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a] 
南華眞經卷第六
郭象子玄註 陸德明音義
莊子外篇刻意第十五音義曰以/義名篇
刻意尚行離世異俗高論怨誹爲亢而巳矣
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淵者之所好
也語仁義忠信恭儉推讓爲脩而巳矣此平
世之士教誨之人遊居學者之所好也語大
功立大名禮君臣正上下爲治而巳矣此朝
[006-1b]
廷之士尊主彊國之人致功并兼者之所好
也就藪澤處閒曠釣魚閒處無爲而巳矣此
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閒暇者之所好也吹呴
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申爲壽而巳矣此道
引之士養形之人彭祖壽考者之所好也此/數
子者所好不同恣其所好各之其方亦所以/爲逍遙也然此僅各自得焉能靡所不樹哉
若夫使萬物各得其分而不自失者故當付/之無所執爲也○刻意司馬云刻削也峻其
意也案謂削意令峻也廣雅云意志也行下/孟反離力智反論力困反怨誹非謂反徐音
[006-2a]
非李云非世無道怨巳不遇也亢苦浪反李/云窮高曰亢稿苦老反赴淵司馬云枯槁若
鮑焦介推赴淵若申徒狄好呼報反下及注/皆同治直吏反下同朝直遥反藪素口反閒
音閑下同釣本或作魡同彫呌反呴况于反/字亦作喣吸許及反吐故納新李云吐故氣
納新氣也熊經如字李古定反司馬云若熊/之攀樹而引氣也鳥申如字郭音信司馬云
若鳥之嚬呻也道引音導下同李云導氣令/和引體令柔數所主反僅其靳反焉於䖍反
若夫不刻意而高無仁義而脩無功名而治
無江海而閒不道引而壽所謂/自然無不忘也無
不有也忘故能有若有之則不能救其忘矣/故有者非有之而有也忘而有之也
[006-2b]
澹然無極而衆美從之若厲巳以爲之則不/能無極而衆惡生○
澹大暫反徐音談/然一本作澹而此天地之道聖人之德也
不爲萬物而萬物自生者天地也不爲百行/而百行目成者聖人也○行下孟反下及篇
末百/行同故曰夫恬惔寂漠虚無無爲此天地之
平而道德之質也非夫寂漠無爲也則危其/平而䘮其質也○惔大暫
反徐音談下皆同質/正也䘮息浪反下同故曰聖人休休焉則平
易矣休乎恬惔寂漠息平虚無無爲則雖歷/乎險阻之變常平夷而無難○休虚求
反息也下及注同易以䜴反/下及注皆同難乃旦反下同平易則恬惔矣
[006-3a]
患難生於有爲有爲亦生於/患難故平易恬惔交相成也平易恬惔則憂
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泯然與正理俱徃/○邪似嗟反下同故
其德全而神不虧夫不平不惔者豈唯傷其/形哉神德並喪於内也
故曰聖人之生也天行任自然/而運動其死也物化
蛻然無所係○蛻/音帨又始銳反靜而與隂同德動而與陽
同波動静無心而/付之隂陽也不爲福先不爲禍始感而
後應無所/唱也迫而後動㑹至/乃動不得巳而後起任/理
而起吾不/得巳也去知與故循天之理天理自然知/故無爲乎其
[006-3b]
間○去/起吕反故無天災災生於/違天無物累累生/逆物無人
非與人同者/衆必是焉無⬤責同於自得/故無責其生若浮其
死若休汎然無/所惜也不思慮付之/天理不豫謀理至/而應光
矣而不耀用天下之自/光非吾耀也信矣而不期用天下/之自信
非吾/期也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神純粹一無所/欲○覺
古孝反粹/雖遂反其魂不罷有欲乃疲/○罷音皮虚無恬惔乃
合天德乃與天地合/恬惔之德也故曰悲樂者德之邪喜
怒者道之過好惡者德之失故心不憂樂德
[006-4a]
之至也至德常適故情無所槩○/樂音洛下同惡烏路反一而不變
靜之至也静而一者/不可變也無所於忤虚之至也其/心
豁然⬤盡乃無纎介之違○/忤五故反⬤苦角反介音界不與物交淡之
至也物自來耳至淡/者無交物之情無所於逆粹之至也若/雜
乎濁欲則/有所不順故曰形勞而不休則弊精用而不
巳則勞勞則竭物皆有當/不可失也水之性不雜則清
莫動則平鬱閉而不流亦不能清天德之象
也象天德者無/心而階㑹也故曰純粹而不雜無非至當/之事也
[006-4b]
靜一而不變常在當/上住淡而無爲與㑹俱/而巳矣動而
以天行若夫逐欲而/動人行也此養神之道也夫有干
越之劒者柙而藏之不敢用也寳之至也况/敢
輕用其神乎○干越之劒司馬云干吳也吳/越出善劒也季云干谿越山出名劒案吳有
谿名干谿越有山名若耶並出/善鐡鑄爲名劒也柙戶甲反精神四逹並
流無所不極上際於天下蟠於地夫體天地/之極應萬
物之數以爲精神者故若是矣若是而有落/天地之功者任天行耳非輕用也○蟠音盤
郭音/煩化育萬物不可爲象所育/無方其名爲同帝
[006-5a]
同天帝/之不爲純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與神
爲一常以純素守乎至寂/而不蕩於外則㝠也一之精通合于天
倫精者物/之眞也野語有之曰衆人重利廉士重名
賢士尚志聖人貴精與神爲一非守神也不/遠其精非貴精也然其
迹則貴/守之也故素也者謂其無所與雜也純也者
謂其不虧其神也苟以不虧爲純則雖百行/同舉萬變參備乃至純也
苟以不雜爲素則雖龍章鳳姿倩乎有非常/之觀乃至素也若不能保其自然之質而雜
乎外飾則雖犬羊之鞹庸得謂之純素/哉○倩七練反觀古喚反/苦郭反能體
[006-5b]
純素謂之真人
莊子外篇繕性第十六音義曰以/義名篇
繕性於俗俗學以求復其初巳治性於俗矣/而欲以俗學復
性命之本所以求者愈非其道也○繕/善戰反崔云治也或云善也性性本也滑欲
於俗思以求致其明巳亂其心於欲而方復/役思以求明思之愈精
失之愈遠○滑音骨亂也崔云治也思李息/吏反注役思同復扶又反下無復雖復同
謂之蔽蒙之民若夫發⬤者必離俗去欲而/後幾焉○離力智反下文同
去起/吕反古之治道者以恬養知恬静而後知不/蕩知不蕩而性
[006-6a]
不失也○治始字又直吏/反知音智下以意求之生而無以知爲也
謂之以知養恬大無以知爲而任其自知則/雖知周萬物而恬然自得也
知與恬交相養而和理出其性知而非爲則/無害於恬恬
而自爲則無傷於知斯可謂交相養矣/二者交相養則和理之分豈出他哉夫德
和也道理也和故無不得/道故無不理德無不容仁也無/不
容者非爲仁也/而仁迹行焉道無不理義也無不理者非/爲義也而義
功著/焉義明而物親忠也若夫義明而不/由忠則物愈踈中純
實而反乎情樂也仁義發中而還任本懷則/志得矣志得矣其迹則樂
[006-6b]
也樂音/洛注同信行容體而順乎文禮也信行容體/而順乎自
然之節文者其迹則禮也○行下孟反/注同下以行小行注行者行立皆放此禮樂
徧行則天下亂矣以一體之所履一志之所/樂行之天下則一方得而
萬方失也/○徧音遍彼正而蒙已德德則不冒冒則物
必失其性也各正性命而自蒙巳德則不以/此冒彼也若以此冒彼安得不
失其性哉○冒莫/報反崔云覆也古之人在混芒之中與一
世而得澹漠焉當是時也隂陽和靜⬤神不
擾四時得節萬物不傷羣生不夭人雖有知
[006-7a]
無所用之任其自然而巳○混胡本反芒莫/剛反崔云混混芒芒未分時也⬤
徒暫/反此之謂至一當是時也莫之爲而常自
然物皆自然/故至一也逮德下衰夫德之所以下衰者/由聖人不維世則在
上者不能無爲而羡無/爲之迹故致斯弊也及燧人伏戲始爲天
下是故順而不一世已失一或不可解故釋/而不推順之而已○燧音
遂德又下衰及神農黃帝始爲天下是故安
而不順安之於其/所安而巳德又下衰及唐虞始爲天
下興治化之流 淳散朴聖人無心任世之/自成成之淳薄皆
[006-7b]
非聖也聖能任世之自得耳豈能使世得聖/哉故皇王之迹與世俱遷而聖人之道未始
不全也○/古堯反本亦/作澆淳本亦作醇音純離道以善善者過/於適之
稱故有善而道不/全○稱尺證反險德以行行者違性而行/之故行立而德
不/夷然後去性而從於心以心自役/則性去也心與心識
彼我之心競爲先識無復任性也○心與心/識如字衆本悉同向本作職云彼我之心競
爲先職矣郭注旣與/向同則亦當作職也知而不足以定天下忘/知
任性斯/乃定也然後附之以文益之以博文滅質博
溺心文博者心質之飾也○/溺乃歷反郭音奴學反然後民始惑亂
[006-8a]
無以反其性情而復其初初謂性/命之本由是觀之
世喪道矣道喪世矣世與道交相喪也夫道/以不
貴故能存世然世存則貴之貴之道斯喪矣/道不能使世不貴而世亦不能不貴於道故
交相喪也○喪息/浪反下及注皆同道之人何由興乎世世亦
何由興乎道哉若不貴乃/交相興也道無以興乎世世
無以興乎道雖聖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隱
矣今所以不隱由其有情以/興也何由而興由無貴也隱故不自隱若/夫
自隱而用物則道世交/相興矣何隱之有哉古之所謂隱士者非
[006-8b]
伏其身而弗見也非閉其言而不出也非藏
其知而不發也時命大謬也莫知反一以息/迹而逐迹以求
一愈得迹愈失一斯大謬矣雖復起身以明/之開言以出之顯知以發之何由而交興哉
祗所以交喪也○見/音賢遍反祗音支當時命而大行乎天下
此澹漠/之時也則反一無迹反任物性而物/性自一故無迹不當時
命而大窮乎天下此不能澹/漠之時也則深根寧極而
待雖有事之世而聖人未始不⬤漠也故深/根寧極而待其自爲耳斯道之所以不喪
也此存身之道也未有身存而/世不興者也古之存身者
[006-9a]
[006-10a]
[006-11a]
喪已於物失性於俗者謂之倒置之民營外/⬤内
其置倒也○倒置之民崔云逆其性命/而不順也向云以外易内可謂倒置
莊子外篇秋水第十七音義曰借/物名篇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
間不辯牛馬言其廣也○秋水李云水生於/春壯於秋白虎通云水涯也灌
古亂反涇音經司馬云涇通也崔本作徑云/直度曰徑又云字或作淫涘音俟涯也渚司
馬云水中可居曰渚釋名云渚遮也體高能/遮水使從旁回也崖字又作涯亦作涯並同
辯别也言廣大/故望不分别也於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
[006-11b]
下之美爲盡在已順流而東行至於北海東
靣而視不見水端於是焉何伯始旋其面目
望洋向若而歎曰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爲
莫巳若者我之謂也且夫我嘗聞少仲尼之
聞而輕伯夷之義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
難窮也吾非至於子之門則殆矣吾長見⬤
於大方之家知其小而不能自大則理分有/素⬤尚之情無爲乎其間○河
伯姓馮名夷一名水夷一名巳見太宗馮遲/命篇一云姓吕名公子馮夷是公子之妻盡
[006-12a]
注忍反北海故云東海之北是也目盳莫剛/反又音旁又音望本亦作望洋音羊司馬崔
云盳洋猶望羊仰視貌向若向徐音嚮許亮/反司馬云若海神聞道百李云萬分之一也
今我睹舊音覩案⬤文睹今字覩古字睹見/也崔本作今睹我云睹大也大方司馬云方
道也分扶/問反後同北海若曰井鼃不可以語於海者
拘於虚也夏⬤不可以語於氷者篤於時也
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夫物之所/生而安者
趣各有極○語如字下同虚音墟本亦作墟/風俗通云墟虚也崔云拘於井中之空也夏
尸嫁反曲士司馬/云郷曲之士也今爾出於崖涘觀於大海
[006-12b]
乃知爾醜爾將可與語大理矣以其知分故/可與言理也
天下之水莫大於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
而不盈尾閭泄之不知何時巳而不虚春秋
不變水旱不知此其過江河之流不可爲量
數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於天地
而受氣於隂陽吾在於天地之間猶小石小
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見少又奚以自多窮/百
川之量而縣於河河縣於海海縣於天地則/各有量也此發辭氣者有似乎觀大可以明
[006-13a]
小尋其意則不然夫世之所患者不夷也故/體大者怏然謂小者爲無餘質小者塊然謂
大者爲至足是以上下夸跂俯仰自失此乃/生民之所惑也惑者求正正之者莫若先極
其差而因其所謂所謂大者至足也故秋豪/無以累乎天地矣所謂小者無餘也故天地
無以過乎秋豪矣然後惑者有山而反各知/其極物安其分逍遥者用其本歩而遊乎自
得之場矣此莊子之所以發德音也若如惑/者之說轉以小大相傾則相傾者無窮矣若
夫覩大而不安其小視少而自以爲多將奔/馳於勝⬤之竟而⬤天民之矜夸豈逹乎莊
生之㫖哉○尾閭崔云海東川名司馬云泄/海水出外者也泄息列反又與世反量音亮
註及下同縣音玄下同怏/於亮反又於良反竟音境計四海之在天地
[006-13b]
之間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澤乎計中國之在
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倉乎號物之數謂之
萬人處一焉人卒九州榖食之所生舟車之
所通人處一焉此其比萬物也不似豪末之
在於馬體乎小大之辯各有階級不可相跂/○礨力罪反向同崔音壘李力
對反空音孔壘孔小穴也李云小封也一云/蟻塜也稊徒兮反司馬云稊米小米也李云
稊草也案郭註爾雅稊似稗稗音蒲賣反大/倉音泰卒尊忽反司馬云衆也崔子恤反云
盡/也五帝之所連三王之所爭仁人之所憂任
[006-14a]
[006-15a]
而不多亦無/餘也知量無窮⬤而觀之知遠近/大小之物各有量證
曏今故曏明也今故猶古今○曏許亮反/崔云徃也向郭云明也又虚丈反故
遥而不悶遙長/也掇而不⬤掇猶短也○掇專/劣反⬤如字一本
作企下/注亦然知時無止證明古今知變化之不止/於死生也故不以長而挹
悶短故/爲⬤也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憂知
分之無常也察其一盈一虚則知分之不/常於得也故能忘其憂喜明
乎坦塗死生者日新之正/道○坦吐但反故生而不⬤死而
不禍知終始之不可故也明終始之日新也/則知故之不可執
[006-15b]
而留矣是以渉日新而不愕舎故而不驚死/生之化若一○⬤音恱愕五各反舎音捨
計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所知各/有限也其生之
時不若未生之時生時各/有年也以其至小求窮其
至大之域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莫若安/於所受
之分/而巳由此觀之又何以知豪末之足以定至
細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窮至大之域
以小求大理終不得各安其分則大小俱足/矣若豪末不求天地之功則周身之餘皆爲
棄物天地不見大於秋豪則顧其形象裁自/足耳將何以知細之定細大之定大也○倪
[006-16a]
五厓反徐音詣/郭五米反下同河伯曰世之議者皆曰至精
無形至大不可圍是信情乎北海若曰夫自
細視大者不盡自大視細者不明目之所見/有常極不
能無窮也故於大則有所不盡於細則有所/不明直是目之所不逮耳精與大皆非無也
庸詎知無形而/不可圍者哉夫精小之微也埒大之殷也
故異便大小異故所便不得同○埒李普回/反徐音孚謂盛也郭芳尤反崔音裒
殷衆也便婢靣反/徐扶靣反註皆同此⬤之有也若無形而不/可圍則無此
異便之/⬤也夫精粗者期於有形者也有精粗矣/故不得無
[006-16b]
形○粗此/胡反下同無形者數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圍
者數之所不能窮也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
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論意之
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唯無而巳何精/粗之有哉夫言
意者有也而所言所意者無也故求之於言/意之表而入乎無言無意之域而後至焉○
分如字能論/本或作諭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大/人
者無意而任天行也舉足而/投諸⬤地豈出害人之塗哉不多仁恩無害/而不
自多/其恩動不爲利應理而動而理自/無害○爲于僞反不賤門⬤
[006-17a]
任其所能而位當於斯耳非由/賤之故措之斯職○措七故反貨財弗爭各/使
分/定不多辭讓適中/而巳事焉不借人各使/自任不多食
乎力足而/巳不賤貪汙理自/無欲行殊乎俗已獨無/可無不
可所以與俗殊○行下/孟反下堯桀之行同不多辟異任理而自/殊○辟四
亦/反爲在從衆從衆之/所爲不賤佞謟自然/正直世之爵
禄不足以爲勸戮耻不足以爲辱外事不/捿於心知
是非之不可爲分細大之不可爲倪故玄/同也聞
曰道人不聞任物而物性自通不則/功名歸物矣故不聞至德不
[006-17b]
得得者生於失也物各/無失則得名去也大人無已任物而巳/○無巳音
紀約分之至也約之以至其分故㝠也夫唯/極乎無形而不可圍者爲然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惡至而倪貴賤
惡至而倪小大北海若曰以道觀之物無貴
賤各自足也○/惡音烏下同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此區/區者
乃道之所錯綜/而齊之者也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巳斯所/謂倒
置/也以差觀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則萬物莫不
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則萬物莫不小知天地
[006-18a]
之爲稊米也知豪末之爲丘山也則差數覩
矣所大者足也所小者無餘也故因其性足/以名大則豪末丘山不得異其名因其無
餘以稱小則天地稊米無所殊其稱若夫觀/差而不由斯道則差數相加幾微相傾不可
勝察也○綜尺/證反勝音升以功觀之因其所有而有之
則萬物莫不有因其所無而無之則萬物莫
不無知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則功分
定矣天下莫不相與爲彼我而彼我皆欲自/爲斯東西之相反也然彼我相與爲脣
齒脣齒者未甞相爲而脣亡則齒寒故彼之/自爲濟我之功弘矣斯相反而不可以相無
[006-18b]
者也故因其自爲而無其功則天下之功莫/不皆無矣因其不可相無而有其功則天下
之功莫不皆有矣若乃忘其自爲之功而思/夫相爲之惠惠之愈勤而僞薄滋甚天下天
業而情性瀾漫矣故其功分無時可定也○/自爲于僞反註内自爲相爲皆同餘如字
以趣觀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則萬物莫不然
因其所非而非之則萬物莫不非知堯桀之
自然而相非則趣操覩矣物皆自然故無不/然物皆相非故無
不非無不非則無然矣無不然則無非矣無/然無非者堯也有然有非者桀也然此二君
各受天素不能相爲故因堯桀以觀/天下之趣操其不能相爲也可見矣昔者堯
[006-19a]
舜讓而帝之噲讓而絶湯武爭而王白公爭
而滅夫順天應人而受天下者其迹則爭譲/之迹也尋其迹者失其所以迹矣故絶
滅也○之噲音快又古邁反又古㑹反之者/燕相子之也噲燕王名也司馬云燕王噲拙
於謀用蘇代之說效堯舜譲位與子之三年/而國亂而王往况反白公名勝楚平王之孫
白縣尹僣稱公作亂而死/事見左傳哀公十六年由此觀之爭讓之
禮堯桀之行貴賤有時未可以爲常也梁麗
可以衝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騏驥驊
騮一日而馳千里捕䑕不如狸狌言殊技也
[006-19b]
鴟鵂夜撮蚤察豪末晝出瞋目而不見丘山
言殊性也就其殊而任之則萬物莫不當也/○梁麗司馬李音禮一音如字司
馬云梁麗小舩也崔云屋棟也窒玲悉反爾/雅云塞也崔李同⬤文都節反騏音其驥音
冀驊戶花反騮音留李云騏驥驊騮皆駿馬/也捕音歩本又作⬤徐音付狸力之反狌音
姓向同又音生崔本作鼬由又反技其綺反/鴟尺夷反崔云鴟鵂鼬與委裊同/七括反
崔本作最音同蚤音早⬤文跳蟲齧人者也/淮南子鴟夜聚蚤察分豪末許慎云鴟夜聚
食蚤蝨不失也司馬本作蚉音文云鴟鵂鶹/夜取蚉食今郭本亦有作蚉者崔本作⬤云
鵂鶹夜聚人⬤於巢中也瞑尺夷反向處辰/反司馬云張也崔音眩又師慎反本或作瞑
[006-20a]
故曰蓋師是而無非師治而無亂乎是未明
天地之理萬物之情者也夫天地之理萬物/之情以得我爲是
失我爲非適性爲治失和爲亂然物無定極/我無常適殊性異便是非無主若以我之所
是則彼不得非此知我而不見彼者耳故以/道觀者於是非無當也付之天均恣之兩行
則殊方異⬤同焉皆得也○師是/或云師順也治直吏反注皆同是猶師天
而無地師隂而無陽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語
而不舎非愚則誣也天地隂陽對生也是非/治亂互有也將奚去哉
○舎音/捨下同帝王殊禪三代殊繼差其時逆其俗
[006-20b]
者謂之⬤夫當其時順其俗者謂之義之徒
黙黙乎河伯女惡知貴賤之門小大之家俗/之
所貴有時而賤物之所大世或小之故順物/之迹不得不殊斯五帝三王之所以不同也
○篡夫初患反取也下如字/女惡音汝後放此下音烏河伯曰然則我
何爲乎何不爲乎吾辭受趣舎吾終柰何北
海若曰以道觀之何貴何賤是謂反⬤貴賤/之道
反覆相尋○反⬤又以戰反崔云無所貴賤/乃反爲美也本亦作畔⬤李云猶漫⬤合爲
一家覆/芳服反無拘而志與道大蹇自拘執則不夷/於道○與道大
[006-21a]
蹇向紀輦反徐紀⬤反本或作與/天道蹇崔本蹇作浣云猶洽也何少何多
是謂謝施隨其分故所施無常○謝施如字/司馬云謝代也施用也崔云不代
其德是/謂謝施無一而行與道參差不能隨變則不/齊於道○參初
林反差/初宜反嚴乎若國之有君其無私德公當而/巳○嚴
魚檢反/又如字繇繇乎若祭之有社其無私福天下/之所
同求○/繇音由泛泛乎其若四方之無窮其無所畛
域泛泛然無所在○泛孚劒反字又作/汎畛之忍反域于逼反舊于目反兼懷
萬物其孰承翼掩御羣生反之公内而乎/徃者也豈扶踈而承翼哉是
[006-21b]
謂無方無方故能以/萬物爲方萬物一齊孰短孰長莫/不
皆/足道無終始物有死生死生者無窮之/變耳非終始也不恃
其成成無/常處一虚一滿不位乎其形不以形爲/位而守之
不/變年不可舉欲舉之令去而不/能〇令力呈反時不可止欲/止
之使停/又不可消息盈虚終則有始變化日新/未甞守故是所
以語大義之方論萬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
驟若馳但當就/用耳無動而不變無時而不移故/不
可執/而守何爲乎何不爲乎夫固將自化若有爲/不爲於
[006-22a]
其間則敗/其自化矣河伯曰然則何貴於道邪以其/自化北
海若曰知道者必逹於理逹於理者必明於
權明於權者不以物害已知道者知其無能/也無能也則何能
生我我自然而生耳而四支百體五藏精神/已不爲而自成矣又何有意乎生成之後哉
逹乎斯理者必能遣過分之知遺益生之情/而乗變應權故不以外傷内不以物害已而
常全也○/藏才浪反至德者火弗能⬤水弗能溺寒暑
弗能害禽獸弗能賊夫心之所安則危不能/危意無不適故苦不能
苦/也非謂其薄之也雖心所安亦不使犯之○/薄如字崔云謂以體著之
[006-22b]
言察乎安危知其不/可逃也寧於禍福安乎命/之所遇謹於
去就審去就/之非已莫之能害也不以害爲害/故莫之能害故曰
天在内人在外天然在内而天然之所順者/在外故太宗師曰知天人之
所爲者至矣明内/外之分皆非爲也德在乎天恣人任知則/流蕩失素也知
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此天然之知自行/而不出乎分者也
故雖行於外而常本乎天/而位乎得矣○行如字蹢䠱而屈伸與機/㑹相
應者有斯變也○蹢丈益反又持/革反䠱丈録反又音濁伸音申反要而語
極知雖落天地事雖接萬物而常不失其/要極故天人之道全也○要於妙反曰
[006-23a]
何謂天何謂人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
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人之生也可不服牛/乗馬乎服牛乗馬不
可穿落之乎牛馬不辭穿落者天命之固當/也苟當乎天命則雖⬤之人事而本在乎天
也故曰無以人滅天穿落之可也若乃走作/過分驅歩失節則天理
滅/矣無以故滅命不因其自爲而故爲/之者命其安在乎無以得
殉名所得有常分/殉名則過也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眞
真在性/分之内䕫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
心䕫謂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無如矣
[006-23b]
今子之使萬足獨柰何蚿曰不然子不見夫
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
不可勝數也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
然蚿謂蛇曰吾以衆足行而不及子之無足
何也蛇曰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吾安用
足哉物之生也非知生而生也則生之行也/豈知行而行哉故足不知所以行目不
知所以見心不知所以知俛然而自得矣遲/速之節聦明之鑒或能或否皆非我也而或
者因欲有其身而矜其能所以逆其天機而/傷其神器也至人知天機之不可易也故捐
[006-24a]
聦明棄智慮魄然忘其爲而任其自動故萬/物無動而不逍遥也○䕫求⬤反一足獸也
李云黃帝在位諸侯於東海流山得竒獸其/狀如牛蒼色無角一足龍走出入水即風⬤
目光如日月其音如雷名曰䕫黃帝殺之取/皮以冐鼓聲聞五百里憐音蓮蚿音賢又音
玄司馬云馬蚿蟲也廣雅云蛆渠馬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司馬云䕫一足蚿
多足蛇無足風無形目形綴於此明流於彼/心則質幽爲神遊外跉勑甚反郭莬咸反一
音初禀反踔本亦作卓同勑角反李云跉卓/行貌唾吐卧反噴普悶反又芳奔反又孚問
反霧音務郭武貢反/勝音升俛亡本反蛇謂風曰予動吾脊脅
而行則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於北海蓬蓬
[006-24b]
然入於南海而似無有何也風曰然予蓬蓬
然起於北海而入於南海也然而指我則勝
我鰌我亦勝我雖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
我能也故以衆小不勝爲大勝也爲大勝者
唯聖人能之恣其天機無所與爭斯小不勝/者也然乗萬物御羣才之所爲
使羣才各自得萬物各自爲則天下莫不逍/遥矣此乃聖人所以爲大勝也○蓬蓬歩東
反徐扶公反李云風貌鰌音秋李云藉也藉/則削也本又作/子六反又七六反迫也折
之舌反蜚音/飛又扶貴反孔子遊於匡宋人圍之數匝而
[006-25a]
弦歌不惙子路入見曰何夫子之娛也孔子
曰來吾語女我諱窮乆矣而不免命也求通
乆矣而不得時也將明時命之固當故⬤之/求諱○孔子遊於匡宋人
圍之數色主反匝子合反司馬云宋常作衛/匡衞邑也衛人誤圍孔子以爲陽虎虎甞暴
於匡人又孔子弟子顔剋時與虎俱後剋爲/孔子御至匡匡人共識剋又孔子容貌與虎
相似故匡人共圍之惙本又作輟/同丁劣反見賢遍反語魚據反當堯舜而
天下無窮人非知得也當桀紂而天下無通
人非知失也時勢適然無爲勞心於/窮通之間夫水行
[006-25b]
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
獵夫之勇也白刃交於前視死若生者烈士
之勇也情各有所安○蛟音/交父音甫兕徐⬤反知窮之有命知
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聖/人
則無所不安/○難乃旦反由處矣吾命有所制矣命非巳/制故無
所用其心也夫安於命者無徃而非逍遥矣/故雖匡陳羑里無異於紫極間堂也○閒音
閑無幾何將甲者進辭曰以爲陽虎也故圍
之今非也請辭而退公孫龍問於魏牟曰龍
[006-26a]
少學先王之道長而明仁義之行合同異離
堅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窮衆口之
辯吾自以爲至逹巳今吾聞莊子之言汒焉
異之不知論之不及與知之弗若與今吾無
所開吾喙敢問其方公子牟隱机大息仰天
而⬤曰子獨不聞夫塪井之鼃乎謂東海之
鱉曰吾樂與吾跳梁乎井幹之上入休乎缺
甃之崖赴水則接掖持頥蹶泥則没足滅跗
[006-26b]
還虷蟹與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
水而跨跱塪井之樂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時
來入觀乎此猶小鳥之自足於蓬蒿○幾居/豈反將甲如字本亦作持甲公孫
龍問於魏牟司馬云龍趙人牟魏之公子少/詩照反長張丈反行下孟反知音智汒莫剛
反郭音莽論力困反與音余下助句放此開/如字本亦作⬤兩通本或作閡喙許穢反又
昌銳反隱於靳反大音泰塪音坎郭音㗖鼃/本亦作蛙戸媧反司馬云塪井壞井也鼁水
蟲形似蝦蟇鱉必滅反字亦作鼈吾樂音洛/下之樂大樂同跳音條井幹古旦反司馬云
井欄也諸詮之音西京賦作韓音甃側救反/李云如闌以塼爲之著井底䦨也字林壯謬
[006-27a]
反云井壁也赴水如字司馬本作踣云赴也/蹶其月反又音厥泥則没足滅跗方于反郭
音附司馬云滅没也跗足跗也李云言踊躍/於塗中還音旋司馬云顧視也虷音寒井中
赤蟲也一名蜎爾雅云蜎蠉郭註云井中小/蛣蟩赤蟲也蜎音求兖反蠉音况兗反蛣蟩
音吉厥蟹戸買反科苦禾反科斗蝦/蟇子也擅市戰反專也壑火各反東海之
鱉左足未入而右膝巳縶矣明大之不遊於/小非樂然○縶
猪立反司馬云拘也三蒼/云絆也樂音岳又五教反於是逡巡而却告
之海曰夫千里之遠不足以舉其大千仞之
高不足以極其深禹之時十年九潦而水弗
[006-27b]
爲加益湯之時八年七旱而崖不爲加損夫
不爲頃乆推移不以多少進退者此亦東海
之大樂也於是塪井之鼃聞之適適然驚規
規然自失也以小羡大故自失○逡七旬反/潦音老弗爲于僞反下同頃乆
司馬云猶早晚也適適始赤反又丈革反郭/莬狄反規規如字又虚役反李徐紀睡反適
適規規皆驚/視自失貌且夫知不知是非之竟而猶欲
觀於莊子之言是猶使蚉⬤山商蚷馳河也
必不勝任矣物各有分不可強相希效○竟/音境後同蚉音文商蚷音渠郭
[006-28a]
音巨司馬云商蚷蟲名北燕謂之馬蚿/一本作蜄徐市軫反勝音升強其丈反且夫
知不知論極妙之言而自適一時之利者是
非塪井之鼃與且彼方跐黃泉而登大皇無
南無北奭然四解淪於不測無東無西始於
玄冥反於大通言其無不至也○跐音此郭/時紫反又側買反廣雅云蹋
也蹈也履也司馬云則也大/皇音泰奭音釋解戶買反子乃規規然而
求之以察索之以辯夫遊無窮者非察辯/所得○索所白反是
直用管闚天用錐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徃矣
[006-28b]
非其任者/去之可也且子獨不聞夫壽陵餘子之學行
於邯鄲與未得國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
而歸耳以此效彼兩失之○壽陵餘子司馬/云壽陵邑名未應丁夫爲餘子邯音
寒鄲音丹趙國都也匍匐匍音/蒲又音符匐蒲北反又音服今子不去將
忘子之故失子之業公孫龍口呿而不合舌
舉而不下乃逸而走莊子釣於濮水楚王使
大夫二人徃先焉曰願以竟内累矣莊子持
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死巳三千歲矣王
[006-29a]
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者寧其死爲留
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曵尾於塗中乎二大夫
曰寧生而曵尾塗中莊子曰徃矣吾將曵尾
於塗中性各有所安也○口呿起據反司馬/云開也李音祛又巨劫反濮水音⬤
陳地水也楚王司馬云威王也先焉先謂宣/其言也笥息嗣反或音司藏之李云藏之以
笥覆之/以巾惠子相梁莊子徃見之或謂惠子曰
莊子來欲代子相於是惠子恐搜於國中三
日三夜揚兵整旅○相息亮反下同梁相梁/惠王恐丘勇反捜字又作摉或作痩
[006-29b]
所求反李悉溝反云/索也說文云求也莊子徃見之曰南方有
鳥其名鵷鶵子知之乎夫鵷鶵發於南海而
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
不飮於是鴟得腐䑕鵷鶵過之仰而視之曰
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言物嗜好/不同願各
有極○鵷於袁反鶵仕俱反李云鵷鶵鸞鳳/之屬也醴泉音禮李云泉甘如醴嚇本亦作
呼同許嫁反又許伯反司馬云嚇怒其聲恐/其奪巳也詩箋云以口拒人曰嚇嗜時志反
好呼/報反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莊子曰鯈
[006-30a]
魚出游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
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欲以起明相非而不可以相知之義耳子非/我尚可以知我之非魚則我非魚亦可以知
魚之樂也○豪梁本亦作濠音同司馬云濠/水名也石絶水曰梁鯈魚徐音條說文直留
反李音由白魚也爾雅云鮂黒鰦郭注即白/鯈也一音篠謂白鯈魚也從七容反樂音洛
注下/同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
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舎其本言而給辯/以難也○難乃旦
反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女安知魚樂云者
[006-30b]
旣巳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尋惠/子之
本言云非魚則無縁相知耳今子非我也而/云女安知魚樂者是知我之非魚也苟知我
之非魚則凡相知者果可以此知彼不待是/魚然後知魚也故循子安知之云巳知吾之
所知矣而方復問我我正知之於濠上耳豈/待入水哉夫物之所生而安者天地不能易
其處隂陽不能回其業故以陸生之所安知/水生之所樂未足稱妙耳○復扶又反處昌
慮/反
莊子外篇至樂第十八音義曰以義/名篇樂音洛
天下有至樂無有哉有可以活身者無有哉
[006-31a]
忘歡而後樂足樂足而後身存將以爲有樂/邪而至樂無歡將以爲無樂邪而身以存而
無憂○樂音洛篇內不出/者皆同至極也樂歡也今奚爲奚據奚避
奚處奚就奚去奚樂奚惡擇此八者莫足以/活身唯無擇而任
其所遇者乃全/耳○惡烏路反夫天下之所尊者冨貴壽善
也所樂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聲也所下
者貧賤夭惡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
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聲
若不得者則大憂以懼其爲形也亦愚哉凡/此
[006-31b]
失之無傷於形而得之有損/於性今反以不得爲憂故愚夫冨者苦身疾
作多積財而不得盡用其爲形也亦外矣内/其
形者知/足而巳夫貴者夜以繼日思慮善否其爲形
也亦䟽矣故親其形者自/得於身中而巳人之生也與憂俱
生壽者惛惛乆憂不死何之苦也其爲形也
亦遠矣夫遺生然後能忘憂忘憂而後生可/樂生可樂而後形是我有冨是我物
貴是我榮也○/惛音昏又音門列士爲天下見善矣未足以
活身吾未知善之誠善邪誠不善邪若以爲
[006-32a]
善矣不足活身以爲不善矣足以活人善則/過當
故不/周濟故曰忠諌不聽蹲循勿爭唯中庸之德/爲然○蹲七
旬反郭音存又趣允反循音/旬又音脣爭爭闘之爭下同故夫子胥爭之
以殘其形不爭名亦不成誠有善無有哉故/當
縁督以/爲經也今俗之所爲與其所樂吾又未知樂
之果樂邪果不樂邪吾觀夫俗之所樂舉羣
趣者誙誙然如將不得巳舉羣趣其所樂乃/不避死也○誙誙
亡耕反徐苦耕反又胡挺反李云趣死貌崔/云以是爲非以非爲是爲誙誙本又作脛脛
[006-32b]
而皆曰樂者吾未之樂也亦未之不樂也無/懷
而恣/物耳果有樂無有哉吾以無爲誠樂矣夫無/爲之
樂無憂/而巳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樂無樂至
譽無譽俗以鏗鎗爲樂美善爲譽/○鏗苦耕反鎗七羊反天下是非
果未可定也雖然無爲可以定是非我無爲/而任天
下之是非是非者/各自任則定矣至樂活身唯無爲幾存百/姓
足則吾身近乎存/也○近附近之近請嘗試言之天無爲以之
清地無爲以之寧皆自清寧耳/非爲之所得故兩無爲相
[006-33a]
合萬物皆化不爲而自合故皆化若有/意乎爲之則有時而滯也芒乎
芴乎而無從出乎皆自出耳未有爲而出之/也○芒李音荒又乎晃反
下同芴音/忽下同芴乎芒乎而無有象乎無有爲/之象萬
物職職皆從無爲殖皆自殖耳○萬物職職/司馬云職職猶祝祝也
李云繁殖貌案爾雅職/主也謂名有主而區别故曰天地無爲也而
無不爲也若有爲則/有不齊也人也孰能得無爲哉得/無
爲則無樂/而樂至矣莊子妻死惠子弔之莊子則方箕
踞鼓盆而歌惠子曰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
[006-33b]
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莊子曰不
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槩然察其始而
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
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
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爲
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於巨室而
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爲不通乎命故止
也未明而槩巳逹而止斯所以誨有情者將/令推至理以遣累也○踞音據盆謂瓦⬤
[006-34a]
也長丁丈反槩古代反司馬云感也又音骨/哀亂貌巨室巨大也司馬云以天地爲室也
噭古弔反又古/堯反令力呈反支離叔與滑介叔觀於冥伯
之丘崐崘之虚黃帝之所休俄而柳生其左
肘其意蹷蹷然惡之支離叔曰子惡之乎滑
介叔曰亡予何惡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
者塵垢也死生爲晝夜且吾與子觀化而化
及我我又何惡焉斯皆先示有情然後尋至/理以遣之若云我本無情
故能無憂則夫有情者遂自絶於遠曠之域/而迷困於憂樂之竟矣○支離叔與滑音骨
[006-34b]
崔本作潏介音界叔李云支離忘形滑介忘/智言二子乃識化也㝠伯之丘李云丘名喻
杳冥也崘力門反虚音墟休息也肘竹九反/司馬本作胕音跌云胕足上也蹷蹷紀衛反
動也惡之烏路反後/皆同垢音苟竟音境莊子之楚見空髑髏髐
然有形撽以馬捶因而問之曰夫子貪生失
理而爲此乎將子有亡國之事斧⬤之誅而
爲此乎將子有不善之行愧遺父母妻子之
醜而爲此乎將子有凍餒之患而爲此乎將
子之春秋故及此乎於是語卒援髑髏枕而
[006-35a]
卧夜半髑髏見夢曰子之談者似辯士諸子
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則無此矣子欲聞死
之⬤乎莊子曰然髑髏曰死無君於上無臣
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爲春秋雖
南面王樂不能過也莊子不信曰吾使司命
復生子形爲子骨肉肌膚反子父母妻子閭
里知識子欲之乎髑髏深矉蹙頞曰吾安能
棄南面王樂而復爲人間之勞乎舊說云莊/子樂死惡
[006-35b]
生斯說謬矣若然何謂齊乎所謂齊者生時/安生死時安死生死之情旣齊則無爲當生
而憂死耳此莊子之㫖也○髑音獨髏音樓/髐苦堯反徐又許堯反李呼交反司馬李云
白骨貌有枯形也撽苦弔反又古的反說文/作⬤云旁擊也捶拙⬤反又之睡反馬杖也
遺唯季反凍丁貢反餒奴罪反援音袁枕針/鴆反見賢遍反從七容反從容也李徐子用
反縱逸也復音服又扶又反矉音頻蹙本又/作顣又作䠞同子六反頞於葛反李云矉蹙
者愁貌復/扶又反顔淵東之齊孔子有憂色子貢下
席而問曰小子敢問回東之齊夫子有憂色
何邪孔子曰善哉女問昔者管子有言丘甚
[006-36a]
善之曰禇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
汲深夫若是者以爲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適
也夫不可損益故當任之而巳○禇猪許反/綆格猛反汲索也汲居及反
適或/作通吾恐回與齊侯言堯舜黃帝之道而重
以燧人神農之言彼將内求於巳而不得不
得則惑人惑則死内求不得將求於外舎内/求外非惑如何○皇帝謂
三皇五帝也司馬本作/黃帝重直用反舎音捨且女獨不聞邪昔者
海鳥止於魯郊魯侯御而觴之于廟奏九韶
[006-36b]
以爲樂具太牢以爲膳鳥乃昡視憂悲不敢
食一臠不敢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巳養養
鳥也非以鳥養養鳥也夫以鳥養養鳥者宜
栖之深林遊之壇陸浮之江湖食之鰌䱔隨
行列而止委蛇而處彼唯人言之惡聞奚以
夫譊譊爲乎咸池九韶之樂張之洞庭之野
鳥聞之而飛獸聞之而走魚聞之而下入人
卒聞之相與還而觀之魚處水而生人處水
[006-37a]
而死彼必相與異其好惡故異也故先聖不
一其能不同其事各隨其情○女音汝後同/海鳥司馬云國語曰爰居
也止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又云魯侯也爰居一名雜縣舉頭高八尺樊
光註爾雅云形似明皇邪音訝觴音傷于廟/司馬云飮之于廟中也九韶常遥反膳如字
昡七遍反司馬本作玄音眩視如字徐市至/反臠里轉反壇大旦反司馬本作澶音但云
水沙澶也食之音嗣䱔音條又音篠又徒由/反一音由行戸剛反委於危反蛇以支反又
如字譊乃交反咸池堯樂名樂如字卒寸忽/反司馬音子忽反云衆也彼音憊又旋面反
好呼/報反名止於實義設於適是之謂條逹而福
[006-37b]
持實而適故條逹/性常得故福持列子行食於道從見百歲
髑髏攓蓬而指之曰唯予與女知而未甞死
未甞生也各以所遇爲樂○道從如字司馬/云從道旁也本或作徒攓居輦反
徐紀偃反又起䖍反司馬云扶也/或音厥蓬歩東反徐音扶公反若果養乎
予果歡乎歡養之實未有定在○若果一本/作汝果元嘉本作汝過養司馬本
作暮云死也予果元嘉本音予過/歡乎司馬本作嚾云呼聲謂生也種有幾變/化
種數不可勝計○種章勇/反注同幾居豈反勝音升得水則爲㡭得水
土之際則爲鼃蠙之衣生於陵屯則爲陵舄
[006-38a]
陵舄得鬱棲則爲烏足烏足之根爲蠐螬其
葉爲胡蝶胡蝶胥也化而爲蟲生於竈下其
狀若脫其名爲鴝掇鴝掇千日爲鳥其名爲
乾餘骨乾餘骨之沫爲斯彌斯彌爲食醯頥
輅生乎食醯黃軦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
羊奚比乎不箰乆竹生青寧青寧生程程生
馬馬生人人又反入於機萬物皆出於機皆
入於機此言一氣而萬形有變化而無死生/也○得水則爲㡭此古絶字徐音絶
[006-38b]
今讀音繼司馬本作繼云萬物雖有兆朕得/水上氣乃相繼而生也本或作斷又作續斷
得水土之際則爲鼃戸蝸反蠙歩田反徐我/賢反郭父因反又音賔李婢軨反之衣司馬
云言物根在水土際布在水中就水上視不/見抄之可得如張緜在水中楚人謂之鼃蠙
之衣生於陵屯司馬音徒門反云阜也郭音/純則爲陵舄音昔司馬云言物因水成而陸
産生於陵屯化作車前改名陵舄也一名澤/舄隨燥溼變也然不知其祖言物化無常形
也人之死也亦或化爲草木草木之精或化/爲人也陵馬得鬰栖則爲烏足司馬云鬰栖
蟲名烏足草名生水邉也言鬰栖在陵舄之/中則化爲烏足也李云鬰栖糞壤也言陵舄
在糞化爲烏足也烏足之根爲蠐音齊螬音/曹司馬本作螬䗲云蝎也其葉爲胡蝶音牒
[006-39a]
司馬云胡蝶蛺蝶也草化爲蟲蟲化爲草夫/始有極胡蝶胥也一名胥也化而爲蟲生放
竈下司馬云得⬤氣而生也其狀若脫它括/反司馬音恱云新出皮恱好也鴝其倶反掇
丁活反乾音干沫音末李云口中汁也斯彌/李云蟲也食如字司馬本作蝕醯許⬤反李
音濠司馬云蝕醯若酒上蠛蠓也蠛音眠結/反蠓音無孔反頥以之反輅音路一音洛黃
軦音况徐李休往反司馬云頥輅黃軦皆蟲/名九猷音由李云九宜爲乆乆老也猷蟲名
也瞀莫豆反又莫住反又亡角反芮如銳反/徐如悅反腐音輔蠸音權郭音歡司馬云亦
蟲名也爾雅云一名守⬤一名忿䑕也羊奚/比毗志反箰息尹反司馬云羊奚草名根似
蕪菁與乆竹比合而爲物皆生於非⬤也青/寧司馬云蟲名青寧生程李云未聞程生馬
[006-39b]
馬生人俗本多/誤故具録之
南華眞經卷第六
[006-40a]
[006-41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