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55 唐語林-宋-王讜 (master)


[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唐語林卷四
             宋 王讜 撰
  豪爽
明皇為潞州别駕入覲京師尤自卑損暮春豪家子數
輩遊昆明池方飲次上戎服臂鷹疾驅至前諸人不悦
忽一少年持酒船唱曰今日宜以門族官品自言酒至
上大聲曰曽祖天子祖天子父相王臨淄王李某諸少
[004-1b]
年驚走不敢復視上乃連飲三銀船盡一巨饀乘馬而

明皇幸太山囘車次上黨路逢父老負擔壺漿逺迎上
親加存問受其所獻賜賚有差父老舊識者上悉賜酒
與之話舊所過村鄉必令詢問或有喪疾俱令弔䘏百
姓欣然乞願駐蹕及車駕過金橋原注橋/在潞州御路縈轉上
見數十里旌旗嚴潔羽衛整肅謂左右曰張説言我勒
兵三十萬旌旗千里挾案此下原/闕一字上黨止于太原真才
[004-2a]
子也左右皆稱萬歲遂詔呉道子韋無忝陳閎等令寫
金橋圖其聖容及上所乘馬照夜白陳閎主之橋梁山
水車輿人物草樹鷹鳥器仗幃幕呉道子主之大馬驢
騾牛羊駱駝熊猿猪雞之𩔖韋無忝主之其圖謂之三

明皇為皇孫時風神秀異英姿雋邁于朝堂叱武攸暨
曰我國家朝堂汝安得恣蜂蠆而狼顧耶則天聞之曰
此皃氣槩終當是吾家太平天子
[004-2b]
明皇在藩邸時毎歳畋于城南韋杜之間嘗因逐兔意
樂忘反與其徒十餘人饑倦休息于大樹下忽有一書
生殺驢㧞蒜為具甚備上顧而奇之及與語磊落不凡
問姓名王琚也自此毎遊必過其舍或語多合上意乃
益親之及韋氏専制上憂甚密言之琚曰亂則殺之又
何慮焉上遂納其謀平國内難累拜琚為中書侍郎預
配享
明皇洞曉音律絲管皆造其妙制作諸曲隨意即成如
[004-3a]
不加意尤愛羯鼓横笛云八音之領䄂諸樂不可為比
嘗遇二月初詰旦巾櫛方畢時宿雨始晴景氣明麗殿
庭栁杏將拆上曰對此景物豈得不為他判㫁乎左右
相目將令備酒獨高力士遣取羯鼓上臨軒縱擊一曲
名春光好原注上/自製也神氣自得及顧栁杏皆已發折指而
笑曰不喚我作天公可乎嬪嬙侍臣皆稱萬歳又嘗製
秋風髙毎至秋空迴徹纎埃不起即奏之必逺風徐來
庭葉墜下其神妙如此
[004-3b]
明皇起凉殿拾遺陳知節上疏極諌上令力士召對時
暑毒方甚上在凉殿坐後水激扇車風獵衣襟知節至
賜坐石榻隂霤沈吟仰不見日四隅積水成簾飛灑坐
内含凍復賜冰屑麻節飲陳體生寒慄腹中霤鳴再三
請起方許上猶拭汗不已陳纔及門遺洩狼籍逾日復
故謂曰卿論事宜審勿以己方萬乘也
明皇性俊邁不好琴㑹聽琴正弄未畢叱琴者曰待詔
出謂内官曰速令花奴將羯鼓來為我解穢
[004-4a]
明皇封太山進次滎陽旃然河見巨黒龍命弧矢而親
射之矢發龍滅自是旃然伏流于今百餘年矣按旃然
即濟水溢而為滎遂名旃然左𫝊楚渉潁次于旃然即
其地
武后朝嚴安之挺之昆弟也安之為長安兵曹權過京
兆至今為寮者賴安之之術焉挺之則登厯臺省亦有
時名挺之薄妻而愛其子嚴武年八歲詢其母曰大人
常厚𤣥英原注/妾也未嘗慰省我母何至于斯母曰吾與汝
[004-4b]
子母也以汝尚幼未知之也汝父薄行嫌吾寢陋枕席
數宵遂即懐汝自後相棄為汝父離婦焉其母悽咽武
亦憤惋候父出𤣥英方睡武持小鐵鎚擊碎其首及挺
之歸驚愕視之已斃矣左右曰小郎君戲運鎚而致之
挺之呼武曰汝何戲之甚武曰焉有大朝人士厚其侍
妾困辱兒之母乎故須擊殺非戲也父曰真嚴挺之子
武年二十三為給事黄門明年擁旄西蜀累于飲筵對
客騁其筆札杜甫拾遺乘醉而言曰不謂嚴挺之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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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兒也武恚目久之曰杜審言孫子擬捋虎鬚耶合坐
皆笑以彌縫之武曰與公等飲饌所以謀歡何至于祖
考耶房太尉琯㣲亦有所忤憂怖成疾武母恐害損賢
良遂以小舟送甫下峽母則可謂賢也然二公幾不免
于虎口矣李太白作蜀道難乃為房杜危之也其畧曰
劒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闗萬夫莫開所守或非人化
為狼與豺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
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身西
[004-5b]
望長咨嗟杜初自作閬中行豺狼當路無地遊從或謂
章仇大夫兼瓊為陳子昻拾遺雪獄髙侍御適與王江
寧昌齡申寃當時同為義士也李翰林作此歌朝右聞
之皆疑嚴武有劉焉之志其屬刺史章彛因小瑕武怒
遽命杖殺之後為彛之外家報怨嚴氏之後遂㣲焉
鄭太穆郎中為金州刺史一日忽致書于襄陽于司空
頔其言懇切而傲睨自若似無郡僚之禮書曰閤下為
南溟之大鵬作中天之一柱鶱騰則日月暗搖動則山
[004-6a]
嶽頽真天子之爪牙諸侯之龜鑒也太穆幼孤二百餘
口饑凍兩京小郡俸薄尚為衣食之憂溝壑之期斯須
至矣伏惟賢公息雷霆之威垂特達之節賜錢一千貫
絹一千匹器物一千事米一千石奴婢各十人且曰分
千樹一葉之影即是濃隂減四海數滴之泉便為膏澤
于公覽書亦不嗟訝曰鄭君所須各依來數一半以戎
旅之際不全副其本望也又有匡廬符山人遣童子賫
書乞買山錢百萬公遂與之仍加紙墨衣服等又有崔
[004-6b]
郊秀才者寓居于漢上藴有文藝而家貧與姑婢通其
婢端麗解音律漢南之最也姑貧鬻婢于連帥愛之以
𩔖無雙原注無雙即薛太保/愛妾至今圖畫觀之給錢四十萬郊思之不已
即强就府署願一見焉其婢因寒食節來從事冢還值
郊立于桞隂馬上連泣誓若山河崔生贈之以詩曰公
子王孫逐後塵緑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如海從
此蕭郎是路人或有寫郊詩于公座公覩詩令召崔生
左右莫之測及見郊曰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
[004-7a]
路人便是君製也四百千小哉何惜一書不早相示遂
命婢同歸至于幃幌奩匣悉為贈飾之物有客自零陵
來稱戎昱使君席上有善歌者公遽命召焉戎不敢違
逾月而至及至令唱歌歌乃戎使君送妓之詩其辭曰
寳鈿青蛾翡翠裙糚成掩泣欲行雲慇懃好取襄王夢
莫向陽臺夢使君公曰丈夫不能立功業為異代之所
稱豈可奪人愛姬為己之嬉娯以此觀之誠可竄身于
無人之地遂以繒帛贐行為書謝零陵守
[004-7b]
李尚書翺潭州席上有舞柘枝者顔色憂悴殷堯藩侍
御當筵而贈詩曰姑蘇太守青蛾女流落長沙舞柘枝
滿坐繡衣皆不識可憐粉臉淚雙垂李公詰其事乃故
姑蘇臺韋中丞愛姬之女也李公曰吾與韋族其姻舊
矣速命更舞衣即延入與韓夫人原注吏/部之姪相見顧其言
語清楚宛有冠盖風儀遂于賔榻中選士嫁之舒元輿
侍郎聞之贈李公詩曰湘江舞罷忽成悲便脱蠻靴出
絳帷誰是蔡邕琴酒客魏公懐舊嫁文姬李尚書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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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江有重繫者當大辟引慮之時啟曰昔于羣小専習
一藝願于貴人之前試之乃曰長嘯也公命緩繫而聽
之曰不謂蘇門之風出于赭衣之下遂蠲其罪後鎮山
南夜聞長笛之音而瀏亮不絶問是何人吹也具云府
獄重囚令明日引來官吏遞相尤恐使使囚徒為樂罪
累必深及至公曰汝之吹竹已得其能少不事農桑可
為伶人耳卒歳而憐愍之便令奔去
李相紳督大梁日聞鎮海軍進健卒四人一曰富倉龍
[004-8b]
二曰沈萬石三曰馮五千四曰錢子濤悉能㧞橛角觝
之戲翌日于毬塲内犒勞以老牛筋皮為炙狀瘤魁之
原注魁酒罇也盛一斗二升/多以楢槐瘤為之或銅鑄也坐于地茵大柈令食之
萬石等三人視炙堅麤莫敢就食獨五千瞑目張口兩
手捧炙如虎啖肉丞相曰真壯士也可以撲殺西域健
酋又令試觝戲倉龍等亦不利獨五千勝之十萬之衆
為之披靡于是獨留五千倉龍等退還本道語曰壯兒
過大梁如上龍門也城北門常扄鏁不開開必有事公
[004-9a]
命開之騾子營騷動軍府乃悉誅之自此遂安也李公
既治淮南決呉湘之獄而持法清峻犯之者無宥有嚴
張之風也狡吏奸豪潛形匿迹然出于獨見寮佐莫敢
諫之李元將評事及弟仲將嘗僑寓江都李公羇旅之
年毎止于元將之館而叔呼之榮達之後元將稱弟稱
姪皆不悦也及為孫子方似相容又有崔巡官者居鄭
圃與丞相同年之舊特逺來謁纔到客舍不意家僕與
市人有競詰其所以僕曰宣州館驛崔巡官下其僕與
[004-9b]
市人皆抵極法令捕崔至曰昔嘗識君到此何不相見
也崔生叩頭謝曰適憩旅舍日已遲晩相公尊重非時
不敢具陳卑禮伏希哀憐獲歸鄉里遂縻留服罪笞股
二十送過秣陵時人相謂曰李公宗叔飜為孫子故人
忽作流囚邑人懼禍渡江過淮者衆主吏啓曰户口逃
亡不少丞相曰汝不見淘麥乎秀者在下糠粃隨流隨
流者不必報來自此一言竟無踰境者又有少年勢似
疎簡自云辛氏郎君來謁丞相於晤對之間未甚周至
[004-10a]
先是白居易寄元相詩曰悶勸迂辛酒閒吟短李詩且
曰辛大丘度性迂嗜酒李二十紳短而能詩辛氏郎君
即丘度之子也因謂李公曰小子每憶白二十二丈詩
曰悶勸疇昔酒閒吟甘丈詩李曰辛大有此狂兒吾敢
不存舊乎凡諸宦族快辛子之能忤丞相之受侮有一
曹官到任儀質頗似府公府公見而惡之書其狀曰著
青把笏也請料錢覩此形骸足可駭歎左右皆竊笑焉
又有宿將有過請罰且云老兵倚侍年老而形不加若
[004-10b]
在軍門一百也決竟不免其形凡所書判或是卒然故
趨事者皆驚神破膽矣初李公赴薦嘗以古風求吕光
化溫謂齊員外煦及弟恭曰吾觀李二十秀才之文斯
人必為卿相果如其言詩曰春種一粒粟秋成萬顆子
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中土誰
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先是元相亷察江東之日修龜
山寺魚池以為放生之所戒其僧曰勸汝諸僧好自持
不須垂釣引青絲雲山莫厭看經坐便是浮生得道時
[004-11a]
李公到鎮遊于野寺觀元公詩笑曰僧有漁罟之事必
投于鏡湖後有犯者遂不怒復為二絶以示之云剃髮
多縁是代耕好聞人死惡人生祗園説法無高下爾輩
何勞尚世情汲水添池活白蓮十千鬐鬣盡生天凡庸
不識慈悲意自葬江魚入九泉忽有老僧謁願以因果
喻之丞相問阿師從何處來答曰貧道從來處來遂決
二十曰任從去處去至如浮薄賔客莫敢候問三敎所
來俱有區别海内服其才俊
[004-11b]
李衛公佐武宗平上黨破囘鶻自矜其功于平泉莊置
構思亭伐叛亭以自旌
李丞相囘少嘗遊覃懐王氏别墅王氏先世仕宦子孫
以力自業待之甚厚囘深德之及貴王氏子賫其家牒
求謁不得通于金吾鼓舍伺丞相出拜于道左久之方
省曰故人也遂廩餼之逾旬以前銜除大理評事取告
身面授舊制大理寺官初上召寺僚或在朝五品以上
清資保識王氏本耕田宗無故舊復邀回言之回問有
[004-12a]
狀乎對曰無又曰有紙乎曰無䄂中何物曰告身即取
告身署曰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平章事李囘識仍謂
諸曹長曰此亦五品以上清資也
宣宗幸苑中囘顧仗外舍屋際有倚竹一竿可見者止
尺餘去御馬百歩外遂命弓横綜上挾矢曰朕以法制
威天下而黨羌窮寇敢來干我連年兵不解我今射此
竹卜其濟否左右聳觀上攘䄂挽弓一發洞其竹分而
為二矢貫于外左右呼萬歳賀于馬前未逾月羌果滅
[004-12b]
裴相為宣州觀察朝謝後閒行曲江荷花盛發與省閣
諸公同遊自慈恩至紫雪樓下見五六人坐水次裴與
諸人憩于旁中有黄衣飲酒軒昻笑語輕脱裴稍不平
問曰君所任何官對曰諾即不敢新授宣州廣德縣令
復問裴曰押衙所任何職曰諾即不敢新授宣州觀察
使于是奔走而去一席皆歡聞者大笑左右訪于吏部
云有廣德縣令已請換羅江令矣宣宗在藩邸聞之常
與諸王為笑樂及即位裴為丞相因書麻制回謂左右
[004-13a]
曰諾即不敢新授中書侍郎平章事
長孫趙公朝宴酒酣樂闋顧羣公曰無忌不才幸遇休
明之運因緑寵私致位上公人臣之貴可謂極矣公視
無忌何如越公原注楊素有/大功封越公或對曰不如或曰過之公
曰吾自揣誠不羡越公越公之貴也老而無忌之貴也

李太師光顔女未聘從事許當及幕僚因從容次盛譽
一鄭秀才詞學門閥冀其選揀謝曰李光顔一健兒也
[004-13b]
遭遇多偶立㣲功豈可妄求名族已選得一壻也諸賢
未見乃召客司小將指之曰此即某女之壻也超三五
階軍職厚與金帛足矣
渾太師瑊年十一隨父釋之防秋朔方節度使張齊丘
戲問將乳母來否其年立跳盪功後二年収石堡城収
龍駒島皆有奇數
馬司徒討李懐光自太原引兵至寳鼎下營問其地名
曰埋懐村大喜曰擒賊必矣
[004-14a]
  容止
開元中燕公張説當朝文伯冠服以儒者自處明皇嫌
其異己賜内様巾子長脚羅幞頭燕公服之入謝明皇
大喜
明皇早朝百官趨班上見張九齡風儀秀整有異于衆
謂左右曰朕每見張九齡精神頓生
裴僕射遵慶二十入仕裹拆上巾子未嘗隨俗様凡代
之移易者五六而公年九十時尚幼少所裹者今巾子
[004-14b]
有僕射様
韓晉公久鎮浙西所取賔佐隨其所長無不得人嘗有
故舊子弟投之與語更無他能召之讌而觀之畢席端
坐不旁視不與比坐交言後數日署以隨軍令監庫門
使人視之毎早入惟端坐至夕警察吏卒無敢濫出入

李相國程為翰林學士以階前日影為入候公性懶每
入必逾八磚後號為八磚學士
[004-15a]
鄭珣瑜為河南尹送迎中使皆有常處人吏窺之馬足
差跌不出三五歩議者以珣瑜為河南尹可繼張延賞
而重厚堅正前後莫有及
大中十一年正月一日含元殿受朝太子太師盧鈞年
八十自樂懸南歩而及殿墀稱賀上前舉止中禮士大
夫歎之十二年正月朔含元殿受朝太子少師栁公權
亦年八十復為百官班首自樂懸南歩至殿下力已委
頓及上尊號聖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公權誤曰光武
[004-15b]
和孝御史彈之罰一季俸世譏公權不能退身自止
薛調李瓚同年進士調美姿貌人號為生菩薩瓚俊爽
人號為劍調寛恕而瓚猜忌論者以時人所稱協其性
也劉元章罷江夏入朝以風標自任一日調謁之倒屣
出迎愛其風韻去而復留者數四既去謂左右曰若不
見其案此下/有闕文也調為翰林學士郭妃悦其貌謂懿宗曰
駙馬盍若薛調乎頃之暴卒時以為中鴆卒年四十三
常覽鏡曰薛調豈止四十三乎豈常有言其夀者耶
[004-16a]
杜相審權鎮浙西性寛厚左右僮僕希見其語在翰林
最久習于慎密在鎮三歳自初視事坐于東廰至其罷
去未嘗易處雖大臣經過亦不踰中門視事之暇日未
夕非有故不還私室端黙歛衽常若對賔旅夏日中欲
寢息則顧軍將令下簾或四顧無人即自起去簾鈎以
手捧軸徐下簾至地方拱退進止雍容如畫時杜悰先
達人謂之老杜相審權為小杜相
魏僕射元忠毎立朝必得常處人或記之不差尺寸
[004-16b]
路侍中巖風貌之美為世所聞鎮成都日委執政于孔
目吏邊咸日以技樂自隨宴于江津都人士女懐擲果
之羡雖衛玠潘岳不足為比善巾裹蜀人見必效之後
乃剪紗巾之角以異于衆也閭巷有袨服修容者人必
譏之曰爾非路侍中耶此至鬻豚之肆見儈豕者謂屠
主曰此豚端正路侍中不如用之比方良可笑也以官
妓行雲等十人侍宴移鎮渚宫日于合江亭離筵贈行
雲等感恩多詞有離魂何處㫁烟雨江南岸至今播于
[004-17a]
倡樓也
  自新
江淮客劉圓嘗謁江州刺史崔沆稱前拾遺沆引坐勸
曰諌官不可自稱司直評事可矣須臾他客至圓稱曰
大理司直劉圓沆甚賞之
李銛錡從父弟也為宋州刺史聞錡反狀慟哭悉驅妻
子奴婢無老幼量頭為枷自拘于觀察使朝廷憫之薄

[004-17b]
天寳已前多刺客報恩李汧公勉為開封府鞫囚有意
氣者咸哀勉求生縱而逸之後數歳勉罷官客行河北
偶見故囚厚迎待之告其妻曰此活我者何以報德妻
曰以縑千匹可乎曰未也一千匹可乎亦曰未也妻曰
大恩難報不如殺之故囚心動其僮哀勉密告勉被衣
乘馬而遁比夜半百餘里至津店津店老人曰此多猛
獸何故夜行勉因言其故未畢梁上有人瞥下曰幾誤
殺死長者乃去未明擕故囚夫妻二首而至示勉
[004-18a]
田神功自平盧兵使授淄青節度舊官皆偏裨時部曲
神功平受其拜及此前使判官劉位已下數人並留在
院神功待之亦無降禮後因圍宋州見李光弼與勅使
打毬聞判官張傪至光弼答拜神功大驚歸幕呼劉位
問之曰太尉今日見張郎中來與之答拜是何禮也位
曰判官幕客使主無受拜之禮神功曰公何不早説遂
令屈諸判官謝之曰神功武將起自行伍不知朝廷禮
數誤受判官等拜又不言成神功之過今還諸公拜遂
[004-18b]
一一拜之
包誼江淛人下第遊漢南與劉太真相㑹辯難劉辭屈
責其不敬誼擲盃中其額後太真為禮部侍郎誼應舉
太真覽其文卷于包侍郎佶之家初甚驚歎及視其名
迺包誼也遂黙然至出牓宰相欲有去留面問太真換
一名太真不能對忽記誼之姓名遽言之遂中第
魏僕射本名真宰武后朝𬒳誣構下獄有司將出之小
吏聞之以告魏魏喜曰汝名何曰元忠遂改從元忠焉
[004-19a]
  企羡
進士張倬濮陽王東之曽孫也時初落第兩手捧登科
記頂之曰此千佛名經也其企羡如此
盧把令李揆入蕃揆對德宗曰臣不憚逺使恐死于道
路不達君命上惻然欲免之謂把曰李揆暮老無使把
曰和戎之使且須諳練非揆不可且使揆去向後差使
小于揆年者不敢辭逺使矣揆既至蕃長曰聞唐家第
一人李揆公是否揆曰非也他那箇李揆爭肯到此恐
[004-19b]
其拘留以此謾之也揆門第第一文學第一官職第一
揆致仕東都大司徒杜公罷淮海也入洛見之言及頭
頭第一之説揆曰若道門户有所自承餘裕也官職遭
遇爾今形骸凋瘁看即下世一切為空何第一之有
苖給事子纘應舉次而給事以中風語澁而心中至切
臨試又疾亟纘乃為狀請許入試否給事猶能把筆淡
墨為書曰入其父子之情切如此其年纘及第
開元以後不以姓名而可稱者燕公許公魯公不以名
[004-20a]
而可稱者宋開府陸兖州王右丞房太尉郭令公崔太
尉楊司徒劉忠州楊崖州段太尉位卑而名著者李北
海王江寧李館陶鄭廣文元魯山蕭功曹獨孤常州崔
比部張水部梁補闕韋蘇州二人連呼者岐薛燕許原/注
大手/筆李杜姚宋原注亦/曰蘇宋蕭李原注/文章元和後不以名可稱
者李太尉韋中令裴晉公白太傅賈僕射路侍中杜紫
㣲位卑名著者賈長江趙渭南二人連呼者元白又有
羅鉗吉網原注/酷吏員推韋狀原注/能吏又有四䕫四凶
[004-20b]
于良史為張徐州建封從事每自吟曰出身三十年白
髮衣猶碧日暮倚朱門從朱汚袍赤公聞之為奏章服

韓僕射臯為京兆尹韋相貫之為畿甸尉及貫之入為
相臯為吏部尚書毎至中書韋常異禮以申故吏之敬
臯家自黄門以來三世𫝊執一笏經祖父所執未嘗輕
授于僕人之手歸則别置于卧内一榻以示敬慎
趙昭公以舊相為吏部侍郎考前進士杜元頴宏詞登
[004-21a]
科及鎮荆南又奏為從事杜公入相昭公復掌選至杜
出鎮西川奏宋相申錫為從事數年杜以南蠻入寇貶
刺循州遂卒宋以宰相被誣謫佐開州後數年昭公始
卒公凡八在銓衡三領節鎮皆帶府號為尚書惟不歴
工部其兵部太常皆再任年八十七嵗其間未嘗遇重
疾儉素案儉素趙璘因/話録作異致壽考為朝中之首
權文公德輿身不由科第嘗知貢舉三年門下所出諸
生相繼為公相號得人之盛
[004-21b]
趙郡李氏元和初三祖之後同時一人為相藩南祖吉
甫西祖絳東祖而皆第三至太和開成間又各一人前
後在相位德裕吉甫之子固言藩再從弟皆第九珏亦
絳之近從
李尚書益有宗人庶子同名俱出于姑臧公而人謂尚
書為文章李益庶子為門户李益而尚書尚兼門地焉
嘗姻族間有禮㑹尚書歸笑謂家人曰大堪笑今日局
席兩箇座頭總是李益
[004-22a]
李太師逢吉知貢舉牓未放而入相禮部尚書王播代
放牓及第人就中書見座主時謂好腳迹門生前世未

陽城為朝士家苦貧常以布衾木枕質錢數萬人爭取

李愿司空兄弟九人四有土地願為夏州徐泗鳯翔宣
武河中五節度憲為江西觀察嶺南節度愬為唐鄧襄
陽徐泗鳯翔澤潞魏博六節度聽為夏州靈武河東鄭
[004-22b]
滑魏博邠寧七節度一門登壇受鉞無比焉
胡尚書証河中人太傅昭公鎮河中尚書建節赴振武
備桑梓禮入謁持刺稱百姓獻昭公詩云詩書入京國
旌斾過鄉闗州里榮之進士趙櫓著鄉籍一篇誇河東
人物之盛皆實録也同鄉中趙氏軒冕文儒最著曾祖
祖父世掌綸誥櫓昆弟五人進士及第皆歴臺省盧少
傅𢎞宣盧尚書簡辭𢎞正簡求皆其姑子也時稱趙家
出外家敬氏先世亦出自河中人物名望皆謂至盛櫓
[004-23a]
著鄉籍載之
楊僕射於陵在考功時與李師稷及第至其子相國嗣
復知舉門生集候僕射而李公在座時人謂之楊家上
下門生世有姑之壻與姪之壻謂之上下同門蓋以此
況也
李相石庾尚書承宣門生不數年李佐魏博軍因奏事
特賜紫而庾尚衣緋人謂李侍御將紫底緋上座主
李相宗閔知貢舉門生多清雅俊茂唐冲薛庠𡊮都時
[004-23b]
謂之玉笋
桞公權與族孫璟開成中同在翰林時稱大栁舍人小
栁舍人自祖父郎中芳已來奕世文學居清列久在名
場淹屈又擢第首冠諸生當年宏詞登高科十餘年便
掌綸誥侍翰苑性喜汲引後進多出其門以誠明待物
不妄然諾士益附之
開成三年書判考官刑部員外郎紇于公崔相羣門生
也紇于及第時于崔相新昌宅小㕔中集見座主及為
[004-24a]
考官之前假居崔相故第亦于此㕔見門生焉是年科
目八人勅頭孫河南榖先于鴈門公為丞紇干封鴈門

文宗自太和乙卯歲後常戚戚不樂事稍間則必有歎
息之音㑹幸三殿東亭見横御架巨軸上指謂畫工程
修己曰此開元東封圗也命内臣懸于東廡下上舉玉
如意指張説輩歎曰使吾得其中一人則可見開元之

[004-24b]
文宗為莊恪太子選妃朝臣家子女悉令進名中外為
之不安上知之謂宰臣曰朕欲為太子求汝鄭間衣冠
子女為新婦扶出來田舍齁齁地如聞朝臣皆不願與
朕作親情何也朕是數百年衣冠無何神堯打朕家事
羅訶去案此句文義難解疑有/脱誤或是當時俚語遂罷其選
馮河南宿之三子陶寛圖兄弟連年進士及第連年登
宏詞科一時之盛無比太和初馮氏進士十人宿家兄
弟叔姪亦八人焉
[004-25a]
李右丞廙年二十九為尚書右丞
宣宗好儒多與學士小殿從容議論殿柱自題曰鄉貢
進士李某或宰臣出鎮賦詩以贈之凡對宰臣及上言
者必先整容貎易衣盥手然後召見語及政事即終日
忘倦
宣宗愛羡進士毎對朝臣問登第否有以科名對者必
有喜便問所賦詩賦題并主司姓名或有人物優而不
中第者必歎息久之嘗于禁中題鄉貢進士李道龍宦
[004-25b]
官知書自文宣二宗始
宣宗尚文學尤重科名大中十年鄭顥知舉宣宗索登
科記顥表曰自武德以後便有進士諸科所𫝊前代姓
名皆是私家記録臣尋委當行祠部員外郎趙璘採訪
諸科目記撰成十三卷自武德元年至于聖朝勅翰林
自今放牓後仰寫及第人姓名及所試詩賦題目進入
仰所司逐年編次
李某為中丞奏孔尚書溫徐相商為監察御史孔為中
[004-26a]
丞李在外多年除宗正少卿歸而為丞郎每讌集時人
以為盛事
大中九年沈侍郎詢以中書舍人知舉其門生李彬父
叢為萬年令同年有起居之㑹倉部李郎中蠙時在座
因戲諸進士曰今日極盛某與賢座主同年謂郴州李
侍郎也衆皆以為異是日數公皆詣賔客馮尚書審則
又郴州座主楊相國之同年也舉座異之
張不疑進士擢第宏詞登科當年四府交辟江西李中
[004-26b]
丞凝東川李相回淮南李相紳興元歸僕射融皆當時
盛府不疑赴淮南命到府未幾以協律郎卒不疑娶崔
氏以不協出之後娶顔氏
東裔有識山川者徧禮五嶽一拜而退惟入闗望華山
自闗西門歩歩禮拜至山下仰望嘆詫七日而去謂京
師衣冠文物之盛由此而致
崔起居雍少有令名進士第與鄭顥齊名士之遊其門
者多登第時人語為崔雍鄭顥世界自起居郎出守和
[004-27a]
州遇龎勛寇厯陽雍棄城奔浙西為路巖所構賜死雍
兄明序福兄弟八人皆進士列甲乙科當時號為㸃頭
崔家澹容貌清痩明白擢第升朝崔鉉辟入幕先是朝
中以流品為朋甲以名德清重者為首咸通中李都為
大龍甲頭沙汰名士以緯緯其伍涓澹兄弟也澹在品
中以涓强侵為麤卒不取焉涓卑屈欲見取其黨皆避

琅邪王氏與太原皆同出于周琅邪之族世貴號&KR0008
[004-27b]
王氏太原子弟爭之稱是己族然實非也太原自號鈒
鏤王氏崔氏博陵與清河亦上下其望族博陵三房第
二房雖長今其子孫即皆拜第三房子弟為伯叔老盖
第三房㛰娶晚遲世數因而少故也始臧李氏亦然其
第三房皆受大房第二房之禮清河崔氏亦小房最著
崔程出清河小房也世居楚州寳應縣號八寳崔氏寳
應本安宜縣崔氏夢捧八寳以獻勅改名焉程之姨北
門李相蔚之夫人蔚乃姑臧小房也判鹽鐵程為揚州
[004-28a]
院官舉呉堯卿蔚以為得人竟亂筦擢之任程累郡無
政績小杜相聞程諸女有容德致書為其子讓能娶焉
程初辭之謂人曰崔氏之門若有一杜郎其何堪矣而
杜相堅請不已程不能免乃于寳應諸院取一娣姪嫁
之其後讓能貴為國夫人而程之女不顯
進士舉人各樹名甲元和中語曰欲入舉塲先問蘇張
蘇張猶可三楊殺我後有東西二甲東呼西為茫茫隊
言其無藝也開成㑹昌中又曰魯紹瓌蒙識即命通又
[004-28b]
曰鄭楊段薛炙手可熱又有薄徒厚徒多輕侮人故裴
泌侍御作美人賦譏之後有瓌值韋羅甲又曰瑝值都
雍識即命通又有大小二甲又有注已甲又有四字甲
言深輝軒庭又四凶甲又芳林十哲言其與宦官交遊
若劉煜任江泊李巖士蔡鋌秦韜玉之徒鋌與巗士各
將兩軍書題求華州解元時謂對軍解頭太和中又有
杜顓竇紃蕭嶰極有時稱為後來領袖杜昇自拾遺賜
緋後應舉及第又拜拾遺時號著緋進士鄭延昌相公
[004-29a]
為京兆尹兼知貢舉
白居易葬龍門山河南尹盧貞刻醉吟先生𫝊于石立
于墓側相𫝊洛陽士人及四方游人過矚墓者必奠以
巵酒故冢前方丈之土常成渥
崔魏公鉉與江西李侍郎騭同在李相石襄陽幕中鉉
自下追入不二年拜丞相騭時在幕為李相草賀書曰
賔筵初啟曽陪樽爼之歡將幕未移已在陶鈞之下原/注
杜佑佐權德輿幕李珏佐牛/僧孺幕後與使主同為相
[004-29b]
鄭裔綽為浙東觀察使奏侍御史鄭公綽為副使幕客
與府主同姓聯名甚寡
咸通末鄭渾之為蘇州録事談銖為鹺院官鍾輻為院
巡俱廣文時湖州牧李超趙蒙相次俱狀元二郡地土
相接時為諾曰湖接兩頭蘇連三尾
蘇員外粹與母弟冲俱鄭都尉顥門生後粹為東陽守
冲為信陽守欲相見境上本府許之兩郡之守㩦賔客
同府主出省俱自外郎兄弟之榮少比
[004-30a]
范陽盧自興元元年癸亥德宗幸梁洋二年甲子鮑防
侍郎知舉至乾符二年乙未崔沆侍郎知舉計九十二
年而二年停舉九十年中登進士者一百一十六人諸
科在外而為子皆聯子案此句疑/有訛誤所不聯者不十數人
然而後謂盧氏不出座主自唐來唯景雲二年考功員
外郎盧逸知舉後無繼者韋都尉保衡常怪之咸通十
三年盧莊為閣長都尉欲以知禮部莊七月卒盧相擕
在中書以為恥廣明元年乃追盧渥中丞入知舉帖經
[004-30b]
後黄巢犯闕天子幸蜀韋昭度侍郎于蜀代之放十二

閩自貞元以前未有進士觀察使李錡始建庠序請獨
孤常州及為新學記云縵胡之纓化為青衿林藻弟藴
與歐陽詹覩之歎息相與結誓繼登科第
薛元超謂所親曰吾不才富貴過平生有三恨恨始不
以進士擢第不娶五姓女不得修國史
高宗承貞觀之後天下無事上官侍郎儀獨持國政嘗
[004-31a]
凌晨入朝循洛水堤歩月徐轡詠云脉脉廣川流驅馬
厯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風秋音韻清亮羣公望之
猶若神仙焉
明皇既誅韋氏擢用賢良革中宗之政依貞觀故事有
志者莫不想太平中書令姚元崇侍中宋璟御史大夫
畢構河南尹李傑皆一時之選時人稱姚宋畢李焉
開元二十三年加榮王已下官勅宰臣入集賢院分寫
告身以賜之侍中裴耀卿因入書庫觀書既而謂人曰
[004-31b]
聖上好文書籍之盛事自古未有朝宰充使學徒雲集
官家設教盡在是矣前漢有金馬石渠後漢有蘭臺東
觀宋有總章陳有德教周則虎門麟趾北齊有仁夀文
林雖載在前書而事皆瑣細方之今日則豈得扶輪捧
轂者哉
  傷逝
天寳十五載正月安禄山反陷洛陽王師敗績闗門不
守車駕幸蜀次馬嵬驛六軍不發賜貴妃死然後駕發
[004-32a]
行至駱谷上登髙平馬上謂力士曰吾蒼皇出狩不及
辭宗廟此山絶髙望見秦川吾今遙辭陵廟下馬東向
再拜嗚咽流涕左右皆泣又謂力士曰吾取張九齡之
言不至于此乃命中使往韶州以太牢祭之既而取長
笛吹自製曲曲成復流涕詔樂工録其譜至成都乃進
譜而請名上已不記顧左右曰何也左右以駱谷望長
安索長笛吹出對之良久曰吾省矣吾因思九齡可號
為謫仙怨有人自西川𫝊者無由知其本末但呼為劒
[004-32b]
南神曲其音怨切動人大厯中江南人盛𫝊隨州刺史
劉長卿左遷睦州司馬祖筵聞之長卿隨撰其詞意頗
自得蓋亦不知事之始詞云晴川落日初低惆悵孤舟
解攜鳥去平蕪逺近人隨流水東西白雲千里萬里明
月前溪後溪獨恨長沙謫去江潭春草萋萋其後台州
刺史竇𢎞餘以長卿之詞雖美而與本曲意興不同復
作詞以廣不知者其詞曰兵塵犯闕衝闗金輅提攜玉
顔雲雨此時消散君王何日歸還傷心朝恨暮恨囬首
[004-33a]
千山萬山獨望天邊初月蛾眉獨自彎彎
德宗初登勤政樓外無知者望見一人衣緑乘驢戴㡌
至樓下仰視久之俛而東去上立遣宣宗京尹令以物
色求之尹召萬年捕賊官李銘使促求訪李尉佇立思
之曰得必矣出召幹事所由春明門外數里内應有諸
司舊職事伎藝人悉捜羅之而緑衣果在其中詰之對
曰某天寳舊樂工也上皇當時數登此樓每來鴟必集
樓上號隨駕老鴟某自罷居城外更不復見今羣鴟盛
[004-33b]
集又覺景𧰼宛如昔時必知天子在上悲喜且欲泣下
于是勅盡収此輩却係教坊李尉亦為京尹所擢用後
至郡守
貞元四年劉太真侍郎入貢院寄前主司蕭聽尚書詩
曰獨坐貢闈裏愁心芳草生山公昨夜事應見此時情
太和九年仇士良誅王涯鄭注上或登臨遊幸雖百戲
列于前未嘗少悦往往瞠目獨語左右不敢進問題詩
云輦路生春草上林花發時憑高何限意無復侍臣知
[004-34a]
更于殿内看牡丹翹足凭欄誦舒元輿牡丹賦云俯者
如愁仰者如悦開者如語合者如咽久之方省元輿詞
不覺歎息泣下時有宮人沈阿翹為上舞河滿子詞聲
態宛轉鍚以金臂環乃問其從來阿翹曰妾本呉元濟
女元濟敗因入宫
王太尉播少貧居瓜州寄食多為人所薄及登第歴榮
顯掌鹽鐵三十餘年自劉忠州之後無如播者後鎮淮
南乃遊瓜洲故居賦詩感舊李衛公出在蜀闗而致和
[004-34b]
其詩以寄播
宣宗以憲宗常幸青龍寺命複道開便門至寺昇眺追
感者久之
杜豳公喪公主進狀請落駙馬都尉云臣每見官街有
駙馬字悽感難勝
太宗謂梁公曰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
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嘗保此三鏡用防己
過今魏徴殂逝一鏡亡矣
[004-35a]
太宗聞虞監亡哭之慟曰石渠東觀之中無復人矣
杜羔有至性其父為河北尉卒母非嫡經亂不知所之
羔常抱終身之感㑹堂兄兼為潞州府判官鞫獄于私
第有老婦辯對見羔出入竊謂人曰此少年狀𩔖吾夫
詰之乃羔母也自此迎歸又往求先人之墓邑中故老
已盡不知所詢館于佛寺日夜悲泣忽視屋柱煙煤之
下見字數行拂而視之乃其父遺迹言我子孫若求吾
墓當于某村某家問之羔號哭而往果有老父年八十
[004-35b]
餘指其丘壠遂得歸葬
  栖逸
宣州當塗𨼆居山巖即陶貞白鍊丹所也鑪迹猶在後
為佛舍有僧名彦範俗姓劉雖為沙門而通儒學邑人
呼為劉九經顔魯公韓晉公劉忠州穆監寧獨孤常州
皆與之善各執經受業者數十人年八十猶强精神僧
律不虧唯頗嗜飲酒亦不亂學者有攜壺至者欣然受
之毎飲三數盃則講説方鋭所居有小圃自植茶為鹿
[004-36a]
所損衆勸以短垣隔之諸名士悉為運石共成穆兵部
贄事之最謹嘗得美酒密以小甆壺置于懐中累石之
際白師曰有少好酒和尚飲否彥範笑而滿引徐謂穆
曰不用般石且來聽書遂與剖析奥㫖至多不倦人有
得穆兵部遺彦範書者其辭云某偶忝名宦皆因善誘
自居班列終日塵屑却思昔歲臨清澗䕃長松接侍座
下獲聞㣲言未知何時復遂此事遙瞻水中月嶺上雲
但馳攀想而已和尚薄于滋味深于酒德所食僅同嬰
[004-36b]
兒所飲或如少壯常恐尊體有所不安中夜思之實懐
憂戀其誠切如此月日之下稱門人姓名狀和尚前
元和初南嶽道士田良逸蔣含𢎞有道業逺近稱之號
曰田蔣良逸天資髙峻虚心待物不為表飾吕侍郎渭
楊侍郎憑觀察湖南皆師事之潭州旱祈雨不應或請
邀之楊曰田先生豈為人祈雨者耶不得已迎之良逸
蓬髮敝衣欣然就舉到郡亦終無言即日降雨所居嶽
觀内建黄籙壇塲已俱而天隂晦弟子請先生祈晴良
[004-37a]
逸亦無言岸幘垂髮而坐左右整冠履扶而昇壇亦遂
晴霽嘗有村老持一絹襦來施良逸對衆便著坐客竊
笑不以介意楊憑嘗迎至潭州良逸方洗足使到乘小
舟便行侍者以履襪追及于衡門即于門外坐甎堦著
襪若無人在旁楊自京尹謫臨賀尉使使候之遺以銀
器良逸受之便悉付門人使還良逸曰報汝阿郎不久
即歸勿憂也未幾楊果移杭州長史良逸未嘗干人人
至亦不送不記人官位姓名第與吕渭分最深後吕郎
[004-37b]
中温為衡州刺史因祭嶽候先生告以使君侍郎之子
及温入良逸下繩牀撫其背曰你是呂渭兒子耶温泫
然降堦先生亦不止其真率如此良逸母為喜王寺尼
寺中皆呼良逸為小師良逸常日負兩束薪以奉母或
自有故不及往即弟子代送之或𫝊寺衆晨起見一虎
在田媪門外走以告媪媪曰毋怪應是小師使致柴耳
含𢎞有操尚時人以為不及良逸然二人齊名常兄事
良逸善符術後居九真觀曾使弟子至縣市齎物不及
[004-38a]
期還詰其故云于山口遇猛虎當道不去以故遲滯含
𢎞曰吾居此庇渠已多時何敢如此即以一符置所見
處明日虎踣符下含𢎞聞之曰吾本以符却之豈知遂
死既以害物安用術為取符焚之後不復留意又有歐
陽平者行業亦高兄事含𢎞而道業不及也歐陽一夕
夢三爐自天而下若有召説既寤潛告人曰二先生不
久去矣我繼之俄而田良逸死含𢎞次年卒桐柏山陳
寡言徐虚符馮雲翼三人皆田之弟子也衡山周混汙
[004-38b]
蔣之弟子也陳徐在東南品地比田蔣而馮在歐陽之
列周自幼入道善科法亦為南嶽之冠
江南多名僧貞元元和已來越州有清江清畫婺州有
乾俊乾輔時謂之會稽二清東陽二乾
白居易少傅分司東都以詩酒自娯著醉吟先生傳以
自叙盧尚書簡辭有别墅近伊水亭榭清峻方冬與羣
從子姪同登眺嵩洛既而霰雪㣲下説鎮金陵時江南
山水毎見居人以葉舟浮泛就食菰米鱸魚思之不忘
[004-39a]
逡巡忽有二人衣蓑笠循岸而來牽引篷艇船頭覆青
幕中有白衣人與衲僧偶坐船後有小竈安銅甑而炊
丱角僕烹魚煮茗泝流過于檻前聞舟中吟笑方甚盧
歎其髙逸不知何人從而問之乃白居易與僧佛光自
建春門往香山精舍
李瞻漢之子有文學氣貎淳古非其人雖富貴不交也
累遷司封郎中歸茅山徵拜給事中不就兩京亂竟不
罹其禍
[004-39b]
李尚書褒晚年修道居陽羡川石山後長子召為呉興
次子昭為常州當時榮之
呉郡陸龜蒙字魯望舊族也其父賔虞進士甲科浙東
從事侍御史家于蘇臺龜蒙幼精六籍弱冠攻文與顔
蕘皮日休羅𨼆呉融為益友性髙潔家貧思養親之禄
與張摶為呉興廬江二郡倅著呉興實録四十卷松陵
集十卷笠澤叢書三卷丞相李公蔚盧公擕景重之羅
給事寄陸詩云龍樓李丞相昔歳仰高文黄閣今無主
[004-40a]
青山竟不焚蓋嘗有徵聘之意唐末以左拾遺授之詔
下之日疾終光化三年贈右𥙷闕呉侍郎融立𫝊貽史
官右𥙷闕韋莊撰誄文相國陸希聲撰碑文給事中顔
蕘書皮日休博士為詩友㓂死浙中方干詩名著于呉
中陸未許之一旦頓作詩五十首裝為方干新製時軰
吟賞降仰陸謂曰此乃下官效方干之所作也方詩在
模範中爾奇意精識者亦然之薛許州能以詩道為己
任還劉夢得詩卷有詩云百首如一首卷初如卷終譏
[004-40b]
劉不能變態乃陸之比也
天寳之亂元結自汝墳率隣里南投襄漢保全者千餘
家乃舉兵宛葉之間有城守扞宼之力結天寳中稱中
行子始在商餘山自稱元子逃難入猗玗沮始稱猗玗
子或稱浪士漁者呼為聱叟酒徒呼為漫郎
崔趙公嘗問徑山曰弟子出家得否徑山曰出家是大
丈夫事非將相所為也
大歴中闗東饑疫人多死滎陽人鄭捐率有力者每卿
[004-41a]
為一大墓以葬棄尸謂之鄉葬翕然有仁義之聲損盧
藏用之甥不仕鄉里號為雲居先生
竟陵僧于水濵得嬰兒者育為弟子稍長自筮得蹇之
漸繇曰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乃姓陸氏字鴻漸名
羽有文學多意思恥一物不盡其妙最曉茶鞏縣為甆
偶人號陸鴻漸買十器得一鴻漸市人沽茗不利輒灌
注之羽于江湖稱竟陵子于南越稱桑苧翁貞元末卒
韓愈好竒嘗與客登華山絶頂度不可下返發狂慟哭
[004-41b]
為遺書華隂令百計取之乃下
陽城居夏縣拜諌議大夫鄭鋼居閿鄉拜右拾遺李周
南居曲江拜校書郎時人以為轉逺轉高轉近轉卑也
  賢媛
髙祖乃煬帝友人煬帝以圖讖多言姓李將王每排斥
之而後因大㑹煬帝目上呼為阿婆面上不懌歸家色
猶摧沮后怪而問久之方説帝目某為阿婆面后喜曰
此可相賀公是襲唐公唐之為言堂也阿婆面是堂主
[004-42a]
上大悦
上都崇勝寺有徐賢妃妝殿太宗召妃乆不至怒之因
進詩曰朝來臨鏡臺妝罷且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詎
能來
狄仁傑為相有盧氏堂姨居午橋南别墅未嘗入城仁
傑伏獵毎脩禮甚謹嘗雪後休假候盧氏安否適見表
弟挾弧矢攜雉兔來歸羞味進于堂上顧揖仁傑意甚
輕傲仁傑因啟曰某今為相表弟有何欲願悉力從其
[004-42b]
意姨曰吾止有一子不欲令事女主仁傑慙而去
明皇桞媫妤有才學上甚重之媫妤妹適趙氏性巧慧
因使工鏤板為雜花象之而為夾結因媫妤生日獻王
皇后一匹上見而賞之因勅宮中依様製之當時甚秘
後漸出遍于天下乃為至賤所服媫妤生延王肅宗肅
宗見王則語左右曰我與王兄弟中更相親外家皆闗
中貴族盖桞氏奕葉貴盛人物盡髙方輿公康城公皆
北史有𫝊矣睦州後邁風格特異自隋之後家富于財
[004-43a]
嘗因調集至京師有名娼曰嬌陳者姿藝俱美為士子
之所奔走睦州一見因求納焉嬌陳曰第中設錦帳三
十重則奉事終身矣本易其少年乃戲之也翌日遂如
言載錦而張之以行嬌陳大驚且賞其竒特竟如約入
桞氏之家執僕媵之禮節操為中表所推明皇在人間
聞嬌陳之名及召入宫見上因涕泣稱痼疾且老上知
其不欲背栁氏乃許其歸因語之曰我聞桞家多賢女
子可以備職者為我求之嬌陳乃以睦州女弟對乃選
[004-43b]
入充婕妤生延王及永穆公主焉
明皇在禁中嘗稱阿瞞亦稱鴉壽安公主是曹野那姬
所生也以其九月而誕遂不出降常令衣道衣主香火
小字蟲娘明皇呼為師娘時代宗起居上曰汝在東宫
甚有令譽也因指壽安曰蟲娘是鴉女汝後可與一名
號及代宗在靈州遂命蘇發尚之封壽安公主也
刑部郎中元沛之妻劉氏全白之妹賢而有文學著女
儀一篇亦曰直訓劉既寡居奉道受籙于呉筠先生清
[004-44a]
苦壽考長子固早有名官歴省即刺史國子司業次子
察進士及第累佐使府後𨼆居廬山察之長子潾好道
不仕次子充進士及第亦尚道家
和政公主肅宗第三女也降栁潭肅宗宴于宮中女優
有弄假官戲緑衣秉簡謂之參軍椿天寳末番將阿布
思伏法其妻配掖庭為善優因使隸樂工是日遂為參
軍椿上及侍宴者笑樂公主獨俛首嚬眉不視上問其
故公主遂諌曰禁中侍女不少何必須得此人使阿布
[004-44b]
思真逆人也其妻亦同刑人不合近至尊之座果寃横
又豈忍使其妻與羣優雜處為笑謔之具哉妾雖至愚
深以為不可上亦憫惻遂罷戲而免阿布思之妻由是
賢重公主即栁晟母
郭子儀鎮汾陽時殿中栁芳為掌書記栁君有母汾陽
王毎因大讌嘗誡左右曰栁侍御太夫人就棚可先來
告及趙夫人輿至王降階與僚屬序立候至棚而退嘗
謂栁君曰子儀幼孤不識奉養今日幸忝恩寵踰望雖
[004-45a]
為貴盛實無侍御之榮因嗚咽久之又曰若太夫人許
見顧子儀之家當使南陽夫人以下執爨子儀自捧饌
而趙夫人以清潔自居終不一往
劉𤣥佐貴為將相其母月織縑一匹示不忘本毎觀𤣥
佐視事見縣令走階下退必語𤣥佐貴為將相吾向見
長官白事卑敬不覺恐悚思汝父為吏本縣時常畏長
官汗慄今爾當㕔據案待之亦何安也因喻以朝廷恩
寄之重須務捐軀故𤣥佐終不失臣節
[004-45b]
陸相贄知舉放崔相羣羣知舉而陸氏子簡禮被黜羣
妻李夫人謂羣曰子弟成長盍置莊園乎公曰今年已
置三十所矣夫人曰陸氏門生知禮部陸氏子無一得
第者是陸氏一莊荒矣羣無以對
 
 
 
 唐語林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