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108 御纂朱子全書-宋-朱熹 (master)


[057-1a]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七
  道統六
   訓門人已見前卷為學/内者不重出
 問涵養於未發之初令不善之端旋消則易為力若發
  後則難制曰聖賢之論正要就發處制惟子思說喜
  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孔孟教人多從發處說未發時
  固當涵養不成發後便都不管徳眀云這處最難因
[057-1b]
  舉横渠戰退之說曰此亦不難只要眀得一箇善惡
  每日遇事湏是體驗見得是善從而保養取自然不
  肯走在惡上去次日又云雖是涵養扵未發源清則
  流清然源清則未見得被他流出来已是濁了湏是
  因流之濁以驗源之未清就本原處理會未有源之
  濁而流之能清者亦未有流之濁而源清者今人多
  是偏重了只是涵養扵未發而已發之失乃不能制
  是有得扵静而無得扵動只知制其已發而未發時
[057-2a]
 不能涵養則是有得於動而無得扵静也以下訓廖/子晦徳眀
徳眀問編䘮祭禮當依先生指授以儀禮為經戴記為
 傳周禮作旁證曰和通典也湏看就中却又議論更
 革處語畢却云子晦正合且做切己功夫只管就外
 邊文字上走支離雜擾不濟事孔子曰操則存舍則
 亡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湏如此
 做家計程子曰心要在腔子裏不可騖外此箇心湏
 是管著他始得且如曽子扵禮上纖細無不理會過
[057-2b]
 及其語孟敬子則曰動容貎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
 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湏
 有緩急先後之序湏有本末湏將操存工夫做本然
 後逐叚逐義去㸔方有益也湏有倫序只管支離雜
 㸔都不成事去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志扵道據扵徳
 依扵仁然後逰扵藝今只就冊子上理會所以每每
 不相似又云正要克己上做工夫
先生舉遺書云根本湏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又云學
[057-3a]
 者湏敬守此心不可急迫當栽培深厚涵詠扵其閒
 然後可以自得今且要収歛此心常提撕省察且如
 㘴閒說時事逐人說幾件若只管說有甚是處便截
 斷了提撕此心令在此凡遇事應物皆然問當官事
 多膠膠擾擾奈何曰他自膠擾我何與焉濓溪云定
 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中與仁是發動處正是當然
 定理處義是截斷處常要主静豈可只管放出不収
 歛截斷二字最要𦂳
[057-3b]
問山居頗適讀書罷臨水登山覺得甚樂曰只任閒散
 不可湏是讀書又言上古無閒民其說甚多不曽記
 録大意似謂閒散是虚樂不是實樂
初七日禀辭因求一言為終身佩服先生未答且出晚
 謁再請先生曰早閒所說用功事細思之只是昨日
 說戒謹不睹恐懼不聞是要切工夫佛氏說得甚相
 似然而不同佛氏要空此心道家要守此氣皆是安
 排子思之時異端並起所以作中庸發出此事只是
[057-4a]
 戒謹恐懼便自然常存不用安排戒謹恐懼雖是四
 箇字到用著時無他只是𦂳鞭約令歸此窠臼来
先生謂廣㸔文字傷太快恐不子細雖是理會得底更
 湏將来㸔此不厭熟熟後更㸔方始滋味出以下訓/輔漢卿
 廣/
先生又謂廣見得義理雖稍快但言動之閒覺得䡖率
 處多子曰仁者其言也訒仁者之言自不恁地容易
 謝氏曰視聼言動不可易易則多非禮湏時時自省
[057-4b]
 覺自收歛稍緩縱則失之矣
或問人之思慮有邪有正若是大叚邪僻之思却容易
 制惟是許多無頭靣不𦂳要之思慮不知何以制之
 曰此亦無他只是覺得不當思慮底便莫要思便從
 脚下做將去久久純熟自然無此等思慮矣譬如人
 坐不定者兩脚常要行但纔要行時便自少覺莫要
 行久久純熟亦自然不要行而坐得定矣
只㸔論語一書何嘗有懸空說底話只為漢儒一向尋
[057-5a]
 求訓詁更不㸔聖賢意思所以二程先生不得不發
 眀道理開示學者使激昂向上求聖人用心處故放
 得稍髙不期今日學者乃捨近求逺處下窺髙一向
 懸空說了扛得兩脚都不着地其為害反甚扵向者
 之未知尋求道理依舊在大路上行今之學者却求
 㨗徑遂至鑚山入水吾友要知湏是與他古本相似
 者方是本分道理若不與古本相似盡是亂道以下/訓余
 正叔/大雅
[057-5b]
再見即問曰三年不相見近日如何對云獨學悠悠未
 見進處曰悠悠扵學者最有病某前此說話亦覺悠
 悠而學扵某者皆不做切己工夫故亦少見特然可
 恃者且如孟子初語滕文公只道性善善學者只就
 這上便做工夫自應有得及後再見孟子則不復更
 端矣只說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顔淵曰舜
 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以至若藥不瞑眩
 厥疾弗瘳其言激切如此只是欲其著𦂳下工夫耳
[057-6a]
 又如語曹交一叚意亦同此大抵為學湏是自家發
 憤振作鼔勇做去直是要到一日湏見一日之效一
 月湏見一月之效諸公若要做便從今日做去不然
 便截從今日斷不要務為說話徒無益也大雅云從
 前但覺寸進不見特然之效曰正為如此便不曾離
 得舊窟何縁變化得舊氣質
再見即曰吾輩此箇事世俗理會不得凡欲為事豈可
 信世俗之言為去就彼流俗何知所以王介甫一切
[057-6b]
 屏之他做事雖是過然吾輩自守所學亦豈可為流
 俗所梗如今浙東學者多陸子静門人類能卓然自
 立相見之次便毅然有不可犯之色自家一輩朋友
 又覺不正一似忘相似彼則又似助長
問吾輩之貧者令不學子弟經營莫不妨否曰止經營
 衣食亦無甚害陸家亦作舖買賣因指其門閾云但
 此等事如在門限裏一動著脚便在此門限外矣縁
 先以利存心做時雖本為衣食不足後見利入稍優
[057-7a]
 便多方求餘遂生萬般計較做出礙理事来湏思量
 止為衣食為仰事俯育耳此計稍足便湏收歛莫令
 出元所思處則粗可救過
問私意竊發隨即鉏治雖去枝葉本根仍在感物又發
 如何曰只得如此所以曽子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
 履薄氷以下訓陳/才卿文蔚
問色容荘最難曰心肅則容荘非是外靣做那荘出来
 陳才卿亦說九容次早才卿以右手拽凉衫左袖口
[057-7b]
 偏扵一邊先生曰公昨夜說手容恭今却如此才卿
 赧然急义手鞠躬曰忘了先生曰為己之學有忘耶
 向徐節孝見胡安定退頭容少偏安定忽厲聲云頭
 容直節孝自思不獨頭容要直心亦要直自此便無
 邪心學者湏是如此始得
邵武人箇箇急迫此是氣禀如此學者先湏除去此病
 方可進道先生謂方子曰觀公資質自是寡過然開
 闊中又湏縝宻寛緩中又湏謹敬訓李公/晦方子
[057-8a]
問前日承教辨是非只交逰中便有是有非自家湏分
 别得且不湏誦言這莫是只說尋常汎交若朋友則
 有責善琢磨之義曰固是若是等閒人亦自不可說
 只自家胷次便要得是非分眀事事物物上都有箇
 道理都有是有非所以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雖淺近
 閒言語中莫不有理都要見得破隠惡而揚善自家
 這裏善惡便分眀然以聖眀昭鑒纔見人不好便說
 出来也不得只是揚善那惡底自有不得掩之理纔
[057-8b]
 說揚善自家已自分眀這亦是聖人與人為善之意
 以下訓葉/味道賀孫
賀孫請問語聲末後低先生不聞因云公仙鄉人何故
 聲氣都恁地說得箇起頭後靣懶将去子夏曰聼其
 言也厲公只管恁地下梢不好見道理不分眀將盡
 入扵幽暗含含胡胡不能到得正大光眀之地說話
 湏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便要見得是非
先生問時舉觀書如何時舉自言常苦扵粗率無精宻
[057-9a]
 之功不知病根何在曰不要討甚病根但知道粗率
 便是病在這上便更加子細便了今學者亦多来求
 病根某向他說頭痛灸頭脚痛灸脚病在這上只治
 這上便了更别討甚病根也訓潘子/善時舉
人傑將行請教先生曰平日工夫湏是做到極時四邊
 皆黒無路可入方是有長進處大疑則可大進若是
 覺有些長進便道我已到了是未足以為大進也顔
 子仰髙鑚堅瞻前忽後及至雖欲從之末由也已直
[057-9b]
 是無去處了至此可以語進矣訓萬正/淳人傑
仲思言正大之體難存曰無許多事古人已自說了言
 語多則愈支離如公昨来所問涵養致知力行三者
 便是以涵養做頭致知次之力行次之不涵養則無
 主宰如做事湏用人纔放下或困睡這事便無人做
 主都由别人不由自家既涵養又湏致知既致知又
 須力行若致知而不力行與不知同亦湏一時並了
 非謂今日涵養眀日致知後日力行也要當皆以敬
[057-10a]
 為本敬却不是将来做一箇事今人多先安一箇敬
 字在這裏如何做得敬只是提起這心莫教放散恁
 地則心便自眀這裏便窮理格物見得當如此便是
 不當如此便不是既是了便行將去今且將大學来
 讀便見為學次第初無許多屈曲又曰某扵大學中
 所以力言小學者以古人扵小學中已自把捉成了
 故於大學之道無所不可今人既無小學之功却當
 以敬為本訓楊仲/思道夫
[057-10b]
居甫問平日只是扵大體處未正曰大體只是合衆小
 理會成大體今不窮理如何便理會大體以下訓徐/居甫㝢
居甫敬之是一種病都縁是弱仁父亦如此定之亦如
 此只㸔他前日信中自說臨事而懼不知孔子自說
 行三軍自家平居無事只管恁地懼箇甚麽賀孫說
 定之之意是當先生前日在朝恐要從頭拆洗决裂
 做事故說此曰固是若論来如今事體合從頭拆洗
 合有决裂做處自是定著如此只是自家不曽當這
[057-11a]
 地位自是要做不得若只管懼了到合說處都莫說
近来學者如漳泉人物於道理上發得都淺都是作文
 時文采發越燦然可觀謂堯卿/至之浙閒士夫又却好就
 道理上壁角頭著工夫如某人輩子善/叔恭恐也是風聲
 氣習如此又云今之學者有三様人才一則資質渾
 厚却扵道理上不甚透徹一則儘理會得道理又生
 得直是薄一則資質雖厚却飄然說得道理儘多又
 似承當不起要箇恰好底難得此閒却有一兩箇朋
[057-11b]
 友理會得好如公資質如此何不可為只為源頭處
 用功較少而今湏喫𦂳著意做取尹和靖在程門直
 是十分鈍底被他只就一箇敬字上做工夫終被他
 做得成因説及陳後之陳安卿二人為學頗得蹊徑
 次第又曰為學之道如人耕種一般必湏辦了一片
 地在這裏了方可在上耕種今却就别人地上鋪排
 許多種作底物色這田地元不是我底訓石子/餘洪慶
問節昔以觀書為致知之方今又見得是養心之法曰
[057-12a]
 較寛不急迫又曰一舉兩得這邊又存得心這邊理
 又到節復問心在文字則非僻之心自入不得先生
 應曰然訓甘吉/甫節
問氣質昏䝉做事多悔有當下便悔時有過後思量得
 不是方悔時或經久所為因事機觸得悔時方悔之
 際惘然自失此身若無所容有時恚恨至扵成疾不
 知何由可以免此曰既知悔時第二次莫恁地便了
 不消得常常地放在心下那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
[057-12b]
 訟底便是不悔底今若信意做去後蕩然不知悔固
 不得若既知悔後次改便了何必常常恁地悔以下/訓黄
 毅然/義剛
世閒只是這箇道理譬如晝日當空一念之閒合著這
 道理則皎然眀白更無纖豪窒礙故曰天命之謂性
 不只是這處有處處皆有只是尋時先從自家身上
 尋起所以說性者道之形體也此一句最好盖是天
 下道理尋討將去那裏不可體驗只是就自家身上
[057-13a]
 體驗一性之内便是道之全體千人萬人一切萬物
 無不是這道理不特自家有他也有不特甲有乙也
 有天下事都恁地
初見先生云某自到此與朋友亦無可說古人學問只
 是為己而已聖賢教人具有條理學問是人合理會
 底事學者湏是切己方有所得今人知為學者聼人
 說一席好話亦解開悟到切己工夫却全不會做所
 以悠悠嵗月無可理會若使切己下功聖賢言語雖
[057-13b]
 散在諸書自有箇通貫道理湏實有見處自然休歇
 不得如人趁養家一般一日不去趁便受飢餓今人
 事無大小皆潦草過了只如讀書一事頭邊看得兩
 叚就揭過後靣或看得一二叚或看得三五行殊不
 曽子細理會如何曽有益或問人講學不眀用處全
 差了曰不待酬酢應變時若學不切己自家一箇渾
 身自無處著雖三魂七魄亦不知下落何待用時方
 差坐閒有言及傅子囦者曰人雖見得他偏見得他
[057-14a]
 不是此邊却未有肯着力做自家工夫如何不為他
 所謾近世人大被人謾可笑見人胡亂一言一動便
 被降下了只縁自無工夫所以如此便又有不讀書
 之說可以誘人宜乎䧟溺者多先生又云彼一般說
 話雖是說禪却能鞭逼得人𦂳後生扵此邊既無所
 得一溺其說便把作件事做如何可回終竟他底不
 是愈傳愈壊了人或又云近世學者多躐等曰亦更
 有不及等人以下訓廖/益仲謙
[057-14b]
徳之㸔文字尖新如見得一路光眀便射從此一路去
 然為學讀書寧詳毋畧寧近毋逺寧下毋髙寧拙毋
 巧若一向罩過不加子細便看書也不分曉然人資
 質亦不同有愛趨髙者亦有好務詳者雖皆有得然
 詳者終是㸔得漙博浃洽又言大學等書向来人只
 說某說得詳如何不略說使人自致思此事大不然
 人之為學只是争箇肯不肯耳他若無得不肯向這
 邊略亦不解致思他若肯向此一邊自然有味愈詳
[057-15a]
 愈有意味
讀大學必次論孟及中庸兼㸔近思録先生曰書讀到
 無可㸔處却好㸔訓湯叔/永泳
某嘗喜那鈍底人他若是做得工夫透徹時極好却煩
 惱那敏底只是略綽㸔過不曽深去思量當下說也
 理會得只是無滋味工夫不奈久如荘仲便是如此
 某嘗煩惱這様底少閒不濟事敏底人又却要做那
 鈍底工夫方得以下訓沈/荘仲僩
[057-15b]
今公掀然有飛揚之心以為治國平天下如指諸掌不
 知自家一箇身心都安頓未有下落如何說功名事
 業怎生治人古時英雄豪傑不如此張子房不問著
 他不說諸葛孔眀甚麽様端嚴公浙中一般學是學
 為英雄之學務為跅弛豪縱全不㸃檢身心某這裏
 湏是事事従心上理會起舉止動歩事事有箇道理
 一豪不然便是欠闕了他道理固是天下事無不當
 理會只是有先後緩急之序湏先立其本方以次推
[057-16a]
 及其餘今公們學都倒了緩其所急先其所後少閒
 使得這身心飛揚悠逺全無收拾處而今人不知學
 底他心雖放然猶放得近公今雖曰知為學然却放
 得逺少閒會失心去不可不覺
黄直卿會看文字只是氣象小閒或又有㸔得不好處
 訓郭徳/元友仁
問謨於鄉曲自覺委靡随順處多恐不免有同流合汙
 之失曰孔子扵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處鄉曲
[057-16b]
 固要人情周盡但湏分别是非不要一向随順失了
 自家天下事只有一箇是一箇非是底便是非底便
 非問是非自有公論曰如此說便不是了是非只是
 是非如何是非之外更有一箇公論才說有箇公論
 便又有箇私論也此却不可不察以下訓周/舜弼謨
既受詩傳併力抄録頗踈侍教先生曰朋友来此多被
 冊子困倒反不曽做得工夫何不且過此說話彼皆
 紙上語耳有所靣言資益為多又問與周茂元同邸
[057-17a]
 所論何事曰周宰云先生著書立言義理精宻既得
 之熟讀深思從此力行不解有差曰周宰才質甚敏
 只有些粗疎不肯去細宻處求說此便可見載之簡
 牘縦說得甚分眀那似當靣議論一言半句便有通
 逹處所謂共君一夜話勝讀十年書若說到透徹處
 何止十年之功也
先生問㽦與伯豐正淳此去做甚工夫伯豐曰正欲請
 教先易後詩可否曰既嘗讀詩不若先詩後易㽦曰
[057-17b]
 亦欲㸔詩曰觀詩之法且虚心熟讀尋繹之不要被
 舊說粘定㸔得不活伊川解詩亦說得義理多了詩
 本只是恁地說話一章言了次章又従而歎詠之雖
 别無義而意味深長不可扵名物上尋義理後人往
 往見其言只如此平淡只管添上義理却窒塞了他
 如一源清水只管将物事堆積在上便壅隘了某觀
 諸儒之說惟上蔡云詩在識六義體靣却諷味以得
 之深得詩之綱領他人所不及訓黄子/耕㽦
[057-18a]
淳有問目叚子先生讀畢曰大槩說得也好只是一様
 意思又曰公說道理只要撮那頭一叚尖底末稍便
 要到那大而化之極處中閒許多都把作渣滓不要
 理會相似把箇利刃截斷中閒都不用了這箇便是
 大病以下訓陳/安卿淳
諸友入侍坐定先生目淳申前說曰若把這些子道理
 只管守定在這裏則相似山林苦行一般便都無事
 可做了所謂潜心大業者何有哉淳曰已知病痛大
[057-18b]
 叚欠了下學工夫曰近日陸子静門人寄得數篇詩
 来只将顔淵曽㸃數件事重疊說其他詩書禮樂都
 不說如吾友下學也只是揀那尖利底說粗鈍底都
 掉了今日下學眀日就要上逹如孟子従梁恵王以
 下都不讀只㨂告子盡心来說只消此兩篇其他五
 篇都刪了𦂳要便讀閒慢底便不讀精底便理會粗
 底便不理會書自是要讀恁地㨂擇不得如論語二
 十篇只㨂那曽㸃底意思来涵泳都要盖了單單說
[057-19a]
 箇風乎舞雩詠而歸只做箇四時景致論語何用說
 許多事前日江西朋友来問要尋箇樂處某說只是
 自去尋尋到那極苦澀處便是好消息人湏是尋到
 那意思不好處這便是樂底意思来却無不做工夫
 自然樂底道理
諸友揖退先生留淳獨語曰何故無所問難淳曰數日
 承先生教誨已領大意但當歸去做工夫曰此别定
 不再相見淳問曰已分上事已理會但應變處更望
[057-19b]
 提誨曰今且當理會常未要理會變常底許多道理
 未能理會得盡如何便要理會變聖賢說話許多道
 理平鋪在那裏且要濶著心胸平去㸔通透後自能
 應變不是硬捉定一物便要討常便要討變今也湏
 如僧家行脚接四方之賢士察四方之事情覽山川
 之形勢觀古今興亡治亂得失之迹這道理方見得
 周徧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不是塊然守定這物
 事在一室闗門獨坐便了便可以為聖賢自古無不
[057-20a]
 曉事情底聖賢亦無不通變底聖賢亦無闗門獨坐
 底聖賢聖賢無所不通無所不能那箇事理㑹不得
先生餞席酒五行中筵親酌一杯勸李丈云相聚不過
 如此退去反而求之次一杯與淳曰安卿更湏出来
 行一遭村裏坐不覺壊了人昔陳了翁說一人棊甚
 髙或邀之入京參國手日久在側並無所教但使之
 随行携棊局而已或人詰其故國手曰彼棊已精其
 髙着已盡識之矣但低著未曽識教之随行亦要都
[057-20b]
 經歴一過
漳州陳淳㑹問方有可荅方是疑
先生問伯羽如何用功曰且學静坐痛抑思慮曰痛抑
 也不得只是放退可也若全閉眼而坐却有思慮矣
 又言也不可全無思慮無邪思耳以下訓童/蜚卿伯羽
問讀書莫有次序否余正叔云不可讀讀則蹉過了曰
 論語章短者誠不可讀讀則易蹉過後章去若孟子
 詩書等非讀不可盖他首尾自相應全藉讀方見問
[057-21a]
 伯羽嘗覺固易蹉了専㸔則又易入於硬鑚之弊如
 何曰是不可鑚書不可進前一歩㸔只有退㸔譬如
 以眼㸔物欲得其大體邪正曲直湏是逺㸔方定若
 近㸔愈狭了不㸔見凡人謂以多事廢讀書或曰氣
 質不如人者皆是不責志而已若有志時那問他事
 多那問他氣質不美曰事多質不美者此言雖若未
 是太過然即此可見其無志甘扵自暴自棄過孰大
 焉真箇做工夫人便自不說此話
[057-21b]
㸔今世學者病痛皆在志不立常見學者不逺千里来
 此講學將謂真以此為事後来觀之往往只要做二
 三分人識些道理便是不是㸔他不破不曽以此語
 之夫人與天地並立為三自家當思量天如此髙地
 如此厚自家一箇七尺血氣之軀如何㑹並立為三
 只為自家此性元善同是一䖏出来一出一入若有
 若亡元来固有之性不曽見得則雖具人衣冠其實
 與庶物不争多伊川曰學者為氣所奪習所勝只可
[057-22a]
 責志顔淵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
 後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在顔子分眀見此物湏
 要做得如人在戰陣雷鼓一鳴不殺賊則為賊所殺
 又安得不向前又如學者應舉覔官従早起来念念
 在此終被他做得但携此心向學何所不至孔子曰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至三十而立以上節節推去五
 峰曰為學在立志立志在居敬此言甚佳夫一隂一
 陽相對志纔立則已在陽處立雖時失脚入隂然一
[057-22b]
 覺悟則又在扵陽今之學者皆曰他是堯舜我是衆
 人何以為堯舜為是言者曽不如佛家善財童子曰
 我已發菩提心行何行而做佛渠却辦做佛自家却
 不辦做堯舜某因問立志固是然志何以立曰自端
 本立以身而參天地以匹夫而安天下實有此理以/下
 訓鄭子/上可學
問可學禀性太急數年来力扵懲忿上做工夫似减得
 分數然遇事不知不覺忿暴何從而去此病曰亦在
[057-23a]
 乎熟耳如小兒讀書遍數多自記得此熟之驗也大
 抵禀賦得深多少年月一旦如何便盡打疊得湏是
 日夜懲戒之以至扵熟久當自去
鄭子上因赴省經過問左傳數事先生曰數年不見公
 將謂有異問相發眀却問這般不𦂳要者何益人若
 能扵大學語孟中庸四書窮究得通透則經傳中折
 莫甚大事以其理推之無有不曉者况此末事今若
 此可謂是颺了甜桃樹沿山摘醋梨也
[057-23b]
問為學大端曰且如士人應舉是要做官故其工夫勇
 猛念念不忘竟能有成若為學湏立箇標凖我要如
 何為學此志念念不忘工夫自進盖人以𦕈然之身
 與天地並立而為三常思我以血氣之身如何配得
 天地且天地之所以與我者色色周備人自汚壊了
 因舉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一章今之
 為學湏是求復其初求全天之所以與我者始得若
 要全天之所以與我者便湏以聖賢為標凖直做到
[057-24a]
 聖賢地位方是全得本来之物而不失如此則工夫
 自然勇猛臨事觀書常有此意自然接續若無求復
 其初之志無必為聖賢之心只見因循荒廢了
看文字湏以鄭文振為法理㑹得便說出待某㸔甚處
 未是理㑹未得便問又云渠今退去心中却無疑也
 訓鄭文/振南升
至之少精深蜚卿少寛心二病正相反以下訓楊/至之至
楊子順楊至之趙唐卿辭歸請教先生曰學不是讀書
[057-24b]
 然不讀書又不知所以為學之道聖賢教人只是要
 誠意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所謂學者學此而
 已若不讀書便不知如何而能脩身如何而能齊家
 治國聖賢之書說修身處便如此說齊家治國處便
 如此節節在那上自家都要去理㑹一一排定在這
 裏来便應將去
聖賢言語只管將来翫弄何益扵己曰舊學生以論題
 商議非敢推尋立論曰不問如此只合下立脚不是
[057-25a]
 偏在語言上去全無體察工夫所以神氣飛揚且如
 仲方主張克己之說只是治己還曽如此自治否仁
 之為器重為道逺舉莫䏻勝行莫能至果若以此自
 任是何等大事形神自是肅然無有師保如臨父母
 曽子所謂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如此氣象
 何暇䡖扵立論仲方此去湏覺識見只管遲鈍語言
 只管畏縮方是自家進處琮起謝云先生教誨之言
 可謂深中膏肓如負芒刺自惟病根生於思而不學
[057-25b]
 扵是不養之氣襲而乘之徴扵色發扵聲而不自知
 也孟子曰持其志無暴其氣琮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曰此意固然志不立後如何持得曰更願指教曰大
 學之道在眀眀徳在新民是立志處訓呉仲/方琮
廷秀問今當讀何書曰聖賢教人都提切己說話不是
 教人向外只就紙上讀了便了自家今且剖判一箇
 義利試自睹當自家今是要求人知要自為己孔子
 曰君子喻扵義小人喻於利又曰古之學者為己今
[057-26a]
 之學者為人孟子曰亦有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孟
 子雖是為時君言在學者亦是切身事大凡為學且
 湏分箇内外這便是生死路頭今人只一言一動一
 歩一趨便有箇為義為利在裏従這邊便是為義従
 那邊便是為利向内便是入聖賢之域向外便是趨
 愚不肖之途這裏只在人劄定脚做将去無可商量
 若是已認得這箇了裏靣煞有工夫却好商量也顧
 謂道夫曰曽見陸子静義利之說否曰未也曰這是
[057-26b]
 他来南康某請他說書他却說這義利分眀是說得
 好如云今人只讀書便是為利如取解後又要得官
 得官後又要改官自少至老自頂至踵無非為利說
 得来痛快至有流涕者以下訓陳/廷秀芝
為學有用精神處有惜精神處有合著工夫處有枉了
 工夫處要之人精神有得亦不多自家将来枉用了
 亦可惜惜得那精神便将来㸔得這文字某讀舊書
 看此一書只看此一書那裏得恁閒工夫録人文字
[057-27a]
 廷秀行夫都未理㑹得這箇工夫在今當截頭截尾
 劄定脚跟将這一箇意思帖在上靣上下四旁都不
 管他只見這物事在靣前任你孔夫子見身也還我
 理㑹這箇了直湏抖搜精神莫要昏鈍如救火治病
 豈可悠悠嵗月
椿臨行請教曰凡人所以立身行已應事接物莫大乎
 誠敬誠者何不自欺不妄之謂也敬者何不怠慢不
 放蕩之謂也今欲做一事若不立誠以致敬說這事
[057-27b]
 不妨胡亂做了做不成又付之無可奈何這便是不
 能敬人靣前底是一様背後又是一様外靣做底事
 内心却不然這箇皆不誠也學者之心大凡當以誠
 敬為主訓魏元/夀椿
枅嘗問先生自謂矯揉之力雖勞而氣禀之偏自若警
 覺之念雖至而怠惰之習未除異端之教雖非所願
 學而芒忽之差未能辨善利之閒雖知所决擇而正
 行惡聲之念或潜行而不自覺先覺之㣲言奥論讀
[057-28a]
 之雖閒有契而不能浃洽於心意之閒云云/曰所論
 皆切問近思人之為學惟患不自知其所不足今既
 知之則亦即此而加勉焉耳為人由己豈他人所能
 與惟讀書窮理之功不可不講也訓陳自/脩枅
問堯卿今日看甚書曰只與安卿較量下學處曰不湏
 比安卿公年髙且㩀見定底道理受用安卿後生有
 精力日子長儘可濶着歩去以下雜訓/諸門人
李丈問前承教只㩀見定道理受用某日用閒己見有
[057-28b]
 些落著事来也應得去不是従前走作曰日用閒固
 是如此也湏随自家力量成就去看如何問工夫到
 此自是不能閒斷得曰博學審問慎思眀辨篤行這
 箇工夫常恁地昔李初平欲讀書濓溪曰公老無及
 矣只待某說與公二年方覺悟他既讀不得書濓溪
 說與他何故必待二年之久覺悟二年中說多少事
 想見事事說與他不解今日一說眀日便悟頓成箇
 别一等人無此理也公雖年髙更著涵養工夫如一
[057-29a]
 粒菜子中閒含許多生意亦湏是培壅澆灌方得成
 不成說道有那種子在此只待他自然生根生苗去
 若只見道理如此便要受用去則一日止如一日一
 年止如一年不㑹長進正如菜子無糞去培壅無水
 去澆灌也湏是更將語孟中庸大學中道理来涵養
胡叔噐問每常多有恐懼何由可免曰湏是自下工夫
 看此事是當恐懼不當恐懼遺書云治怒難治懼亦
 難克己可以治怒眀理可以治懼若於道理見得了
[057-29b]
 何懼之有
胡叔噐患精神短曰若精神少也只是做去不成道我
 精神少便不做公只是思索義理不精平日讀書只
 汎汎地過不曽貼理細宻思量公與安卿之病正相
 反安卿思得義理甚精只是要将那粗底物事都掉
 了公又不去義理上思量事物来皆奈何不得只是
 不曽向裏去理㑹如入市見鋪席上都是好物事只
 是自家沒錢買得如書冊上都是好說話只是自家
[057-30a]
 無奈他何
某平生不㑹懶雖甚病然亦一心欲向前做事自是懶
 不得今人所以懶未必是真箇怯弱自是先有畏事
 之心纔見一事便料其難而不為縁先有箇畏縮之
 心所以習成怯弱而不能有所為也昌父云某平生
 自覺血氣弱日用工夫多只㨂易底事做或尚論人
 物亦只取其與己力量相近者學之自覺難處進歩
 不得也曰便當因這易處而益求其所謂難因這近
[057-30b]
 處而益求其所謂逺不可只守這箇而不求進歩縦
 自家力量到那難處不得然不可不勉慕而求之今
 人都是未到那做不得處便先是懶怯了雖是怯弱
 然豈可不向前求其難者逺者但求之無有不得若
 真箇著力求而不得則無如之何也趙曰某幸聞諸
 老先生之緒言粗知謹守而不敢失墜爾曰固是好
 但終非活法耳
江文卿博識羣書因感先生之教自咎云某五十年前
[057-31a]
 枉費許多工夫記許多文字曰也不妨如今若理㑹
 得這要𦂳處那許多都有用如七年十載積疊得柴
 了如今方㸃火燒
周元良問某平時所為把捉這心教定一念忽生則這
 心返被他引去曰這箇亦只是認教熟熟了便不如
 此今日一念纔生有以制之眀日一念生又有以制
 之久後便無此理只是這邊較少那邊較多便被他
 勝了如一車之火以少水勝之水撲處才滅而火又
[057-31b]
 發矣
先生嘗謂劉學古曰康節詩云閒居謹莫說無妨盖道
 無妨便是有妨要做好人則上靣煞有等級做不好
 人則立地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閒爾
江元益問門人勇者為誰曰未見勇者
問宋傑尋常覺得資質昏愚但持敬則此心虚静覺得
 好若敬心稍不存則裏靣固是昏雜而發於外亦鶻
 突所以専扵敬而無失上用功曰這裏未消說敬與
[057-32a]
 不敬在盖敬是第二節事而今便把来夹雜說則鶻
 突了愈難理㑹且只要識得那一是一二是二便是
 虚静也要識得這物事不虚静也要識得這物事如
 未識得這物事時則所謂虚静亦是箇黒底虚静不
 是箇白底虚静而今湏是要打破那黒底虚静換作
 箇白底虚静則八窻玲瓏無不融通不然則守定那
 裏底虚静終身黒淬淬地莫之能曉也
林仲參問下學之要受用處曰潑底椅卓在屋下坐便
[057-32b]
 是受用若貪慕外靣髙山曲水便不是受用底舉詩
 云貧家浄掃地貧女好梳頭下士晚聞道聊以拙自
 脩前人只恁地說了
辨姦論謂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姦慝每常嫌此
 句過當今見得亦有此様人某向年過江西與子夀
 對語而劉淳叟堯夫獨去後靣角頭坐都不管學道
 家打坐被某罵云便是某與陸丈言不足聼亦有數
 年之長何故恁地作怪
[057-33a]
包詳道書来言自壬子九月一省之後云云/先生謂顯
 道曰人心存亡之决只在出入瞬息之間豈有截自今
 日今時便鬼亂已後便悄悄之理聖賢之學是掯掯
 定定做不知不覺自然做得徹若如所言則是聖賢
 脩為講學都不湏得只等得一旦恍然悟去如此者
 起人僥倖之心
先生謂杜叔髙曰學貴適用
先生謂魯可幾曰事不要察取盡
[057-33b]
今學者有兩様意思鈍底又不能得他理㑹得到得意
 思快㨗底雖能當下曉得然又恐其不牢固如龔郯
 伯理會也快但恐其不牢固
直卿告先生以趙友裕復有相招之意先生曰看今世
 務已自沒可奈何只得随處與人說得識道理人多
 亦是幸事
謂一士友曰向嘗收書云讀書不用精熟又云不要思
 惟讀書正要精熟而言不用精熟學問正要思惟而
[057-34a]
 言不用思惟只為此兩句在胷中做病根正如人食
 冷物留扵脾胃之間十數年為害所以與吾友相别
 十年只如此者病根不除也以下訓無/名氏門人
甞見老蘓說他讀書孟子論語韓子及其他聖人之文
 兀然端坐終日以讀者七八年方其始也入其中而
 惶然博觀於其外而駭然以驚及其久也讀之益精
 而其胷中豁然以眀若人之言固當然者猶未敢自
 出其言也時既久胷中之言日益多不䏻自制試出
[057-34b]
 而書之已而再三讀之渾渾乎覺其来之易矣又韓
 退之答李翊栁子厚答韋中立書言讀書用功之法
 亦可見某嘗嘆息以為此數人者但求文字言語聲
 響之功用了許多工夫費了許多精力甚可惜也今
 欲理會這箇道理是天下第一至大至難之事乃不
 曽用得旬月工夫熟讀得一卷書只是泛然發問臨
 時湊合元不曽記得本文及至問著元不曽記得一
 叚首尾其能言者不過敷演已說與聖人言語初不
[057-35a]
 相干是濟甚事今請歸家正襟危坐取大學論語中
 庸孟子逐句逐字分曉精切求聖賢之意切己體察
 著已踐履虚心體究如是兩三年然後方去尋師證
 其是非方有可商量有可議論方是就有道而正焉
 者入道之門是将自家身已入那道理中去漸漸相
 親久之與己為一而今人道理在這裏自家身在外
 靣全不曽相干渉
而今持守便打疊教浄潔看文字湏著意思索應接事
[057-35b]
 物都要是當四靣去討他自有一靣通處
謂諸生曰公說欲遷善改過而不能只是公不自去做
 工夫若恁地安安排排只是做不成如人要赴水火
 這心才發便入裏靣去若說道在這裏安排便只不
 成看公來此逐日只是相對黙坐無言恁地慢滕滕
 如何做事數日後復云坐中諸公有㑹做工夫底有
 病痛底某一一都看見逐一救正他惟公恁地循循
 黙黙都理㑹公心下不得這是幽冥暗弱這是大病
[057-36a]
 若是剛勇底人見得善便還他做得透做不是處也
 顯然在人耳目人皆見之前日公說風雷益看公也
 無些子風意思也無些子雷意思
學者講學多是不疑其所當疑而疑其所不當疑不疑
 其所當疑故眼前合理㑹處多蹉過疑其所不當疑
 故枉費了工夫金溪之徒不事講學只将箇心来作
 弄胡撞亂撞此閒所以令學者入細觀書做工夫者
 正欲其熟考聖賢言語求箇的確所在今却考索得
[057-36b]
 如此支離反不濟事又曰中庸言慎思何故不言深
 思又不言勤思盖不可枉費心去思之湏是思其所
 當思者故曰慎思也
而今人聼人說話未盡便要争說亦湏待他人說教盡
 了他人有說不出處更湏反復問教說得盡了這裏
 方有處置在
或謂問難只是作話頭不必如此曰不然到無疑處不
 必問疑則不可不問今如此云云不是惡他人問便
[057-37a]
 是自家讀書未嘗有疑
諸生請問不切曰羣居最有益而今朋友乃不能相與
 講貫各有疑忌自私之意不知道學問是要理㑹箇
 甚麽若是切己做工夫底或有所疑便當質之朋友
 同共商量湏有一人識得破者已是講得七八分却
 到某靣前商量便易為力今既各自東西不相講貫
 如何得㑹長進欲為學問湏要打透這些子放令開
 闊識得箇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底意思方是
[057-37b]
 切於為己
質敏不學乃大不敏有聖人之資必好學必下問若就
 自家杜撰更不學更不問便已是凡下了聖人之所
 以為聖也只是好學下問
有言貧困不得専意問學者曰不干事世閒豈有無事
 底人但十二時看那箇時閒一時閒便做一時工夫
 一刻閒便做一刻工夫積累久自然别
或言今且看先生動容周旋以自檢先生所著文義却
[057-38a]
 自歸去理㑹曰文義只是目下所行底如何将文義
 别做一邊看若不去理㑹文義終日只管相守閒坐
 如何有這道理文義乃是躬行之門路躬行即是文
 義之事實
先生問學者曰公今在此坐是主静是窮理久之未對
 曰便是公不曽做工夫若不是主静便是窮理只有
 此二者既不主静又不窮理便是心無所用閒坐而
 已如此做工夫豈有長進之理佛者曰十二時中除
[057-38b]
 了著衣吃飯是别用心夫子亦云造次必扵是顛沛
 必扵是湏是如此做工夫方得公等每日只是閒用
 心問閒事說閒話底時節多問𦂳要事究竟自己底
 時節少若是真箇做工夫底人他自是無閒工夫說
 閒話問閒事
或問静時見得此心及接物時又不見曰心如何見得
 接物時只要求箇是應得是便是心得其正應得不
 是便是心失其正所以要窮理且如人唱喏湏至誠
[057-39a]
 還他喏人問何處来湏據實說某處来即此便是應
 物之心如何更要見此心浙閒有一般學問又是得
 江西之緒餘只管教人合眼端坐要見一箇物事如
 日頭相似便謂之悟此大可笑夫子所以不大叚說
 心只說實事便是無病至孟子始說求放心然大槩
 只要人不馳騖扵外耳其弊便有這般底出来以此
 見聖人言語不可及
方伯謨以先生教人讀集註為不然蔡季通丈亦有此
[057-39b]
 語且謂四方従學之士稍自負者皆不得其門而入
 去者亦多某因従容侍坐見先生舉似與學者云讀
 書湏是自肯下工夫始得某向得之甚難故不敢䡖
 說與人至扵不得已而為注釋者亦是博採諸先生
 及前輩之精㣲冩出與人看極是簡要省了多少工
 夫學者又自䡖看了依舊不得力蓋是時先生方獨
 任斯道之責如西銘通書易象諸書方出四方辯詰
 紛然而江西一種學問又自善鼓扇學者其於聖賢
[057-40a]
 精義皆不暇深考學者樂於簡易甘於詭僻和之者
 亦衆然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先生教人専以主
 敬窮理為主欲使學者自去窮究見得道理如此便
 自能立不待辯說而眀此引而不發之意其為學者
 之心盖甚切學者可不深味此意乎
或問所守所行似覺簡易然茫然未有所獲曰既覺得
 簡易自合有所得却曰茫然無所獲者如何曰比之
 以前為學多岐今來似覺簡畧耳愚殊不敢望得道
[057-40b]
 只欲得一箇入頭處曰公之所以無所得者正坐不
 合簡易揚子雲曰以簡以易焉支焉離蓋支離所以
 為簡易也人湏是博學之審問之謹思之眀辨之篤
 行之然後可到簡易田地
先生言此兩日甚思諸生之㽞書院者不知在彼如何
 孔子在陳思魯之狂士孟子所記本亦只是此說狂
 狷即狂簡不忘其初即不知所以裁之當時随聖人
 在外底却逐日可照管他㽞魯者却不見得其所至
[057-41a]
 如何然已說得成章了成章是有首有尾如異端亦
 然釋氏亦自說得有首有尾道家亦自說得有首有
 尾大抵未成者尚可救已成者為足慮
或云嘗見人說凡自外靣尋討入来底都不是曰喫飯
 也是外靣尋討入来若不是時湏是肚裏作病如何
 又喫得安穏盖飢而食者即是従裏靣出来讀書亦
 然書固在外讀之而通其義者却自是裏靣事如何
 都喚作外靣入来得必欲盡捨詩書而别求道理異
[057-41b]
 端之說也
大率為善湏是有立今欲為善之人不可謂少然多顧
 浮議浮議何足恤盖彼之是非干我何事亦是我此
 中不痛切耳若自著緊自痛切亦何暇恤他人之議
 哉
或言某人好善曰只是徇人情與世浮沈要教人道好
 又一種人見如此却欲矯之一味只是說人短長道
 人不是全不反已且道我是甚麽人他是如何人全
[057-42a]
 不看他所為是如何我所為是如何一向只要胡亂
 說人此二等人皆是不知本領見歸一偏坐落在窠
 臼中不能得出聖賢便不如此
有一朋友䡖慢去後因事偶語及之先生曰何不早說
 得某與他道坐中應曰不欲說曰他在卻不欲說去
 後却後靣說他越不是
門人有與人交訟者先生數責之云欲之甚則昏蔽而
 忘義理求之極則争奪而至怨仇
[057-42b]
每夜諸生㑹集有一長上纔坐定便閒話先生責曰公
 年巳四十書讀未通纔坐便說别人事夜來諸公閒
 話至二更如何如此相聚不回光反照做自己工夫
 却要閒說嘆息久之
有侍坐而困睡者先生責之敬子曰僧家言常常提起
 此志令堅强則坐得自直亦不昏困纔一縦肆則嗒
 然頺放矣曰固是道家修養也怕昏困常要直身坐
 謂之生腰坐若昏困倒靠則是死腰坐矣
[057-43a]
或言氣禀昏弱難於為學曰誰道是公昏弱但反而思
 之便强便眀這氣色打一轉日日做工夫日日有長
 進以上語類/九十五條
書中所諭皆的當之論所恨無餘味耳更向平易著實
 處子細翫索湏扵無味中得味乃知有餘味之味耳
 敬齋記所論極切當近方表裏看得無疑此理要人
 識得識得即雖百千萬億不為多無聲無臭不為少
 若如所疑即三綱五常都無頓處九經三史皆為剰
[057-43b]
 語矣此正是順之從来一箇窠臼何故至今出脫不
 得豈自以為是之過耶聞有敬字不活之論莫是順
 之敬得来不活否却不干敬字事惟敬故活不敬便
 不活矣此事所差豪釐便有千里之繆非書札所能
 盡切在細思㑹當有契耳先覺之論只著得誠字感
 字亦是贅語只如文字不敢與柯丈見便是逆詐億
 不信了荅許/順之
示諭學之難易及别紙所疑足見好問之意本欲一一
[057-44a]
 答去然熟觀之似未嘗致思而汛然發問者若此又
 率然奉荅竊恐祗為口耳之資而無益問學之實今
 且請吾友只將所問數條自加研究自設疑難以吾
 心之安否驗衆理之是非縦未全通亦湏可見大略
 然後復以見諭計其閒當有不待問而决者矣荅王/近思
大抵家務冗幹既多此不可已者若扵其餘時又以不
 急雜務虚費光隂則是終無時讀書也愚意講學幹
 蠱之外挽弓鳴琹抄書讎校之類皆可且罷此等不
[057-44b]
 惟廢讀書亦妨幹也平甫試思此等於吾身計果孰
 親且急哉又比来遊從稍雜與此曹交處最易親狎
 而驕慢之心日滋既非所以養成徳噐其於觀聼亦
 自不美所損多矣有國家者猶以近習傷徳害政况
 吾徒乎然亦非必絶之但吾清心省事接之以時遇
 之以禮彼将自疎如僕輩固不足道然平甫亦嘗見
 衡門之下有雜賔乎以禮来者禮接之亦嘗有留連
 酒炙把臂並逰對牀夜語者乎此不足為外人道也
[057-45a]
 但欲平甫自知而節之荅劉/平甫
每與吾弟講論覺得吾弟眀敏看文字不費力見得道
 理容易分眀但以少却翫味踐履工夫故此道理雖
 看得相似分眀却與自家身心無干渉所以滋味不
 長久纔過了便休反不如遲鈍之人多費工夫方看
 得出者意思却久逺此是本原上一大病非一詞一
 義之失也記得向在髙沙因吾弟說覺得如此講論
 都無箇歸宿處曽奉荅云講了便將来踐履即有歸
[057-45b]
 宿此語似有味更告思之荅程/允夫
所諭已業荒廢比亦甚以為疑意謂世味漸深遂已無
 復此志今乃猶有愧恨之心足以見善端之未泯也
 一旦幡然如轉户樞亦何難之有哉某衰病之軀飲
 食起居尚未能如舊流竄放殛久已置之度外諸生
 逺来無可遣去之理朝廷若欲行遣亦湏符到奉行
 難以遽自匆匆也詳觀来諭似有仰人鼻息以為慘
 舒之意若方寸之閒日日如此則與長戚戚者無以
[057-46a]
 異矣若欲學道要湏先去此心然後可以語上上蔡
 先生言透得利闗方是小歇處今之士大夫何足道
 能言真如鸚鵡也不知曽見此書否荅任/伯起
大抵只是日前佛學𤣥妙之見尚在故以理為外以事
 為粗而必以心法為主然又苦其與大易體靣不同
 湏至杜撰揑合所以欲髙而反下欲宻而反疎耳此
 是義理本原大差繆處不但文義之失然在今日徳
 功病痛尚是第二義却是日用之閒自己分上更不
[057-46b]
 曽實下工夫而窮日夜之力以為穿鑿附㑹之計此
 是莫大之害正使撰得都是亦無用處不得力况其
 乖戾日甚一日豈不枉費工夫虚度光隂不惟無益
 而反有害乎某之鄙意竊願德功放下日前許多𤣥
 妙骨董即就日用存主應接處實下工夫理㑹箇敬
 肆義利是非得失之判若要讀書即且讀語孟詩書
 之屬就平易眀白有事跡可桉據處看取道理體靣涵
 養徳性本原久之漸次踏著實地即此等說話湏自
[057-47a]
 見得黒白不湏如此勞心費力矣荅江/徳功
老兄以明敏果決之資挾淩髙厲逺之志士友閒所難
 得今兹需次暫得閒日所宜潛心味道益進所學以
 副區區期望之意向来所探似亦太髙所存似亦太
 簡又每有自喜已材獨任己見之意今當小立課程
 而守之以篤博窮物理而進之以漸常存百不能百
 不解之心而取諸人以為善則徳之進也不可禦矣
 荅方/耕道
[057-47b]
大抵近日朋友例皆昏弱無志散漫無主鞭策不全獨
 正思篤志勤懇一有見聞便肯窮究此為甚不易得
 常與朋友言之以為為學正湏如此方有可望然亦
 覺得意思有粗疎處辯論工夫勝却翫索意思故氣
 象閒有喧閙急迫之病而少從容自得之意此為未
 滿人意耳荅程/正思
閒中頗有學者相尋早晚不廢講學得以自警然覺得
 今世為學不過兩種一則徑趨簡約脱畧過髙一則
[057-48a]
 専務外馳支離煩碎其過髙者固為有害然猶為近
 本其外馳者詭譎狼狽更不可言吾儕幸稍平正然
 亦覺欠却涵養本原工夫此不可不自反也荅吳/伯豐
示諭工夫長進深所欲聞但恐只此便是病痛湏他人
 見得自家長進自家却只見得欠闕始是真長進耳
 又覺得尋常檢㸃他人頗甚峻刻略無假借而未必
 實中其人之病此意亦太䡖率不知曽如此覺察否
 此兩事只是一病恐湏遏捺見得顔子以能問於不
[057-48b]
 能以多問於寡不是故意姑且如此始有進歩處耳
 答汪/長孺
所諭已&KR0662但所謂語句偶爾而實却不然者只此分疏
 便是舊病未除所謂誠於中形於外此又何可諱耶
 無疑之病亦是如此適荅其書説得頗痛快可試取
 觀可見鄙意此不復縷縷也又謂病只在懶惰者亦
 只消得此一病便是無藥可醫人之所以懶惰只縁
 見此道理不透所以一向提掇不起若見得道理分
[057-49a]
 眀自住不得豈容更有懶惰時節耶所謂此外無難
 除之病者亦信未及況自以為無則其有者将至矣
 便敢如此斷置竊恐所以自省者亦太疎耳又謂海
 内善類消磨摧落之後所存無幾此誠可嘆若鄙意
 則謂纔見消磨得去此等人便不濟事若使真有所
 見實有下工夫處則便有鐡輪頂上轉旋亦如何動
 得他王晉輔好且勸他莫管他人是非長短得失且
 理㑹教自家道理分眀是為急務此事之外不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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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豪髪雜用心處也然人要閒管亦只是見理不透
 無頓自己身心處所以如此願更察此有以深矯揉
 之乃為佳耳荅劉/季章
大抵讀書湏見得有曉不得處方是長進又更就此闕
 其所疑而反覆其餘則庶幾得聖人之意識事理之
 真而其不可曉者不足為病矣正甫趨向持守甚不
 易得但看文字尚多强說處此學者之通患如前輩
 亦或未能免先聖所謂寛以居之子張所謂執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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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𢎞正為救此病耳荅趙/子欽
 季通思索甚精但恐有太過處耳荅劉韜仲○以/上文集十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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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