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118 太平廣記-宋-李昉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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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太平廣記卷四百九十   宋 李昉等 編
  雜傳記七
    東陽夜怪録
前進士王洙字學源其先琅琊人元和十三年春擢第
嘗居鄒魯間名山習業洙自云前四年時因隨籍入貢
暮次滎陽逆旅值彭城客秀才成自虚者以家事不得
就舉言旋故里遇洙因話辛勤往復之意自虚字致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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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及人間目覩之異是歳自虚十有一月八日東還乃/元
和八/年也翼日到渭南縣方屬隂曀不知時之早晚縣宰黎
謂留飲數巡自虚恃所乘壯乃命僮僕輜重悉令先於
赤水店俟宿聊踟蹰焉東出縣郭門則隂風刮地飛雪
霿天行未數里迨將昏黑自虚僮僕既悉令前去道上
又行人已絶無可問程至是不知所屆矣路出東陽驛
南尋赤水谷口道去驛不三四里有下塢林月依微畧
辨佛廟自虚啓扉投身突入雪氣愈甚自虚竊意佛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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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居有住僧將求委焉則策馬入其後纔認居横數間
空屋寂無燈燭久之傾聴微似有人喘息聲遂繫馬於
西面柱連問院主和尚今夜慈悲相救徐聞人應老病
僧智高在此適僮僕已出使村中教化無從以致火燭
雪若是復當深夜客何為者自何而來四絶親鄰何以
取濟今夕脫不惡其病穢且此相就則免暴露兼撤所
藉芻藁分用委質可矣自虚他計既窮聞此内亦頗喜
乃問高公生縁何鄉何故棲此又俗姓云何既接恩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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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還審其出處曰貧道俗姓安以本身肉/鞍之故也生在磧西本
因捨力隨縁來詣中國到此未幾房院疎蕪秀才卒降
無以供待不垂見怪為幸自虚如此問荅頗忘前倦乃
謂高公曰方知探寶化成如來非妄立喻今高公是我
導師矣高公本宗固有如是降伏其心之教俄則沓沓
然若數人聨歩而至者遂聞云極好雪師丈在否高公
未應間聞一人云曹長先行或曰朱八丈合先行又聞
人曰路甚寛曹長不合苦讓偕行可也自虚竊謂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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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益壯有頃即似悉造座隅矣内謂一人曰師丈此
有宿客乎高公對曰適有客來詣宿耳自虚昏昏然莫
審其形質唯最前一人俯簷暎雪彷彿若見著皁裘者
背及肋有搭白補處其人先發問自虚云客何故瑀瑀
邱主/反然犯雪昏夜至此自虚則具以實告其人因請自
虚姓名對曰進士成自虚自虚亦從而語曰暗中不可
悉揖清揚他日無以為子孫之舊請各稱其官及名氏
便聞一人云前河隂轉運巡官試左驍衛胃曹㕘軍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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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馬次一人云桃林客副輕車將軍朱中正次一人曰
去文姓敬次一人曰銳金姓奚此時則似周坐矣初因
成公應舉倚馬旁及論文倚馬曰某兒童時即聞人詠
師丈聚雪為山詩今猶記得今夜景象宛在目中師丈
有之乎高公曰其詞謂何試言之倚馬曰所記云誰家
掃雪滿庭前萬壑千峰在一拳吾心不覺侵衣冷曾向
此中居幾年自虚茫然如失口呿眸眙尤所不測高公
乃曰雪山是吾家山往年偶見小兒聚雪屹有峰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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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西望故國悵然因作是詩曹長大聰明如何記得貧
道舊時惡句不因曹長誠念在口實亦遺忘倚馬曰師
丈騁逸歩於遐荒脫塵機機當/為羈於維縶巍巍道徳可謂
首出儕流如小子之徒望塵奔走曷曷當為褐用/毛色而譏之敢窺
其高逺哉倚馬今春以公事到城受性頑鈍闕下柱玉
煎迫不堪旦夕羈羈當/為饑旅雖勤勞夙夜料入况微負荷
非輕常懼刑責近蒙本院轉一虚銜謂空驅/作替驢意在苦求
脫免昨晚出長樂坡下宿自悲塵中勞役慨然有山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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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麋之志因寄同侣成兩篇惡詩對諸作者輒欲口占
去就未敢自虚曰今夕何夕得聞佳句倚馬又謙曰不
揆荒淺况師丈文宗在此敢呈醜拙邪自虚苦請曰願
聞願聞倚馬因朗吟其詩曰長安城東洛陽道車輪不
息塵浩浩爭利貪前競著鞭相逢盡是塵中老其一日
晚長川不計程離羣獨歩不能鳴賴有青青河畔草春
來猶得慰慰當/作餵羈當/作饑情合座咸曰大高作倚馬謙曰
拙惡拙惡中正謂高公曰比聞朔漠之士吟諷師丈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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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絶多今此是頴川况側聆盧曹長所念開洗昏鄙意
爽神清新製的多滿座渴咏豈不能見示三兩首以沃
羣矚高公請俟他日中正又曰眷彼名公悉至何惜兔
園雅論高談抑一時之盛事今去市肆苦逺夜艾興餘
杯觴固不可求炮炙無由而致賓主禮闕慙恧空多吾
輩方以觀心朶頤謂齕草之性/與師丈同而諸公通宵無以充腹
赧然何補高公曰吾聞嘉話可以忘乎饑渴祗如八郎
力濟生人動循軌轍攻城犒士為己所長但以十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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縁皆從觴起茫茫苦海煩惱隨生何地而可見菩提提/當
為/蹄何門而得離火宅亦用事/譏之中正對曰以愚所謂覆轍
相尋輪回惡道先後報應事甚分明引領修行義歸於
此高公大笑乃曰釋氏尚其清淨道成則為正覺覺當/為角
覺則佛也如八郎向來之談深得之矣倚馬大笑自虚
又曰適來朱將軍再三有請和尚新製在小生下情實
願觀寶和尚豈以自虚逺客非我法中而見鄙之乎且
和尚器識非凡岸谷深峻必當格韻才思貫絶一時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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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清新擺落俗態豈終祕咳唾之餘思不吟一兩篇以
開耳目乎高公曰深荷秀才苦請事則難於固違况老
僧殘疾衰羸習讀久廢章句之道本非所長却是朱八
無端挑抉吾短然於病中偶有兩篇自述匠石能聴之
乎曰願聞其詩曰擁褐藏名無定蹤流沙千里度衰容
𫝊得南宗心地後此身應便老雙峰為有閻浮珍重因
逺離西國越咸秦自從無力休行道且作頭陀不繫身
又聞滿座稱好聲移時不定去文忽於座内云昔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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猷訪戴安道於山隂雪夜皎然及門而返遂𫝊何必見
戴之論當時皆重逸興今成君可謂以文㑹友下視𡊮
安蔣詡吾少年時頗負雋氣性好鷹鸇曾於此時畋遊
馳騁吾故林在長安之巽維御宿川之東畤此處地名/茍家觜也
詠雪有獻曹州房一篇不覺詩狂所攻輒汚泥高鑒耳
因吟詩曰愛此飄颻六出公輕瓊洽絮舞長空當時正
逐秦丞相騰躑川原喜北風獻詩訖曹州房頗甚賞僕
此詩因難云呼雪為公得無檢束乎余遂徵古人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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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竹為君後賢以為名論用以證之曹州房結舌莫知
所對然曹州房素非知詩者烏大嘗謂吾曰難得臭味
同斯言不妄今渉彼逺官㕘東州軍事事見古/今注相去數
千苗十以五五之/數故第十氣候啞吒憑恃羣親索人承事魯無
君子者斯焉取諸銳金曰安敢當不見苗生幾日曰渉
旬矣然則苗子何在去文曰亦應非逺知吾輩㑹於此
計合解來居無幾苗生遽至去文偽為喜意拊背曰適
我願兮去文遂引苗生與自虚相揖自虚先稱名氏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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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曰介立姓苗賓主相諭之詞頗甚稠沓銳金居其側
曰此時則苦吟之矣諸公皆由老奚詩病又發如何如
何自虚曰向者承奚生眷與之分非淺何為尚吝瑰寶
大失所望銳金退而逡巡曰敢不貽廣席一噱乎輒念
三篇近詩云舞鏡爭鸞綵臨塲定鶻拳正思仙仗日翹
首仰樓前養鬭形如木迎春質似泥信如風雨在何憚
跡卑棲為脫田文難常懷紀涓恩欲知疎野態霜曉呌
荒村銳金吟訖暗中亦大聞稱賞聲高公曰諸賢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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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見待朱將軍此公甚精名理又善屬文而乃猶無
所言皮裏臧否吾輩抑將不可况成君逺客一夕之聚
空門所謂多生有縁宿鳥同樹者也得不因此留異時
之談端哉中正起曰師丈此言乃與中正樹荆棘耳茍
衆情疑阻敢不唯命是聴然盧探手作事自貽伊戚如
何高公曰請諸賢靜聴中正詩曰亂魯負虚名遊秦感
甯生候驚丞相喘用識葛盧鳴黍稷兹農興軒車乏道
情近來筋力退一志在歸耕高公歎曰朱八文華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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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離散秩引駕者又何人哉屈甚屈甚倚馬曰扶風二
兄偶有所繫意屬自/虚所乘吾家龜兹蒼文斃甚樂喧厭靜好
事揮霍興在結束勇於前驅謂般輕貨/首隊頭驢此㑹不至恨可
知也去文謂介立曰胃家兄弟居處匪遥莫往莫來安
用尚志詩云朋友攸攝而使尚有遐心必須折簡見招
鄙意頗成其美介立曰某本欲訪胃大去方以論文興
酣不覺遲遲耳敬君命予今且請諸公不起介立略到
胃家即回不然便拉胃氏昆季同至可乎皆曰諾介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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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去無何去文於衆前竊是非介立曰蠢兹為人有甚
爪距頗聞潔廉善主倉庫其如蜡姑之醜難以掩於物
論何殊不知介立與胃氏相攜而來及門瞥聞其說介
立攘袂大怒曰天生苗介立鬬伯比之胄下得姓於楚
逺祖棼皇茹分二十族祀典配享至於禮經謂郊特牲/八蜡迎虎
迎貓/也奈何一敬去文盤瓠之餘長細無别非人倫所齒
只合馴狎稚子獰守酒旗諂同妖狐竊脂媚竈安敢言
人之長短我若不呈薄藝敬子謂我咸秩無文使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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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日藐我今對師丈念一篇惡詩且看如何詩曰為慙
食肉主恩深日晏蟠蜿卧錦衾且學志人知白黑那將
好爵動吾心自虚頗甚佳歎去文曰卿不詳本末厚加
矯誣我實春秋向戌之後卿以我為盤瓠裔如辰陽比
房於吾殊所華闊中正深以兩家獻酬未絶為病乃曰
吾願作宜僚以釋二忿可乎昔我逢丑父實與向家棼
皇春秋時屢同盟㑹今座上有名客二子何乃互毁祖
宗語中忽有綻露是取笑於成公齒冷也且盡吟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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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息喧於是介立即引胃氏昆仲與自虚相見初襜襜
然若自色二人來前長曰胃藏瓠次曰藏立自虚亦稱
姓名藏瓠又巡座云令兄令弟介立乃於廣衆延譽胃
氏昆弟潛跡草野行著及於名族上參列宿親密内達
肝膽况秦之八水實貫天府故林二十族多是咸京聞
弟新有題舊業詩時稱甚美如何得聞乎藏瓠對曰小
子謬厠賓筵作者雲集欲出口吻先增慙怍今不得已
塵汗諸賢耳目詩曰鳥鼠是家川周王昔獵賢一從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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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卯䑕兔皆變/為蝟也應見海桑田介立稱好弟他日必負重
名公道若存斯文不朽藏瓠歛躬謝曰藏瓠幽蟄所宜
幸陪羣彦兄揄揚太過小子謬當重言若負芒刺座客
皆笑時自虚方聆諸客嘉什不假自念己文但曰諸公
清才綺靡皆是目牛遊刃中正將謂有譏潛然遁去高
公求之不得曰朱八不告而退何也倚馬對曰朱八世
與炮氏為讐惡聞發硎之說而去耳自虚謝不敏此時
去文獨與自虚論詰語自虚曰凡人行藏卷舒君子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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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達節搖尾求食猛虎所以見幾或為知己吠鳴不可
以主人無徳而廢斯義也去文不才亦有兩篇言志奉
呈詩曰事君同樂義同憂那挍糟糠滿志休不是守株
空待兔終當逐鹿出林邱少年嘗負饑鷹用内願曾無
寵鶴心秋草毆除思去宇平原毛血興從禽自虚賞激
無限全忘一夕之苦方欲自誇舊制忽聞逺寺撞鐘則
比膊鍧然聲盡矣注目略無所覩但覺風雪透窗臊穢
撲鼻唯窣颯如有動者而厲聲呼問絶無由答自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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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恍惚未敢遽前捫攖退尋所繫之馬宛在屋之西隅
鞍韉被雪馬則齕柱而立遲疑間曉色已將辨物矣乃
於屋壁之北有橐駝一䀡腹跪足儑耳&KR0008口自虚覺夜
來之異得以遍求之室外北軒下俄又見一瘁瘠烏驢
連脊有磨破三處白毛茁然將滿舉視屋之北拱微若
振迅有物乃見一老雞蹲焉前及設像佛宇塌座之北
東西有隙地數十歩牖下皆有彩畫處土人曾以麥穏
之長者積於其間見一大駁貓兒眠於上咫尺又有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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餉田漿破瓠一次有牧童所棄破笠一自虚因蹴之果
獲二刺蝟蠕然而動自虚周求四顧悄未有人又不勝
一夕之凍乏乃攬轡振雪上馬而去週出村之北道左
經柴攔舊圃覩一牛踣雪齕草次此不百餘歩合村悉
輦糞幸此藴崇自虚過其下羣犬喧吠中有一犬毛悉
齊躶其狀甚異睥睨自虚自虚驅馬久之值一叟闢荆
扉晨興開徑雪自虚駐馬訊焉對曰此故友右軍彭特
進莊也郎君昨宵何止行李間有似迷途者自虚語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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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之見叟倚篲驚訝曰極差極差昨晚天氣風雪莊
家先有一病橐駝慮其為所斃遂覆之佛宇之北念佛
社屋下有數日前河隂官脚過有乏驢一頭不任前去
某哀其殘命未捨以粟斛易留之亦不羈絆彼欄中瘠
牛皆莊家所畜適聞此說不知何縁如此作怪自虚曰
昨夜已失鞍䭾今餒凍且甚事有不可率話者大略如
斯難於悉述遂策馬奔去至赤水店見僮僕方訝其主
之相失始忙於求訪自虚慨然如喪魂者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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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廣記卷四百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