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108 御纂朱子全書-宋-朱熹 (master)


[020-1a]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
  孟子一
   總論
 論語之書無非操存涵養之要七篇之書莫非體驗擴
  充之端蓋孔子大概使人優游饜飫涵泳諷味孟子
  大概是要人探索力討反己自求故伊川曰孔子句
  句是自然孟子句句是事實亦此意也如論語所言
[020-1b]
  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
  祭非禮勿視聴言動之類皆是存養底意思孟子言
  性善存心養性孺子入井之心四端之發若火始然
  泉始達之類皆是要體認得這心性下落擴而充之
  於此等類語翫味便自可見
 楊至之云看孟子見得一箇大意是性之本體仁義之
  良心到戰國時君臣上下都一齊埋沒了孟子所以
  推明發見之端緒敎人去體認擴充曰孟子髙他都
[020-2a]
 未有許多意思今説得一體認字蚤是遲鈍了孟子
 孟子大段見得敏見得快他説話恰似箇獅子跳躍
 相似且如他説箇惻隐之心便是仁之端羞惡之心
 便是義之端只他説在那裏底便是似他説時見得
 聖賢大段易做全無許多等級所以程子云孟子才
 髙學之無可依據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又曰有是四端於我者
 知皆擴而充之孟子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又
[020-2b]
 要收入來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皆是此
 意
孟子於義利閒辨得豪釐不差見一事來便劈做兩片
 便分箇是與不是這便是集義處義是一柄刀相似
 才見事到面前便與他割制了
孟子之書明白親切無甚可疑者只要日日熟讀湏教
 他在吾肚中先千百轉便自然純熟某初看時要逐
 句去看他便覺得意思淺迫至後來放寛看却有條
[020-3a]
 理然此書不特是義理精明又且是甚次第文章某
 因讀亦知作文之法
論語多門弟子所集故言語時有長長短短不類處孟
 子疑自著之書故首尾文字一體無些子瑕疵不是
 自下手安得如此好若是門弟子集則其人亦甚髙
 不可謂軻死不傳
孟子比孔子時説得髙然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又
 見孟子説得實
[020-3b]
解書難得分曉趙岐孟子拙而不明王弼周易巧而不
 明以上語/類八條
近略整頓孟子説見得此老直是把得定但常放教到
 極險處方與一斡轉斡轉後便見天理人欲直是判
 然非有命世之才見道極分明不能如此然亦只此
 便是英氣害事處便是才髙無可依據處學者亦不
 可不知也荅林/擇之
問史記謂孟子之書孟子自作趙岐謂其徒所記今觀
[020-4a]
 七篇文字筆勢如此決是一手所成非魯論此也然
 其間有如云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亦恐是其徒
 所記孟子必曾略加刪定也此非甚緊切以朋友間
 或有疑此者嘗以此荅之恐未是也曰或恐是如此
 荅董/叔重
問孟子集註序説言史記言孟子受業子思之門人註
 云趙氏註及孔叢子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銖
 謂趙岐所註必有所考孔叢子恐是偽書似不必引
[020-4b]
 此書如何曰孔叢子雖偽書然與趙岐亦未知其孰
 先後也姑存亦無害荅董叔重○以/上文集三條
  梁惠王上
   孟子見梁惠王章
說義利處曰聖賢之言所以要辨别敎分明但只要向
 義邉一直去更不通思量第二著才説義乃所以為
 利固是義有大利存焉若行義時便説道有利則此
 心只邪向那邉去固是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
[020-5a]
 後其君纔於為仁時便説要不遺其親為義時便說
 要不後其君則是先有心於為利聖賢要人止向一
 路做去不要做這一邉又思量那一邉仲舒所以分
 明說不謀其利不計其功
孟子大綱都剖析得分明如說義利等處如荅宋牼處
 見得事只有箇是非不通去説利害看來惟是孟子
 說得斬釘截鐵
正淳問仁者心之徳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宜徳與
[020-5b]
 理俱以體言制與宜俱以用言否曰心之徳是渾淪
 説愛之理方説到親切處心之制却是説義之體程
 子所謂處物為義是也揚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
 而宜之之謂義若只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湏如
 程子言處物為義則是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又云
 大概説道理只渾淪説又使人無捉摸處若要説得
 親切又却局促有病如伊川説仁者天下之公善之
 本也說得渾淪開闊無病知言説理是要親切所以
[020-6a]
 多病
程子曰處物為義非此一句則後人恐未免有義外之
 見如義者事之宜事得其宜之謂義皆說得未分曉
 蓋物之宜雖在外面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内
 也以上語/類四條
   王立於沼上章
徳脩説王立於沼上一章引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事
 云梁惠王其辭遜齊宣王其辭誇先生曰此說好語/類
[020-6b]
   寡人之於國也章
問梁惠王移民移粟之政周官廩人之職未嘗廢孟子
 非之者豈以惠王不知仁政之本耶曰此無異議但
 當熟翫孟子所說王政之始終其措置施行之方略
 次第耳荅張敬之/○文集
   晉國天下莫强焉章
問孟子告梁王省刑罰薄稅斂便可以撻秦楚之甲兵
 夫魏地迫近於秦無時不受兵割地求城無虚日孟
[020-7a]
 子之言似太容易否曰自是響應如此當時之人焦
 熬已甚率歡欣鼔舞之民而征之自是見效速後來
 公子無忌縞素一舉直擣至函谷關可見
孟子亦是作為底人如云彼䧟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
 誰與王敵非不用兵也特其用兵不若當時戰國之
 無義理耳如五畝之宅樹之以桑而下為政之實行
 之既至則視當時無道之國豈可但已哉以上語/類二條
   孟子見梁襄王章
[020-7b]
問望之不似人君此語孔子還道否曰孔子不説孟子
 忍不住便說語/類
   齊宣王問齊桓晉文之事章
無道桓文之事事者營霸之事儒者未嘗講求如桓公
 霸諸侯一匡天下則誰不知至於經營霸業之事儒
 者未嘗言也
或問仁術字當何訓曰此是齊王見牛觳觫而不忍之
 心萌故以羊易之孟子所謂無傷蓋能䕶得齊王仁
[020-8a]
 心發見處術猶方便也
陳希周問仁術曰術字本非不好底事只緣後來把做
 變詐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難處處湏
 著有箇巧底道理始得當齊王見牛之時惻隐之心
 已發乎中又見釁鐘事大似住不得只得以所不見
 者而易之乃是他既周旋得那事又不抑遏了這不
 忍之心此心乃得流行若當時無箇措置便抑遏了
 這不忍之心遂不得而流行矣此乃所謂術也
[020-8b]
見牛未見羊也未字有意味蓋言其體則無限量言其
 用則無終窮充擴得去有甚盡時
問先生觧物皆然心為甚曰人心應物其輕重長短之
 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又有甚於物者不
 知如何是本然之權度曰本然之權度亦只是此心
 此心本然萬理皆具應物之時湏是子細看合如何
 便是本然之權度也如齊宣王見牛而不忍之心見
 此是合權度處及至興甲兵危士臣搆怨於諸侯又
[020-9a]
 却忍為之便是不合權度失其本心又問莫只是無
 所為而發者便是本心曰固是然人又多是忘了問
 如何忘了曰當惻隐時却不惻隐是也問此莫是養
 之未至否曰亦是察之未精
黄先之問物皆然心為甚曰物之輕重長短之差易見
 心之輕重長短之差難見物之差無害心之差有害
 故曰心為甚又曰物易見心無形度物之輕重長短
 易度心之輕重長短難度物差了只是一事差心差
[020-9b]
 了時萬事差所以心為甚又曰以本然之權度度心
 又曰愛物宜輕仁民宜重此是權度以此去度
問孟子論齊王事考之史記後來無一不效曰雖是如
 此已是見得遲了湏看他一部書見得句句的確有
 必然之效方是以上語/類七條
  梁惠王下
   莊暴見孟子章
孟子開道時君故曰今之樂猶古之樂至於言百姓聞
[020-10a]
 樂音欣欣然有喜色處則關閉得甚宻如好色好貨
 亦此類也語/類
   齊宣王問文王之囿章
孟子言文王由百里興亦未必然問孟子謂文王之囿
 方七十里先生以為三分天下有其二以後事若只
 百里如何有七十里之囿然孟子所謂傳有之者如
 何曰想他湏有據但孟子此説其意亦只主在風齊
 宣王爾若文王之囿果然縱一切人往則雖七十里
[020-10b]
 之大不過幾時亦為赤地矣又焉得有林木鳥獸之
 長茂乎周之盛時雖天下山林猶有厲禁豈有君之
 苑囿反縱芻獵恣往而不禁乎亦無是理漢武帝規
 上林苑只有二三十里當時諸臣已皆以為言豈有
 文王之囿反如是之大語/類
   問交鄰國有道章
問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仁者之心寛洪惻怛便是小
 國不恭亦撓他不動智者為能以小事大蓋智者見
[020-11a]
 得利害甚明故秪得事大曰也不特是見得利害明
 道理自合恁地小之事大弱之事強皆是道理合恁
 地至問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曰只是説其
 規模氣象如此語/類
問梁惠王下第三章尹氏曰仁者之心至公也智者之
 心用謀也以小事大則狹隘而私一國必大謂二者
 所遇不同而應之皆出於理之所當然其規模固有
 廣狹然其智者私於一國則非畏天之㫖矣仁智之
[020-11b]
 辨當别有説曰仁者自然合理智者知理之當然而
 敬以循之其大概是如此若細分之則太王勾踐意
 思自不同也荅吴/伯豐
問樂天畏天不同以仁者而居小國固不免為智者之
 事使智者而居大國則未必能為仁者之舉何者智
 者分别曲直未必能容忍而不與之較如仁者之為
 也曰得之荅潘謙之○以/上文集二條
   問人皆謂我毁明堂章
[020-12a]
問孟子以公劉太王之事告其君恐亦是委曲誘掖之
 意曰這兩事却不是告以好色好貨乃是告以公劉
 太王之事如此兩事看來却似易待去做時多少難
 大凡文字湏将心體認看這箇子細看來甚是難如
 孟子又說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
 已矣看來也似易這如何便得相似又如説徐行後
 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堯舜之道孝弟
 而已矣看來也似易
[020-12b]
問孟子語好貨好色事使孔子肯如此荅否曰孔子不
 如此荅但不知作如何荅問孟子荅梁王問利直掃
 除之此處又却如此引導之曰此處亦自分義利特
 人不察耳以上語/類二條
   所謂故國章
左右固非大臣亦非閹宦㺯臣但謂親近之臣如漢侍
 中給事中魏晉以來中書門下之比云耳所謂左右
 太親者身蔽正指劉放孫資而言耳大夫却是任政
[020-13a]
 之臣六卿官之長亦上大夫也孟子之意但欲齊王
 審於擇人未必以其信左右之言而發所云教之以
 不信大臣亦是推説之過大抵讀書只合平心説理
 不必如此過求却失正意也荅潘文叔/○文集
   問湯放桀章
先生舉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問何以别近思
 云賊仁是害心之理賊義是見於所行處傷其理曰
 以義為見於所行便是告子義外矣義在内不在外
[020-13b]
 義所以度事亦是心度之然此果何以别蓋賊之罪
 重殘之罪輕仁義皆是心仁是天理根本處賊仁則
 大倫大法虧滅了便是殺人底人一般義是就一節
 一事上言一事上不合宜便是傷義似手足上損傷
 一般所傷者小尚可以補語/類
   為巨室章
問敎玉人彫琢玉集註云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愛之
 甚也治國家則不能用賢而徇私欲是愛國家不如
[020-14a]
 玉也此莫是餘意否曰正意是如何曰正意只是說
 玉人自㑹琢玉何消教他賢者自有所學何用敎他
 舍其所學後譬只是申觧前譬曰兩譬又似不相似
 不知如何做得恁地嵯峨語/類
   齊人伐燕勝之章
齊人伐燕孟子以為齊宣史記以為湣王温公平生不
 喜孟子及作通鑑却不取史記而獨取孟子皆不可
 曉荀子亦云湣王伐燕然則非宣王明矣問孟子必
[020-14b]
 不誤曰想得湣王後來做得不好門人為孟子諱故
 改為宣王爾問湣王若此之暴豈能慚於孟子曰既
 做得不是説得他底是他亦豈不愧也
居之問取之而燕民悦則取之至文王是也竊疑文王
 豈有革商之念曰此等難説孔子謂可與立未可與
 權到那時事勢自是要住不得以詩書考之如云至
 於太王實始翦商如下武之詩文王有聲之詩都説
 文王做事且如伐崇一事又不是一項小小侵掠乃
[020-15a]
 是大征伐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與爾臨衝
 以伐崇墉此見大段動衆這般處要做文王無意取
 天下都不得或曰紂命文王得專征伐紂不得已命
 之文王不得已受之横渠云不以聲色為政不以革
 命有中國黙順帝則而天下歸焉其惟文王乎若如
 此説恰似内無純臣之義外亦不屬於商這也未必
 如此只是事勢自是不可已只當商之季七顛八倒
 上下崩頽忽於岐山下突出許多人也是誰當得文
[020-15b]
 王之事惟孟子識之故七篇之中所以告列國之君
 莫非勉之以王道以上語/類二條
   滕文公問滕小國也章
問孟子荅滕文公三段皆是無可奈何只得勉之為善
 之辭想見滕國至弱都主張不起故如此曰只是如
 此只是吾得正而斃焉之意蓋滕是必亡無可疑矣
 况王政不是一日行得底事他又界在齊楚之間二
 國視之猶太山之壓雞卵耳若教他粗成次第此二
[020-16a]
 國亦必不見容也當時湯與文王之興皆在空閒之
 地無人來覷他故日漸盛大若滕則實是難保也立
 之云若教他能舉國以聼孟子如何曰他若能用得
 孟子至二三十年使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則大國
 亦想不能動他但世間事直是難得恰好耳齊梁之
 國甚强可以有為而孟子與其君言恬然不恤滕文
 公却有善意又以國小主張不起以此知機㑹真不
 易得也語/類
[020-16b]
  公孫丑上
   問夫子當路於齊章
以齊王猶反手不知置周王於何地曰此難言可以意
 㑹如湯武之事是也春秋定哀間周室猶得至孟子
 時天命人心已離矣語/類
李公常語曰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
 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
 大下民到於今受其賜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而
[020-17a]
 孟子謂以齊王猶反手也功烈如彼其卑故曰管仲
 曾西之所不為嗚呼是猶見人之鬭者而笑曰胡不
 因而殺之貨可得也雖然他人之鬭者耳桓公管仲
 之於周救父祖也而孟子非之奈何隐之辯曰孔子
 謂管仲如其仁言仲之似仁而非仁也又謂㣲管仲
 吾其被髮左衽言仲有攘卻夷狄之功也至謂其小
 器奢僣不知禮言仲之不能圖大致逺也夫奢僣不
 知禮之人豈得為仁乎其所以九合諸侯者假仁而
[020-17b]
 行以濟其不仁耳宜曾西之所不為也昔成湯以七
 十里為小國之諸侯伊尹相之以王於天下齊以千
 里之國而相管仲管仲得君之專行國政之乆功烈
 如彼其卑童子且羞稱之况大賢乎有好功利者必
 喜管仲仁者不為也管仲急於圖霸藉周室以為之
 資耳謂桓公管仲之於周如救父祖吾弗信之矣曰
 夫子之於管仲大其功而小其器邵康節亦謂五霸
 者功之首罪之魁也知此者可與論桓公管仲之事
[020-18a]
 矣夫子言如其仁者以當時王者不作中國衰夷狄
 横諸侯之功未有如管仲者故許其有仁者之功亦
 彼善於此而已至於語學者立心致道之際則其規
 模宏逺自有定論豈曰若管仲而休耶曾西之耻而
 不為蓋亦有説矣李氏又有救鬭之說愚以為桓公
 管仲救父祖之鬭而私其財以為子舍之藏者也故
 周雖小振而齊亦寖強矣夫豈誠心惻怛而救之哉
 孟子不與管仲或以是耳隐之以為小其不能相桓
[020-18b]
 公以王於天下恐不然齊桓之時周徳雖衰天命未
 改革命之事未可為也孟子言以齊王猶反手自謂
 當年事勢且言已志非為管仲發也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問夫子加齊之卿相章
或問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何分句曰只是雖由此霸
 王不異矣言從此為霸為王不是差異
公孫丑問孟子動心否乎非謂以卿相富貴動其心謂
 霸王事大恐孟子擔當不過有所疑懼而動其心也
[020-19a]
徳脩問公孫丑說不動心是以富貴而動其心先生曰
 公孫丑雖不知孟子必不謂以富貴動其心但謂霸
 王事大恐孟子了這事不得便謂孟子動心不知霸
 王當甚閒事因論知言養氣徳脩謂養氣為急知言
 為緩曰孟子湏先説我知言然後説我善養吾浩然
 之氣公孫丑先問浩然之氣次問知言者因上面説
 氣來故接續如此問不知言如何養得氣徳脩云先
 湏養有尺便量見天下長短曰湏要識這尺
[020-19b]
先生問周看公孫丑不動心章荅云云/先生曰公孫丑
 初閒謂任此重事還動心不動心孟子荅以不動心
 極容易底事我從四十已不動了吿子又先我不動
 心公孫丑又問不動心有道理無道理孟子又告以
 有於是又舉北宮黝孟施舍之勇也是不動然彼之
 所以不動者皆強制於外不是存養之功故又舉曾
 子之言云自反縮與不縮所以不動只在方寸之間
 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
[020-20a]
 有一豪不直則此心便索然公孫丑又問孟子所以
 不動者如何孟子遂荅以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
 氣若依序問當先問知言公孫丑只承孟子之言便
 且問浩然之氣
問告子之不動心是否曰告子之不動心是粗法或強
 制不動不可知或臨大事而金錄/作不能不動亦未可知
 非若孟子酬酢萬變而不動也又問正如北宫黝之
 勇一作/養勇否曰然
[020-20b]
孟施舍北宫黝是不畏死而不動心吿子是不認義理
 而不動心告子惟恐動著他心
問孟施舍量敵慮勝似有懼也孟子乃曰能無懼如何
 曰此孟施舍譏他人之言舍自云我則能無懼而已
 問那是孟施舍守約處曰孟施舍本與北宫黝皆只
 是勇夫比曽子不同如北宫黝孟施舍孟賁只是就
 勇上言如子襄曾子吿子就義理上言
今人把守氣不如守約做題目此不成題目氣是實物
[020-21a]
 約是半虚半實字對不得守約只是所守之約言北
 宫黝之守氣不似孟施舍守氣之約孟施舍之守氣
 又不如曾子所守之約也孟施舍就氣上做工夫曾
 子就理上做工夫
孟子說曾子謂子襄一段已自盡了只為公孫丑問得
 無了期故有後面許多説話以上語/類九條
縮直也儀禮禮記多有此字每與衡字作對下文直養
 之説蓋本於此乃一章大指所繫不可失也荅徐彦/章○文
[020-21b]
 集/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此吿子不動
 心之法吿子只就心上理會堅持其心言與氣皆不
 理會不得謂失也有失於其言則曰無害於心但心
 不動言雖失不必問也惟失之於心則就心上整理
 不復更求於氣
不得於言只是不曉這説話言只似道理字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此正孟子吿子不動心之差别處
[020-22a]
 當看上文云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
 孟子却如此荅便見得告子只是硬做去更不問言
 之是非便錯説了也不省如與孟子論性説性猶杞
 栁也既而轉性猶湍水也他只不問是非信口説出
 定要硬把得心定不得於言謂言之失也勿求於心
 謂言之失非干心事也此其學所以與孟子異故孟
 子章末云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猶曰失
[020-22b]
 也謂言有所不知者則不可求之於心心有不得其
 正者則不可求之於氣孟子謂言有所不能知正以
 心有所不明故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其不得於
 心者固當求之心然氣不得所養亦反能動其心故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雖可而未盡也蓋知言只是知
 理告子既不務知言亦不務養氣但只硬把定中間
 箇心要他不動孟子則是能知言又能養氣自然心
 不動蓋知言本也養氣助也三者恰如行軍知言則
[020-23a]
 其先鋒知虚識實者心恰如主帥氣則卒徒也孟子
 則前有引導後有推助自然無恐懼紛擾而有以自
 勝告子則前後無引助只恁孤立硬做去所以與孟
 子不動心異也不得於言以下但作如此看則此一
 章血脈貫通而於知言養氣詖淫邪遁之辭方為有
 下落也至於集義工夫乃在知言之後不能知言則
 亦不能集義言如觀古聖賢之言/與聼今人之言皆是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者不失其本則猶可也不得於言
[020-23b]
 而不求於心以考其所失則其中頑然無所知覺無
 以擇其義之所安故斷之以不可
問告子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是自己之言耶是他人
 之言耶若要得後面知言處相貫則是他人之言曰
 這一段前後都相貫即是一樣言語告子於此不達
 則不復反求其理於心嘗見陸子靜説這一段大段
 稱告子所見髙告子固是髙亦是陸子之學與告子
 相似故主張他然陸氏之學更鶻突似吿子至云陸
[020-24a]
 氏之學不甚教人讀書看文字與吿子相似否先生
 曰便是先生又謂養氣一段緊要處是自反而縮以
 直養而無害是集義所生者緊要處在此三句上看
 以上語/類六條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孟子
 既引告子之言而論其得失如此夫心之不正未必
 皆氣使之故勿求於氣未為盡失至言之不當未有
 不出於心者而曰勿求於心則有所不可矣伊川先
[020-24b]
 生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有仁義之氣睟然達於
 外所以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也又曰告子不得於
 言勿求於心蓋不知義在内也皆此意也然以下文
 觀之氣亦能反動其心則勿求於氣之説未為盡善
 但心動氣之時多氣動心之時少故孟子取其彼善
 於此而已凡曰可者皆僅可而未盡之詞也至於言
 則雖發乎口而實出於心内有蔽陷離窮之病則外
 有詖淫邪遁之失不得於言而每求諸心則其察理
[020-25a]
 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養氣以為不動心之本者
 用此道也而吿子反之是徒見言之發於外而不知
 其出於中亦義外之意也其害理深矣故孟子斷然
 以為不可於此可見吿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孟子
 而亦豈能終不動者哉荅張敬夫/○文集
問血氣之氣與浩然之氣不同曰氣便只是這箇氣所
 謂體之充也便是
問志至焉氣次焉曰志最緊氣亦不可緩志至焉則氣
[020-25b]
 便在這裏是氣亦至了
志至氣次只是先後志在此氣亦隨之公孫丑疑只就
 志理會理會得志氣自隨之不必更問氣也故云又
 曰持其志無暴其氣何也孟子下文專説氣曰蹶趨
 之氣亦能動心
先生問公每讀無暴其氣如何鄭云只是喜怒哀樂之
 時持之不使暴戾曰此乃是持其志志者心之所向
 持志却是養心也不是持志之外别有箇養心持者
[020-26a]
 把提教定當喜時也湏喜當怒時也湏怒當哀時也
 湏哀當樂時也湏樂審教定後發必中節這是持志
 若無暴其氣又是下面一截事若不當喜而喜與喜
 之過分不當怒而怒與怒之過分不當哀樂而哀樂
 與哀樂之過其節者皆是暴其氣暴其氣者乃大段
 粗也
心之不定只是合下無工夫曰所以不曾下得工夫病
 痛在何處曰湏是有所養曰所謂養者以直養否曰
[020-26b]
 未到以直養處且持其志無暴其氣可也若我不放
 縱此氣自然心定
遺書曰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外書曰志專一
 則動氣氣專一則動志二者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語
 學者同聼之而所記各有淺深類多如此志一動則
 動氣氣一動則動志此言未説動氣動志而先言志
 動氣動又添入一動字不若後説所記得其本㫖蓋
 曰志專一則固可以動氣而氣專一亦可以動其志
[020-27a]
 也以上語/類六條
程子有言志壹氣壹專一之意若志專在淫僻豈不動
 氣氣專在喜怒豈不動志當只依此説荅林擇之/○文集
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今人奔走而來偶喫一
 跌其氣必逆而心不定是氣之能動其心如人於忙
 急之中理㑹甚事亦是氣未定也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公孫
 丑既知告子之失而未知孟子之所以得故問焉而
[020-27b]
 孟子告之我知言者能識羣言之是非也浩然盛大
 流行之貌盖天地之氣而吾之所得以充其體者也
 孟子能知人言之是非告子乃自以其言為外而不
 復考其得失孟子善養其氣而告子乃以為末而不
 求其得失可見矣
胡氏云格物則能知言誠意則能養氣
孟子説養氣先說知言先知得許多説話是非邪正都
 無疑後方能養此氣也
[020-28a]
問知言在養氣之先如何曰知是知得此理告子便不
 理㑹故以義為外如云不得於言勿求於心雖言亦
 謂是在外事更不管著只強制其心問向看此段以
 告子不得於言是偶然失言非謂他人言也曰某向
 來亦如此説然與知言之義不同此是告子聞他人
 之言不得其義理又如讀古人之書有不得其言之
 義皆以為無害事但心不動足矣不知言便不知義
 所以外義也如詖淫邪遁亦只是他人言故曰生於
[020-28b]
 其心其字便是謂他人也又言聖門以言語次於徳
 行言語亦大難若非燭理洞徹胷次坦然即酬酢應
 對蹉失多矣
浩然之氣清明不足以言之才説浩然便有箇廣大剛
 果意思如長江大河浩浩而來也富貴貧賤威武不
 能移屈之類皆低不可以語此公孫丑本意只是設
 問孟子能擔當得此樣大事否故孟子所荅只説許
 多剛勇故説出浩然之氣只就問荅本文看之便見
[020-29a]
 得子細
文振説浩然之氣曰不湏多言這只是箇有氣魄無氣
 魄而已人若有氣魄方做得事成於世間禍福得喪
 利害方敵得去不被他恐動若無氣魄便做人衰颯
 懾怯於世間禍福利害易得恐動只是如此他本只
 是荅公孫丑不動心纒來纒去説出許多養氣知言
 集義其實只是箇不動心人若能不動心何事不可
 為然其所謂不動心不在他求只在自家知言集義
[020-29b]
 則此氣自然發生於中不是只行一兩事合義便謂
 可以掩襲於外而得之也孔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
 必也狂狷乎看來這道理須是剛硬立得脚住方能
 有所成
問浩然之氣即是人所受於天地之正氣否曰然又問
 與血氣如何曰只是一氣義理附於其中則為浩然
 之氣若不由義而發則只是血氣然人所稟氣亦自
 不同有稟得盛者則為人強壯隨分亦有立作使之
[020-30a]
 做事亦隨分做得出若稟得弱者則委靡巽懦都不
 解有所立作唯是養成浩然之氣則却與天為一更
 無限量
孟子養氣一章大綱是説箇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上靣從北宫黝孟施舍説將來只是箇不怕但二子
 不怕得粗孟子不怕得細或問合而有助助字之訓
 如何曰道義是虚底物本自孤單得這氣帖起來便
 自張王無所不達如今人非不為善亦有合於道義
[020-30b]
 者若無此氣便只是一箇衰底人李先生曰配是襯
 貼起來又曰若説道襯貼却是兩物氣與道義只是
 一滾發出來思之一滾發出來説得道理好襯貼字
 説配字極親切
問他書不説養氣只孟子言之何故曰這源流便在那
 心廣體胖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處来大抵只是這
 一箇氣又不是别將箇甚底去養他但集義便是養
 氣知言便是知得這義人能仰不愧俯不怍時看這
[020-31a]
 氣自是浩然塞乎天地之間
問浩然之氣如何看曰仁義禮智充溢於中睟然見面
 盎背心廣體胖便自有一般浩然氣象曰此説甚細
 膩然非孟子本意此段湏從頭看來方見得孟子本
 意孟子當初如何便當大任而不動心如何便過孟
 賁逺矣如何便自反而縮千萬人吾往矣只此勇為
 不懼便是有浩然之氣此説似粗而實精以程子説
 細考之當初不是説不及此只門人記錄緊要處脱
[020-31b]
 一兩字便和全意失了浩然之氣只是這血氣之氣
 不可分作兩氣人之言語動作所以充滿於一身之
 中者即是此氣只集義積累到充盛處仰不愧俯不
 怍這氣便能浩然問配義之配何謂合而有助之意
 曰此語已精如有正將又立箇副將以配他乃所以
 助他天下莫強於理義當然是義總名是道以道義
 為主有此浩然之氣去助他方勇敢果決以進如這
 一事合當恁地做是義也自家勇敢果決去做便是
[020-32a]
 有這浩然之氣去助他有人分明知得合當恁地做
 又恧縮不敢去做便是餒了無此浩然之氣如君有
 過臣諫之是義也有到冒死而不顧者便是浩然之
 氣去助此義如合説此話却恧縮不對便是氣餒便
 是欿然之氣只是一氣餒了便成欿然之氣不調和
 便成忿厲之氣所以古人車則有和鸞行則有佩玉
 貴於養其氣問氣壹則動志這氣字是厲氣否曰亦
 不必把作厲氣但動志則已是不好底氣了志動氣
[020-32b]
 者十九氣動志者十一湏是以志為主無暴其氣孟
 子當初乃剰説此一句所以公孫丑復辯問集義到
 成此浩然之氣則氣與義為一矣及配助義道則又
 恐成二物否曰氣與義自是二物只集義到充盛處
 則能強壯此氣便自浩然所以又反來助這道義無
 是氣便餒而不充了問配者助也是氣助道義而行
 又曰集義所生是氣又因義集而後生莫是氣與道
 義兩相為用否曰是兩相助底意初下工夫時便自
[020-33a]
 集義然後生那浩然之氣及氣已養成又却助道義
 而行
古註及程氏皆將至大至剛以直做一句據某所見欲
 將至大至剛為一句以直養而無害為一句今人説
 養氣皆謂在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四句
 上要緊未必在此藥頭只在那以直養而無害及集
 義上這四句却是箇炮炙煅煉之法直只是無私曲
 集義只是事事皆直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便是
[020-33b]
 浩然之氣而今只將自家心體驗到那無私曲處自
 然有此氣象文蔚云所以上蔡説於心得其正時識
 取曰是文蔚問塞天地莫只是一箇無虧欠否曰他
 本自無虧欠只為人有私曲便欠却他底且如萬物
 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亦只是箇無虧欠君
 仁臣忠父慈子孝自家欠却他底便不快活反身而
 誠樂莫大焉無欠闕也以此見浩然之氣只是一箇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王徳脩云伊川却將至大
[020-34a]
 至剛以直與坤卦直方大同説曰便是不必如此且
 只將孟子自看便見孟子説得甚粗易却説得細
遺書以李端伯所錄最精故冠之篇首然端伯載明道
 所言以至大至剛為句以直養二字屬下句及楊遵
 道錄伊川之言則曰先兄無此說斷然以至大至剛
 以直為一句二說正相牴牾曰至大至剛以直趙臺
 卿如此觧直飬之說伊川嫌其以一物飬一物故從
 趙注舊嘗用之後來反復推究却是至大至剛作一
[020-34b]
 句以直飬而無害作一句者為得孟子之意蓋聖賢
 立言首尾必相應如云自反而縮便有直飬意思集
 義之說亦然端伯所記明道語未必不親切但恐伊
 川又自主張得别故有此議論今欲只從明道之説
 也
問塞乎天地之間曰天地之氣無所不到無處不透是
 他氣剛雖金石也透過人便是禀得這箇氣無欠闕
 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氣乃吾氣
[020-35a]
 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慊然而
 餒却甚小也又曰浩然之氣只是氣大敢做而今一
 樣人畏避退縮事事不敢做只是氣小有一樣人未
 必識道理然事事敢做是他氣大如項羽力拔山兮
 氣蓋世便是這樣氣人湏是有蓋世之氣方得又曰
 如古人臨之以死生禍福而不變敢去罵賊敢去徇
 國是他養得這氣大了不怕他又也是他識道理故
 能如此以上語類/十四條
[020-35b]
至大至剛只合四字為句以直養而無害此直字便是
 上文縮字下文義字孟子之意只是説每事做得是
 當即自然無所愧怍意象雄豪所以雖當大任而無
 所畏懼耳推其本原固未有不立敬而能集義者然
 此章之意則未及夫敬字也此自程子門庭工夫因
 此説出來耳荅呂/子約
問伊川云養志莫如敬以直内此是就未發上說孟子
 所謂自反而縮以直養而無害集義所生皆指事而
[020-36a]
 言就已發上說孟子方辯告子故專救其偏曰孟子
 論養氣只合就已發處說程子説養志自是當就未
 發處說各是一義自不妨内外之交養不可說孟子
 為救告子義外之失而姑為此言也荅潘謙之○以/上文集二條
配義與道配從而合之也氣湏是随那道義如云地配
 天地湏在天後隨而合之婦配夫亦然畢竟道義是
 本道義是形而上者氣是形而下者若道義别而言
 則道是體義是用體是舉他體統而言義是就此一
[020-36b]
 事所處而言如父當慈子當孝君當仁臣當敬此義
 也所以慈孝所以仁敬則道也故孟子後面只說集
 義
問氣之所配者廣矣何故只説義與道曰道是體義是
 用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道則是物我公共自
 然之理義則吾心之能斷制者所用以處此理者也
配義與道如云人能𢎞道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配合也義者人心節制
[020-37a]
 之用道者人事當然之理餒不飽也氣由道義而有
 而道義復乗氣以行無異體也得其所養則氣與道
 義初不相離而道義之行得以沛然無所疑憚者若
 其無此則如食之不飽雖欲勉於道義而亦無以行
 矣氣者道義之成質故必集義乃能生之集義猶言
 積善
問浩然之氣集義是用工夫處否曰湏是先知言知言
 則義精而理明所以能養浩然之氣知言正是格物
[020-37b]
 致知茍不知言則不能辨天下許多滛邪詖遁將以
 為仁不知其非仁將以為義不知其非義則將何以
 集義而生此浩然之氣氣只是充乎體之氣元與天
 地相流通只是仰不愧俯不怍自然無恐無懼塞乎
 天地今人心中才有歉愧則此氣自然消餒做事更
 無勇鋭配義與道者配是相合而有助譬如與人鬭
 敵又得一人在後相助自然愈覺氣勝告子不得於
 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只是一味勃然不
[020-38a]
 顧義理如此養氣則應事接物皆去不得孟子是活
 底不動心告子是死底不動心
是集義所生是氣是積集許多義理而生非是將義去
 外面襲取掩撲此氣來粗説只是中有主見得道理
 分明直前不畏爾孟施舍北宮黝便粗糙曾子便細
 膩爾
或問集義曰事事都要合道理才有些子不合道理心
 下便不足才事事合道理便仰不愧俯不怍因云如
[020-38b]
 此一章初看道如何得許多頭緒恁地多後來看得
 無些子窒礙
問集義是以義為内義襲是以義為外否曰不必如此
 説此兩句是掉轉説如云我固有之也非由外鑠我
 也蓋義本於心不自外至積集此義而生此氣則此
 氣實生於中如北宮黝孟施舍之勇亦自心生又問
 集註云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便可以掩襲於外
 而得之曰集義是集衆義故與只行一事相對說襲
[020-39a]
 猶兵家掩襲之襲出其不意如劫寨相似非順理而
 行有積集工夫者也
集義謂如十事有一事不合義則便有愧湏是集聚衆
 義然後是氣乃生非義襲而取之非是於外求得是
 義而摶出此氣也
自非生知湏是一一見得合義而行若是本初清明自
 然行之無非是義此舜由仁義行者其他湏用學知
 凡事有義有不義便於義行之今日行一義明日行
[020-39b]
 一義積累既乆行之事事合義然後浩然之氣自然
 而生
非義襲而取之見江西人只愛説義襲不知如何襲只
 是説非以義掩取是氣蓋氣由内而生非由外而入
問集註云吿子外義蓋外之而不求非欲求之於外也
 曰告子直是將義屛除去只就心上理㑹以上語類/十二條
所論義襲猶未離乎舊見大抵既為聖賢之學湏讀聖
 賢之書既讀聖賢之書湏看得他所説本文上下意
[020-40a]
 義字字融釋無窒礙處方是㑹得聖賢立言指趣識
 得如今為學工夫固非可以懸空白撰而得之也如
 孟子荅公孫丑問氣一節專以浩然之氣為主其曰
 是集義所生者言此氣是積累行義之功而自生於
 内也其曰非義襲而取之也言此氣非是所行之義
 潜徃掩襲而取之於外也其曰行有不慊於心則餒
 矣者言心有不慊即是不合於義而此氣不生也是
 豈可得而掩取哉告子乃不知此而以義為外則其
[020-40b]
 不動心也直強制之而頑然不動耳非有此氣而自
 然不動也故又曰我故曰吿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
 也然告子之病蓋不知心之慊處即是義之所安其
 不慊處即是不合於義故直以義為外而不求今人
 因孟子之言却有見得此意而識義之在内者然又
 不知心之慊與不慊亦有必待講學省察而後能察
 其精㣲者故於學聚問辨之所得皆指為外而以為
 非義之所在遂一切棄置而不為此與吿子之言雖
[020-41a]
 若小異然其實則百步五十步之間耳以此相笑是
 同浴而譏裸裎也由其所見之偏如此故於義理之
 精㣲氣質之偏蔽皆所不察而其發之暴悍狂率無
 所不至其所慨然自任以為義之所在者或未必不
 出於人欲之私也荅項/平父
孟子之意湏從上文看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此上三句本是說
 氣下兩句是字與非字為對襲字與生字為對其意
[020-41b]
 蓋曰此氣乃集義而自生於中非行義而襲取之於
 外云爾非謂義不是外襲也今人讀書不子細將聖
 賢言語都錯看了又復將此草本立一切法横說豎
 説狂嘑衆生恐其罪不止如范甯之議王弼而已也
 荅項/平父
閩中人李復字履中及識横渠先生紹聖間為西邉使
 者博記能文今信州有潏水集者即其文也其間有
 論孟子飬氣者動必由理故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
[020-42a]
 地無憂無懼其氣豈不充乎故曰是集義所生者舍
 是則明有人非幽有鬼責自歉於中氣為之喪矣故
 曰無是餒也此語雖疎然却得其大旨近世諸儒之
 論多以過髙而失之甚者流於老莊而不知不若此
 說之為得也惜其亂於詩文博雜之中學者或不之
 讀故表而出之偶讀謾記○以/上文集三條
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以希望之意觧正字看來正是
 如此但説得不甚分明今以為期待之意則文理不
[020-42b]
 重複蓋必有事於此然後心不忘於此正之不已然
 後有助長之患言意先後各有重輕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之義曰正猶等待之意趙岐觧云
 不可望其福雖説意粗了其文義却不錯此正如師
 出不正反戰不正勝之正古人用字之意如此言但
 當從事於此而勿便等待其效之意或問此便是助
 長否曰正未是助長待其效而不得則漸漸助之長
 矣譬之栽木初栽即是望其長望之之久而不如意
[020-43a]
 則揠苖矣明道曰下言之漸重此言却是後因論仁
 者先難而後獲洽曰先解勿正字頗有後獲之意曰
 頗有此意曰如此解則於用功處儘有條理曰聖賢
 之言條理精密往往如此但看得不切錯認了他文
 義則并與其意而失之耳
勿忘勿助長本連上文集義而言故勿忘謂勿忘集義
 也一言一動之間皆要合義故勿忘助長謂不待其
 充而強作之使充也如今人未能無懼却強作之道
[020-43b]
 我不懼未能無惑却強作之道我不惑是助長也有
 事有事於集義也勿正謂勿預等待他聼其自充也
養氣一章在不動心不動心在勇勇在氣氣在集義勿
 忘勿助長又是那集義底節度若告子則更不理會
 言之得失事之是非氣之有平不平只是硬制壓那
 心便不動恰如說打硬脩行一般以上語/類四條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二程多主於敬一説湏當集義是
 承上文是集義所生者而言所謂必有事則積集衆
[020-44a]
 善工夫否曰孟子上下文無敬字只有義字程子是
 移將去敬字上說非孟子夲意也集注亦可細翫荅/林
 徳乆○/文集
某舊説孟子先說知言而公孫丑先問養氣者承上文
 方論志氣而言也今看來他問得却是有意思蓋知
 言是那後面合尖末梢頭處合當留在後面問如大
 學所論自脩身正心却說到致知格物蓋致知格物
 是末梢尖處湏用自上說下來方得有序也又曰公
[020-44b]
 孫丑善問問得愈密盛水不漏若論他㑹恁地問則
 不當云軻之死不得其傳不知後来怎生不可曉或
 是孟子自作此書潤飾過不可知
問詖滛邪遁曰詖只是偏詖如人足跛相似斷行不得
 且楊墨説為我兼愛豈有人在天地間孑然自立都
 不涉著外人得又豈有視人如親一例兼愛得此二
 者皆偏而不正斷行不得便是蔽於此了至淫辭則
 是説得愈汎濫陷溺於中只知有此而不知有他也
[020-45a]
 邪辭則是陷溺愈深便一向離了正道遁辭則是說
 得窮後其理既屈自知去不得便别換一箇話頭如
 夷之説施由親始之類這一句本非他本意只臨時
 撰出來也先生又云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者是才有
 此心便大綱已壞了至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則是小
 底節目都以次第而壊矣因云孟子是甚麽底資質
 甚麽底力量却纖悉委曲都去理㑹直是要這道理
 無些子虧欠
[020-45b]
詖淫邪遁蔽陷離窮四者相因心有所蔽只見一邉不
 見一邉如楊氏為我墨氏兼愛各只見一邉故其辭
 詖而不平蔽則䧟溺深入之義也故其辭放蕩而過
 䧟則離離是開去愈逺也故其辭邪離則窮窮是說
 不去也故其辭遁遁如夷之之言是也
或問詖淫邪遁四者相因之說曰詖字是遮了一邉只
 見一邉如陂字亦是一邉髙一邉低跛字亦是脚一
 邉長一邉短皆是只有一邉之意淫辭知其所䧟淫
[020-46a]
 便是就所詖處多了被他只看得這一邊都蓋了那
 一邊如人攧在水裏只見得那水更不見有平正底
 道理詖是少了那一邉淫是添了這一邉然詖與淫
 只是見偏了猶自是道理在然只管淫而不止便失
 了那道理既是不正無縁立得住便至於遁遁則多
 討物理前来遮蓋
問程子說孟子知言譬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
 直所謂在堂上者莫只是喻心通於道者否曰此只
[020-46b]
 是言見識髙似他方能辨他是非得失若見識與他
 一般如何解辨得他
問孟子知言處生於其心害於其政先政而後事闢楊
 墨處說作於其心害於其事先事而後政曰先事而
 後政是自㣲而至著先政而後事是自大綱而至節
 目以上語/類六條
孟子之學盖以窮理集義為始不動心為效蓋唯窮理
 為能知言唯集義為能飬其浩然之氣理明而無所
[020-47a]
 疑氣充而無所懼故能當大任而不動心考於本章
 次第可見矣與郭/沖晦
問善為說辭則於徳行或有所未至善言徳行則所言
 皆其自己分上事也曰此説得之荅程允夫○以/上文集二條
問顔子具體而㣲㣲是㣲小或隐㣲之㣲曰㣲只是小
 然文意不在小字上只是説體全與不全
問浩然之氣後面説伯夷伊尹孔子是則同處曰後面
 自是散說出去不湏更囬引前頭這裏地位極髙浩
[020-47b]
 然之氣又不足言不湏更說氣了有百里之地則足
 以有天下然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則有所不為此是
 甚麽樣氣象大段是極至處了雖使可以得天下然
 定不肯將一豪之私來壊了這全體古之聖人其大
 根脚同處皆在此如伊尹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
 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繫馬千駟祿之以天下
 弗視弗顧與此所論一般聖人同處大槩皆在此於
 此而不同則不足以言聖人矣
[020-48a]
伯豐問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徳是謂夫子
 是謂他人曰只是大槩如此說子貢之意蓋言見人
 之禮便可知其政聞人之樂便可知其徳所以由百
 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違我之見者所以斷然
 謂自生民以來未有孔子此子貢以其所見而知夫
 子之聖如此也一說夫子見人之禮而知其政聞人
 之樂而知其徳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逃
 夫子之見者此子貢所以知其為生民以來未有也
[020-48b]
 然不如前説之順以上語/類三條
   以力假仁章
問以力假仁以徳行仁曰以力假仁仁與力是兩箇以
 徳行仁仁便是徳徳便是仁問霸字之義曰霸即伯
 也漢書引哉生魄作哉生霸古者霸伯魄三字通用
以徳行仁者王所謂徳者非止謂有救民於水火之誠
 心這徳字又説得闊是自己身上事都做得是無一
 不偹了所以行出去便是仁以上語/類二條
[020-49a]
   仁則榮章
仁則榮不仁則辱此亦只是為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
 他豈以榮辱之故而後行仁哉伊川易傳比彖辭有
 云以聖人之心言之固至誠求天下之比以安民也
 以後王之私言之不求下民之附則危亡至矣蓋且
 得他畏危亡之禍而求所以比附其民猶勝於全不
 顧者政此謂也語/類
   尊賢使能章
[020-49b]
市廛而不征問此市在何處曰此都邑之市人君國都
 如井田樣畫為九區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間一區
 則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區為外朝凡朝會藏庫之屬
 皆在焉後一區為市市四面有門每日市門開則商
 賈百物皆入焉賦其廛者謂収其市地錢如今民間
 之舖面錢盖逐末者多則賦其廛以抑之少則不廛
 而但治以市官之法所以招徠之也市官之法如周
 禮司市平物價治争訟譏察異服異言之類市中惟
[020-50a]
 民乃得入凡公卿大夫有爵位及士者皆不得入入
 則有罰如國君過市則刑人赦夫人過市則罰一幕
 世子過市則罰一帟命夫命婦過市則罰一蓋帷之
 類左右各三區皆民所居而外朝一區左則宗廟右
 則社稷在焉此國君都邑規模之大槩也語/類
問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曰此等制度皆不可詳大抵
 邑居者必有廛稅市區亦應有之耳荅吴伯豐/○文集
問廛無夫里之布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出
[020-50b]
 夫家之征鄭氏謂宅不種桑麻者罰之使出一里二
 十五家之布不知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是如何曰亦
 不可考又問鄭氏謂民無常業者罰之使出一夫百
 畝之稅一家力役之征如何罰得恁地重曰後世之
 法與此正相反農民賦税丁錢却重而㳺手浮浪之
 民泰然都不管他因說浙間農民丁錢之重民之彫
 困不可開眼語/類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
[020-51a]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是得天地生物之心為心也盖
 無天地生物之心則沒這身才有這血氣之身便具
 天地生物之心矣
天地以生物為心天包著地别無所作為只是生物而
 已亘古亘今生生不窮人物則得此生物之心以為
 心所以箇箇肖他本不湏説以生物為心緣做箇語
 句難做著箇以生物為心
問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之心
[020-51b]
 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曰天地生物自是
 溫暖和煦這箇便是仁所以人物得之無不有慈愛
 惻怛之心又曰人物皆得此理只緣他上面一箇母
 子如此所以生物無不肖他
天地以生物為心譬如甑蒸飯氣從下面滚到上面又
 滾下只管在裏面滾便蒸得熟天地只是包許多氣
 在這裏無出處滾一番便生一番物他别無勾當只
 是生物不似人便有許多應接所謂為心者豈是切
[020-52a]
 切然去做如云天命之豈諄諄然命之也但如磨子
 相似只管磨出這物事人便是小胞天地是大胞人
 首圎象天足方象地中間虚包許多生氣自是惻隐
 不是為見人我一理後方有此惻隐而今便教單獨
 只有一箇人也自有這惻隐若謂見人我一理而後
 有之便是兩人相夾在這裏方有惻隐則是仁在外
 非由内也且如乍見孺子入井時有惻隐若見他人
 入井時也湏自有惻隐在池録作若未見孺子/入井亦自是惻隐問怵
[020-52b]
 惕莫是動處因怵惕而後惻隐否曰不知孟子怎生
 尋得這四箇字恁地好
問如何是發之人心而不可已曰見孺子將入井惻隐
 之心便發出來如何已得此樣說話孟子説得極分
 明世間事若出於人力安排底便已得若巳不得底
 便是自然底
方其乍見孺子入井時也著脚手不得縱有許多私意
 要譽鄉黨之類也未暇思量到但更遲霎時則了不
[020-53a]
 得也是非辭遜羞惡雖是與惻隐並説但此三者皆
 自惻隐中發出來因有惻隐後方有此三者惻隐比
 三者又較大得些子
如孺子入井如何不推得其他底出來只推得惻隐之
 心出來盖理各有路如做得穿窬底事如何令人不
 羞惡偶遇一人衣冠而揖我我便亦揖他如何不恭
 敬事有是非必辨别其是非試看是甚麽去感得他
 何處一般出來
[020-53b]
或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曰此身軀殻謂之腔子而今
 人滿身知痛處可見
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只是此心常存纔有一分私意
 便闕了他一分曰只是滿這箇軀殻都是惻隐之心
 纔觸著便是這箇物事出来大感則大應小感則小
 應恰似大段痛傷固是痛只如鍼子略挑些血出也
 便痛故日用所當應接更無些子間隔癢痾疾痛莫
 不相關纔是有些子不通便是被些私意隔了
[020-54a]
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如何是滿腔子曰滿腔子是只
 在這軀殻裏腔子是洛中俗語又問惻隐之心固是
 人心之懿因物感而發見處前輩令以此操而存之
 充而達之不知如何要常存得此心曰此心因物方
 感得出来如何強要尋討出此心常存在這裏只是
 因感時識得此體平時敬以存之乆乆會熟善端發
 處益見得分暁則存養之功益有所施矣
王丈說孟子惻隐之心一段論心不論性曰心性只是
[020-54b]
 一箇物事離不得孟子説四端處最好看惻隐是情
 惻隐之心是心仁是性三者相因横渠云心統性情
 此説極好
四端未是盡所以只謂之端然四端八箇字每字是一
 意惻是惻然有此念起隐是惻然之後隐痛比惻是
 深羞者羞已之非惡者惡人之惡辭者辭已之物讓
 者讓與他人是非自是兩樣分明但仁是總名若説
 仁義便如隂陽若說四端便如四時若分四端八字
[020-55a]
 便如八節
問喜怒哀樂未發已發之别曰未發時無形影可見但
 於已發時照見謂如見孺子入井而有怵惕惻隐之
 心便照見得有仁在裏面見穿窬之類而有羞惡之
 心便照見得有義在裏面盖這惻隐之心屬仁必有
 這仁在裏面故發出來做惻隐之心羞惡之心屬義
 必有這義在裏面故發出來做羞惡之心譬如目屬
 肝耳屬腎若視不明聼不聰必是肝腎有病若視之
[020-55b]
 明聼之聰必是肝腎之氣無虧方能如此然而仁未
 有惻隐之心只是箇愛底心義未有羞惡之心只是
 箇斷制底心惟是先有這物事在裏面但隨所感觸
 便自是發出來故見孺子入井便有惻隐之心見穿
 窬之類便有羞惡之心見尊長之屬便有恭敬之心
 見得是便有是之之心見得非便有非之之心從那
 縫罅裏迸將出来恰似寶塔裏面四面豪光放出來
 又云孟子此一章其初只是匹空閒容易說出来然
[020-56a]
 說得來連那本末内外體用精粗都包在裏面無些
 欠闕處如孔子許多門弟都不曾恁地説得分曉想
 是曾子子思後來講來講去講得精所以孟子說得
 来恁地若子思亦只說得箇大體分曉而已
問前面專説不忍之心後面兼説四端亦是仁包四者
 否曰然
惻隐是箇腦子羞惡辭遜是非湏從這裏發来若非惻
 隐三者俱是死物了惻隐之心通貫此三者
[020-56b]
問四端之根於心覺得一者纔動三者亦自次第而見
 曰這四箇界限自分明然亦有隨事相連而見者如
 事親孝是愛之理才孝便能敬兄便是義問有節文
 便是禮知其所以然便是智曰然問據看来多是相
 連而至者如惻隐於所傷便惡於其所以傷這是仁
 帯義意思惡於其所以傷便湏惜其本来之未嘗傷
 這是義帯仁意思曰也是如此嘗思之孟子發明四
 端乃孔子所未發人只道孟子有闢楊墨之功殊不
[020-57a]
 知他就人心上發明大功如此看来此説那時若行
 楊墨亦不攻而自退闢楊墨是扞邉境之功發明四
 端是安社稷之功若常體認得來所謂活潑潑地真
 箇是活潑潑地
伊川嘗說如今人說力行是淺近事惟知為上知最為
 要緊中庸說知仁勇把知做擗初頭説可見知是要
 緊賀孫問孟子四端何為以知為後曰孟子只循環
 説智本來是藏仁義禮惟是知恁地了方恁地是仁
[020-57b]
 禮義都藏在智裏面如元亨利貞貞是智貞却藏元
 亨利意思在裏面如春夏秋冬冬是智冬却藏春生
 夏養秋成意思在裏面且如冬伏藏都似不見到一
 陽初動這生意方從中出也未發露十二月也未盡
 發露只管養在這裏到春方發生到夏一齊都長秋
 漸成漸藏冬依舊都收藏了只是大明終始亦見得
 無終安得有始所以易言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
 行后不省方
[020-58a]
至問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莫是知得了
 方能擴而充之否曰知皆擴而充之即是茍能知去
 擴充則此道漸漸生長如火之始然泉之始達中間
 矣字文意不斷充是滿其本然之量却就上有擴字
 則是方知去推廣要充滿他所以如火之始然泉之
 始達
劉居之問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一節曰惻隐之心仁之
 端也乍見孺子入井此只是一件事仁之端只是仁
[020-58b]
 萌芽處如羞惡辭遜是非方是義禮智之萌芽處要
 推廣充滿得自家本然之量不特是孺子入井便恁
 地其他事皆恁地如羞惡辭遜是非不特於一件事
 上恁地要事事皆然方是充滿慊足無少欠闕也知
 皆擴而充之矣知方且是知得如此至説到茍能充
 之足以保四海即掉了擴字只説充字蓋知字與始
 然始達字相應充字與保四海相應才知得便自不
 能已若火始然便不可遏泉才達便涓涓流而不絶
[020-59a]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只是要擴而充之而
 今四端之發甚有不整齊處有惻隐處有合惻隐而
 不惻隐處有羞惡處又有合羞惡而不羞惡處且如
 齊宣不忍於一牛而却不愛百姓嘑爾之食則知惡
 而弗受至於萬鍾之祿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而今則
 要就這處理會
人於仁義禮智惻隐羞惡辭遜是非此四者湏當日夕
 體究令分曉精確此四者皆我所固有其初發時豪
[020-59b]
 毛如也及推廣將去充滿其量則廣大無窮故孟子
 曰知皆擴而充之且如人有當惻隐而不惻隐當羞
 而不羞當惡而不惡當辭而不辭當遜而不遜是其
 所非非其所是者皆是失其本心此處皆當體察必
 有所以然也只此便是日用間做工夫處
人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是一身綱紐其他更無當於
 其發處體驗擴充將去惻隐羞惡是非辭遜日間時
 時發動特人自不能擴充耳又言四者時時發動特
[020-60a]
 有正不正耳如暴戾愚狠便是發錯了羞惡之心含
 糊不分曉便是發錯了是非之心如一種不遜便是
 發錯了辭遜之心日間一正一反無往而非四端之
 發
子武問四端湏著逐處擴充之曰固是纔常常如此推
 廣少間便自㑹密自會闊到得無間斷少間却自打
 合作一片去
問推四端而行亦無欠闕曰無欠闕只恐交加了合惻
[020-60b]
 隐底不惻隐合羞惡底不羞惡是是非非交加了四
 端本是對著他後流出來恐不對窠臼子問不對窠
 臼子莫是為私意隔了曰也是私意也是不曉節又
 問恭敬却無當不當曰此人不當拜他自家也去拜
 他便不是
問人心䧟溺之乆四端蔽於利欲之私初用功亦未免
 閒斷曰固是然義理之心纔勝則利欲之念便消且
 如惻隐之心勝則殘虐之意自消羞惡之心勝則貪
[020-61a]
 冒無耻之意自消恭敬之心勝則驕惰之意自消是
 非之心勝則含糊茍且頑冥昏謬之意自消
黄景申嵩老問仁兼四端意思理㑹不透曰謝上蔡見
 明道先生舉史文成誦明道謂其玩物喪志上蔡汗
 流浹背面發赤色明道云此便見得惻隐之心公且
 道上蔡聞得過失恁地慚皇自是羞惡之心如何却
 説道見得惻隐之心公試思乆之先生曰惟是有惻
 隐之心方㑹動若無惻隐之心却不㑹動惟是先動
[020-61b]
 了方始有羞惡方始有恭敬方始有是非動處便是
 惻隐若不㑹動却不成人若不從動處發出所謂羞
 惡者非羞惡所謂恭敬者非恭敬所謂是非者非是
 非天地生生之理這些動意未嘗止息看如何梏亡
 亦未嘗盡消滅自是有時而動學者只怕間斷了以/上
 語類二/十六條
   矢人豈不仁於函人章
問仁天之尊爵先生觧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
[020-62a]
 先如何是得之最先曰人得那生底道理所謂心生
 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也語/類
   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章
問是與人為善當其取人之際莫未有助之之意否曰
 然曰三者本意似只是取人但有淺深而與人為善
 乃是孟子再疊一意以發明之否曰然語/類
   伯夷非其君不事章
至問集注云進不隐賢不枉道也似少字曰進不隐賢
[020-62b]
 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見不肯盡發出尚有所藏便
 是枉道至云尋常看此二句只云進雖不敢自隐其
 賢凡有所藴皆樂於發用然而却不妄進二句做兩
 意看曰恁地看也得
不屑去說文説屑字云動作切切也只是不汲汲於就
 不汲汲於去屑字却是重必大錄云不以就為重而/切切急於就不以去為重
 而切切/急於去
問伯夷隘栁下惠不恭莫是後來之弊至此否曰伯夷
[020-63a]
 自是有隘處栁下惠自是有不恭處且如雖袒裼裸
 裎於我側分明是不將人做人看了
或問明道云此非瑕疵夷惠之語言其弊必至於此今
 觀伯夷與惡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則伯夷
 果似隘者栁下惠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
 哉栁下惠果似不恭者豈得謂其弊必至於此哉曰
 伯夷既清必有隘處栁下惠既和必有不恭處道理
 自是如此孟子恐後人以隘為清以不恭為和故曰
[020-63b]
 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以上語/類四條
溫公疑孟曰孟子稱所願學者孔子然則君子之行孰
 先於孔子孔子歴聘七十餘國皆以道不合而去豈
 非非其君不事與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豈非
 非其友不友乎陽貨為政於魯孔子不肯仕豈非不
 立於惡人之朝乎為定哀之臣豈非不羞汚君乎為
 委吏為乗田豈非不卑小官乎舉世莫知之不怨天
 不尤人豈非遺佚而不怨乎飲水曲肱樂在其中豈
[020-64a]
 非阨窮而不憫乎居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豈非由由
 然與之偕而不自失乎是故君子邦有道則見邦無
 道則隐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非隘也和
 而不同遯世無悶非不恭也茍毋失其中雖孔子由
 之何得云君子不由乎隐之辯曰孟子曰伯夷隘栁
 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原孟子之言非是瑕
 疵夷惠也而清和之弊必至於此蓋以一於清其流
 必至於隘一於和其流必至於不恭其弊如是君子
[020-64b]
 豈由之乎茍得其中雖聖人亦由之矣觀吾孔子之
 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乆速當其可而已
 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
 日而語哉或謂伯夷制行以清栁下惠制行以和救時
 之弊不得不然亦非知夷惠者茍有心於制行則清
 也和也豈得至於聖哉夷之清惠之和盖出於天性
 之自然特立獨行而不變遂臻其極致此其所以為
 聖之清聖之和也孟子固嘗以百世之師許之矣慮
[020-65a]
 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偏於是立言深救清和
 之弊大有功於名教疑之者誤矣曰觀吾夫子之行
 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乆速當其可而已是
 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
 而語哉五十八字愚欲刪去而補之曰然此不待别
 求左驗而是非乃明也姑即溫公之所援以為説者
 論之固已曉然矣如溫公之說豈非吾夫子一人之
 身而兼二子之長與然則時乎清而非一於清矣是
[020-65b]
 以清而不隘時乎和而非一於和矣是以和而未嘗
 不恭其曰聖之時者如四時之運溫凉和暖各以其
 序非若伯夷之清則一於寒凉栁下惠之和則一於
 溫暖而不能相通也以是言之則是溫公之所援以
 為説者乃所以助孟子而非攻也又曰茍有心於制
 行至章末愚欲刪去而易之曰使夷惠有心於制行
 則方且勉強脩為之不暇尚何以為聖人之清和也
 與彼其清且和也盖得於不思不勉之自然是以特
[020-66a]
 立獨行終其身而不變此孟子所以直以為聖人而
 有同於孔子也又恐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一
 偏於是立言以救其末流之弊而又曰乃所願則學
 孔子也其抑揚開示至深切矣亦何疑之有讀余隐/之尊孟
 辯○/文集
  公孫丑下
   天時不如地利章
孤虚以方位言如俗言向某方利某方不利之類王相
[020-66b]
 指日時語/類
   孟子將朝王章
問孟子將朝王齊王托疾召孟子孟子亦辭以疾莫是
 以齊王不合托疾否曰未論齊王托疾看孟子意只
 說他不合來召蓋在他國時諸侯無越境之禮只因
 以幣来聘故賢者受其幣而往見之所謂荅禮行義
 是也如見梁惠王也是惠王先來聘之既至其國或
 為賔師有事則王自來見或自往見王但召之則不
[020-67a]
 可召之則有自尊之意故不往見也荅陳代如不待
 其招而往何哉此以在他國而言荅萬章天子不召
 師而况諸侯乎此以在其國而言
夫豈不義而曾子言之文勢似使管子而愚人也則可
 若是義理不是則曾子豈肯恁地説以上語/類二條
溫公疑孟曰孔子聖人也定哀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
 孔子不俟駕而行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過虚位
 且不敢不恭况召之有不往而他適乎孟子學孔子
[020-67b]
 者也其道豈異乎夫君臣之義人之大倫也孟子之
 徳孰與周公其齒之長孰與周公之於成王成王㓜
 周公負之以朝諸侯及長而歸政北面稽首畏事之
 與事文武無異也豈得云彼有爵我有徳齒可慢彼
 哉孟子謂蚳鼃居其位不可以不言言而不用不可
 以不去已無官守無言責進退可以有餘裕孟子居
 齊齊王師之夫師者導人以善而救其惡者也豈謂
 之無官守無言責乎若謂之為貧而仕耶則後車數
[020-68a]
 十乗從者數百人仰食於齊非抱關擊柝比也詩云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夫賢者所為百世之法也余懼
 後之人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皆援
 孟子以自况故不得不疑隐之辯曰孟子將朝王王
 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
 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探王之意未嘗知以尊
 徳樂道為事方且恃萬乗之尊不肯先賢者之屈故
 辭以疾欲使孟子屈身先之也孟子知其意亦辭以
[020-68b]
 疾者非驕之也身可屈道其可屈乎其與君命召不
 俟駕而行異矣又孟子曰天下有達尊三朝廷莫如
 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徳夫尊有徳敬耆老
 乃自古人君通行之道也人君所貴者爵爾豈可慢
 夫齒與徳哉若夫伊尹之於太甲周公之於成王此
 乃大臣輔導幼主非可與達尊槩而論也又孟子謂
 蚳鼃為士師職所當諫諫之不行則當去為臣之道
 當如是也為王之師則異矣記曰君之所不臣於其
[020-69a]
 臣者二而師處其一尊師之禮詔於天子無北面非
 所謂有官守有言責者也其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
 裕哉孟子以道自任一言一行未嘗少戾於道意謂
 人君尊徳樂道不如是則不足與有為而謂挾其有
 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過矣曰愚謂孟子固
 将朝王矣而王以疾要之則孟子辭而不徃其意若
 曰自我而朝王則貴貴也貴貴義也而何不可之有
 以王召我則非尊賢之禮矣如是而往於義何所當
[020-69b]
 哉若其所以與孔子異者則孟子自言之詳矣恐温
 公亦未深考耳孟子達尊之義愚謂達者通也三者
 不相值則各伸其尊而無所屈一或相值則通視其
 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尹周公之忠
 聖耆老而祇奉嗣王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齒徳加焉
 至論輔世長民之任則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於伊
 尹周公之前矣其迭為屈伸以致崇極之義不異於
 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唯可
[020-70a]
 與權者知之矣官守言責一職之守耳其進退去就
 決於一事之得失一言之從違者也若為師則異於
 是矣然亦豈不問其道之行否而食其祿耶觀孟子
 卒致為臣而歸齊王以萬鍾留之而不可得則可見
 其出處大㮣矣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孟子之平陸章
王之為都左傳邑有先君之廟曰都看得來古之王者
 嘗為都處便自有廟賀孫錄云古/人之廟不遷如太王廟在岐文
[020-70b]
 王廟在豐武王祭太王則於岐祭文王則於豐賀孫/云鎬
 京却無二/王之廟王朝步自周至於豐是自鎬至豐以告文
 王廟也又如晉獻公使申生祭於曲沃武公雖自曲
 沃入晉而其先君之廟則仍在曲沃而不徙也又曰
 王之為都又恐是周禮所謂都鄙之都周禮四縣為
 都語/類
   沈同以其私問章
孟子荅沈同伐燕一章誠為未盡何以異於是之下合
[020-71a]
 更說是弔民伐罪不行殘虐之主方可以伐之如此
 乃善又孟子居齊許乆伐燕之事必親見之齊王乃
 無一語謀於孟子而孟子亦無一語諫之何也想得
 孟子亦必以伐之為是但不意齊師之暴虐耳不然
 齊有一大事如此而齊王不相謀孟子豈可更居齊
 耶史記云鄒人孟軻勸齊伐燕云此湯武之舉也想
 承此誤然亦有不可曉者
勸齊伐燕如何曰孟子言伐燕處有四須合而觀之燕
[020-71b]
 之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曾敎齊
 不伐亦不曾敎齊必伐但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又
 曰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則非孟子意也以上語/類二條
鄭公藝圃折衷曰孟子謂沈同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
 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恱之不告於王
 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
 於子則可乎大夫爵祿制於諸侯是誠古之道也孟
 軻既教齊梁滕之君使自為湯武則是諸侯未嘗受
[020-72a]
 命於天子也沈同不敢以爵祿私人齊制之也子噲
 不敢以燕私人將復誰制之哉何孟軻獨能約燕以
 王制而不能約齊梁滕於古道也隐之辯曰孟子告
 沈同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
 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
 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者是約燕
 於王制也其意曷嘗不存周哉勸齊梁滕之為湯武
 者正欲其行仁義而知有王制云爾豈可謂夏商在
[020-72b]
 上而湯武不得行仁義與湯武行仁義無一言及之
 唯罪湯武之征伐掩善揚惡豈得為公論亦可謂處
 變事而不知其權者也勸其君行仁義以為不道者
 余知之矣彼非以仁義為不美也但急於近功謂仁
 義為迂闊不切時務不若進富國強兵之術也若其
 誠然商鞅之徒為之孟子不為也曰諸侯受國於天
 子故子噲之讓為無王天子受命於天故文王受命
 作周不受於紂而無罪辯謂鄭氏以仁義為迂闊則
[020-73a]
 未然第恐若商鞅之談帝道爾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燕人畔章
安卿問周公誅管蔡自公義言之其心固正大直截自
 私恩言之其情終有不自滿處所以孟子謂周公之
 過不亦宜乎曰是但他豈得已哉莫到恁地較好看
 周公當初做這一事也大段疎脫他也看那兄弟不
 過本是怕武庚叛故遣管蔡霍叔去監他為其至親
 可恃不知他反去與武庚同作一黨語/類
[020-73b]
   孟子去齊章
陳希真問孟子去齊處集注引李氏説憂則違之而荷
 蕢所以為果如何曰孟子與荷蕢皆是憂則違之但
 荷蕢果於去不若孟子遲遲吾行蓋得時行道者聖
 人之本心不遇而去者聖人之不得已此與孔子去
 魯之心同蓋聖賢憂世濟時之心誠非若荷蕢之果
 於去也語/類
  滕文公上
[020-74a]
   滕文公為世子章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湏看因何理㑹箇性善作甚
 底
性善故人皆可為堯舜必稱堯舜所以驗性善之實
孔子罕言性孟子見滕文公便道性善必稱堯舜恰似
 孟子告人躐等相似然他亦欲人先知得一箇本原
 則為善必力去惡必勇今於義理湏是見得了自然
 循理有不得不然若說我要做好事所謂這些意能
[020-74b]
 得幾時子
劉棟問人未能便至堯舜而孟子言必稱之何也曰道
 性善與稱堯舜二句正相表裏盖人之所以不至於
 堯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無可奈何然人須當以堯
 舜為法如射者之於的箭箭皆欲其中其不中者其
 技藝未精也人到得堯舜地位方做得一箇人無所
 欠闕然也只是本分事這便是止於至善
孟子初見滕世子想是見其資質好遂即其本原一切
[020-75a]
 為他啟廸了世子若是負荷得時便只是如此了及
 其復見孟子孟子見其領略未得更不說了只是發
 他志但得於此勉之亦可以至彼若更說便漏逗了
 當時啟廸之言想見甚好惜其不全記不得一觀
符舜功問滕世子從孟子言何故後來不濟事曰亦是
 信不篤如自楚反復問孟子孟子已知之曰世子疑
 吾言乎則是知性不的他當時地歩狹本難做又識
 見卑未嘗立定得志且如許行之術至淺下且延之
[020-75b]
 舉此可見以上語/類六條
孟子見人即道性善稱堯舜此是第一義若於此看得
 透信得及直下便是聖賢更無一豪人欲之私做得
 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說箇第二節工夫又只引成
 覵顔淵公明儀三段說話敎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
 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豪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
 無别法若於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
 夫不然即是畫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也荅梁文叔/○文集
[020-76a]
   滕定公薨章
今欲處世事於陵夷之後乃一向討論典故亦果何益
 孟子於滕文公乃云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便說與齊
 疏之服飦粥之食哭泣盡哀大綱先正了
古宗法如周公兄弟之為諸侯者則皆以魯國為宗至
 戰國時滕猶稱魯為宗國也以上語/類二條
   滕文公問為國章
因說今日田賦利害曰某嘗疑孟子所謂夏后氏五十
[020-76b]
 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恐不觧如此先
 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溝澮洫之類大段費人
 力了若自五十而增為七十自七十而增為百畝則
 田間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
 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語/類
問周人百畝而徹集注云一夫授田百畝鄉遂用貢法
 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收
 則計畝而分必大謂井田與溝洫之制不同而近時
[020-77a]
 永嘉諸公及余正父皆謂鄉遂都鄙初無二制不知
 何以考之也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
 徹而耕之說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
 其畝亦未可知也鄉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禮分明如
 近年新說只教畫在紙上亦畫不成如何行得且若
 如此則有田之家一處受田一處應役彼此交互難
 相統一官司既難稽考民間易生弊病公私煩擾不
 可勝言聖人立法必不如此也荅吳/伯豐
[020-77b]
實皆什一之說記得亦用廬舍折除公田二十畝如先
 儒之舊但此却只說得百畝而徹耳七十而助之法
 則須就公田七十畝中尅除廬舍而實計則亦可揍
 成什一注中必是不曽説此一節此間無本檢不得
 然此亦大槩依約不見古法果如何且當取其大指
 之略通可也如來諭商人以七畝為助此語亦疎蓋
 貢助異法貢則直計其五畝之入自賦於官助法則
 湏計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畝只得五十六畝其十
[020-78a]
 四畝湏依古法折除一家各得一畝若干步為廬舍
 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畝也如謂某説商人九分
 取一周人十分取一恐亦非某本文商人九分取一
 除廬井則為十分取一如前所云固自分明周人則
 鄉遂溝洫用貢法而自賦自不妨十分取一唯都鄙
 井田用助法則為九一然如前説去其廬井則亦不
 害為十之一矣周人未嘗專用九一也荅林一之○/以上文集二
 條/
[020-78b]
世禄是食公田之人問鄰長比長之屬有祿否曰恐未
 必有問士者之學如何曰亦農隙而學孰與敎之曰
 鄉池錄/作卿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俾敎之
孟子只把雨我公田證周亦有公田讀書亦不湏究盡
 細㣲因論永嘉之學於/制度名物上致詳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如古注之説如何曰
 若將周禮一一求合其説亦難此二句大率有周禮
 制度野謂甸稍縣都行九一法國中什一以在王城
[020-79a]
 豐凶易察
國中行鄉遂之法如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
 族為黨五黨為州又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
 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皆是五五相連屬
 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賦如鄉
 遂鄉遂應/作都鄙却行井牧之法此處應有鄉/遂之法四字次第是一家
 出一人兵且如五家為比比便有一箇長了井牧之
 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井田之法
[020-79b]
 孟子説夏五十而貢殷七十而助周百畝而徹此都
 是孟子拗處先是五十後是七十又是一百便是一
 番打碎一番想聖人處事必不如是勞擾
問圭田餘夫之田是在公田私田之外否曰卿受田六
 十邑乃當二百四十井此外又有圭田五十畝也餘
 夫二十五畝乃是十六歲以前所受在一夫百畝之
 外也孟子亦是言大槩耳未必曾見周禮也以上語/類五條
   有為神農之言章
[020-80a]
問決汝漢排淮泗曰其説只是一時行文之過别無奥
 義不足深論况淮泗能壅汝水不能壅漢水今排淮
 泗而汝水終不入江則排淮泗而後汝漢得以入江
 之説有不通矣沈存中引李翺南來錄言唐時淮南
 漕渠猶是流水而汝漢泗水皆從此以入江但今江
 淮漸深故不通耳此或猶可強説然運河自是夫差
 所通之䢴溝初非禹迹且若如此則淮又不能專達
 於海亦不得在四瀆之數矣沈説終亦不能通也荅/吳
[020-80b]
 伯豐○/文集
問振徳是施惠之意否曰是然不是財惠之惠只是施
 之以敎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復
 從而教之語/類
   墨者夷之章
亞夫問愛無差等施由親始與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
 物相類否曰既是愛無差等何故又施由親始這便
 是有差等又如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之臨時譔出
[020-81a]
 來揍孟子意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已不是了他所
 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
 之心推來愛親是甚道理
問人只是一父母所生如木只是一根株夷子却視他
 人之親猶已之親如牽彼樹根強合此樹根曰愛無
 差等便是二本至曰命之矣之字作夷子名看方成
 句法若作虚字看則不成句法曰是以上語/類二條
問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既知此説便當一親疎合
[020-81b]
 貴賤方得今却曰施由親始則是又將親疎對待而
 言豈非吾之愛又有差等哉其詞氣牴牾信乎遁而
 窮矣曰夷之所說愛無差等此是大病其言施由親
 始雖若粗有差别然亦是施此無差等之愛耳故孟
 子但責其二本而不論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之
 所以卒能感動而自知其非盖因孟子極言非為人
 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緊要處當著眼目也
 荅張敬之/○文集
[020-82a]
  滕文公下
   陳代曰不見諸侯章
問枉尺直尋曰援天下以道若枉已便已枉道則是已
 失援天下之具矣更説甚事自家身既已壞了如何
 直人語/類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章
敬之問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曰大槩只是無些子偏曲且如此心廓然無一豪私
[020-82b]
 意直與天地同量這便是居天下之廣居便是居仁
 到得自家立身更無些子不當於理這便是立天下
 之正位便是守禮及推而見於事更無些子不合於
 義這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義論上兩句則居
 廣居是體立正位是用論下兩句則立正位是體行
 大道是用要知能居天下之廣居自然能立天下之
 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語/類
   宋小國章
[020-83a]
問滕文公之問逾迫而孟子所以荅之者若無可為謀
 者極其規模所就亦不過太王畏天保國之事至於
 萬章之問宋而孟子遽以成湯樂天之事反覆告之
 豈滕之地褊小不足以有為而王偃滅滕伐薛敗諸
 侯之兵果有可畏之實耶曰強弱者勢也得失者事
 也宋滕之強弱有異故其得失之效不同但其一事
 之如此而為得如此而為失則其理未嘗不同耳若
 曰以強弱為得失則是強者常得弱者常失也豈其
[020-83b]
 然乎荅張敬之/○文集
   公孫丑問不見諸侯章
至云看得孟子於辭受取舍進退去就莫非天理時中
 之妙無一豪人欲之私無一豪過不及之病如謂段
 干木踰垣而避之泄栁閉門而不納是皆已甚迫斯
 可以見矣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謂非其有而取
 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辭曰聞戒餽贐可受則受
 之皆無一豪過不及無一豪私意曰道理固是恁地
[020-84a]
 而今有此事到面前這道理又却那裏安頓語/類
   公都子問好辯章
居之問孟子豈好辯章先生令看大意曰此段最好看
 看見諸聖賢遭時之變各行其道是這般時節其所
 以救正之者是這般樣子這見得聖賢是甚麽樣大
 力量恰似天地有闕齾處得聖賢出來補得敎周全
 補得周全後過得稍久又不免有闕又得聖賢出來
 補這見聖賢是甚力量直有闔闢乾坤之功
[020-84b]
問孔子作春秋空言無補亂臣賊子何緣便懼且何足
 為春秋之一治曰非説當時便一治只是存得箇治
 法使這道理光明燦爛有能舉而行之為治不難當
 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及孔子取而筆削之
 而其義大明孔子亦何嘗有意説用某字使人知勸
 用某字使人知懼用某字有甚㣲詞奥義使人曉不
 得足以褒貶榮辱人来不過如今之史書直書其事
 善者惡者了然在目觀之者知所懲勸故亂臣賊子
[020-85a]
 有所畏懼而不犯耳
問孟子好辯一節曰當時如縱横刑名之徒孟子却不
 管他蓋他只壊得箇粗底若楊墨則害了人心湏著
 與之辯時舉謂當時人心不正趨向不一非孟子力
 起而闢之則聖人之道無自而明是時真箇少孟子
 不得曰孟子於當時只在私下恁地説所謂楊墨之
 徒也未怕他到後世却因其言而知聖人之道為是
 知異端之學為非乃是孟子有功於後世耳
[020-85b]
因居之看好辯一章曰墨氏愛無差等故視其父如路
 人楊氏只理會自己所謂脩其身而外天下國家者
 故至於無君要之楊墨即是逆理不循理耳如一株
 木順生向上去是順理今一枝乃逆下生來是逆理
 也如水本潤下今洪水乃横流是逆理也禹掘地而
 注之海乃順水之性使之潤下而已暴君壞宫室以
 為汙池棄田以為園囿民有屋可居有地可種桑麻
 今乃壞而棄之是逆理也湯武之舉乃是順理如楊
[020-86a]
 墨逆理無父無君邪說誣民仁義充塞便至於率獸
 食人人相食此孟子極力闢之亦只是順理而已
敬之問楊墨曰楊墨只是差了些子其末流遂至於無
 父無君蓋楊氏見世間人營營於名利埋沒其身而
 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如荷蕢接輿之徒是也
 然使人皆如此潔身而自為則天下事敎誰理㑹此
 便是無君也墨氏見世間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
 欲兼天下之人而盡愛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難在君
[020-86b]
 親則當先救之在他人則後救之若君親與他人不
 分先後則是待君親猶他人也便是無父此二者之
 所以為禽獸也孟子之辯只緣是放過不得今人見
 佛老家之説者或以為其説似勝吾儒之説或又以
 為彼雖説得不是不用管他此皆是看他不破故不
 能與之辯若真箇見得是害人心亂吾道豈容不與
 之辯所謂孟子好辯者非好辯也自是住不得也
孟子言我欲正人心盖人心正然後可以有所為今人
[020-87a]
 心都不正了如何可以理㑹以上語/類六條
出邪則入正出正則入邪兩者之間蓋不容髪也雖未
 知道而能言距楊墨者已是心術向正之人所以以
 聖人之徒許之與春秋討賊之意同荅石/子重
孟子荅公都子好辯一章三復之餘廢書太息只為見
 得天理忒煞分明便自然如此住不得若見不到此
 又如何強得也然聖賢奉行天討却自有箇不易之
 理故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此便與春秋討
[020-87b]
 亂臣賊子之意一般舊来讀過亦不覺近乃識之耳
 與張/敬夫
鄭公藝圃折衷曰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欲無夷狄韓
 愈欲無釋老孟子欲無楊墨甚哉未之思也天不唯
 慶雲瑞日景風時雨而霜雹降焉地不唯五榖桑麻
 而荑稗鉤吻生焉山林河海不唯龜龍麟鳯而鴟梟
 豺狼蛟鼉出焉古今豈有無小人之國哉作易者其
 知道乎隐之辯曰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欲無夷狄
[020-88a]
 是皆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之過孟子欲無楊墨韓子
 欲無釋老豈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一則為義之
 偏其過至於無君一則為仁之偏其過至於無父先
 王大道由是榛塞孟子辭而闢之然後廓如也釋氏
 生西竺漢明帝始求事之老氏生周末西漢竇后始
 好尚之自晉梁以及於唐其敎顯行韓公力排斥之
 然後大道得不泯絶有識之士謂洪水之害害於人
 身邪説之害害於人心身之害為易見尚可避者心
[020-88b]
 之害為難知溺其説者形存而生亡矣自非智識髙
 明孰知其害而務去之乎韓公謂孟子距楊墨而其
 功不在禹下唐之史臣謂韓公排釋老而其功與孟
 子齊而力倍之詎不信夫且夫唐虞三代之盛時未
 嘗有所謂釋老楊墨者茍欲其無亦不為過而謂地
 不唯五穀桑麻而荑稗鉤吻生焉世豈有種五穀桑
 麻而不去荑稗鉤吻者與若孟子者正務去荑稗鉤
 吻之害而欲五穀桑麻之有成也今乃立異論以攻
[020-89a]
 之是誠何心哉予懼聖道之不明故不得不與之辯
 曰知堯舜孔孟所傳之正然後知異端之為害也深
 而息邪距詖之功大矣彼曰景風時雨與戾氣旱蝗
 均出於天五榖桑麻與荑稗鉤吻均出於地此固然
 矣人生其間混然中處盡其爕理之功則有景風時
 雨而無戾氣旱蝗有五榖桑麻而無荑稗鉤吻此人
 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而天地所以待人而為三才也
 孟子之闢異端如宣王之攘夷狄其志亦若此而已
[020-89b]
 豈秦始皇漢武帝之比哉聖人作易以立人極其義
 以君子為主故為君子謀而不為小人謀觀泰否剥
 復名卦之意則可見矣而曰古今豈有無小人之國
 哉嗚呼作易者其知道乎其不知易者甚哉讀余隐/之尊孟
 辯○以上/文集三條
   陳仲子豈不誠廉士章
溫公疑孟曰仲子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禄盖謂不以其
 道事君而得之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盖謂不以
[020-90a]
 其道取於人而成之也仲子盖嘗諫其兄矣而兄不
 用也仲子之志以為吾既知其不義矣然且食而居
 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居於於陵於陵之
 室與粟身織屨妻辟纑而得之也非不義也豈當更
 問其築與種者誰與以所食之鵝兄所受之饋也故
 哇之豈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耶君子之責人當
 探其情仲子之避兄離母豈所願耶若仲子者誠非
 中行亦狷者有所不為也孟子過之何其甚耶隐之
[020-90b]
 辯曰陳仲子弗居不義之室弗食不義之祿夫孰得
 而非之居於於陵以彰兄之過與妻同處而離其母
 人則不為也而謂仲子避兄離母豈所願耶殊不曉
 其說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
 孰使之離烏得謂之豈所願耶仲子齊之世家萬鍾
 之祿世之有矣不知何為諫其兄以其祿與室為不
 義而弗食弗居也謂仲子為狷者有所不為避兄離
 母可謂狷乎孟子深闢之者以離母則不孝避兄則
[020-91a]
  不恭也使仲子之道行則天下之人不知義之所在
  謂兄可避母可離其害敎也大矣孟子之言履霜之
  戒也與曰溫公云仲子嘗諫其兄而兄不用然且食
  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又曰仲子狷
  者有所不為者也愚謂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時之小
  嫌狷者之不為一身之小節至於父子兄弟乃人之
  大倫天地之大義一日去之則禽獸夷狄矣雖復謹
  小嫌守小節亦將安所施哉此孟子絶仲子之本意
[020-91b]
  隐之云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
  慈孰使之離愚謂政使不慈不友亦無逃去之理觀
  舜之為法於天下者則知之矣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