯揚曰雷霆真自地中
出河漢莫從天上翻敬夫曰八風捲地翻雷穴萬甲從
天驟雪騣惟子安素不作詩聞吾三人語有會於其中
輒拍手捋鬚捧腹頓足笑絶欲倒盖有淵明之琴趣焉
倚闌踰時詭異卓絶之觀不可終極而漸告晚矣乃令
[126-82a]
車馬從後四人攜手徐步而出及家而耳目眩顫手足
飛動形神不自寧者久之他日予讀蘭亭記見其感物
興懐一欣一戚隨時變遷余最愛其説客曰羲之信非
曠逹者夫富貴貧賤屈伸得喪皆有足樂盖於其心而
境不與焉欣於今而忘其前欣於後則忘其今前非有
餘後非不足是故君子無入而不自得豈以昔而樂今
而悲而動心於俯仰之間哉予憮然有間自予得此山
予之所欣日新而月異不知其幾矣人生適意耳如今
[126-82b]
日所遇霄壤間萬物無以易此前之所欣所過者化已
不可追紀予意夫後之所欣者至則今之所欣者又忽
焉忘之故忽起奮筆乗興而為之記具諗同逰者發一

  鄒文叔垂芳堂記
吾鄉上游有佳木連理生於鄒公長者之地不知幾何
年益公取以補廬陵圖志木濵水如老蛟夭矯有騰驤
怒起之勢咸淳八年秋一夕大雷電以風木隨水而飛
[126-83a]
又二年秋有蓮一蒂雙華出於文叔北窗下苔池中文
叔長者曾孫也連理表章於乾淳間鄒氏始享有其瑞
予聞長者一再傳皆恂恂友愛同氣並根既實且蕃實
生來仍今文叔之庭二季競爽兩孫端美天將昌之其
殆視同穎兩岐絪緼坱圠而未有已乎文叔喜而命予
題其堂曰垂芳夫一草一木之㣲比於太虚僅同毛髪
而鄂不韡韡兄弟之親小雅所為賦也於吾心得無感
乎予旦夕尚徘徊斯堂為君賡棠棣之一章
[126-83b]
  瑞州三賢堂記
瑞有三賢祠堂三賢余襄公蘇文定公楊文節公祠堂
舊在水南闤闠景定庚午燬於兵前守嚴陵方君逄辰
遷之稍西垂成而去某為君代相遇於上饒君語及斯
堂曰瑞人之敬三賢也如生三年無所於祠意閔閔焉
予是以亟新之也然塗塈未畢像設未備子其成之成
則為之記某至郡既敬奉君之教遂率諸生行釋菜禮
而君書三至諗記之成某不得辭夫瑞為郡號江西道
[126-84a]
院然在汴京盛時為逺小故余蘇二公皆以謫至淳熈
間郡去今行在所為近而楊公江西人雖自蓬監出守
殊不薄淮陽也地一而時不同又守郡者與他謫異然
瑞人矜而相語槩曰吾郡以三賢重余公坐黨范文正
蘇公坐救其兄東坡先生後又以執政坐元祐黨楊公
坐爭張魏公配享事使此三賢者皆無所坐安得辱臨
吾土噫甚矣瑞人之好是懿德也然三賢所養猶有可
得而竊窺者乎范公忤吕丞相而去也未幾復用前日
[126-84b]
夤緣被斥者以次召還襄公自瑞徙泰乃獨請嶺南便
郡以歸愈去愈逺豈非所謂同其退不同其進者邪蘇
公世味素薄其記東軒謂顔氏簞瓢之樂不可庶幾而
日與郡家收錙銖之利曾不以為屈辱異時再謫三徙
之餘退老潁濵杜門却掃不怨不尤使人之意也消若
楊公則肆意吟哦筆墨淋漓在郡自為一集與疇昔道
山羣賢文字之樂無以異也若三賢者豈以擯斥疎逺
累其心哉夫擯斥疎逺不以累其心者其流或至於翛
[126-85a]
然逺舉超世遺俗而三賢又不然余公用於慶歴蘇公
用於元祐蹇蹇匪躬皆在困躓流落之後楊公當權姦
用事屢召不起報國丹心竟以憂死凛然古人尸諫之
風嗚呼此其所以為三賢與繇前言之吾知在瑞之時
樂天安土繇後言之吾知在瑞之時乃心罔不在王室
嗚呼此其所以為三賢與詩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太
史公曰雖為之執鞭所欣慕焉瑞人之敬三賢也又於
此思之當有以稱方君所以欲記斯堂之意某於先正
[126-85b]
無能為役
  建昌軍青雲莊記
大農簿趙侯守旴之明年建青雲莊成侯旦夕受代行
矣移書請記於廬陵文某曰大江以西縉紳衣冠旴為
盛旴賔興薦士三十七江山竒氣發天地之藏未艾也
郡有庫邑有莊皆以貢士名貢鹿鳴與計偕者僕馬道
路而無虞矣則後自念士方奏名待對皇帝王伯之規
模造端發軔如火始然柰何以旅瑣瑣病寒畯乎㑹南
[126-86a]
豐有寺曰安禪燬於宼田若干無所於屬於是復其租
稅為屋四楹乃積乃倉於寺之廢址命曰青雲莊錢榖
有司三嵗一會凡旴之試御前者贐各有差所為厚士
於方來盖庶幾焉某復於侯曰自異學興緇黄之宮徧
天下其徒蠶食阡陌相望有志之士嘗欲磨以嵗月聽
其消亡士大夫蔽於福田利益之私非惟無救於敝更
張之侯也炳然大觀右儒而左釋割其膏腴移彼於此
正合前賢建置可謂執德而不回者矣孟子曰我善養
[126-86b]
吾浩然之氣夫浩然者際天地而常存不假外物而為
消長士豈以侯為浼已哉詩云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
見君子錫我百朋釋者曰古者貨貝五貝為朋百朋得
祿多也小雅之序菁菁者美其育材變小雅之次菁菁
者傷其廢禮以君師在上取其長育人材者禮如何其
廢之矧諸侯奉天子命守土有國士賢者能者悉上送
春官勸駕續食固其所也侯推廣國家樂育之意知盡
禮而已與之者非以為恩受之者豈以為不屑哉莊生
[126-87a]
論鵬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風斯在下本放曠者寓言
自隋唐以來世人尊異科第若青雲者放之而為之辭
古之人其身益髙其心益危人以為瞻望不可企及乃
其憂責之始士之於一旦豈真以發身為汗漫乎哉易
之象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士待對時也雲雷
屯君子以經綸士澤物時也侯誠有望於人物有意於
世道有以為需之飲食侯事也無以為屯之經綸士責
也侯不負士士亦不負侯是為不負所學不負天子侯
[126-87b]
名孟藡董莊事者前通判臨江軍曾君稹新袁州萬載
縣主學徐公應午貢士庫名存而實湮以白金二十鎰
補其籍改庫為田以利久逺其出内則隸是云
  贑州重修清獻趙公祠堂記
郡所在祠先賢之為守者守得祠以遺愛然而百世之
下君子之澤有存焉者寡矣而聞其風為之興起尸而
祝之不謀同辭識者於是上下世道而觀其大節焉故
參知政事贈太子少師清獻趙公抃歴事仁宗英宗神
[126-88a]
宗以忠亮純直為時名臣公嘗治䖍治益治杭治越其
政本之以清淡行之以簡易寛不為弛嚴不為殘使在
漢氏課功第能當不在循吏下抑公所為大過人者不
寧惟是當王安石變更祖宗法海内騷動廷臣唯諾趨
走莫敢後先獨與司馬文正光范忠文鎮唐質肅介頟
頟爭論不少假借至上疏言財利於事為輕民心得失
為重不罷青苖使者非宗社之福公卒去位小人相繼
用事濁亂天經蘖芽禍根荆舒之罪穢汙簡册如有一
[126-88b]
个臣斷斷兮無他技中原遺老炳然元龜天下後世感
憤追想猶凛凛有生氣嗚呼此其所謂大節闗係於世
道治亂升降而不可誣也咸淳六年知贑州大宗丞番
陽李侯雷應以公嘗辱為是邦始至訪公祠所在郡治
故有祠與濓溪並自濓溪移祀於學前守陳公宗禮始
建公廟於城之東偏嵗時妥侑習為故常屋敝且壓神
不顧享侯慨然曰是不可憚改會嵗豐人和庭無徴發
於是棟楹欄檻之腐敗撓折者瓴甓丹雘之疎漏漶漫
[126-89a]
者神位祭噐之缺失不如禮者所費儉約一日新美又
更為之門俯臨大衢非徒侈觀使過者敬恭焉明年夏
五落成侯時已除湘南刑獄使者將行走書屬某記之
某惟吏道茍且逐末忘本乆矣侯之先公忠清有風裁
於世侯得之見聞獨能尊事文獻景行先哲風示邦人
以繹教思其淵源有自來哉清獻距今二百餘年贑石
公所鑿也章貢臺公所創也公之事逺矣而其山川猶
有衣被其餘者贑人之思之曰公生而德澤在吾土公
[126-89b]
之賜也公死而典刑在吾土公之賜也嗚呼公之在熙
寜也當時小人號為得志富貴澌盡終歸無有贑何地
也而公祠在焉後公而為贑者相望亦豈無可以繫去
思者而公之祠巋然靈光何其懿也嗚呼士大夫之於
當世其大節可不謹哉可不謹哉
  贑州興國縣安湖書院記
贑興國縣夫子廟在治之北門縣六鄉其五鄉之人来
游來歌被服儒雅東二百里曰衣錦鄉其民生長斗絶
[126-90a]
險塞或為龍蛇瀆於邦經有司黽勉以惠文從事咸淳
八年宣教郎臨川何時來為宰憫然曰使人不可化則
性命之道熄矣顧邑校曠越不克施乃夏四月即其地
得山川之勝議建書院以風来學召其豪長率勵執事
堂庭畢設講肄有位彚試館下錄為生員凡二十八人
又㧞其望四人為之長冬十月令率諸生以牲幣薦於
先聖先師樽俎旗章等威孔嚴環觀愕&KR0455屏息胥忭黧
老婦子轉相傳呼然後翕然以儒者為重令曰吾教可
[126-90b]
行矣載命胥正秩其比伍家使有塾人使有師如黨庠
術序之意置進學日記令躬課其凡督以無怠又上諸
府改其鄉曰儒學植之風聲於是大山長谷人是用勸
咸願進嚮文事率由訓程傳曰天地之道浸言化以漸
也風俗之積累千百年而令一朝變之固若是速與恭
惟國家五星聚奎實開文明皇祖制詔天下州縣立學
所在表章儒先復創書院三代以下斯文彬彬焉先民
有言地氣自北而南粤從衣冠正朔啓我吳㑹自江以
[126-91a]
南悉為鄒魯今也遐荒陋僻沐浴教思王澤之滲漉日
深地氣之推移日至豈偶然哉予於令為同年進士適
守是州令奉天子明訓以字民為職能廣學宣化不辱
威命將上其事於朝復諗諸生曰昔有文翁興學於蜀
受業博士時則張叔學官子弟畏而懐之彼何人哉叔
兮叔兮又進諸生之長諗之曰昔有文公設教於潮潮
人趙德以士見招維文與行倡於齊民其則不逺德哉
若人諸生拱而前曰某等幸生明世師帥不鄙𡗝俾獲
[126-91b]
有聞雖不敏敢不受教請刻諸石以詔百世書院之制
前為燕居直以杏壇旁為堂左先賢祠祠後為直舎繚
齋以廡臨溪為門堂名絜矩齋名篤志求敏明辨主善
率性成德其門總曰安湖書院
  府社倉記          黄 震
咸淳七年余承乏撫州適嵗大饑賴撫之賢士大夫相
與講求賑貸因多有以社倉事來論者臨川縣李君徳
傑首以書來曰鄉有李令君捐粟六百石為倡將成社
[126-92a]
倉幸因以風厲其餘余報曰甚矣社倉之法之可慕也
社倉之弊之可慮也余前嵗丞廣德見社倉元息二分
而倉官至取倍稱之息州縣輾轉侵漁而社倉或無甔
石之儲其法以十户為率一户逃亡九户賠補逃者愈
衆賠者愈苦久則防其逃也或坐倉展息而竟不貸本
或臨秋貸錢而白取其息民不堪命或至自經僉謂此
文公法也無敢議變余謂非變其法也救其弊耳乃為
之請於朝曰法出於堯舜尚變通法立於三代須損益
[126-92b]
使法本於先儒坐視其弊而不救豈先儒所望於後之
人哉朝廷可之既又念臨以官司之煩不若聽從民間
之便也又為之請於朝曰朱文公杜倉法主於減息以
濟民王荆公青苗法亦主於減息以濟民而利害相反
者青苗行之以官司社倉主之以鄉曲耳故我孝宗皇
帝頒文公法於天下令民間願從者聽官司不得與廣
德社倉剙於官故其弊不一請照本法一切歸之民朝
廷又可之余遂得窮年餘之力經理更革以其收息買
[126-93a]
田六百畝承代人户認息且使常年不貸惟荒年則貸
之而不復收息凡費皆取辦於六百畝官田之租事甫
集而余去官未知近何如至今猶念念不能忘此余親
歴於廣徳者如此若凡他州各縣之有社倉者聞其弊
徃往而然殆不勝述及來撫州社倉幸皆鄉曲之自置
有如文公初立之本法然倚美名以牟厚利者亦已不
少余方為之悚然以懼何敢更以官司與社倉之事哉
大抵小民假貸皆起於貧貸時則易還時則難貸時雖
[126-93b]
以為恩索時或以為怨儻稍從而變通之鳩錢買田豐
年聚租荒年賑散不惟不取其息併亦不取其本庶乎
有利而無害凡皆答李君之説如此而未敢以為信也
未㡬金谿李君沂復以社倉法來俾余為記及閱實其
始末盡一家自為之計而依法惟取二分之息不借勢
於官不鳩粟於衆故能至今無弊利民為溥置倉如此
信能以文公之濟人者濟人矣然有治人無治法良法
易泯流弊難防君能如文公更望君之子孫世世如君
[126-94a]
也因録所報李君之説以遺之先是郡之新豐饒君景
淵亦嘗以社倉求余為説其法取息視文公尤輕貸而
負者去其籍而不責其償事益省而民益安并書以遺

  修吉安府㕔記        王炎午
吉為江右望郡公廨又諸侯所以承流宣化之地士民
所以瞻仰聽政之處非逰觀讌集之所比也廢則建敝
則修理之常也郡侯某公近覩㕔堂吏舎敝壊當修於
[126-94b]
是謀之同寅捐俸以倡官吏翕然從之亦願助焉踰月
郡治一新民之觀政者見其新而不知有是役也官吏
請於公曰是不可以無記公以屬其郡民前太學進士
王炎午辭不獲命則言於衆曰修公廨常事也不記可
公廨修而民不知不記不可修公廨以民不知而記所
以警後之修公廨而擾民者吾於公之修郡治得為政
之理焉得愛民之心焉黄霸之為潁川守也曰治道去
泰甚夫㤗固不可甚尤不可因其敝而不修謂之泰撤
[126-95a]
而新之以為民擾謂之甚霸之為政惟去泰與甚此事
立而不擾所以為漢循吏之最也公廨之敝謹畏者不
敢修闒茸者不欲修曰官滿且去矣其妄作為已計者
往往因一樑一柱之壊而毁及一室毁及一室則害及
萬家矣初議修郡廨也官吏咸欲新之公曰屋未傾何
用撤漏者補之壊者易之是宜修盡撤則吏敝而民勞
衆曰然於是屋不盡撤而一新郡之民拜公之賜何如
也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夫
[126-95b]
子稱其言必有中盖改作則不免厲民仍舊貫則費約
而民不病僖公修閟宮修泮宮春秋不書而新作南門
則書豈非修則為常事作則為大役故聖人謹書之聖
人之重民力如此安得不深有取於閔子之言哉今公
之用意合於閔子不戾於春秋君子學道則愛人其知
學道者與且郡廩嵗一修吏得為姦公罷之上徴經匣
必輾轉逮下户公自造之府胥常持不法檄下州縣公
首禁之驛馬户苦㸃差祗待之職常賄免公定籍以次
[126-96a]
充省檄委公更馬户之貧乏者籍可得竒貨公一無所
取不一二日名已上皆其初政之可稱者余故併記之
 
 
 
 
 
 
[126-96b]
 
 
 
 
 
 
 
 江西通志卷一百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