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108 御纂朱子全書-宋-朱熹 (master)


[061-1a]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一
  歴代一
   唐虞三代
 問堯舜在湯武時還做湯武事否曰堯舜且做堯舜看
  湯武且做湯武看看得其心分眀自見得
 堯舜之禪授湯武之征伐分眀有優劣不同却要都囬
  䕶教一班少閒便說不行且如孔子謂韶盡羙矣又
[061-1b]
  盡善也武盡羙矣未盡善也分眀是武王不及舜文
  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武王勝殷殺紂分眀
  是不及文王泰伯三以天下讓其可謂至徳也矣分
  眀太王有翦商之志是太王不及泰伯葢天下有萬
  世不易之常理又有權一時之變者如君君臣臣父
  父子子此常理也有不得已處即是變也然畢竟還
  那常理底是今却要以變来壓著那常底說少間只
  見說不行說不通了若是以常人去比聖賢則說是
[061-2a]
 與不是不得若以聖賢比聖賢則自有是與不是處
 湏與他分箇優劣今若隠避囬互不說亦不可又云
 如可與立可與權若能可與立時固是好然有不得
 已䖏只得用權蓋用權是聖人不得已處那裏是聖人
 要如此又問堯舜揖遜雖是盛徳亦是不得已否曰
 然
湯武之征伐只知一意惻怛救民而已不知其他
問武未盡善曰若不見得他性之反之不同處又豈所
[061-2b]
 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乎舜與武王固不待論今且論
 湯武則其反之至與未至雖非後學所敢議然細讀
 其書恐亦不待聞樂而知之也請問曰以書觀之湯
 畢竟反之工夫極細宻但以仲虺稱湯處觀之如以
 禮制心以義制事等語又自謂有慚徳覺見不是往
 往自此益去加功如武王大故踈其數紂之罪辭氣
 暴厲如湯便都不如此以上語/類四條
舜紀所論三事其一許由者是已然當全載史遷本語
[061-3a]
 以該卞随務光之流不當但斥一許由而已也然太
 史公又言箕山之上有許由冡則又眀其實有是人
 亦當時之髙士但無堯讓之事耳此其曲折之意蘇
 子亦有所未及也其一瞽象殺舜葢不可知其有無
 今但當知舜之負罪引慝號泣怨慕象憂亦憂象喜
 亦喜與夫小杖則受大杖則走父母欲使之未甞不
 在側欲求殺之則不可得而已耳不必深辨瞽象殺
 舜之有無也其一舜禹避朱均而天下歸之則蘇子
[061-3b]
 慮其避之足以致天下之逆至益避啟而天下歸啟
 則蘇子又譏其避之為不度而無耻於是凡孟子史
 遷之所傳者皆以為誕妄而不之信今固未暇質其
 有無然蘇子之所以為說者類皆以世俗不誠之心
 度聖賢則不可以不之辨也聖賢之心淡然無欲豈
 有取天下之意㢤顧辭讓之發則有根於所性而不
 能已者茍非所據則雖巵酒豆肉猶知避之况乎秉
 權據重而天下有歸己之勢則亦安能無所惕然於
[061-4a]
 中而不逺引以避之哉避之而彼不吾釋則不獲已
 而受之何病於逆避之而幸其見舍則固得吾本心
 之所欲而又何恥焉惟不避而強取之乃為逆偃然
 當之而彼不吾歸乃可耻耳如蘇子之言則是凡世
 之為辭讓者皆隂欲取之而陽為遜避是以其言反
 於事實至於如此而不自知其非也舜禹之事世固
 不以為疑今不復論至益之事則亦有不能無惑於
 其說者殊不知若太甲賢而伊尹告歸成王冠而周
[061-4b]
 公還政宣王有志而共和罷此類多矣當行而行當
 止而止而又何耻焉蘇子葢賢共伯而尚何疑於益哉
 若曰受人之寄則當遂有之而不可歸歸之則為不
 度而無耻則是王莾曹操司馬懿父子之心而楊堅
 夫婦所謂騎虎之勢也乃欲以是而語聖賢之事其
 亦誤矣古史/餘論
以伊尹為天民葢以其事言之如耕莘應聘之事即分
 眀見得有此蹤跡也治亦進亂亦進是指五就湯五
[061-5a]
 就桀而言乃是就湯之後以湯之心為心非不待可
 行而遽行之謂也傅說是大賢比伊尹湏少貶其見
 可而後行雖同但所以行者或不及耳周孔又髙直
 是正己而物正之事可行而行亦有所不足道矣答/馮
 作/肅
文王之事紂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見其他兹其所
 以為至徳也若謂三分天下紂尚有其一未忍輕去
 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澤未忘厯數未終紂惡未甚聖
[061-5b]
 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夲心葢有
 不得已焉耳若是則安得謂之至徳哉至於武王之
 伐紂觀政於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武
 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己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
 予弗順天厥罪惟均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順
 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荅范伯崇○以/上文集三條
  春秋
周自東遷之後王室益弱畿内疆土皆為世臣據襲莫
[061-6a]
 可誰何而畿外土地亦皆為諸侯争據天子雖欲分
 封而不可得如封鄭桓公都是先用計指射鄶地罔
 而取之亦是無討土地處此後王室子孫豈復有疆
 土分封某甞以為郡縣之事已萌於此矣至秦時是
 事勢窮極去不得了必湏如此做也
楚地最廣今之襄漢皆是儘是強大齊晉若不更伯椘
 必吞周而有天下縁他極强大所以齊威晉文責之
 皆是沒𦂳要底事威公豈不欲將僣王猾夏之事責
[061-6b]
 之但恐無収殺故只得如此至如晉文城濮之戰依
 舊委曲還他許多禮數亦如威公之意然此處亦足以見
 先王不忍戕民之意未泯也設使威文所以責之者
 不少假借他定不肯服兵連禍結何時而已到得戰
 國斬首動是數萬無復先王之意矣
管仲内政士鄉十五乃戰士也所以教之孝悌忠信尊
 君親上之義夫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故雖覇
 者之道亦必如此
[061-7a]
問晉伐原以示信大蒐以示禮此是信禮否曰此是假
 禮信之名以欺人欲舉而用之非誠心也如湯之於
 葛葛云無以供粢盛湯使亳衆往為之耕葛云無以
 供犧牲湯使人遺之牛羊至於不得已而後征之非
 是以此餌之而圗以殺之也又云司馬遷云文王之
 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皆是降隂徳以分紂之天
 下不知文王之心誠於為民者若此又云漢髙祖取
 天下所謂仁義者豈有誠心哉其意本謂項羽背約
[061-7b]
 及到新城遇三老董公遮道之言方假此之名以正
 彼之罪所謂縞素發䘮之舉其意何在似此之謀看
 當時未必不是欲項羽殺之而後罪之也
因論寗武子義剛言春秋時識義理者多曰也是那時
 多世臣君臣之分宻其情自不能相舍非是皆曉義
 理古時君臣都易得相親天下有天下之君臣一國
 有一國之君臣一家有一家之君臣自秦漢以来便
 都遼絶今世如士人猶略知有君臣之分若是田夫
[061-8a]
 去京師動數千里他曉得甚麽君臣
子升問伍子胥曰父不受誅子復讐可也謂之亂臣賊
 子亦未可又問還是以其出亡在外而言亦可以為
 通論否曰古人自有這般事如不為舊君服之義可
 見後世天下一家事體又别然亦以其出亡之故若
 曽臣事之亦不可也又問父死非其罪子亦可仕否
 曰不可孫曽如何曰世數漸逺終是漸輕亦有可仕
 之理但不仕者正也可仕者權也
[061-8b]
越都㑹稽土地只如今濶狭後并吴了却移都平江亦
 名㑹稽秦後於平江立㑹稽郡吴越國勢人物亦不
 争多越尚著許多氣力今敵何止於吴所以圗之者
 又不及越如何濟事今做時亦湏著喫些艱辛如越
 始得范蠡文種未是難二人皆在越籠絡中此是難
 某在紹興想像越當時事亦自快人越只一小國當
 時亦未甚大叚富貴在越自克如此亦未是難事然
 自越之後後来不曽見更有一人似之信立事之難
[061-9a]
 也以上語/類七條
  戰國
義剛論田子方貧賤驕人之說雖能折子擊却非知道
 者之言不成我貧賤便可凌人此豈忘乎貧賤富貴
 者哉陳仲亨不以為然次日請問先生曰他是為子
 擊語意而發但子方却别有箇意思他後面說言不
 用行不合則納履而去此是說我只是貧賤不肯自
 詘說大人則藐之孟子也如此說雖曰聖人無小大
[061-9b]
 無敢慢不肯如此說但視那為富貴權勢所移者有
 間矣聖人氣象固不如此若大賢以下則未免如是
陳仲亨問合從便不便曰温公是說合從為六國之便
 觀當時合從時秦也是懼葢天下盡合為一而秦獨
 守關中一片子地也未是長策但他㡬箇心難一如
 何有箇人兜攬得他也是難這箇却湏是如孟子之
 說方得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人皆引領而望
 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孟子
[061-10a]
 只是責辦於己設使當時有仁政則如大旱之望雲
 霓民自歸之秦雖强亦無如我何義剛問蘇秦激怒
 張儀如秦人皆說他術髙竊以為正是失策處曰某
 謂未必有此事所謂激怒者只是蘇秦當時做得稱
 意後去欺那張儀而今若說是蘇秦怕秦来敗從所
 以激怒張儀入秦庶秦不来敗從那張儀與你有甚
 人情這只是蘇秦之徒見他做到了這一著後粧㸃
 出此事来謾人
[061-10b]
趙武靈王也是有英氣所以做得恁地也緣是他肚裏
 事㑹恁地做得但他不合只倚這些子如後来立後
 一乖也是心不正後感召得這般事来
問樂毅伐齊文中子以為善藏其用東坡則責其不合
 妄效王者事業以取敗二說孰是曰這是他們愛去
 立說後都不去考校子細這只是那田單㑹守後不
 奈他何當時樂毅自是兼秦魏之師又因人怨湣王
 之暴故一旦下齊七十餘城及既殺了湣王則人心
[061-11a]
 自是休了他又怕那三國来分他底連忙發遣了他
 以燕之力量也只做得恁地樂毅也只是戰國之士
 又何嘗是王者之師他當時也恣意去鹵掠正如孟
 子所謂毁其宗廟遷其重噐不過如此舉措他當時
 那鼎也去扛得来他豈是不要他底但是田單與他
 皆㑹兩箇相遇智勇相角至相持三年便是樂毅也
 煞費氣力及騎刼用則是大叚無能後被田單使一
 箇小術數子便乗勢殺将去便是國不可以無人如
[061-11b]
 齊但有一田單盡死節恁地守便不奈他何
常先難而後易不然則難將至矣如樂毅用事始常懼
 難乃心謹畏不敢忽易故戰則雖大國堅城無有不
 破者及至勝則自驕膽大而恃兵強固去攻二城亦
 攻不下
義剛曰藺相如其始能勇於制秦其終能和以待亷頗
 可謂賢矣但以義剛觀之使相如能以待亷之術待
 秦乃為善謀葢柔乃能制剛弱乃能勝強今乃欲以
[061-12a]
 匹夫之勇持區區之趙而闘强秦若秦奮其虎狼之
 威將何以處之今能使秦不加兵者特幸而成事
 耳先生曰子由有一叚說大故取他說他不是戰國
 之士此說也太過其實他只是戰國之士龜山亦有
 一說大概與公說相似說相如不合要與秦争那璧
 要之恁地說也不得和氏璧也是趙國相傳以此為
 寳若當時驟然被人將去則國勢也解不振古人傳
 國皆以寳玉之属為重若子孫不能謹守便是不孝
[061-12b]
 當時秦也是强但相如也是料得秦不敢殺他後方
 恁地做戰國時如此等也多黄歇取椘太子也是如
 此當時被他取了秦也不曽做聲只恁休了
春秋時相殺甚者若相罵然長平坑殺四十萬人史過
 言不足信敗則有之若謂之盡坑四十萬人将㡬多
 所在又趙卒都是百戰之士豈有四十萬人肯束手
 受死决不可信又謂秦十五年不敢出兵窺山東之
 類何甞有此等事皆史之溢言以上語/類七條
[061-13a]
  秦
問關中形勝周用以興到得後来秦又用以興曰此亦
 在人做當春秋時秦亦為齊晉所軋不得伸到戰國
 時六國又皆以夷狄擯之使不得與中國㑹盟及孝
 公因此發憤致得商鞅而用之遂以强大後来又得
 恵文武昭襄皆是㑹做底故相繼做起来若其間有
 一二君昏庸則依舊做壊了以此見得形勝也湏是
 要人相副因言昭王因范雎傾穰侯之故却盡収得
[061-13b]
 許多權柄秦遂益强豈不是㑹
商鞅先以帝王說孝公此只是大拍頭揮他底他知孝
 公必不能用得這說話且說這大話了却放出那本
 色底来
仲亨問開阡陌曰阡陌便是井田陌百也阡千也東西
 曰阡南北曰陌或曰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未知孰是
 但却是一箇横一箇直耳如百夫有遂遂上有涂這
 便是陌若是十箇涂恁地直在横頭又作一大溝謂
[061-14a]
 之洫洫上有路這便是阡阡陌只是疆界自阡陌之
 外有空地則只恁地閒在那裏所以先王要如此者
 也只是要正其疆界怕人相侵互而今商鞅却開破
 了遇可做田處便墾作田更不要恁地齊整這開字
 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蔡澤傳曰破壊井田决裂
 阡陌觀此可見這兩句自是合掌說後人皆不曉唐
 時却說寛鄊為井田狭鄉為阡陌
伯恭言秦變法後後世雖屢更數易終不出秦如何曰此
[061-14b]
 意好但使伯恭為相果能盡用三代法度否問後有
 聖賢者出如何曰必湏别有規模不用前人硬本子
黄仁卿問自秦始皇變法之後後世人君皆不能易之
 何也曰秦之法盡是尊君卑臣之事所以後世不肯
 變且如三皇稱皇五帝稱帝三王稱王秦則兼皇帝
 之號只此一事後世如何肯變又問賈生仁義攻守
 之說恐秦如此亦難以仁義守之曰他若延得數十
 年亦可扶持整頓只是犯衆怒多下面逼得来𦂳所
[061-15a]
 以不旋踵而亡如三皇五帝三王以来皆以封建治
 天下秦一切掃除不㽞種子秦視六國之君如坑嬰
 児今年捉一人眀年捉兩人絶滅都盡所以犯天下
 衆怒當時但聞秦字不問智愚男女盡要起而亡之
 更阻遏他不住以上語/類五條
  西漢
大亂之後易治戰國嬴秦漢初是也
周太繁宻秦人盡掃了所以賈誼謂秦専用茍簡自恣
[061-15b]
 之行太史公董仲舒論漢事皆欲用夏之忠不知漢
 初承秦掃去繁文己是質了
或問髙祖為義帝發䘮是詐後如何却成事曰只縁當
 時人和詐也無如五伯假之亦是諸侯皆不能假故
 也
問養虎自遺患事張良當時若放過恐大事去矣如何
 曰若只計利害即無事可言者當時若放過未取亦
 不出三年耳問機㑹之来間不容髮况沛公素無以
[061-16a]
 繫豪傑之心放過即事未可知曰若要做此事先来
 便莫與項羽講觧既已約和即不可為矣大抵張良
 多隂謀如入關之初賂秦将之為賈人者此類甚多
 問伊川却許以有儒者氣象豈以出處之際可觀耶
 曰為韓報仇事亦自是為君父報仇
或問太史公書項籍垓下之敗實被韓信布得陣好是
 以一敗而竟斃曰不特此耳自韓信左取燕齊趙魏
 右取九江英布収大司馬周殷而羽漸困於中而手
[061-16b]
 足日翦則不待垓下之敗而其大勢葢已不勝漢矣
伯豐因問善家令言尊太公事曰此等處髙祖自是理
 㑹不得但他見太公擁篲心却不安然如尊太公事
 亦古所未有耳
嘗欲冩出蕭何韓信初見髙祖時一叚鄧禹初見光武
 時一叚武侯初見先主時一叚将這數叚語及王朴
 平邊策編為一卷
唐子西云自漢而下惟有子房孔眀耳而子房尚黄老
[061-17a]
 孔眀喜申韓也說得好子房分眀是得老子之術其
 處己謀人皆是孔眀手寫申韓之書以授後主而治
 國以嚴皆此意也問邵子云智哉㽞侯善藏其用如
 何曰只燒絶棧道其意自在韓而不在漢及韓滅無
 所歸乃始歸漢則其事可見矣
問南軒甞對上論韓信諸葛之兵異曰韓都是詭詐無
 状
叔孫通為綿蕝之儀其效至於羣臣震恐無敢喧嘩失
[061-17b]
 禮者比之三代燕享羣臣氣象便大不同葢只是秦
 人尊君卑臣之法魯二生之不至亦是見得如此末
 必能傳孔孟之道只是他深知叔孫通之為人不肯
 從他耳
漢之四皓元稹甞有詩譏之意謂楚漢紛争却不出只
 為吕氏以幣招之便出来只定得一箇恵帝結裹小
 了然觀四皓恐不是儒者只是智謀之士
伯豐問四皓是如何人品曰是時人材都沒理㑹學術
[061-18a]
 權謀混為一區如安期生蒯通葢公之徒皆合做一
 處四皓想只是箇權謀之士觀其對髙祖言語中如
 願為太子死亦脅之之意又問髙祖欲易太子想亦
 是知恵帝人才不能負荷曰固是然便立如意亦了
 不得葢題目不正諸将大臣不心服到後来吕氏横
 做了八年人心方憤悶不平故大臣誅諸吕之際因
 得以誅少帝史謂大臣隂謀以少帝非恵帝子意亦
 可見少帝畢竟是呂氏黨不容不誅耳
[061-18b]
三代以下漢之文帝可謂恭儉之主
文帝學申韓刑名黄老清静亦甚雜但是天資素髙故
 所為多近厚至景帝以刻薄之資又輔以惨刻之學
 故所為不如文帝班固謂漢言文景帝者亦只是養
 民一節略同亦如周云成康康亦無大好處
文帝曉事景帝不曉事
問文帝問陳平錢糓刑獄之數而平不對乃述所謂宰
 相之職或以為錢穀刑獄一得其理則隂陽和萬物
[061-19a]
 遂而斯民得其所矣宰相之職莫大於是惜乎平之
 不知此也曰平之所言乃宰相之體此之所論亦是
 一說但欲執此以廢彼則非也要之相得人則百官
 各得其職擇一户部尚書則錢榖何患不治而刑部
 得人則獄事亦清平矣昔魏文侯與田子方飲文侯
 曰鐘聲不比乎左髙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
 臣聞之君眀樂官不眀樂音今君審於音臣恐其聾
 於官也陳平之意亦猶是爾葢知音而不知人則瞽
[061-19b]
 者之職爾知人則音雖不知而所謂樂者固無失也
 本朝韓魏公為相或謂公之徳業無愧古人但文章
 有所不逮公曰某為相歐陽永叔為翰林學士天下
 之文章莫大乎是由今觀之要說他自不識安能知
 歐陽永叔也得但他偶然自知亦奈他何
問周亞夫軍中聞将軍令不聞天子詔不知是否曰此
 軍法又問大凡為将之道首當使軍中尊君親上若
 徒知有将而不知有君則将皆亞夫固無害也設有
[061-20a]
 姦將一萌非意則軍中之人豈容不知有君曰若說
 到反時更無說凡天子命將既付以一軍只當守法
 且如朝廷下州縣取一件公事亦湏知州知縣肯放
 方可發去不然豈可輒易也
問不疑誣金事徐節孝以金還人曰初也湏與他至誠
 說是無看如何他人解便休若是硬執只得還他若
 皆不與之解說人才誣便還則是以不善與人而自
 為善其心有病矣
[061-20b]
文帝便是善人武帝却有狂底氣象陸子静省試策說
 武帝强似文帝其論雖偏亦有此理文帝資質雖美然
 安於此而已其曰卑之無甚髙論令今可行題目只
 如此先王之道情願不要去做只循循自守武帝病
 痛固多然天資髙志向大足以有為使合下便得箇
 真儒輔佐豈不大有可觀惜乎無真儒輔佐不能勝
 其多欲之私做從那邊去了
文帝雖只此然亦不是胸中無底觀與賈誼夜半前席
[061-21a]
 之事則其論說甚多誼葢皆與帝背者帝只是應將
 去誼雖說得如厝火薪下之類如此之急帝觀之亦
 未見如此又云彼自見得當時之治亦且得安静不
 可撓
武帝做事好㨂好名目如欲逞兵立威必曰髙皇帝遺
 我平城之憂若果以此為恥則湏修文徳以来之何
 用窮兵黷武驅中國生民於沙漠之外以嘗鋒鏑之
 慘
[061-21b]
問霍光廢昌邑是否曰是使太甲終不眀伊尹如之何
 曰亦有道理
或問霍光不負社稷而終有許后之事馬援以口過戒
 子孫而他日有裹尸之禍先生曰采葑采菲無以下
 體取人之善為己師法不當如此論也
問宣帝雜王伯之說曰湏曉得如何是王如何是伯方
 可論此宣帝也不識王伯只是把寛慈底便喚做王
 嚴酷底便喚做伯眀道王伯劄子說得透自古論王
[061-22a]
 伯至此無餘藴矣
韓延夀傳云以期㑹為大事某舊讀漢書合下便喜他
 這一句直卿曰敬事而信也是這意曰然
正淳論二疏不合徒享爵位而去又不合不薦引剛直
 之士代己輔導太子先生曰疏廣父子亦不必苛責
 之雖未盡出處之正然在當時親見元帝懦弱不可
 輔導他只得去亦是避禍而已觀渠自云不去懼貽
 後悔亦自是省事恬退底世間自有此等人他性自
[061-22b]
 恬退又見得如此只得去若不去蕭望之便是様子
 望之即剛直之士又問如何不以告宣帝或思所以
 救之曰若是恁地越不能得去便做告與宣帝教宣
 帝待如何
先生因言嘗見一人云匡衡做得相業全然不是只是
 所上疏議論甚好恐是収得好懷挟又云如荅淮陽
 王求史遷書其辭甚好又曰如宣元間詔令及一戒
 諸侯王詔令皆好不知是何人做漢初時却無此議
[061-23a]
 論漢初却未曽講貫得恁地又曰匡衡說詩關雎等
 處甚好亦是有所師授講究得到以上語類/二十八條
曺參在漢初功臣中人品儘粗踈後来却能避正堂舍
 葢公治齊相漢與民休息亦非常人做得其所見似
 亦儘髙所可惜者未聞聖人之道而止於是耳荅李/伯諫
 文/集
  東漢
事無有自做得成者光武要小小自做家活子亦是鄧
[061-23b]
 禹先尋得許多人太宗便是房杜為尋得許多人今
 只要自做
古人年三十時都理㑹得了便受用行將去今人都如
 此費力只如鄧禹十三嵗學於京師已識光武為非
 常人後来杖策謁軍門只以數言㝎天下大計
古之名将能立功名者皆是謹重周宻乃能有成如吴
 漢朱然終日欽欽常如對陣湏學這様底方可如劉
 琨恃才傲物驕恣奢侈卒至父母妻子皆為人所屠
[061-24a]
 今人率以才自負自待以英雄以至恃氣傲物不能
 謹嚴以此臨事卒至於敗而已要做大功名底人越
 要謹宻未聞粗魯濶略而能有成者
漢儒専以災異讖緯與夫風角鳥占之類為内學如徐
 孺子之徒多能此反以義理之學為外學且如鍾離
 意傳所載修孔子廟事說夫子若㑹射覆者然甚怪
或問黄憲不得似顔子曰畢竟是姿禀好又問若得聖
 人為之依歸想是煞好曰又不知他志向如何顔子
[061-24b]
 不是一箇衰善底人看他是多少聰眀便敢問為邦
 孔子便告以四代禮樂
亂世保身之難申屠蟠事可見郭林宗彰而獲免以稱
 人之羙而不稱惡人不惡之陳仲弓分太守謗送宦
 者葬其為皆如此不送其葬亦得為之詭遇
汪萃作詩史以為竇武陳蕃誅宦者不合前収鄭颯而
 未収曹節王甫侯覧若一時便収却四箇便了陽球
 誅宦者不合前収王甫叚熲而未誅曹節朱瑀若一
[061-25a]
 時便誅却四箇亦自定矣此説是
說東漢誅宦官事云欽夫所說只是翻騰好看做文字
 則劇其實不曽說著當時事體到得那時節是甚麽
 時節雖倉公扁鵲所不能療如天下有必死之病喫
 熱藥也不得喫凉藥也不得有人下一服熱藥便道
 他用藥錯了天下有必亡之勢這如何慢慢得若許
 多宦者未誅更恁地保養過㡬年更乖
漢時宿衛皆是子弟不似而今用軍卒以上語/類九條
[061-25b]
所疑甯武子事大概得之但為蘧伯玉南容之愚則易
 而為武子之愚則難所以聖人有不可及之歎也陳
 蕃王允固不得為伯玉南容之愚然蕃事未就而謀
 已泄允功未就而志已驕則又不能為甯武子之愚
 矣此其所以取禍也然為逢蒙則甚易為二公則甚
 難又不可以彼而責此但當問其時義之如何與其
 所處之當否耳荅廖/子悔
陳太丘亦是不當權位故可以逶迤亂世而免於小人
[061-26a]
 之禍若以其道施之朝廷而無所變通則亦何望其
 能有益於人之國哉荅曹/立之
温公論東漢名節覺得有未盡處但知黨錮諸賢趨死
 不避為光武眀章之烈而不知建安以後中州士大
 夫只知有曹氏不知有漢室却是黨錮殺戮之禍有
 以敺之也且以荀氏一門論之則荀淑正言於梁氏
 用事之日而其子爽已濡節於董卓専命之朝及其
 孫彧則遂為唐衡之壻曹操之臣而不知以為非矣
[061-26b]
 葢剛大直方之氣折於凶虐之餘而漸圗所以全身
 就事之計故不覺其淪胥而至此耳荅劉子澄○以/上文集三條
  三國
因論三國形勢曰曹操合下便知據河北可以為取天
 下之資既被袁紹先說了他又不成出他下故為大
 言以誑之胡致堂說史臣後来代為文辭以欺後世
 看来只是一時無說了大言耳此著被袁紹先下了
 後来﨑嶇萬状尋得箇獻帝来為挟天子令諸侯之
[061-27a]
 舉此亦是第二大著若孫權據江南劉備據蜀皆非
 取天下之勢僅足自保耳
曹操用兵煞有那幸而不敗處却極能料如征烏桓便
 能料得劉表不従其後来
問先主為曹操所敗請救於吴若非孫權用周瑜以敵
 操亦殆矣曰孔眀之請救知其不得不救孫權之救
 備湏著救他不如此便當迎操矣此亦非好相識勢
 使然也及至先主得荆州權遂遣吕䝉擒關羽才到
[061-27b]
 利害所在便不相顧
劉備之敗於陸遜雖言不合輕敵亦是自不合連營七
 百餘里先自做了敗形是時孔眀在成都督運餉後
 云法孝直若在不使主上有此行孔眀先不知曽諫
 止與否今皆不可考但孔眀雖正然笨法孝直輕快
 必有術以止之
忠武侯天資髙所為一出於公若其規模并冩申子之
 類則其學只是伯程先生云孔眀有王佐之心然其
[061-28a]
 道則未盡其論極當
致道問孔眀出處曰當時只有蜀先主可與有為耳如
 劉表劉璋之徒皆了不得曹操自是賊既不可従孫
 權又是兩閒底人只有先主名分正故只得從之
諸葛亮之事其於荆蜀亦合取當日草廬亦是商量準
 擬在此但此時不當恁地若是恁地取時全不成舉
 措如二人視魏而不伐自合當取兼在是時捨此無
 以為資若能聲其罪用兵而取之却正但當時劉焉
[061-28b]
 父子亦得人情恐亦未易取伯豐問聖人處此合如
 何曰亦湏别有箇道理若似如此寧可事不成只為
 後世事欲茍成功欲茍就便有許多事亮大綱却好
 只為如此便有斑駁處
諸葛孔眀天資甚羙氣象宏大但所學不盡純正故亦
 不能盡善取劉璋一事或以為先主之謀未必是孔
 眀之意然在當時多有不可盡曉處如先主東征之
 類不見孔眀一語議論後来壊事却追恨法孝直若
[061-29a]
 在則能制主上東行孔眀得君如此猶有不能盡言
 者乎先主不忍取荆州不得已而為劉璋之圗若取
 荆州雖不為當然劉表之後君弱勢孤必為他人所
 取較之取劉璋不若得荆州之為愈也學者皆知曹
 氏為漢賊而不知孫權之為漢賊也若孫權有意興
 復漢室自當與先主協力並謀同正曹氏之罪如何
 先主纔整頓得起時便與壊倒如襲殺關羽之類是
 也權自知與操同是竊據漢土之人若先主事成必
[061-29b]
 滅曹氏且復滅吴矣權之姦謀葢不可掩平時所與
 先主交通者姑為自全計耳或曰孔眀與先主俱㽞
 益州獨令關羽在外遂為陸遜所襲當時只先主在
 内孔眀在外如何曰正當經理東向宛洛孔眀如何
 可出此特關羽恃才踈鹵自取其敗據當時處置如
 此若無意外齟齬曹氏不足平兩路進兵何可當也
 此亦漢室不可復興天命不可冄續而已深可惜哉
看史策自有該載不盡處如後人多說武侯不過子午
[061-30a]
 谷路往往那時節必有重兵守這處不可過今只見
 子午谷易過而武侯自不過史只載魏延之計以為
 夏侯楙是曹操壻怯而無謀守長安甚不足畏這般
 所在只是該載不盡亮以為此危計不如安從坦道
 又揚聲由斜谷又使人據箕谷此可見未易過
用之問諸葛武侯不死與司馬仲逹相持終如何曰少
 間只管算来算去看那箇錯了便輸輸贏處也不在
 多只是争些子季通云看諸葛亮不解輸曰若諸葛
[061-30b]
 亮輸時輸得少司馬懿輸時便狼狽
諸葛亮臨陣對敵意思安閒如不欲戰而苻堅踴躍不
 寐而行師此其敗不待至淝水而决矣
先生說八陣圗法人傑因云尋常人說戰陣事多用變
 詐恐王者之師不如此曰王者勢響大自不湏用變
 詐譬如孟賁與童子相搏自然勝他孟賁不得且如
 諸葛武侯七縱七擒事令孟獲觀其營壘分眀教你
 看見只是不可犯若用變詐已是其力不敵湏假些
[061-31a]
 意智勝之又今之戰者只靠前列後面人更着力不
 得前列勝則勝前列敗則敗如八陣之法每軍皆有
 用處天衝地軸龍飛虎翼蛇鳥風雲之類各為一陣
 有専於戰闘者有専於衝突者又有纒繞之者然未
 知如何用之
八陣圗敵國若有一二萬人自家只有兩三千人雖有
 法何所用之蔡云勢不敵則不與鬭先生笑曰只辦
 著走便了蔡云這是箇道理譬如一箇十分雄壯底
[061-31b]
 人與一箇四五分底人厠打雄壮底只有力四五分
 底却識相打法對副雄壮底便不費力只指㸃将去
 這見得八陣之法有以寡敵衆之理
問武侯寧静致逺之說曰静便養得根本深固自可致
 逺
孔眀治蜀不曽立史官陳夀檢拾而為蜀志故甚略孔
 眀極是子細者亦恐是當時經理王業之急有不暇
 及此
[061-32a]
羊陸相遺問只是敵國相傾之謀欲以氣相勝非是好
 意思如漢文修尉佗祖墓及石勒修祖逖母墓事皆
 相近以上語類/十六條
所論昭烈知有權而不知有正愚意則以為先主見幾
 不眀經權俱失當劉琮迎降之際不能取荆州烏在
 其知權耶至於狼狽失據乃不得已而出於盗竊之
 計善用權者正不如此若聲罪致討以義取之乃是
 用權之善葢權不離正正自有權二者初非二物也
[061-32b]
 子房用智之過有微近譎處其小者如躡足之類其
 大則扶漢以為韓而終身不以語人也若武侯則名
 義俱正無所隠匿其為漢復讐之志如青天白日人
 人得而知之有補於天下後世非子房比也葢為武
 侯之所為則難而子房投閒乗隙得為即為故其就
 之為易耳頃見李先生亦言孔眀不若子房之從容
 而子房不若武侯之正大也不審尊意以為何如荅/魏
 元/履
[061-33a]
義利之大分武侯知之有非他人所及者亦其天資有
 過人處若其細微之間則不能無未察處豈其學有
 未足故耶觀其讀書之時他人務為精熟而已則獨
 觀大㫖此其大者固非人所及而不務精熟亦豈得
 無欠闕耶若極言之則以孟子顔子亦不免有如此
 處故横渠先生云孟子之於聖人猶是粗者荅或/人
示諭孔眀事以為天民之未粹者此論甚當然以為略
 數千户而歸不肯徒還乃常人之態而孔眀於此亦
[061-33b]
 未能免俗者則某竊疑之夫孔眀之出祁山三郡響
 應既不能守而歸則魏人復取三郡必齮齕首事者
 墳墓矣㧞衆而歸葢所以全之非賊人諱空手之謂
 也近年南北交兵淮漢之間數有降附而吾力不能
 守敵騎復来則委而去之使忠義遺民為我死者肝
 腦塗地而莫之収省此則孔眀之所不忍也故其言
 曰國家威力未舉使赤子困於豺狼之吻葢傷此耳
 此見古人忠誠仁愛之心招徕懐附之略恐未必如
[061-34a]
 眀者之論也荅何/叔京
孔眀擇婦正得醜女奉身調度人所不堪彼其正大之
 氣經綸之藴固已得之天資然竊意其志慮之所以
 日益精眀威望之所以日益隆重者則寡欲養心之
 助與為多焉荅劉/共甫
所諭孔眀與管樂取其得君以行志此說恐未盡欽夫
 論瞻權兼將相而不能極諫以去黄皓諫而不聽又
 不能奉身而退以冀主之一悟兵敗身死雖能不降
[061-34b]
 僅勝於賣國者耳以其猶能如此故書子瞻嗣爵以
 微見善善之長以其智不足稱故不詳其事不足法
 也此論甚精愚所不及不知髙眀以為如何荅何叔/京○以
 上文集/五條
  晉
王儀為司馬昭軍師昭殺之雖無辜裒仕晉猶有可說
 而裒不仕乃過於厚者嵇康魏臣而晉殺之紹不當
 仕晉眀矣蕩隂之忠固可取亦不相贖事讐之過自
[061-35a]
 不相掩司馬公云使無蕩隂之忠殆不免君子之譏
 不知君子之譏初不可免也
王祥孝感只是誠發於此物感於彼或以為内感或以
 為自誠中来皆不然王祥自是王祥魚自是魚世間
 事雖千頭萬緒其實只一箇道理理一分殊之謂也
 到感通處自然首尾相應或自此發出而感於外或
 自外来而感於我皆一理也
晉元帝無意復中原却托言糧運不繼誅督運令史淳
[061-35b]
 于伯而還行刑者以血拭柱血為之逆流天人幽顯
 不隔絲毫
問晉元帝所以不能中興者其病安在曰元帝與王導
 元不曽有中原志収拾吴中人情惟欲晏安江沱耳
 問祖逖摧鋒越河所向震動使其不死當有可觀曰
 當是時王導已不愛其如此使戴若思軰監其軍可
 見如何得事成
問老子之道曹參文帝用之皆有效何故以王謝之力
[061-36a]
 量反做不成曰王導謝安又何嘗得老子妙處然謝
 安又勝王導石林說王導只是随波逐流底人謝安
 却較有建立也煞有心於中原王導自渡江来只是
 恁地都無取中原之意此說也是但謝安也被這清
 虛絆了都做不得
謝安之待桓温本無策温之来廢了一君幸而要討九
 錫要理資序未至大甚猶是半和秀才若他便做箇
 二十分賊如朱全忠之類更進一歩安亦無如之何
[061-36b]
 苻堅之来亦無措置前軰云非晉人之善乃苻堅之
 不善耳然堅只不合擁衆来謝安必有以料之兼秦
 人國内自亂晉亦必知之故安得以鎮静待之苻堅
 若不以大衆来只以輕兵時擾晉邊便坐見狼狽因
 問正淳曰桓温移晉祚時安能死節否曰必不能却
 湏逃去曰逃將安徃若非死節即北面事賊耳到這
 裏是築底處中間更無空地因說韋孝寛智略如此
 當楊堅簒周時尉遲迴等皆死孝寛乃獻金熨斗始
[061-37a]
 甞疑之既不與他為異亦何必如此附結之元来到
 這地位便不與辯亦不免死既不能死便只得失節
 耳
桓温入三秦王猛来見眼中不識人却謂三秦豪傑未
 有至何也三秦豪傑非猛而誰可笑
時可問王猛從苻堅如何曰苻堅事自難看觀其殺苻
 生與東海公陽分眀是特地殺了而史中厯數苻生
 酷惡之罪東海公之死云是太后在甚樓子上見他
[061-37b]
 門前車馬甚盛欲害苻堅故令人殺之此皆不近人
 情此皆是史家要出脫苻堅殺兄之罪故装㸃許多
 此史所以難看也
問苻堅立國之勢亦堅牢治平許多年百姓愛戴何故
 一敗塗地更不可救曰他是掃土而来所以一敗更
 救不得又問他若欲滅晉遣一良將提數萬之兵以
 臨之有何不可何必掃境而来曰他是急要做正統
 恐後世以其非正統故急欲亡晉此人性也急躁初
[061-38a]
 令王猛滅燕猛曰既委臣陛下不必親臨及猛入燕
 忽然堅至葢其心又恐猛之功大故親来分其功也
 便是他器量小所以後来如此以上語/類九條
張子房五世相韓韓亡不愛萬金之産弟死不葬為韓
 報讐雖博浪之謀不遂横陽之命不延然卒藉漢滅
 秦誅項以攄其憤然後棄人間事導引辟穀託意寓
 言將與古之形觧銷化者相期於八紘九垓之外使
 千載之下聞其風者想像歎息不知其心胸面目為
[061-38b]
 何如人其志可謂壯哉陶元亮自以晉世宰輔子孫
 恥復屈身後代自劉裕簒奪勢成遂不肯仕雖其功
 名事業不可概見而其髙情逸想播於聲詩者後世
 能言之士皆自以為莫能及也蓋古之君子其於天
 命民彛君臣父子大倫大法之所在惓惓如此是以
 大者既立而後節概之髙語言之妙乃有可得而言
 者如其不然則紀逡唐林之節非不苦王維儲光羲
 之詩非不翛然清逺也然一失身於新莾祿山之朝
[061-39a]
 則其平生之所辛勤而僅得以傳世者適足為後人
 嗤笑之資耳向薌林文集/後序○文集
  唐
漢髙祖私意分數少唐太宗一切假仁借義以行其私
漢髙祖取天下却正當為他直截恁地做去無許多委
 曲唐初隋大亂如此髙祖太宗因羣盗之起直截如
 此做去只是誅獨夫為他心中打不過又立恭帝假
 援囬䕶委曲如此亦何必爾所以不及漢之創業也
[061-39b]
唐太宗以晉陽宫人侍髙祖是致其父於必死之地便
 無君臣父子夫婦之義漢髙祖亦自粗踈惟光武差
 細宻却曽讀書来
太宗奏建成元吉髙祖云眀當鞫問汝冝早参及次早
 建成入朝兄弟相遇遂相殺尉遲敬徳著甲持刃見
 髙祖髙祖在一處泛舟程可乆謂既許眀早理㑹又
 却去泛舟此處有闕文或為隠諱先生曰此定是添
 入此一叚與前後無情理太宗决不曽奏既奏了髙
[061-40a]
 祖見三児要相殺如何尚去泛舟此定是加建成元
 吉之罪處又謂太宗先奏了不是前不說
太宗殺建成元吉比周公誅管蔡如何比得太宗無周
 公之心只是顧身然當時亦不合為官屬所廹兼太
 宗亦自心不稳温公此處亦看不破乃云待其先發
 而應之亦只便是鄭伯克叚於鄢湏是有周公之心
 則可問曰范太史云是髙祖處得不是曰今論太宗
 且責太宗論髙祖又自責髙祖不成只責髙祖太宗
[061-40b]
 全無可責又問不知太宗當時要處得是合如何曰
 為太宗孝友從来無了却只要来此一事上使亦如何
 使得先生又曰髙祖不數日軍國事便付與太宗亦
 只是不得已唐世内禪者三如肅宗分眀不是只如
 睿宗之於元宗亦只為其誅韋氏有功了事亦不得
 已耳
又論太宗事云太宗功髙天下所係屬亦自無安頓處
 只髙祖不善處置了又建成乃欲立功葢之如元宗
[061-41a]
 誅韋氏有功睿宗欲立宋王成噐宋王成器便理㑹
 得事堅不受
因及王魏事問論後世人不當盡繩以古人禮法畢竟
 髙祖不當立建成曰建成既如此王魏何故不見得
 又何故不知太宗如此便湏莫事建成亦只是望僥
 倖問二人如此機敏何故不見得曰王魏亦只是直
三代而下以義為之只有一箇諸葛孔眀若魏鄭公全
 只是利李宻起有一道士說宻即東都縛煬帝獨夫
[061-41b]
 天下必應揚謂宻不足道漢唐之興皆是為利湏是
 有湯武之心始做得太宗亦只是為利亦做不得先
 生曰漢髙祖見始皇出謂丈夫當如此耳項羽謂彼
 可取而代也其利心一也郭汾陽功名愈大而心愈
 小意思好易傳及諸葛次及郭汾陽
問胡氏管見斷武后於髙宗非有婦道合稱髙祖太宗
 之命數其九罪廢為庶人而賜之死竊恐立其子而
 殺其母未為稳否曰這般處便是難理㑹處在唐室
[061-42a]
 言之則武后可殺在中宗言之乃其子也宰相大臣
 今日殺其母眀日何以相見問南軒欲别立宗室如
 何曰以後来言之則中宗不了以當時言之中宗亦
 未有可廢之事天下之心皆瞩望中宗髙宗又别無
 子不立中宗又恐失天下之望此最是難處不知孟
 子當此時作如何處今生在數百年之後只據史傳
 所載不見得當時事情亦難如此斷定湏身在當時
 親看那時節及事情如何若人心在中宗只得立中
[061-42b]
 宗若人心不在中宗方别立宗室是時承乾亦有子
 在若率然妄舉失人心做不行又事多看道理未湏
 便將此様難處来闌斷了湏要通其他更有好理㑹
 處多且看别處事事通透後此様處亦易
李白見永王璘反便從臾之文人之沒頭腦乃爾後来
 流夜郎是被人捉著罪過了剗地作詩自辯被廹脅
 李白詩中說王說伯當時人必謂其果有智略不知
 其莽蕩立見踈脱
[061-43a]
史以陸宣公比賈誼誼才髙似宣公宣公諳練多學更
 純粹大抵漢去戰國近故人才多是不粹
陸宣公奏議極好看這人極㑹議論事理委曲說盡更
 無滲漏雖至小底事被他處置得亦無不盡如後面
 所說二稅之弊極佳人言陸宣公口說不出只是冩
 得出今觀奏議中多云今日早面奉聖㫖云云臣退
 而思之云云疑或然也問陸宣公比諸葛武侯如何
 曰武侯氣象較大恐宣公不及武侯當面便說得如
[061-43b]
 說孫權一叚雖辯士不及其細宻處不知比宣公如
 何只是武侯也宻如橋梁道路井竈圊溷無不修繕
 市無醉人更是宻只是武侯宻得来嚴其氣象剛大
 嚴毅
說者謂陽城居諫職與屠沽出沒果然則豈能使其君
 聽其言哉若楊綰用而大臣損音樂減騶御則人豈
 可不有以養素自重耶
退之云凡此蔡功惟斷乃成今湏要知他斷得是與不
[061-44a]
 是古今煞有以斷而敗者如唐徳宗非不斷却生出
 事来要之只是任私意帝剛愎不眀理不納人言惟
 憲宗知蔡之不可不討知裴度之不可不任若使他
 理自不眀胸中無所見則何以知裴公之可任若只
 就斷字上看而遺其左右前後殊不濟事
或問維州事温公以徳裕所言為利僧孺所言為義如
 何曰徳裕所言雖以利害言然意却全在為國僧孺
 所言雖義然意却全濟其己私且徳裕既受其降矣
[061-44b]
 雖義有未安也湏别做置處乃縳送悉怛謀使之恣
 其殺戮果何為也
牛僧孺何緣去結得箇杜牧之後為渠作墓志今通鑑
 所載維州等有些事好底皆是
問聞之陳先生說唐初好處也是將三省推出在外這
 却従魏晉時自有裏面一項唐初却盡屬之外要成
 一體如唐經禍變後便都有諸王出来克復如肅宗
 事及代宗後来雖是郭子儀也有箇主出来曰三省
[061-45a]
 在外怕自隋時已如此只唐時併屬之宰相諸王克
 復代宗事只是郭子儀怕别無諸王唐官看他六典
 將前代許多官一齊盡置得徧官如何不冗今只看
 漢初時官如何到得元成間如何又看東漢初如何
 到東漢末時如何到三國魏晉以後如何只管添只
 管雜
唐六典載唐官制甚詳古禮自秦漢已失北周宇文泰
 及蘇綽有意復古官制頗詳盡如租庸調府兵之類
[061-45b]
 皆是蘇綽之制唐遂因之唐之東宫官甚詳某以前
 上封事亦言欲復太子官屬如唐之舊
唐租庸調大抵改新法度是世界一齊更新之初方做
 得如漢衰魏代只是漢舊物事晉代魏亦只用這箇
 以至六朝相代亦是遞相祖述弊法卒亦變更不得
 直到得元魏北齊後周居中原時中原生靈死於兵
 冦㡬盡所以宇文泰蘇綽出来便做得租庸調故隋
 唐因之
[061-46a]
因論唐府兵之制曰永嘉諸公以為兵農之分反自唐
 府兵始却是如此葢府兵家出一人以戰以戍并分
 畨入衛則此一人便不復為農矣
唐口分是八分世業是二分有口則有口分有家則有
 世業古人想亦是此様以上語類/二十條
顔公剛毅忠烈得之天資與其學之不純而諂道佞佛
 自不相掩有志於道者師其所當師而戒其所可戒
 可也䟦程沙隨/帖○文集
[061-46b]
  五代
後唐莊宗善音律好寵伶優其卒也得鷹坊人善友斂
 樂器而焚之所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豈欺我哉
周世宗天資髙於人才中尋得箇王朴来用不數年間
 做了許多事業且如禮樂律厯等事想他見都㑹得
 故能用其說成其事如本朝太祖直是眀達故當時
 創法立度其節拍一一都是葢緣都曉得許多道理
 故也
[061-47a]
 周世宗規模雖大然性廹無甚寛大氣象做好事亦做
  教顯顯地都無些含洪之意亦是數短而然
 晉悼公幼年聰慧似周世宗只是世宗却得太祖接續
  他做將去雖不是一家人以公天下言之畢竟是得
  人接續所做許多規模不枉却且如周武帝一時也
  自做得好只是後嗣便如此弱了後来雖得一箇隋
  文帝終是甚不濟事以上語/類四條
 
[061-47b]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