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078 性理大全書-明-胡廣 (master)


[059-1a]
欽定四庫全書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九
 厯代一
  唐虞三代
   堯 舜
程子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 堯
 舜知他㡬千年其心至今在 泰山雖髙矣絶頂之
 外無預乎山也唐虞事業自堯舜觀之亦猶一㸃浮
[059-1b]
 雲過於太虚爾
龜山楊氏曰舜在側微堯舉而試之慎徽五典則五典
 克從納于百揆則百揆時叙賔于四門則四門穆穆
 以至以天下授之而不疑觀其所施設舜之所以為
 舜其才其徳可謂大矣宜非深山之中所能乆處而
 為舜者當堯未之知方且飯糗茹草若将終身若使
 今人有才氣者雖不得時其能自已其功名之心乎
 以此見人必能不為然後能有為也非有為之難其
[059-2a]
 不為尤難矣
   禹
南軒張氏曰禹之有天下也無所與於己又曰禹之為
 聖本由學而成皆其工夫至到者也
   湯 文 武
程子曰聖人無過湯武反之也其始未必無過所謂如
 日月之食乃君子之過 或問高宗之於傅説文王
 之於太公知之素矣恐民之未信也故假夢卜以重
[059-2b]
 其事曰然則是偽也聖人無偽
或問湯之伐桀也衆以為我后不恤我衆舍我穡事而
 割正夏而湯告以必往是聖人之任者也文王三分
 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是聖人之清者也龜山楊氏
 曰非也湯之伐桀雖其衆有不悦之言憚勞而已若
 夏之人則不然曰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故攸徂之
 民室家相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湯雖欲不往不可
 得矣文王之時紂猶有天下三分之一民猶以為君
[059-3a]
 則文王安得而不事之至於武王而受㒺有悛心賢
 人君子不為所殺則或為囚奴或去國紂之在天下
 為一夫矣故武王誅之亦不得已也由此觀之湯非
 樂為任而文王非樂為清也㑹逢其適而已
   宣
華陽范氏曰昔周宣王任賢使能吉甫征伐於外而王
 之所與處者張仲孝友也夫使文武之臣征伐而左
 右前後得正良之士善其君心則䜛言不至而忠謀
[059-3b]
 見用此所以能成功也茍使憸邪之人從中制之則
 雖吉甫無以成其功宣王能復文武之業以致中興
 者内順治而外威嚴也
   伊尹 傅説
程子曰伊尹之耕于莘傅説之築于巖天下之事非一
 一而學之天下之賢才非人人而知之也明其在我
 者而已
朱子曰伊尹是兩截人方其耕于莘野若将終身焉是
[059-4a]
 一截人及湯三聘翻然而往便以天下之重為己任
 是一截人
  總論
程子曰五帝公天下故與賢三王家天下故與子論善
 之盡則公而與賢不易之道也然賢人難得而争奪
 興焉故與子以定萬世是亦至公之法也 堯與舜
 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
 人如此説只孟子分别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
[059-4b]
 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徳則似堯舜禹之徳則
 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 聖人無優劣堯舜之譲禹
 之功湯武之征伐伯夷之清栁下惠之和伊尹之任
 周公在上而道行孔子在下而道不行其道一也
張子曰稽衆舍己堯也與人為善舜也聞善言則拜禹
 也用人惟已改過不吝湯也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文
 王也皆虚其心以為天下也
華陽范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舜為天子則封之管蔡
[059-5a]
 啓商以叛周周公為相也則誅之其迹不同其道一
 也舜知象之将殺己也故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盡其
 誠以親之而已矣象得罪於舜故封之管蔡流言於
 國将危周公以間王室得罪於天下故誅之非周公
 誅之天下之所當誅也周公豈得而私之哉後世如
 有王者不幸而有害兄之弟如象則當如舜封之是
 也不幸而有亂天下之兄如管蔡則當如周公誅之
 是也舜處其常周公處其變此聖人所以同歸于道
[059-5b]
 也
五峰胡氏曰堯舜以天下與人而無人徳我之望湯武
 有人之天下而無我取人之嫌是故天下無大事我
 不能大則以事為大而處之也難矣
庸齋許氏曰五帝之禪三代之繼皆數然也其間如堯
 舜有子之不肖變也堯舜能通之以揖遜而不能使
 己子之不朱均湯武遇君之無道變也湯武能通之
 以征伐而不能使夏商之無桀紂聖人遇變而通之
[059-6a]
 亦惟達於自然之數一毫之己私無與也
  春秋戰國
   魯衛
程子曰蒯聵得罪於父不得復立輙亦不得背其父而
 不與共國委於所可立使不失先君之社稷而身從
 父則義矣
五峰胡氏曰欲撥亂興治者當正大綱知大綱然後本
 可正而末可定大綱不知雖或善於條目有一時之
[059-6b]
 功終必於大綱不正之處而生大亂然大綱無定體
 各随其時事故魯莊之大綱在於復讎也衛國之大
 綱在於正名也讎不復名不正雖有仲尼之徳亦不
 能聽魯衛之政矣
   管仲
或言使管仲而未死内嬖復六人何傷桓公之霸乎程
 子曰管仲為國政之時齊候之心未蠱也既蠱矣雖
 兩管仲将如之何未有蠱心於女色而能盡心於用
[059-7a]
 賢也
涑水司馬氏曰孔子稱管仲之器小哉先儒以為管仲
 得君如此不勉之以王而僅止於霸此其所以為小
 也愚以為周天子存而管仲勉齊桓公以王是教之
 簒也此管仲所耻而不為孔子顧欲其為之邪夫大
 人者顧時不用則已用則必以禮樂正天下使綱紀
 文章粲然有萬世之安豈直一時之功名而已邪管
 仲相桓公霸諸侯禹迹所及冠帶所加未能使之皆
[059-7b]
 率職也而偃然自以天下為莫己若也朱紘而鏤簋
 反玷而三歸此其器豈不小哉楊子曰大器其猶䂓
 矩準繩乎先自治而後治人斯言得之矣
   荀息
涑水司馬氏曰晉獻公使荀息傅奚齊荀息曰臣竭其
 股肱之力不濟則以死繼之及里克殺奚齊荀息死
 之君子曰詩所謂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
 可為也荀息有焉杜元凱以為荀息有此詩人重言
[059-8a]
 之義以愚觀之元凱失左氏之意多矣彼生與君言
 死而背之者是小人穿窬之行君子所不譏也夫立
 嫡以長正也獻公溺於嬖寵廢長立少荀息為國正
 卿君所倚信不能明白禮義以格君心之非而遽以
 死許之是則荀息之言玷於獻公未没之前而不可
 救於己没之後也然則左氏之志所以貶荀息而非
 所以為褒也
   狐偃 趙衰
[059-8b]
西山真氏曰狐偃趙衰晉文之以父師事之者也從亡
 十有九年其所以輔翼扶持者不遺餘力矣然聖賢
 脩身治國之道二子蓋未嘗講也故其始霸也請王
 者之隧圍天子之邑勤天子之狩使二子嘗從事於
 格心之學素以義禮迪其君詎至於是哉以行事考
 之惟用人一節頗得古人推賢遜能之意其餘則皆
 孔門之所羞言者也然自二人而觀則子餘之言論
 風㫖又非舅犯可及
[059-9a]
   趙文子
東萊吕氏曰趙文子其中退然如不勝衣其言呐呐然
 如不出諸其口及宋之盟談笑當衷甲之變神閑氣
 定而不亂晏子長不滿六尺及崔慶之盟白刃在前
 毅然賁育不能奪蓋其怯者血氣也其勇者義也
西山真氏曰趙文子之賢出於天資而未嘗輔之學故
 志不能帥氣年未及耄而偷惰形焉其視畢公弼四
 世而克勤小物衛武過九十而以禮自防何相去之
[059-9b]
 遠耶此無他有理義以養其心則雖老而神明不衰
 茍為不然則昏於豢養敗於戕賊未老而已然矣有
 志之士可不戒諸
   子産
或問子産相鄭鑄刑書作丘賦時人不以為然是他不
 達為國以禮底道理徒恃法制以為國故鄭國日以
 衰削朱子曰是他力量只到得這裏觀他與韓宣子
 争時似守得定及到伯有子晳之徒撓他時則度其
[059-10a]
 可治者治之若治他不得便只含糊過亦然當時列
 國世卿每國須有三兩族强大根株盤互勢力相依
 倚卒急動他不得不比如今大臣才被人論便可逐
 去故當時自有一般議論如韓獻子分謗之説只是
 要大家含糊過不要見得我是你不是又如魯以相
 忍為國意思都如此後來張文潜深取之故其所著
 雖連篇累牘不過只是這一意
西山真氏曰鄭子産以鄭簡公十二年為卿明年得政
[059-10b]
 簡公在位三十六年乃卒又厯事定公獻公聲公合
 凡四十餘年方其始也内則有諸大夫之争權互相
 誅殺外則晉楚之兵無嵗不至城下國之危且弱㡬
 不可為矣子産於此從容回斡皆有次第其於内也
 務息諸大夫之争而去其猶不可令者然根之難拔
 者不輕動以激其變惡之既稔者不緩治以失其機
 有勸懲之公而無忿疾之過故自子南逐子晳死豪
 宗大姓弭然聽順無復有梗其政者其於外也事大
[059-11a]
 國以禮而不茍徇其求故終其身免於諸侯之討而
 鄭能以弱為强考其所為惟作丘賦鑄刑書見譏當
 世其餘鮮不合於理者然大人格心之業則未之聞
 焉豈其所事四公皆凡庸之主不足與有進耶不然
 何其無有以一善著者至於用人各以所長蓋得聖
 門所謂器使之道春秋卿大夫未有能及之者後之
 以權衡人物為職者當觀法焉
   商鞅
[059-11b]
或問商鞅説孝公帝王道不從乃説以霸道鞅亦不曉
 帝王道但是先将此説在前者渠知孝公决不能從
 且恁地説庶可以堅後面霸道之説耳朱子曰鞅又
 如何理㑹得帝王之道但是大拍頭去揮那孝公耳
 他知孝公是行不得他恁地説只是欲人知道我無
 所不曉 問開阡陌曰阡陌便是井田陌百也阡千
 也東西曰阡南北曰陌或問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未
 知孰是但却是一箇横一箇直且如百夫有遂遂上
[059-12a]
 有涂這便是陌若十箇涂恁地直在横頭又作一大
 溝謂之洫洫上有路這便是阡阡陌只是疆界自阡
 陌之外有空地則只恁地閑在那裏所以先王要如
 此者也只是要正其疆界怕人相侵互而今商鞅却
 開破了遇可做田處便墾作田更不要恁地齊整這
 開字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也
或問商君初變法秦民不悦言不便者以千數令行之
 後秦道不拾遺鄉邑大治秦民後來言令便潜室陳
[059-12b]
 氏曰始言不便猶是三代直道之民終復言便則戰
 國刑戮之民矣不下毒手如何得他合口當看商鞅
 行法始末 問秦謫戍法先發吏有謫籍及贅壻賈
 人又父母有市籍者所以重困商賈何故曰秦自商
 君立法欲民務農力戰故重耕戰之賞以商賈務末
 不能耕戰故重為謫罰以抑之所以立致富彊
   樂毅 孫臏
或問樂毅伐齊文中子以為善藏其用東坡則責其不
[059-13a]
 合妄效王者事業以取敗二説孰是朱子曰這只是
 他每愛去立説後都不去攷教子細這箇是那田單
 㑹守後不奈他何當時樂毅自是兼秦魏之師又因
 人怨湣王之暴故一旦下齊七十餘城及既殺了湣
 王則人心自是休了他又怕那三國來分他底連忙
 發遣了他以燕之力量也只做得恁地更是那田單
 也忠義盡死節守那二城樂毅不是不要取他也煞
 費氣力被他善守後不奈他何樂毅也只是戰國之
[059-13b]
 士又何嘗是王者之師他當時也恣意去鹵掠政如
 孟子所謂毁其宗廟遷其重器不過如此舉措他當
 時那鼎也去扛得來他豈是不要他底但是田單與
 他皆㑹兩箇相遇智勇相角至相持三年便是樂毅
 也煞費氣力但取不得及騎刼用則是大段無能後
 被田單使一箇小術數子便乗勢殺将去便是國不
 可以無人如齊但有一田單盡死節恁地守便不奈
 他何 樂毅莒即墨之圍乃用師之道適當如此用
[059-14a]
 速不得又齊湣王人多叛之及死而其子立于莒則
 人復惜之不忍盡亡其國即墨又有田單故下之難
 使毅得盡其䇿必不失之
或問孫臏料龐涓暮當至馬陵如何料得如此好沈僴
 曰使其不燭火看白書則如之何曰臏料龐涓是箇
 絮底人必看無疑此有三様上智底人他曉得必不
 看下智獃底人亦必不看中智底人必看看則墮其
 機矣嘗思古今智士之謀略詭譎固不可及然記之
[059-14b]
 者能如此曲折書之而不失其意則其智亦不可及
 矣
   毛遂 趙括 魯仲連
潛室陳氏曰毛遂上不數於其主下不齒於其徒而卒
 能奮身决起著名楚趙茍非見棄於人安能以有激
 乎吾觀戰國㳺士所以䇿名當時致身将相快平生
 之憤酬夙昔之願往徃皆因所激而能致之蘇秦之
 相六國其家激之也張儀之相秦其友激之也范睢
[059-15a]
 談笑而取秦柄其讎激之也故善用人者於其凌厲
 頓挫之時而乗其感慨奮激之氣則雖㝷常之人皆
 能以自效於尺寸如其習安於豢養之餘而生平之
 意願已足則雖竒人節士亦或無以自見也
 趙括虚張無實言大而才疎其父母知之趙廷之臣
 知之而敵國之人亦知之獨其君不之知者蓋當是
 時應侯行千金於趙以為反間是必左右近臣隂受
 秦賂相與䝉蔽主知故其君不悟至此人多以名用
[059-15b]
 人失之趙括不知括之在趙未嘗以名聞也使括而
 以名聞於趙則秦當忌之矣而胡為利括之為将也
 是括虚張疎繆之實已乆聞於隣國其主不知之耳
  問趙長平之敗曰長平之敗豈不哀哉此不惟一
 趙括為之兵端一開平原君實為之也蓋當是時秦
 嘗有事於魏韓而馮亭欲嫁禍於隣國故以上黨自
 歸於趙夫秦拔野王而上黨路絶是上黨之在韓也
 有已亡之形而秦有垂得之勢今韓以空名歸趙實
[059-16a]
 欲嫁秦兵於趙此蓋馮亭狙詐之術耳夫秦日夜勞
 心苦力以蠶食於韓今上黨有垂得之勢而趙乃欲
 安坐而利之則雖彊大不能得之弱小而弱小顧能
 得之彊大乎且無故之獲有道之所深憂也非望之
 福哲人之所甚禍也平原不見天下之大勢暗於狙
 詐之術棄龜鑑之名言而自速危亡之禍則長平之
 敗豈獨趙括為之哉
 魯仲連亦戰國䇿士耳而竒氣疎節憤激陳義有非
[059-16b]
 䇿士所能及者鷹隼高飛於雲漢虎豹長嘯於山林
 其頡頏飛騰之氣豈人之所能近哉一旦受人之覊
 縶而豢養於韝圏之中則與雞犬何異何者惟其有
 所欲故也戰國㳺士大抵不勝其利欲之私心擔簦
 而往鼔箧而逰夫孰非有富貴之心者故一受人之
 覊縻甘人之豢養則雖有竒氣疎節将無所用之而
 俛首帖尾碌碌人下者往往而是也尚何望其憤激
 陳義哉仲連惟不見其所欲故不受人之覊縻不甘
[059-17a]
 人之豢養是以高飛長嘯而足以頡頑於一世雖未
 必為天下士而人固以天下士竒之矣
   藺相如
龜山楊氏曰周室之季天下分裂為戰國㳺談之士出
 於其間各挟術以干時君視其喜怒悲懼而捭闔之
 徼名射利固無足道者間有感憤激昂以就一時之
 功其材力有足過人而鮮克自重其身者何多耶予
 讀藺相如傳未嘗不壯其為人而惜其如此也夫秦
[059-17b]
 藉累世之資肆虎狼之暴摶噬天下有幷吞諸侯之
 心非可與義禮接而論曲直也相如區區掉三寸舌
 入睚眦不測之秦卒能以完璧歸亦足壯哉然當其
 捧璧睨柱示以必死蓋亦摩虎牙矣夫死非難死不
 失義不傷勇君子所難也且秦趙之不敵蓋雄雌之
 國也身之存亡非特一璧之重而社稷安危之機亦
 不在夫璧之存亡也然則趙之有璧存可也亡可也
 初相如捧璧入秦趙之君臣計議非有親秦之心特
[059-18a]
 迫其威彊耳夫以小事大古之人有以皮幣犬馬珠
 玉而不得免者至棄國而逃况一璧乎雖與之可也
 相如計不出此乃以孤單之使逞螳怒之威抗臂秦
 庭當車轍之勢其危如一髪引千鈞豈不殆哉當是
 時使秦知趙璧終不可得則欲徼幸不死難矣若是
 則尚安得為不失義不傷勇乎不三數年趙卒有覆
 軍陷城之禍者徒以璧為之祟也然則全璧歸趙何
 益哉至於澠池之㑹則其危又甚矣方趙王之西也
[059-18b]
 廉頗約以一月不返則立太子以絶秦望則是行也
 非有萬全之計雖無往可也傳曰智者慮義者行仁
 者守然後可以㑹三者一闕焉則危事矣挟萬乗之
 君蹈危事非得計也相如為趙卿相其智勇不足重
 趙使秦不敢惴焉乃欲以頸血濺之豈孔子所謂暴
 虎馮河死而無悔者歟嗚呼周道衰士無中行乆矣
 區區戰國之際尚足追議其失哉予於相如惜其雄
 傑俊偉於戰國士有足稱者而其失如此故特為之
[059-19a]
 論著云
或曰藺相如其始能勇於制秦其終能和以待廉頗可
 謂賢矣以某觀之使相如能以待頗之術待秦乃為
 善謀蓋柔乃能制剛弱乃能勝强今乃欲以匹夫之
 勇恃區區之趙而鬬强秦若秦奮其虎狼之威将何
 以處之今能使秦不加兵者特幸而成事耳朱子曰
 子由有一段説大故取他説他不是戰國之士此説
 也太過其實他只是戰國之士龜山亦有一説大槩
[059-19b]
 與公説相似説相如不合要與秦争那璧要之恁地
 説也不得和氏璧也是趙國相傳以此為寳若當時
 驟然被人将去則國勢也解不振古人傳國皆以寳
 玉之屬為重若子孫不能謹守便是不孝當時秦也
 是强但相如也是料得秦不敢殺他後方恁地做若
 其他人則是怕秦殺了便不敢去如藺相如豈是孟
 浪恁地做他須是料度得那秦過了戰國時如此等
 也多黄歇取楚太子也是如此當時被他取了秦也
[059-20a]
 不曽做聲只恁休了
   㢘頗 蘇秦 張儀
東萊吕氏曰趙使武襄君樂乗代廉頗頗怒攻武襄君
 㢘頗出犇魏以是推之則向者肉袒負荆之悔特感
 相如之義而非真悔也悔不發於己而發於人烏可
 乆邪 蘇秦約從説齊王曰夫韓魏所以畏秦者為
 其與秦接境壤也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
 守戰而不勝國已危亡故韓魏所以重與秦戰而輕
[059-20b]
 為之臣也吾不知蘇秦之説韓魏敢出此語乎此蘇
 秦之所以為蘇秦也 蘇秦張儀同門友也蘇秦将
 止秦兵不以情而遣儀乃以術而激儀何邪蓋平昔
 師友之間未嘗用情故臨事不可以情告也
   屈原
朱子曰屈原之心其為忠清潔白固無待於辨論而自
 顯若其為行之不能無過則亦非區區辨説所能全
 故君子之於人取其大節之純全而略其細行之不
[059-21a]
 能無弊則雖三人猶必有師者况如屈子乃千載而
 一人哉孔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此觀人之法也夫屈原之忠忠而過者也屈原之過
 過於忠者也故論其大節則其他可以一切置之不
 問論其細行而必其合於聖賢之榘度則吾固已言
 其不能皆合於中庸矣尚何説哉
   范雎
涑水司馬氏曰穰侯相秦秦益彊宰制諸侯如嚴主之
[059-21b]
 役僕夫左右前後無不如志此穰侯之功也范睢非
 能為秦忠謀亦非有怨於穰候也欲行其説而穰侯
 適妨其路故控其喉拊其背而奪之位秦王視聽之
 不明遂至於遷逐母弟况穰侯何有哉穰侯雖擅權
 未至如睢之所言孔子惡夫佞者豈以此夫
  總論
庸齋許氏曰春秋上下二百餘年其間人材有一節一
 行之可稱者固難以指而數若夫宏碩之器明敏之
[059-22a]
 識端實之行正大之議論未嘗不相望于世今試舉
 其材美之著者言之如齊之鮑叔管仲晉之舅犯先
 軫卻克趙衰宋之華元楚之子文蒍賈秦之百里奚
 鄭之子産吴之季札此十數輩者皆足以尊主而庇
 民皆足以捍災而制變皆足以繼絶世而興治平若
 較之三代王佐之才固未可同日語若求之漢唐全
 盛之際未見有出其右者然考諸人之事業其大者
 僅能輔其君以主夏盟餘皆保全境内幸免社稷之
[059-22b]
 變遷而已遂使後之議者謂其規模淺狭皆無能用
 於天下而止足以用一國斯言也果足以病諸人乎
 愚竊以為春秋之時吾道與元氣㑹合者皆支離於
 光岳之分裂天綱地維一墜而難振民彛國政一壊
 而難修事物統類一紛亂而未易以整齊當是之時
 隂陽氣運之厄方有以成吾道之厄雖有偉人特起
 欲以天下為己任吾知其材力無所施
  秦
[059-23a]
   始皇
或云秦始皇用王翦将兵伐楚翦請田宅甚衆或者非
 之翦曰王怛中而不信人今空國中之甲士盡以委
 我儻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則王疑我矣范陽張氏
 曰君臣至於此衰世之風也君不信其臣故以術而
 御其臣臣不信其君故以術而防其君君臣上下無
 非以術相與欲其終始無間難矣然當此時三綱五
 常既已淪斁使秦皇不疑其臣則臣下必移其權使
[059-23b]
 王翦不防其君則後日必被其禍君臣之風喪至此
 天下可知矣
或問自秦始皇變法之後後世人君皆不能易之何也
 朱子曰秦之法盡是尊君卑臣之事所以後世不肯
 變且如三皇稱皇五帝稱帝三王稱王秦則兼皇帝
 之號只此一事後世如何肯變又問賈生仁義攻守
 之説恐秦如此亦難以仁義守之曰他若延得數十
 年亦可扶持整頓只是犯衆怒多下面逼得來緊所
[059-24a]
 以不旋踵而亡如三皇五帝三王以來皆以封建治
 天下秦一切掃除不留種子秦視六國之君如坑嬰
 兒今年捉一人明年捉兩人絶滅都盡所以犯天下
 衆怒當時但聞秦字不問智愚男女盡要起而亡之
 陳渉便做陳王張耳便做趙王更阻遏他不住漢高
 祖自小路入秦由今襄陽金商藍田入闗項羽自河
 北大路入闗及項羽盡殺秦人想得秦人亦悔不且
 留取子嬰在也
[059-24b]
   茅蕉 陳勝
潜室陳氏曰秦遷太后於離宫諫死者二十七人而後
 來之輸忠者猶未已夫秦無道極矣而在廷何多直
 節臣也且其諫者非必皆社稷之臣皆貴戚之卿也
 非必皆析秦之圭皆儋秦之爵也又非必皆秦之所
 産皆直言之士也而為是奮死而不顧蓋生乎戰國
 之世無一而非口舌之士仕於危亡之朝無一而非
 口舌之功故常喜出於波濤洶湧之間㳺人之所不
[059-25a]
 能泳與濟俱没與汩俱出而幸不死焉是其所以為
 工耳若夫潢汙行潦弱翁稚子可褰裳而濟彼豈以
 是而動其心哉此所以積尸秦庭而後來者愈出而
 愈竒也雖然亦危矣逆驪龍之頷下而取其珠料虎
 口而奪之食若茅蕉者亦幸矣
 陳渉之王也其事至微淺然縉紳先生抱祭器而往
 歸之張耳陳餘房君之徒又皆以興王之業説之舊
 史按其行事謂其不幸如是而致敗設不如是其事
[059-25b]
 當復如何耶至其再三致意也猶曰其所置王侯将
 相竟足以亡秦且渉所置王候将相微矣而史誇之
 若曰夫渉起謫戍而首事志在免死而已其大要不
 過偷一時之欲其用軍行師未嘗有一日之規徒不
 勝其憤憤之心决一旦之死為天下首事蓋未知烏
 止誰屋也在天下後世正不當以興王之事責之舊
 史猶復云云至今尚論渉事者猶惜其孰得而孰失
 也吁亦悲矣天下苦秦之禍故家遺俗豪人俠士喪
[059-26a]
 氣略盡乃其所不慮之戍卒猶能為天下而首事雖
 其人物卑陋事至微淺而古今猶幸之蓋積萬年之
 憾而發憤於陳王猶曰此秦民之湯武耳
  總論
五峰胡氏曰一氣太息震蕩無垠海宇變動山勃川湮
 人消物盡舊迹亡滅是所以為鴻荒之世歟氣復而
 滋萬物化生日以益衆不有以道之則亂不有以齊
 之則争敦倫理所以道之也飭封井所以齊之也封
[059-26b]
 井不先定則倫理不可得而敦堯為天子憂之而命
 舜舜為宰臣不能獨任憂之而命禹禹周視海内奔
 走八年辨土田肥瘠之等而定之立井牧多寡之制
 而授之定公侯伯子男之封而建之然後五典可敷
 而兆民治矣此夏后氏之所以王天下也後王才不
 出庶物大侵小强侵弱智詐愚禹之制浸隳浸紊以
 至于桀天下大亂而成湯正之明其等申其制正其
 封以復大禹之舊而人紀脩矣此殷之所以王天下
[059-27a]
 也後王才不出庶物大侵小强吞弱智詐愚湯之制
 浸隳浸壊以至于紂天下大亂而周武王征之明其
 等申其制正其封以復成湯之舊而五教可行矣此
 周之所以王天下也後王才不出庶物大吞小强侵
 弱智詐愚武王之制浸隳浸亂先變於齊後變於魯
 大壊於秦而仁覆天下之政亡矣仁政既亡有天下
 者漢唐之盛其不王人也非天也其後亡天也非人
 也噫孰謂而今而後無繼三王之才者乎病在世儒
[059-27b]
 不知王政之本議三王之有天下不以其道而反以
 亡秦為可法也
或問闗中形勝周用以興到得後來秦又用以興朱子
 曰此亦在人做當春秋時秦亦為齊晉所軋不得伸
 到戰國時六國又皆以夷狄擯之使不得與中國㑹
 盟及孝公因此發憤致得商鞅而用之遂以强大後
 來又得惠文武昭襄皆是㑹做底故相繼做起來若
 其間有一二君昏庸則依舊做壊了以此見得形勝
[059-28a]
 也須是要人相副因言昭王因范睢傾穰侯之故却
 盡收得許多權柄秦遂益强豈不是㑹 問温公稽
 古錄秦論謂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秦
 之謂矣又引賈生之論曰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
 也某竊謂秦以虎狼幷天下設使守之以道且不可
 保况又非其道耶論者不當徒咎其守之非道而不
 論其攻之己不善也曰賈生温公之論若究其極固
 為有病然彼其立論非為攻取者謀以為可以如是
[059-28b]
 取之而無害也乃為既得之後而謀以為如是則或
 可以守耳今且試以身處胡亥子嬰之地而自謀所
 以處之之宜則彼前日取之之逆者既不可及矣吾
 乃可以拱手安坐以待其亡耶
 
 
 
 性理大全書卷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