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064 黃氏日抄-宋-黃震 (master)


[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黄氏日抄卷四      宋 黄震 撰
 讀毛詩
  毛詩注釋簡古鄭氏雖以禮說詩於人情或不通
  及多改字之弊然亦多有足以裨毛氏之未及者
  至孔氏疏義出而二家之說遂明本朝伊川與歐
  蘇諸公又為發其理趣詩益煥然矣南渡後李迂
  仲集諸家為之辯而去取之南軒東萊止集諸家
[004-1b]
  可取者視李氏為徑而東萊之詩記獨行岷隠戴
  氏遂為續詩記建昌段氏又用詩記之法為集解
  華谷嚴氏又用其法為詩緝諸家之要者多在焉
  此讀詩之夲說也雪山王公質夾漈鄭公樵始皆
  去序而言詩與諸家之説不同晦庵先生因鄭公
  之說盡去羙刺探求古始其說頗驚俗雖東莱不
  能無疑焉夫詩非序莫知其所自作去之千載之
  下欲一旦盡去自昔相傳之説別求其說於茫冥
[004-2a]
  之中誠亦難事然其指桑中溱洧為鄭衛之音則
  其辭曉然諸儒安得回䕶而謂之雅音若謂甫田
  大田諸篇皆非刺詩自今讀之皆藹然治世之音
  若謂成王不敢康之成王為周成王則其說實出
  於國語亦文義之曉然者其餘改易固不可一一
  盡知若其發理之精到措辭之簡潔讀之使人瞭
  然亦孰有加於晦庵之詩傳者哉學者當以晦庵
  詩傳為主至其改易古説間有於意未能遽曉者
[004-2b]
  則以諸家参之庶乎得之矣
二南
 晦庵謂文王治豐以岐周舊地分周召周召者采邑
 之名周公掌内治召公掌諸侯之治化皆南被故曰
 二南王雪山謂周召官也自二公為之後世相承不
 改此詩當是此地所採南樂歌名南大夏也取純陽
 愚按雪山以樂言而晦庵言其所以被於樂者
大序
[004-3a]
 此本闗雎之序而併序三百篇大㫖以故語或不倫
 晦庵易置其次以詩者志之所之居篇首為大序而
 别取其言闗雎者居後為闗雎之序於義正矣而非
 復古人之夲文嚴華谷依本文而逐章各疏其所以
 然讀者且合從嚴氏國史掌書而不掌詩大序乃謂
 詩作於國史孔子言闗雎樂而不滛哀而不傷盖滛
 者樂之過傷者哀之過惟此詩得性情之正大序乃謂
 不淫其色無傷善之心此大序之失也晦庵闢之當從晦庵
[004-3b]
  周南
闗雎
 闗雎荇菜皆因興而寓比之意寤寐展轉即所謂哀
 而不傷也琴瑟鐘鼔即所謂樂而不滛也樂得淑女
 古以為后妃思得嬪御之賢晦庵以淑女為正指后
 妃太姒后妃為文王之配而自求之者盖設言愚意
 若如晦庵之説則詩人詠之之辭也
卷耳
[004-4a]
 王雪山去序言詩至以為后妃勞媵妾之歸寜晦庵
 詩傳以為后妃懐文王皆以婦人不預外事也然詩
 人特詠其情如此耳豈預外事哉書坊詩傳折衷有
 晦庵新説亦從衆説合從衆説以為后妃之志
螽斯
 戴岷隠云螽斯喻子孫非喻后妃愚按螽斯羽振振
 兮是咏子孫宜爾字方是指后妃
芣苢
[004-4b]
 芣苢諸家皆以為治妊盖因詩序樂有子之言也王
 雪山云芣苢車前子婦人服之下血非可治妊盖采
 取以療疾耳晦庵曰未知采何用得之矣戴氏謂此
 詩見一時同輩相與之樂此語盖得其氣象
翹翹錯薪
 晦庵云以錯薪起興而欲秣其馬則悦之至以江漢
 為比而歎其終不可求則敬之深此已盡一詩之意
 箋謂喻女之尤髙潔者嚴氏詩緝取之恐求之過
[004-5a]
于嗟麟兮
 晦庵謂嘆美公子是乃麟也嚴曰麟之趾指麟言也
 于嗟麟兮指公子言也猶楚狂接輿稱孔子為鳳兮
 也
  召南
鵲巢鳩居
 雪山云詩人偶見鵲有空巢而鳩来居後人必以為
 常此談詩之病也
[004-5b]
采蘋
 諸家謂蘋為萍萍薸也嚴華谷考本草水萍有三種
 大者為蘋毛氏以為大萍是也郭璞以為即薸誤也
 雪山謂祭之菹皆取水産取其潔也故菹字從草從
 水
有齊季女
 諸家以季女為指大夫妻盖已嫁者也古註以為古
 者先嫁三月教于公宫教成祭之戴岷隠取其説云
[004-6a]
 與昏義合
甘棠
 古説謂召伯聽訟不欲勞民而就之也岷隠謂召伯
 行省風俗偶憇棠下非必受民訟亦非有意於不擾
 晦庵雪山華谷並合
行露
 岷隠謂男有强委聘者女不從而訟引列女傳為證
 雪山曰暴男侵貞女女固可尚男為何人豈文王之
[004-6b]
 化獨及女而不及男邪合此二說則詩序侵陵之説
 殆非也特不成㛰而訟耳
徳如羔羊
 晦庵詩傳云徳如羔羊一句衍説耳折衷新説曰大
 夫羔裘而居徳稱其服亦如羔羊爾恐當以詩傳為
 正吕氏則以為如羔羊之詩華谷主之取好賢如緇
 衣為證然愚恐語脉不同
摽有梅
[004-7a]
 諸家皆以為女子之情岷隠云求我庶士擇婿之詞
 父母之心也合從之
三五在東
 晦庵云星小而稀
不我以其後也悔
 岷隠云不我以正是置之於無所與事之地非遇勤
 勞也已乃寛釋曰乆當自悔且有以處我嘯歌以俟
 時不必過為戚戚也無所怨尤此為媵之美愚按此
[004-7b]
 說得之諸家皆泥序文
野有死麕
 雪山云媒妁之来尚欲使舒徐無諠動貞女可知當
 是在野而貧者取獸於野包物以茅䕶門有犬皆鄉
 落氣象
平王之孫齊侯之子
 古説謂平王為武王平者正也或曰即平王宜臼魯
 莊元年王姬歸于齊盖平王之孫嫁齊襄公晦庵並
[004-8a]
 存其説
騶虞
 毛氏以騶虞為義獸諸家並同晦庵詩傳亦從之此
 一説也晦庵又於詩序載歐陽公曰賈誼新書騶者
 文王之囿名虞者囿之司獸陳氏曰禮記射義云天
 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也則騶虞為虞官明矣獵以
 虞為主其實歎文王之仁而不斥言也此又一說也
 凡皆晦庵兼存之嚴華谷乃取月令七騶咸駕及孟
[004-8b]
 子虞人之說以為騶御與虞人而謂爾雅無騶虞之
 名騶虞非獸也愚按歐公之説甚眀而晦庵特於詩
 序兼存之者以騶虞詩與麟趾相應麟為獸則騶虞
 亦當為獸故詩傳以毛説為主可華谷析騶虞為二
 恐未安雖以禮記天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也為據
 以騶與虞兩者為備然云樂官備者以有騶有虞為
 官備也
  邶
[004-9a]
柏舟
 晦庵主列女傳以此為婦人之詩以柏舟之堅自比
 華谷援孔叢子載孔子讀柏舟見匹夫執志之不可
 易謂非婦人之詩晦庵據列女傳以變毛氏華谷又
 據孔叢子以變晦庵愚按汎彼柏舟古註謂汎汎然
 流水中似與經文合初不見所謂堅守之意且合依
 毛氏古説以仁人不遇為主
日居月諸胡迭而㣲
[004-9b]
 諸家日月虧盈之説費力雪山云日月愈久愈㣲所
 謂但見有不如也似平易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古說多未明惟岷隠云自憐其誠切而意不得伸也
 愚按詩云洵美且異則洵為誠信之意岷隠近之
百爾君子四句
 東萊說極徑淨
習習谷風以隂以雨
[004-10a]
 嚴華谷云谷風来自大谷之風怒風也又習習然連
 續不斷所謂終風也又隂又雨所謂曀曀其隂也皆
 喻其夫暴怒無息且云舊説以谷風為生長之風習
 習為和小雅谷風二章維風及頽非和也三章言草
 木萎死非生長也愚按毛氏以谷風為東風本不可
 曉特言之熟而不覺耳今嚴氏以谷字尋意又以小
 雅之谷風為證似覺明白故録之以俟知者然習習
 終是和意恐不過感興未必以風之暴比夫之怒也
[004-10b]
胡為乎泥中
 中露泥中諸家皆以為辱在塗泥是也古註以為二
 邑名李迂仲以為無所據愚恐亦無一身處二邑之
 理合從諸家
旄丘
 雪山云丘之多草木者也星名旄頭言光芒多冠名
 旄頭言羽毛多
不瑕有害
[004-11a]
 鄭曰瑕過也嚴曰歸衛未過有害也何為而不可乎
 張曰不大有害愚按此說近人情
北門
 雪山云隨其所出之方不必言背明向隂
敦我
 箋云敦猶投擲也晦庵取之盖與王事適我相協若
 以為厚則難説矣釋文訓廹義亦相近
北風
[004-11b]
 程氏謂非百姓擕持而去乃君子見幾而作詩記詩
 緝皆取之然既亟只且則事勢已廹非見幾者也見
 幾必於其初者也恐合且依舊説
靜女
 本刺詩也毛鄭因靜之名轉而指為賢女李迂仲本
 歐陽公始以為男女相贈遺如溱洧宛丘之類但云
 惟彤管難通以左傳歌此詩取彤管焉又似美事耳
 晦庵詩傳華谷詩緝亦皆以為男女相贈遺之詩貽
[004-12a]
 我彤管女贈男之物也自牧歸荑男贈女之物報彤
 管之贈也晦庵則於彤管云未詳何物李氏謂古者
 針有管樂亦有管詩緝又據解頥新語曰古者后夫
 人固必有女史彤管之法古以刀筆未有用毫毛者
 安得有管故書謂之畫盖以刀筆刻畫於簡至秦䝉
 氏始以毫毛製筆故自漢以来始有簡寫之之説左
 氏所稱取彤管止取贈物之意非有取於女史也凡
 皆詩緝所援之説如此亦足解李迂仲之疑矣至於
[004-12b]
 靜之為義詩緝又援曹氏謂靜女仕族處幽閒者今
 亦相約於城隅隠僻之地似亦有此理愚意靜女其
 姝乃奔者自為相稱美之辭豈必泥此而謂其真有
 貞靜之徳哉
籧除戚施
 雪山云籧除今龜胷戚施今駞背
伋夀
 折衷新説與李氏云夀無救於兄而重父之過此固
[004-13a]
 至論也然愚意夀竊節先徃真欲代兄之死卒之兄
 亦徃死者非初料所及也以是罪夀夀重不幸所謂
 求全之毁歟
  鄘
髧彼兩髦
 自古皆謂指共伯共伯為衛武公所殺而共姜不嫁
 也折𠂻疑武公賢君未必有弑奪之事史記未可據
 東萊辨此事計武公立時已四十餘則共伯兄也年
[004-13b]
 又加長兩髦者子事父母之飾小歛則脫之史謂釐
 侯已葬而共伯自殺安得猶謂髧彼兩髦以是知武
 公未甞有弑奪之事華谷謂兩髦之制男角女覊今
 共姜守志不嫁不事膏沐髧然垂其兩髦如㓜時之
 狀實我嫠居之容儀至死誓無他心以此告於母耳
紲袢
 諸家皆以紲為去袢為暑氣謂縐絺能去暑氣也惟
 晦庵詩傳以紲袢為縛束之意謂以展衣䝉縐絺而
[004-14a]
 為之紲袢所以自歛飭也愚意縐絺何嘗能去暑特
 以暑熱宜此輕踈之衣耳紲字從糸非從水之泄也
 何所見而訓紲為去袢字從衣非煩暑之煩也何所
 見而訓袢為暑夫子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尚不
 欲其露肌膚况婦人乎晦庵以紲袢為歛飭其得之
 矣
桑中
 自詩序至毛鄭至禮記以桑間濮上為亡國之音皆
[004-14b]
 以此詩為淫奔者之詩故近世晦庵詩傳岷隠續詩
 記華谷詩緝言人人同獨東萊吕氏力辨此為雅音
 謂寜有編鄭衛樂曲之理其意以為雅樂祭祀朝聘
 之所用而夫子自衛反魯雅頌各得其所也然風之
 用於燕饗者惟二南而列國變風未嘗被之樂也夫
 子所謂正者雅頌而未嘗言及變風也此詩明為衛
 之詩詩之名明以為桑中詩之辭明言滛奔後世安
 得反為之諱而指以為雅音也古人採民風傷世變
[004-15a]
 故録之云爾
景山與京
 古註謂景大也諸家皆從之晦庵傳以景為日影以
 既景乃岡為證然恐語法不類也合從衆
匪直也人
 此語難曉惟晦庵云非獨此人所以操其心者誠實
 而淵深所蓄馬亦已至於三千矣文義方通華谷云
 説于桑田是文公能務農重本以蓄育其人也非特
[004-15b]
 人也文公操心塞實淵深故能致國富强至於騋牝
 三千覺於上下文尤協
  衛
重較
 車中俯而憑處為式式上平立而憑處為較故曰重
 較吕和叔云
永矢弗諼
 程以為弗忘君但後章弗過弗告處難通今詩傳詩
[004-16a]
 緝與岷隠皆謂不與世接弗諼者不忘此樂也
碩人
 只是形容而意自見詩緝以為比喻恐拘此詩當從
 朱傳

 此序云華落色衰復相棄背盖據此詩有及爾偕老
 老使我怨之語也華谷言詩云三歳為婦是三歳而
 即相棄所云老使我怨者言始也将與汝偕老今我
[004-16b]
 未老而已見棄若我從爾至老暴戾必有甚者愈使
 我怨也其説似得詩人之意愚按以我賄遷則女有
 資財三嵗食貧則男反無以養之此婦人一時為其
 所誘已即不堪遂反目而相棄合不以正婦遂復還
 非獨氓之逐此婦也
竹竿
 此篇亦詩緝得之但駕言出遊之駕當從衆説為乘
 舟詩緝以為駕車則與上文不協
[004-17a]
能不我甲
 毛曰甲狎也釋文曰韓詩作狎東菜曰但能不我親
 狎妄自尊大而已似得詩意程朱諸家以甲為君長
 雖就甲字起義而須展轉恐且合從毛吕之說為徑
 諸家諱言狎者以狎為不羙字然此非䙝狎之狎乃
 親狎之狎正謂惠公驕傲而言不當以文害辭
有狐
 綏綏毛以為匹行貌朱反之以為獨行求匹貌李迂
[004-17b]
 仲祖毛說云狐尚匹行而女乃無夫家戴岷隠以綏
 綏為安閑不迫似皆得詩意諸家祖朱説而反古説
 者特以狐非羙物不欲以綏綏為安閑言其善狀耳
 然恐詩人托物起興不以此拘也心之憂矣之子無
 裳諸家主古說以為婦人欲嫁之辭岷隠謂國人作
 也云未有妃耦猶之可也衣帶之属無與治之此可
 念爾亦覺優游得詩人之意在彼淇厲傳謂深可厲
 之厲恐不若王氏謂岸近危曰厲
[004-18a]
木𤓰
 議者律齊威以專封之罪李迂仲載劉内翰之言曰
 專封者天子黜之諸侯封之則為専封若戎人滅衛
 威公救之亦霸者之所當為也謂之小惠亦不可也
 愚按管仲處世變之極而能一正天下功莫大焉故
 夫子許之其後孟子闢之者盖勸時君以行王為萬
 世立訓耳自春秋而降惟漢髙祖功在管仲之上惟
 諸葛公義在管仲之上惟周世宗行事在管仲之上
[004-18b]
 餘皆在其下至我藝祖雖湯武未可比矣若管仲之
 可議者聖賢寧不為而仲則茍於為之耳管仲救世
 之功何可當也而世以其救衛為小惠且罪其專封耶
  王
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
 古注云是子獨處鄉里不與我来守申是思之言也
 疏云政教頗僻彼子在家不與我戍申是怨不均平
 也至歐陽程蘇則以為國人怨諸侯不戍申言周人
[004-19a]
 不當逺戍也詩記詩緝皆從之晦庵傳獨從古注云
 彼其之子戌人指室家而言夫室家豈有同戍之理
 而詩人云爾者思之情然也故曰懐哉懐哉曷月予
 還歸哉盖若如衆說以為怨諸侯不戍申即與下文
 懐哉不貫晦庵其亦味之矣
尚寐無吪
 古注吪動也盖寤則憂寐則不知故欲無吪無覺無
 聰付世亂於不知耳近世釋以為欲死者過也
[004-19b]
葛藟
 晦庵謂此去其鄉里家族流離失所者自嘆之辭雪
 山謂棄與他人或出繼其旁族者華谷云舊說平王
 以他人之父為父者非也
采葛
 古以為采葛去君側故懼䜛特采葛非人臣之事於
 事情未通惟歐陽氏以積少成多為聽讒之喻而李
 氏取之晦庵傳以為滛奔者托以行然亦意之之辭
[004-20a]
 至詩傳折衷載晦庵新説仍以采葛比聽䜛愚按晉
 風采苓之詩亦以比聽讒則此說近人情而不反古
 説
大車穀則異室一章
 晦庵傳以為畏其大夫之辭於義為正詩記詩緝叚
 氏集解皆從古說以為能使男女有别者恐迂盖與
 前章畏子不奔之意不類
彼留子嗟
[004-20b]
 古以留為氏或以為滯留之留合兩存之以俟知者
  鄭
善善
 黄云父子相繼積善有素朱云武公有善而天子善
 之二説不同學者更詳然竊意序謂明善善之功本
 不成文二説亦就其文而意之可
獻于公所
 晦庵以公為莊公華谷遂以為叔叚在鄭從莊公出
[004-21a]
 田暴虎以獻氣陵其兄愚恐叔段强恣於外未必入
 鄭肯從莊公田叔叚君臨大邑未必可身自襢裼若
 叚果從莊公之狩而獻于公所正是退守人臣之分
 安得言相陵耶岷隠曰言勇力之士暴虎以獻於叔
 也此詩御中節射中度既事而退意甚閒暇知暴虎
 者非指叔言也愚按公所之公非公侯之公也段為
 京城之主其所寓即公所也此句恐合依岷隠説此
 乃言叔叚在京城田狩之事故詩曰叔于田安得改
[004-21b]
 釋為莊公之田而叔從之以暴虎耶
狡童
 王雪山曰鄭忽言行盖亦近賢不可以成敗論人所
 謂狡童當有他人當之非謂忽也嚴華谷曰忽以世
 子為鄭君不得目以狡童正指忽所用之人耳晦庵
 則謂忽之辭昏未為不正有女同車山有扶蘇蘀兮
 狡童四詩皆非剌忽凢皆公議不惑於繼序講師之
 說者也
[004-22a]
  齊
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古説皆謂賢妃欲其夫之早起誤以蠅聲為雞聲晦
 庵云心常恐晚聞其似者而以為真至曹氏始謂哀
 公以雞聲為蠅聲嚴氏宗之云蠅以天將明乃飛而
 有聲雞未鳴之前無蠅聲也戴氏曰哀公荒滛雞鳴
 矣乃托辭曰此蒼蠅之聲爾東方明矣乃託辭曰此
 月出之光爾一以為賢妃之言一以為哀公之言未
[004-22b]
 知孰是然讀者且當從古説庶三章之意聨貫
東方之日
 諸家皆以日為喻君然詩中似無此意惟戴岷隠云
 男女相奔不夙則莫日出早也月出莫也此為近事
 情
  魏
摻摻女手可以縫裳
 古説謂女嫁三月廟見方執婦功女者未見廟之稱
[004-23a]
 而使之縫裳是為儉急晦庵亦從之特好人提提古
 説亦以為新昏之婦晦庵則以為大人云大人之儀
 容如此若無可刺惟褊心為可刺耳至雪山岷隠華
 谷三家則以古説為未然雪山云今細民草屨不問
 寒雪安有葛屨不可履霜又安得廟見三月方可執
 婦功女子亦有下衣安得女子不可縫下裳此詩言
 㛰嫁太速使夫力婦功以濟其家而不虚度所以為
 𥚹而可刺也岷隠云謂葛屨可以履霜不計其厚薄
[004-23b]
 謂女手可以縫裳不擇其能否纎夫細兒矜情衣服
 顧影自喜時亦有之彼非不楚楚然可愛惟是褊心
 是以為刺也華谷云男子葛屨履霜祈寒奔走而不
 休未嫁女出為人縫裳而利其傭資皆急於趨利也
 愚按詩本文但言女手而毛鄭指為已嫁未廟見之
 女若以為富貴家之女三月而後反馬者則必無縫
 裳之事必不與葛屨並言若以為民間之女亦安得
 盡拘三月而後廟見廟見而後縫裳揆之人情似未
[004-24a]
 允合今三家之説如此故録之以俟来者
園有桃其實之肴
 毛以為喻國有民得其力是特釋序文不能用其民
 之語詩中未見此意鄭以為不取於民食園桃而已
 則天下無此理也惟晦菴不以為比喻而以為托興
 詩意不過如此而已
碩䑕
 鄭箋以碩䑕為斥其君非矣華谷以為指聚歛之臣
[004-24b]
 又不若晦庵謂托言大䑕害人而去之尤平易也
  唐
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
 說謂桓叔將傾晉而民為之隠盖欲其成嚴華谷云
 自桓叔至武公屢得志矣而晉人終不服相與攻而
 去之其後更六世逾六七十載廹於王命而後不敢
 不聽在昭公之初晉人之心豈從沃哉盖反辭以見
 意故泄其謀欲昭公知之忠之至也言有命者廹切
[004-25a]
 之辭言不敢告人乃所以深告昭公也
如此良人何
 詩傳云如此良人何哉喜之甚而自慶之至也張横
 渠曰言國亂不得見也二說相反盖詩傳去序而言
 也要之既曰變風合從張説東萊亦曰有感於男女
 失時故歎息而言
王事靡盬
 盬字諸家皆訓不攻緻以盬與蠱字異義同但於靡
[004-25b]
 字不曽總說惟李迂仲云王事靡盬者勤於王事而
 無不攻緻也意方全
無衣
 無衣之詩晉武公簒逆而賂周釐王以成其奸者也
 詩序以為美晉武公俗儒遂因為之曲說其所以黨
 惡右奸開後世亂臣賊子之門甚矣惟朱文公之辨
 曰序以為美失其㫖矣且武公弑君簒國大逆不道
 乃王法之所必誅而不赦者雖曰尚知王命之重而
[004-26a]
 能請之以自安是亦禦人於白晝大都之中而自知
 其罪之甚重則分薄贓餌貪吏以求私有其重寳而
 免於刑戮是乃猾賊之尤耳以是為羙吾恐其奬奸
 誨盗而非所以為教也嗚呼文公之辨足以植萬世
 之綱常矣世有為朱文公詩傳折𠂻者乃黜前說而
 載其新說曰武公簒逆之人徼求命服要君無上王
 法所當誅然此詩美之而孔子録焉何也曰當是時
 天下無主僭竊禮樂何所不至非復知有王命也請
[004-26b]
 命之大夫獨能推明諸侯之命服出於上則安是不
 以小善為無益而不為亦所以見王命之尊嚴為天
 下後世法也嗚呼使此言果出於文公則亦恕矣然
 前說何可廢也今不惟集折衷者獨載新說凡集詩
 解者亦無不獨載新說而盡黜前説正論湮㣲世俗
 驚憚乃如此至嚴華谷則併新舊說不載而自為之
 辨曰潘父弑昭侯迎桓叔晉兵攻桓叔而立孝侯是
 桓叔初舉而國人不與也曲沃莊伯弑孝侯晉人又
[004-27a]
 攻莊伯立孝侯之子鄂侯此莊伯再舉而國人又不
 與也及鄂侯卒莊伯伐晉晉人共立鄂侯之子哀侯
 此莊伯三舉而國人又不與也至武公虜哀侯晉人
 復立哀侯之子為小子侯此武公四舉而國人又不
 與也及武公誘殺小子侯晉復立哀侯之弟緡此武
 公五舉而國人終不與也最後武公滅晉盡以其寳
 器賂周僖王王命武公為諸侯晉人特迫於王命不
 得已而從之豈以武公為可美哉且武公有無王之
[004-27b]
 心而後動於惡簒弑大惡也王法之所不容誅也彼
 其請於天子之使豈真知有王哉正以人心所不與
 非假王靈則終不能定晉也夫王不命焉而請之非
 禮也不聞請於王而請命於其使尤非禮也此正與
 唐藩鎮戕其主帥而代之以坐邀旌節者無以異又
 以賂王而得之烏取其為美也聖人致嚴於名分之
 際陳成子之事至沐浴而請討無衣之詩不刪者所
 以著世變之窮而傷周之衰也武公之事國人所不
[004-28a]
 與序言美之者特其大夫之意耳愚按華谷之辨論
 雖不若文公之激烈而事情則悉矣大夫為之謀而
 大夫自以為美此黨賊者奸謀也彼自以為美天下
 萬世不當以為羙也至若詩中之詞則戴岷隠得之
 曰己不請命於天子其大夫乃為之請命乎天子之
 使盖武公自嫌强大不肯少屈使其大夫風天子之
 使而取之觀其詩辭傲然可憤豈曰無衣自詭强盛
 也不如子之衣以敵體相輕也衣者天子之衣豈使
[004-28b]
 臣之衣當是時晉猶未强非得天子之命服誠不可
 以乆安非武公謙辭也外示强大中實歉然真情所
 見不可掩也三味此説則晉不容不假重於周又不
 肯甘心輸情於周周王之受賂正堕其奸謀無衣之
 詩尚足為美也哉嗚呼以天子禮樂征伐之權而反
 為亂臣賊子弑君簒國之地使當時人心鬰悶而不
 可爭後世議論淪染而不知非是則重可痛也已
  秦
[004-29a]
載獫歇驕
 諸家皆以為田犬名長喙曰獫短喙曰歇驕王雪山嚴華谷戴
 岷隠三家以為田畢而遊園載獫於輶車以歇其驕逸
 王曰字不從犬也嚴曰田犬無短喙者也未知然否
矜其車甲
 晦庵曰西戎者秦不共戴天之讎也秦人所以樂為
 之用戴岷隠曰襄公志在復讎婦人閔其君子無怨
 詞焉叚氏昌武曰孔曰襄公以義興師雖婦人亦知
[004-29b]
 勇於赴敵而無怨
龍盾之合
 傳曰合而載之必載二者備破毁也愚按盾者今遮
 箭牌也盾狭而車廣一盾不足為衛必以二盾比而
 合之乃足為衛非防其破毁也與二矛重弓意不同
權輿
 權輿釋文曰始也詩緝載陳氏曰造衡自權始造車
 自輿始
[004-30a]
  陳
宛丘
 古説四方髙中央下曰宛丘郭氏謂中央隆起與古
 説背馳王雪山云如此恐是宛轉之狀補傳以為地
 名愚按旁髙中下則於登遊眺望非便今陳國於此
 聚遊恐郭說為是而俗因其宛轉之状以名其地也
 歟
子之湯兮
[004-30b]
 湯他浪反為是盖堂字去聲至今俗亦有浪湯之說
 與下文上字望字叶韻○子字舊云斥幽公晦庵止
 以為指游蕩者得之
市井
 一井之地以二十畆為廬舍因為市以交易故稱市
 井
穀旦于差
 古説穀吉也差擇也言擇吉日也竊意其未然盖此
[004-31a]
 詩指婆娑市井而言世未有擇吉日而遊市井者也
 果擇吉日當曰差于穀旦今曰穀旦于差語倒不成
 文矣謹按差字有數義易差之毫釐差之言舛也孟
 子愛無差等差之言等也詩既差我馬差之言擇也
 莊子自差觀之又曰差數覩矣差之言觀也此詩刺
 游蕩者也與下章穀旦于逝詞義一同穀旦者如後
 世言良辰美景之良辰也穀旦于差穀旦于逝約以
 良辰而徃逰觀也䟽以穀旦謂無隂雲風雨盖近之
[004-31b]
 也必如此說然後穀旦于差南方之原兩句意聨
  檜
樂子之無知
 晦庵詩傳以子指萇楚言草木無知也然下章樂子
 之無室無家恐難指萇楚東菜曰所謂赤子之心也
 未有知識未有室家之時也此意得之以此知詩不
 可盡去序説也
匪風發兮一章
[004-32a]
 古説謂匪風非有道之風匪車非有道之車周道指
 周之政令王雪山謂風中車上最不安西北人畏之
 此言非風之飄忽非車之疾驅而使我心不安但顧
 趨周之路而傷心爾晦庵詩傳之説同
  曹
蜉蝣
 蜉蝣朝生而暮死岷隠謂非朝生暮死乃生於土中
 朝出而暮死喻㣲有浮驕鮮不速亡者
[004-32b]
掘閲
 說謂掘地而出升騰游翔王雪山云管子曰掘閱得
 玉恐當時常談如此掘閱挑撥貌
不遂其媾
 張横渠以遂為稱以媾為寵不稱其恩寵也晦庵同
 合從此説與上章不稱其服相應
下泉
 古說皆謂寒泉而浸稂蕭蓍為喻今隂雨而膏黍苗
[004-33a]
 為喻古嚴華谷曰田野荒蕪所見惟稂莠蕭蓍之類
 因思周之盛時五穀熟而風雨時芃芃然盛之黍苗
 得隂雨以膏澤之四國既有明王又得郇侯為伯以
 勞来之傷今不復見也其説不必比喻而氣象寛平
 矣然未及冽彼下泉之義也王雪山曰稂蕭蓍皆陸
 草陸草畏水田禾喜水必是當時水漲因思盛時上
 有明王下有郇伯氣候皆正雨澤皆調盖君臣皆良
 故天人相應也愚按雪山去序言詩多無歸宿而此
[004-33b]
 説頗近人情故録之以輔前說
  豳
周公遭變
 鄭氏謂管蔡流言周公避居東都愚按注傳周公無
 避去之事而此時周家亦未有東都己於金縢書附
 其說矣晦庵詩傳載黄氏曰先儒以七月為周公居
 東而作考其詩則陳后稷公劉所以治國者方風諭
 而成其徳是未居東也此亦足證鄭説之非
[004-34a]
一之日二之日
 岷隠曰一日二日說者以為周正豳風先公之事周
 未建正也夫數窮於十自正月至十月數之窮也故
 詩人以十有一月謂之一日自一而數之避月而言
 日者懼其與月相亂也愚按晦翁云一之日謂斗建
 子一陽之月變月言日言是月之日也二說相參方
 備盖主於陽復而再起數雪山亦云一之日至四之
 日皆以陽長而言之
[004-34b]
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岷隠曰此詩三言公子獨以同歸為女公子亦恐不
 然癡女子覩公子之貴庶幾與之同歸亦人情之想
 念也雪山曰公子適野隨其後而還也凢皆嫌於以
 公子為女耳晦庵曰公子豳公之子也盖是時公子
 猶娶於國中而連姻公室者亦無不力於蠶桑之務
 故其許嫁之女預以将及公子同歸而逺其父母為
 悲也此說不以公子為女公子矣然於同字之意差
[004-35a]
 緩程子曰庶幾得如富貴之子及時而行此說最平
 易近人情似不必過求
猗彼女桑
 毛云角而束之曰猗孔以左傳晉人角之諸戎猗之
 為證愚按掎角之掎從才猗彼女桑之猗從犭字義
 皆不同猗倚也就桑而取其葉不斬其條朱說為精
 女桑朱云小桑嚴云小者曰女如小墻亦曰女墻然
 則前云柔桑指桑葉之小者此云女桑指桑樹之小
[004-35b]
 者
隕蘀
 注蘀落也然則與隕字之義何别當采說文之意乾
 葉為蘀
改歳
 東萊曰十月而曰改歳三正之通于民俗尚矣岷隠
 曰十一月謂之改嵗者盖十二辰至於亥而止復起
 於子故謂之改歳非三正之謂也孔氏曰改歳者以
[004-36a]
 仲冬陽氣始萌可以為年之始愚恐詩意不過以年
 窮歳極大寒之将至故預為塞墐之計非必謂塞墐
 之時為改歳之時也
納禾稼
 雪山併納之凌隂皆以為納之公家云豳人遇事先
 公後私愚按此說不與衆同姑録之
晝爾于茅宵爾索綯
 程曰綯所用盖屋諸家並同惟嚴華谷謂茅不可索
[004-36b]
 綯晝取茅草将以盖屋宵作索綯将以縛屋盖指田
 廬言之為明年又播百穀之地
豳風豳雅豳頌
 鄭氏以殆及公子同歸以上為豳風以介眉夀以上
 為豳雅萬夀無疆以上為豳頌周禮籥章逆暑迎寒
 龡豳詩祈年于田祖龡豳雅祭蜡則龡豳頌故鄭氏
 之分如此王雪山謂一詩如何分為三籥章所謂豳
 詩以鼔鐘琴瑟四器之聲合籥也禮笙師龡竽笙塤
[004-37a]
 籥簫箎篴管㫪牘應雅凡十二器以雅器之聲合籥
 也禮眡瞭播鼗撃頌聲笙磬凡四器以頌器之聲合
 籥也凡為樂器以十有二律為之數度以十有二聲
 為之齊量凡和樂亦如之故逆暑迎寒祈年祭蜡皆
 全用七月之詩特以器和聲有不同爾至晦庵則有
 三說一說豳詩吹之其調可風可雅可頌一說楚茨
 諸詩是豳之雅噫嘻諸詩是豳之頌一說王介甫謂
 豳自有雅頌今皆亡矣愚按楚茨諸詩於今為刺幽
[004-37b]
 王之詩噫嘻諸詩於今為成周郊社之詩未易遽指
 以為豳若如介甫謂豳詩别自有雅頌則豳乃先公
 方自奮於戎狄之地此時安得有所謂天子之雅頌
 耶惟前一説謂吹豳之聲可雅可頌為得之而其詳
 則雪山之考訂精矣
東山
 金縢云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東山云周公東
 征三年而歸勞歸士諸儒以為居東二年暨歸則三
[004-38a]
 年矣鄭氏獨以為其初居東二年避流言於東都也
 其後東征三年定三監淮夷之亂也愚按居東二年
 而罪人斯得是即東征之役也若止避地何云罪人
 斯得耶必如鄭說居東避地者二年其徃来已及三
 年既歸而後三監叛既叛而後出東征又復三年如
 此則周公攝政七年之間無非奔走道塗之日更於
 何時輔成王致太平而制禮作樂耶
伐柯九罭
[004-38b]
 晦庵以伐柯為東人喜見周公之辭九罭為東人願
 留周公之辭東人終始之情如此而朝廷之不知在
 其中矣諸家因朝廷不知之語謂伐柯之籩豆為朝
 廷當待公以此禮謂九罭之衮衣朝廷當被公以此
 服然迎公之禮豈在籩豆而衮衣固周公之所素被
 者也前未嘗有褫今安用以為迎耶
  鹿鳴之什
燕羣臣嘉賔
[004-39a]
 嚴曰儀禮注云鹿鳴君與臣下及四方賔燕之樂歌
 也故序以羣臣嘉賔兼言之朱曰於朝曰君臣焉於
 燕曰賔主焉先王以禮使臣之厚於此見矣
視民不恌
 諸家本鄭氏皆以視為示曹氏曰視民與視民如傷
 同義嚴曰其視民則不薄之此説免改視為示而理
 自明
周道倭遲不遑将父
[004-39b]
 當如毛氏云岐周之道不遑将父諸家皆以将為飬
 戴氏曰将非養也扶持奉侍之謂
靡盬
 戴云苦而易敗謂之盬茍成必易敗故出使之不可
 亟歸者謂王事之不可使易敗也
皇皇者華
 華合從孔疏為草木之華盖起興也
周爰咨諏
[004-40a]
 歐陽曰周徧也雪山晦庵華谷並同
釃酒
 毛氏云以筐曰釃以藪曰湑皆去其糟之具可近世
 引春秋傳無以縮酒恐祭祀用茅與此釀酒用茅者
 不同宜詳
小人所腓
 朱傳云腓猶芘也又云隨動吳伯豐嘗舉以問先生
 曰腓為先足而動不當引以解此詩之義不若猶芘
[004-40b]
 之云得之生民詩牛羊腓字之傳亦訓腓為芘先生
 荅曰兩說誠不合當刪去愚按朱傳固不當兼收二
 說伯豐尤不當去隨動之說而存猶芘之說也毛氏
 初釋腓字為避字正義又演其說曰避患也李迂仲
 云以腓為避患不知何據諸家固無有從其說者也
 鄭氏知毛氏避之說難通也遂云腓當作芘當作者
 盖改腓為芘非訓腓為芘也改字乃鄭氏箋詩之大
 弊又豈可因其改字遂訛以為字訓耶若以腓為随
[004-41a]
 動雖祖程說而程非自為之言也字書腓者脛腨易
 之咸艮皆取象於腓以著其隨物而動伯豐何乃以
 先動為疑世豈有足不動而足肚自先動者乎足者
 人人之所有豈必稽之古書而後信若生民詩牛羊
 腓字之正以牛羊足不踐棄路之嬰兒以足肚回䕶
 而過之若字愛然爾亦不當援為芘義之證故此詩
 腓字朱傳止當獨留程說雖非大義所係姑因伯豐
 之辨記之
[004-41b]
王命南仲
 王與天子諸家皆以為指殷惟李迂仲云以王為殷
 王則與序不合以王為文王則文王未嘗生時稱王
 此詩序為可疑者也至晦庵去序說則意指為周王
 而未嘗明言所以非殷王者今若以為文王時詩恐
 且當以王命之王為殷王耳
胡不斾斾
 自東萊主建而不斾之說學者多從之晦庵不以為
[004-42a]
 然嘗荅東莱書云向見所集說解說戒嚴之日建而
 不斾不知此有何證盖左傳建而不斾盖言治兵而
 東莱引以言受命出軍之初也然兩說猶未定近世
 嚴華谷主晦庵之說而辨之甚明謂繼旐曰斾旐以
 全帛為之續旐末為燕尾者名之為斾言言斾之本
 體也左傳建而不斾言張斾也此胡不斾斾乃飛揚
 之貌生民荏菽斾斾亦揚起也
魚麗
[004-42b]
 王雪山謂後有魚麗之陣陣凡五每陣又各有五敵
 入其中者無有不着然則罶者曲薄也雖不盡與陣
 法相似而曲薄周匝魚之入其中者亦無得而脫也
 為魚麗之陣其殆取魚麗之詩之義乎
華黍六詩
 自劉原父按儀禮鄉飲與燕禮皆以笙入與歌相間
 以為笙者有聲無詞詩非亡失乃本無其詩黄氏因
 之雪山亦云唐有上柱鳳雛平調清調瑟調平折命
[004-43a]
 喙七曲有聲無詞至晦庵云六詩曰笙曰樂曰奏而
 不言歌則有聲而無詞明矣其說尤著今詩記詩緝
 世所共用者乃皆不從其說盖以亡其辭之亡非有
 無之無也愚按古者亡即無字如夷狄之有君不如
 諸夏之亡是亡即無字也亡其辭之說云出於毛公
 毛公漢人漢世以亡為無王雪山云西漢亡一人之
 獄是也若詩記之辨則曰國語叔孫穆子聘晉伶簫
 詠歌鹿鳴之三鹿鳴三篇既可與簫相和而歌則南
[004-43b]
 陔以下豈不可與笙相和而歌乎故亡為失亡之亡
 愚謂國語言歌則鹿鳴三篇有辭之可歌也儀禮不
 言歌則南陔六詩無辭之可歌也此不足疑也又詩
 緝之辨則曰本無其辭則無由有其義序夲因其詞
 而知其義後亡其辭則惟有序所言之義存可愚謂
 古之樂章今之琴譜類也琴譜有操辭具存者鹿鳴
 之詩之歌也有徒存其譜而無辭曲之可歌者如長
 清短清與長側短側之類雖無其辭未嘗無其義也
[004-44a]
 此亦不足疑也
  南有嘉魚之什之谷風之什/
南有嘉魚
 古說以嘉為魚名出丙宂王雪山曰出漢中沔南今
 辰州鄂州皆有鄂州取以名縣然不必泥其名但取
 其羙恐或是因詩取號也嚴曰下文樛木非木名則
 此嘉魚亦非魚名愚意周都西北以南方之魚為羙
 故曰南有嘉魚未必獨指丙穴之魚也丙穴之魚飲
[004-44b]
 乳泉而羙亦未必元名嘉魚也自詩傳引丙宂之魚
 以釋嘉魚之詩世遂名其魚為嘉魚好事者遂又名
 其縣為嘉魚縣皆以其有經目託之為羙談耳王曰
 或是因詩取號此說得之也
罩罩汕汕
 諸家皆以為取魚之器雪山云罩胡郭反魚回幹水
 聲汕魚上水貌皆羣行自得之意未知然否按說文
 亦以汕為魚游水貌雪山博學必有據也
[004-45a]
南山有臺
 雪山云占國占家多即草木而觀周之草木氣象如
 此則人君聲華福禄豈有窮也
在宗載考
 朱傳謂宗室為路寢之屬是也世或以為同姓之宗
 者因宗字而誤爾
載沉載浮
 載沉載浮者特言舟泛泛水中或上或下不定之貌
[004-45b]
 鄭乃以為載物之浮者沉者盖以舟不可言沉故曲
 為之辭戴云泛然不繫未有定止此說得之
采芑
 毛以芑為菜朱以為即苦蕒菜而詩緝力主芑穀之
 說按李氏云既謂之采則不宜謂之穀愚意其不以
 為菜而以為穀者盖疑行軍所仰不徒在芑菜而芑
 菜亦不應如是之多可然詩人不過因采芑而起興
鉦人伐鼔
[004-46a]
 伊川云鉦人擊鉦者伐鼓擊鼓者以一句說兩事其
 義自明近世混為一事遂多疑議
庭燎
 夜如何其古說皆謂宣王夜興而問早晚王雪山曰
 人君數問夜亦非體恐是殿陛之間宫掖之内執事
 者相為問荅之辭禮雞人夜嘑旦以警百官漢儀中
 黄門持五夜甲乙丙丁戊相傳未明衛士起唱所謂
 雞鳴歌或是此曹戴岷隠曰夜如何其非宣王之問
[004-46b]
 也詩人見庭燎之光聞鸞和之聲知天子之視朝問
 夜何時乎夜猶未央也董氏曰傳曰百官官箴王缺
 此詩其司烜之屬所為乎嚴氏曰宣王中夜而起失
 於太早詩人設為問荅之辭今夜已何如乎乃夜未
 半也庭燎已設而有光諸侯已皆来朝鸞聲将将然
 是太早也所以箴之愚按王朝之報早晩自有司存
 不待人主親問而後知也縱夜未央為人主所問則
 其後浸怠浸晩至於鄉晨是正人主不問所致亦安
[004-47a]
 得指為人主親問若人主每每親問如初則不至於
 嚮晨矣始勤不流為終怠矣此詩人自設為問答以
 形其漸不如初可知也○箴鍼針同見内則與/荀子箴賦義取
 鍼砭
鶴鳴
 此詩不明言所主毛鄭以為喻求賢且合從之雪山
 以為魚鶴園木皆賢者所退處而自樂者說亦有理
 若主誨之一字而隨事以明理則晦庵之說精矣
[004-47b]
爾公爾侯逸豫無期
 此二句古無成說東莱以為責在位之公侯曰賢者
 去朝時事可知爾公侯猶逸豫而不知懼乎其說己
 為明白戴岷隠亦云公侯不以賢才為念逸豫無度
 賢者不肯留至嚴氏以其與下文謹爾優㳺之爾字
 不歸一而不從其說今以爾為指白駒去國之賢則
 其說有三晦庵曰此乘白駒者若其肯来則以爾為
 公為侯而逸樂無期矣猶言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也
[004-48a]
 豈可以過於優游决於遁思而終不我顧哉雪山曰
 此必舊為公侯而今遁山林者也度斯人浪適其来
 無期少致丁寜頌禱之辭愛賢之深也華谷曰已去
 而被留於是羨賢者退居之樂謂爾賢者若為公為
 侯則将勤勞國事無有逸豫之期今爾肥遁優哉游
 哉足以自樂願加保重耳愚按三說後来者㝡近之
 而雪山為徑盖謂今日去國之賢即前日之嘗為公
 侯者故皆以爾而指之庶與上下文相協但雪山謂
[004-48b]
 斯人浪適其来無期則来字為添似改逸豫無期為
 其来無期恐㣲有未安耳宜曰爾公也爾侯也今乃
 逸豫自適而無期乎謹哉爾之優㳺勉哉爾之遁思
 惜賢者之去而又體賢者之不容不去寄興悠逺矣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王雪山云言靣勢物色皆嘉也盖如非比喻之如乃
 枚舉之辭耳
乃占我夢
[004-49a]
 嚴氏謂皆頌禱設為之言非真有是夢
載弄之瓦
 古說瓦紡磚也今所見紡無用磚者而瓦亦與磚為
 二物恐風俗古今不同爾嘗見湖州風俗婦人皆以
 麻線為業人各一瓦覆膝而索麻線於其上歳乆瓦
 率成坎古亦豈有此事而詩人因指之歟
考牧
 嚴云作牧飬之牢而落成之
[004-49b]
螟蛉有子蜾蠃負之
 螟蛉青蟲蜾蠃蠮螉古說皆謂蜾蠃負螟蛉之子為
 子置空桑中七日而化如揚子雲所謂類我類我者
 嚴華谷載解頥新語曰近世詩人取蜾蠃之巢毁而
 視之乃自有細卵如粟寄螟蛉之身以育之其螟蛉
 不生不死蠢然在穴中乆則螟蛉盡枮其卵日益長
 大自為蜾蠃之形宂竅而出非蜾蠃以螟蛉之子為
 子也愚戊辰考試省闈聞同官宫敎台州董華翁云
[004-50a]
 蜾蠃負螟蛉埋土中而寄子其身如雞抱子暖之而
 使生然其子即蜾蠃之子非以螟蛉之子為子詩之
 說得之揚子雲則失之耳時有監簿永嘉戴侗聞其
 說亦云嘗親見蠮螉負螟蛉入筆管有兩蠮螉互飛
 而共營之初非獨陽無子而外取螟蛉之子為子也
 如腐草化螢亦螢宿其子於腐草既成形則自腐草
 而出杜詩云幸因腐草出最精於物理
谷風
[004-50b]
 古說以谷風為東風嚴氏方以為大谷之風後章言
 無草不死無木不萎則非東風矣嚴說良是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古說皆於序文不得終養父母上立意恐不過睹蓼
 莪之生意而興感耳
小東大東
 古說謂小大皆取之於東晦庵獨以為東方小大之
 國華谷從之於文義為長
[004-51a]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廢為殘賊莫知其尤
 山有嘉卉為栗為梅我反廢為殘賊莫知其罪感卉
 木之得所而已不如也
㴞滔江漢
 㴞滔江漢尚足為南國之綱紀盡瘁以仕而上之人
 曾莫我有是上之人不能宗主綱紀乎我而興感也
我從事獨賢
 賢猶多也雪山曰言其勞獨過於人也
[004-51b]
無將大車
 戴云詩意未嘗及小人非悔将小人也世既亂矣力
 㣲而挽重無益於事與無田甫田之意同朱云此亦
 行役勞苦而憂思者愚按序言悔将小人本不成文
 盖世有将三軍之說矣安有将小人者哉况詩亦初
 無悔用小人之意合以上二說詳之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為我藝黍稷
 諸家多謂今日楚茨抽棘之場即自昔我藝黍稷之
[004-52a]
 地盖主序文傷今思古之說也然此詩與信南山等
 篇始終皆稱羙豐豋祭祀之盛無一毫幾㣲不滿之
 意不應篇首二語獨歎田莱之荒而其後無一語相
 應也治世之音亂世之音豈能掩於言辭之間哉毛
 曰抽除也鄭曰伐除茨棘以樹黍稷也雪山曰㧞除
 茨棘而藝黍稷岷隠曰去茨棘而藝黍稷合此五家
 之說觀之抽乃抽去之抽非抽出之抽篇首二語非
 傷今矣愚按若如諸家以抽為枝條抽發則抽字當
[004-52b]
 在棘字之下如其葉湑兮之類棘自抽耳非以人而
 抽其棘也今曰言抽其棘與言刈其楚語意正同是
 以人力而抽之刈之也非物之自抽也毛鄭五家之
 說為優
疆埸有𤓰是剥是菹獻之皇祖
 華谷曰郊特牲天子植𤓰華不歛藏之種是不稅𤓰
 於民也此言民喜時物之新不忘君上思欲獻之愚
 意古者公私之田一井天子植𤓰亦必借民之力亦
[004-53a]
 必於疆埸而植之作詩者但序其𤓰之所從出不必
 以税民為疑也
  甫田之什
歳取十千
 毛曰十千言多也鄭氏謂一成之田十萬畆公田十
 一之法十萬取十千晦庵從之雪山謂孔氏言凡詩
 之作非如紀事之書必詳度量之數甫田言歳取十
 千亦猶頌言萬億及秭皆舉盈數且叶韻耳愚謂鄭
[004-53b]
 以制度言詩不若王以人情言詩也至嚴華谷一變
 其說以為百取十焉萬取千焉則分十千為二事而
 各為之說㡬於臆度又不若鄭氏言制度之有據矣
 晦庵又以此詩為士大夫食祿采邑者之數未知采
 邑可有萬畆之收否晦庵又以篇末萬夀無疆為上
 祝下恐合且依古注以為民祝君也然自楚茨至甫
 田大田諸詩古說皆以為刺晦庵皆不以為刺三味
 經文實無感傷之意晦庵之說為長也
[004-54a]
髙山仰止景行行止
 按詩此本迎新昬之辭而詩序以為思得賢女以配
 君子者也景者大也行者路也髙山與大路類也此
 言親迎者之迎新昬也髙山在望則仰之大路在前
 則行之于以駕四牡之騑騑振六轡之如琴由斯塗
 用斯禮以親迎云耳特述行道之所見而非有他義
 也表記曰小雅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詩之好
 仁如此鄉道而行中道而廢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數
[004-54b]
 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斃而後已表記之言盖斷
 章取義以為嚮徃而興起氣象廣大使人拱挹不盡
 固所謂善言詩者也唐明皇因表記嚮徃興起之義
 其序孝經遂有景行先哲之語似以景行二實字為
 人心嚮徃之虚字表記善於言詩而明皇不善於讀
 表記矣後世縁此遂有景慕之説是不以景為大也
 音釋者又或以行作去聲是不以行為路也皆始於
 明皇之誤非經㫖矣
[004-55a]
  魚藻之什
魚在在藻有頒其首王在在鎬豈樂飲酒
 此詩與王在靈囿於牣魚躍氣象一同因詩序以為
 刺幽王将不能以自樂諸家遂强以愁歎之辭釋之
 然本文之和樂氣象終不可改但外添一語云傷今
 之不然爾至嚴華谷方就本文造意生說謂在藻為
 淺水而魚失其所依蒲為近岸而愈失其所三味此
 詩初無此意說者自為巧語而文致之讀者謹勿悦
[004-55b]
 其新竒也雪山曰治世亂世辭意氣象自可見如下
 篇采菽詩亦初不見其為刺
采菽
 詩多託物起興如采菽則以筐莒承之君子来朝則
 將何以予之盖物必各有以處之故因以起興云爾
 說者乃謂采菽以待燕賜曲生枝節意味愈短此最
 讀詩之病姑舉其槩云
民之無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讓至於己斯亡
[004-56a]
 古說以爵為爵祿或以下民無爵祿之可爭也又以
 民為人之通稱華谷主錢氏之說以爵為酒爵云民
 之相怨各執一偏或因盃酒失歡至亡其身詩盖為
 持平之說以解之也愚按此說稍平易
黍苗
 詩中明言羙召公而詩序乃以為刺幽王此類亦何
 訝晦庵之去序耶若下篇隰桑則詩中真有思見君
 子之意序非自為之言也
[004-56b]
英英白雲露彼菅茅
 詩傳謂白雲水土輕清之氣當夜而上騰露即其散
 而降下者其說甚工然有雲之夜必無露有露之夜
 必無雲盖露乃天地清氣之合倘無翳隔即草木上
 自然凝結非待自上而降如雨雪之比也今所謂英
 英白雲露彼菅茅當是覆露之露非雨露之露
緜蠻黄鳥止于丘隅
 詩傳謂緜蠻之黄鳥自言止于邱隅而不能前恐不
[004-57a]
 若諸家謂役人見黄鳥得所止而感歎也
有豕白蹢烝渉波矣
 古說皆以為將雨之證而未有明言其所以為雨之
 證者王雪山云豕江豚也猪首魚尾有兩細足微白
 湖湘間多有之出則雨兆月近畢亦雨兆此說盖考
 將雨之證也嚴華谷祖張子之說以為豕性負塗雖
 有白蹢而不見今見豕白蹢羣然渉水是久雨而停
 潦多故豕蹢濯其塗而見白停潦尚多雨歇未乆而
[004-57b]
 月離于畢天又將雨矣其說甚工然非以為將雨之
 候也
  文王之什
假哉天命有商孫子
 晦庵詩傳曰文王不已其敬如此是以大命集焉以
 有商孫子觀之則可見矣愚按文王詩惟晦庵傳最
 為理精語潔獨此二句之説於上下文語脉㣲有未
 順盖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此二句一意言文王之
[004-58a]
 徳也假哉天命有商孫子此二句一意言天命初本
 商之有也下文再言商之子孫其麗不億上帝既命
 侯于周服此四句一意言商之孫子雖多今天既命
 周徳殷之後反皆臣于周也一章八句語脉相生而
 其間條流次第絲毫不紊今若曰文王之敬如此而
 天命集焉是上之第二句與中之第一句跨渉而取
 義也又曰以商之孫子觀之可見是中之第二句與
 下之四句亦跨渉取義也且云觀之則可見又似添
[004-58b]
 語補足而本文未必有此意也更在學者詳之若華
 谷以有商孫子臣有商家之孫子則鑿耳
永言配命
 傳云配合也命天理也使其所行無不合於天理嚴
 云配命謂王者與天為配天之賦予萬物謂之命王
 者宰制天下亦謂之命按嚴説於經文為近
上天之載
 新定邵氏禮記解曰載字訓詁不同說詩者曰載事
[004-59a]
 也釋中庸者音栽謂天之造生萬物也俱所未安載
 猶地載神氣之載言上天所載之道無聲無臭也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毛傳謂文王之徳明明於下故赫赫然著見於天晦
 庵傳謂明明徳之著赫赫命之著愚按此詩至中間
 方說文王耳嚴氏云首章専述天命䘮殷之事故首
 二句且先泛言天人相與可畏之理味其次序當從
 嚴說
[004-59b]
造舟為梁
 造七報反言造詣以舟代梁之地也晦庵以造訓作
 徐氏元有此音謂作舟為梁也文王之親迎其造詣
 已成之舟其造作新舟固不可考毛氏因謂親迎之
 禮天子造舟諸侯維舟大夫方舟士特舟則曲說也
 舟所以濟險無時不設豈特為親迎設也地險不同
 舟隨宜而為之制豈為尊卑而立等差也親迎而渉
 津渡特偶然耳豈必一一親迎於津渡而立為舟梁
[004-60a]
 之定制也
陶復陶穴
 古謂陶為窑復為重複之窑穴為陶其壤而穴之言
 土室也盖謂古公亶父居於窑竈土室之中如此愚
 按窑竈者陶瓦之地非人生所居之地也王雪山曰
 陶今之土墼也以陶為盖於其上謂之復以陶為基
 於其下謂之穴此言以土墼為居也戴岷隠曰先陶
 於復穴將以營室家此言以未有室家而陶瓦也二
[004-60b]
 者視古説不同而稍近人情覺岷隠之說為尤近
榛楛濟濟
 國語引此詩止言盛世氣象
求福不回
 古說回者邪也愚謂回非邪也回乃入於邪之所自
 始也人生平居何嘗不正不直一旦禍福在前計較
 之心一萌即為回轉若自謂枉尺直尋以茍濟目前
 者不知正直之操一有回轉即入於邪不可復返自
[004-61a]
 昔䘮名敗節之士如此類多矣學者讀求福不回之
 詩可以銘心而誓之終身也
  生民之什
履帝武敏歆
 鄭氏謂姜嫄履巨人跡歆動而生后稷近世大儒如
 晦庵東萊皆從之惟歐陽公嘗斥其誕至華谷復力
 主歐陽之說然如諸儒之說姜嫄正因履巨跡而生
 子而驚異之也是以棄之隘巷棄之平林棄之氷是
[004-61b]
 以名之曰棄是以曰上帝豈不寜乎豈不康我之禋
 祀乎何乃居然而生子也則其訓釋於上下經文皆
 協今華谷力排履武之說止以不難産為神異而亦
 襲用諸儒之語曰上帝豈不寜乎豈不康我之禋祀
 乎使之安然而生子也則其説不通矣盖不難産正
 可言獲神之祐豈反以此疑天之不康禋祀耶不難
 産正人情之所喜豈反以為怪而棄其子耶難産者
 偶然不難産者皆是也豈獨后稷而異之耶且無災
[004-62a]
 無害特詩人形容后稷始生之一事此詩豈專為不
 難産而作耶
有相之道
 鄭曰若有神助此語未為怪也諸家乃多不從之不
 知詩人形容鋪張設為之辭如降神降種之類多矣
 此乃詩人之體雖今時亦然今恐其渉怪止以去草
 為相助此乃農人之常耳豈所以誇后稷
實發實秀
[004-62b]
 發者苖之長盛秀者苖之吐華
即有邰家室
 古註謂邰為稷之母家先儒疑邰必自有其君或絶
 亡或他徙李迂仲曰此皆臆説無所考據今據此詩
 后稷封於邰其事甚明若以邰為稷之母家則未之
 敢信愚按李之說是矣然意先儒之為此説者以詩
 有即之語即者就也故以為就封為母家不知即乃
 遽然驟得之義稷乃始封故云爾
[004-63a]
以祈黄耉
 晦庵以為祝夀的矣諸家尚因繼序以為乞言俗見
 傳染之難回如此
令終
 言善終如始者是言考終命者非
公尸
 天子必取孫列之諸侯入為卿大夫者為尸故云公
 尸見孔氏禮記疏
[004-63b]
假樂
 諸家以六句為章岷隠華谷四句為章文義甚順
泂酌
 晦庵云行潦尚可餴饎豈弟君子豈不為民之父母
 乎此起興也詩之本㫖也凡謂薄物可以格神由厚
 徳可以厚民者本繼序之説也
卷阿豈弟君子
 晦庵諸家皆以君子為指王嚴氏破其說謂若以指
[004-64a]
 王則於来游来歌説不通然晦庵意召公從成王游
 歌而叙其事則亦未嘗不通也此詩第五章有憑有
 翼方引入用賢之意第七章藹藹王多吉士方明叙
 用賢之事古人作文次叙不可誣也
戎雖小子
 晦庵以戎為指同列雪山以小子為名少年合二說
 方備
  蕩之什
[004-64b]
鬼方
 古説鬼方逺夷也不知何方雪山謂楚俗多鬼指楚
 也愚按易言髙宗伐鬼方詩言髙宗伐荆楚則鬼方
 即荆楚可知矣
維徳之隅
 毛曰隅亷也盖矜持修飭即此徳之方正形見者自
 鄭氏取譬於宮室有由外知内之説諸家始多費辭
 晦庵止云隅亷角也視毛説尤精明
[004-65a]
寜為荼毒
 諸説皆云安為荼毒惟詩緝云民苦於虐政欲其亂
 亡故寜為荼毒而不之䘏愚按經文自明白因訓寜
 為安而多事今詩緝得之
征以中垢
 此句本難曉詩緝云良人本為善彼不順者攻以内
 行汚垢之事於文義亦通
靡有孑遺
[004-65b]
 諸家皆泥説文以孑為無右臂之兒恐不若徑以孑
 訓獨盖經文但云無復孑然而獨遺者耳
無不能止
 此句極難曉毛曰言無止不能也李曰未嘗以不能
 之故而不敬也戴曰靡有不能而止者朱曰無有自
 言不能而遂止不為也嚴曰言毋謂不能而止不能
 也然於本文終未曉然或疑此言厯章羣臣盡力救
 旱故於章末結之云靡人之不周盡矣以其用力言
[004-66a]
 之無不能止遏其旱勢者不知上天云何而不感格
 也未知然否
維嶽降神生甫及申
 舊説皆謂姜氏之先主四嶽之祀故嶽神祐之既生
 穆王時之甫侯又生今日之申伯以申甫皆姜姓也
 詩緝非其説謂時不過設為神異之辭以形容仲山
 甫申伯之生此詩本為申伯作而借山甫以大申伯
 也豈有逺取周室始衰之甫侯以匹中興之申伯耶
[004-66b]
 此說覺於詩意寛平
徃近王舅
 近鄭音記諸家從之王雪山獨云王舅非獨申伯一
 人故云徃近王舅當是諸舅先有在謝者今與相近
 審如此說則近當如字讀不必改音記矣
昭假于下
 朱云昭假于上天而監在下嚴云有周之徳昭明假
 至於下愚按在天監而言則周徳之昭假在下似不
[004-67a]
 必増字為説本文極明白矣
衮職有缺
 方愽士解王制三公一命衮若有加則賜也云衮雖
 三公可服非有加則不賜詩言衮職有缺惟仲山甫
 補之盖謂是也此言衮者人臣之極常缺之而不服
 惟仲山甫加賜而得之是常時所缺而今則補之也
 此説有據而理通說詩者未有此故録之
潰潰回遹實靖夷我邦
[004-67b]
 諸家皆謂刺其以小人而任安邦之寄獨雪山云靖
 夷寂寞也以為佳語者非
  周頌
維天之命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顯三句言天文王之徳
 之純以下始言文王中庸以於乎不顯屬之文王盖
 亦斷章取義
彼徂矣
[004-68a]
 詩意似不過謂太王文王雖已徃而流風善政猶存
 耳鄭氏以彼為指萬民已覺多事晦庵又以下句之
 岐字綴彼徂矣共四字為句而云彼徂矣岐恐無闗
 大義但上云彼作矣下云彼徂矣自相對今以岐字
 綴徂矣之下恐驚俗也
成王不敢康
 古註以成王為成此王功蘇氏謂若以成王為成王
 誦之成王則下文云基命成王非基命之君李氏謂
[004-68b]
 書云成王畏相亦非言周之成王然國語載叔向引
 此詩云道成王之徳也成王能明文昭能定武烈也
 此在古注未作之先晦庵力主國語之說歐陽公亦
 云以為成王誦則文理易通凡二説在學者詳之
維天其右之
 晦庵云神坐東向在饌之右然諸家皆本古說以為
 右助此亦非大義所係且合從衆

[004-69a]
 序以為禘太祖於詩文無之於禮於論語則徹祭之
 樂歌詩中烈考皇考或以為文王或以為武王華谷
 考以祭法考乃祖父之通稱右烈考之右晦庵亦以
 為左右之右云尊也按古注亦以為右助之右未知
 孰是若雪山則曰右非尊也盖先也左靜右動動者
 於用為先故漢右丞相先左丞相然非古義也
陟降庭止
 古以庭訓直晦庵以為若見其陟降在庭義極明白
[004-69b]
 戴説同

 晦庵與諸家多謂酌即舞勺之勺也嚴華谷破其說
 謂勺者成王之樂若酌頌果為勺舞之勺當述成王
 繼承之事今此詩言告成大武非舞勺之樂章矣愚
 甲午嵗游學姚江試時純煕矣至載用有嗣五句題
 以載用有嗣為成王主司湛太博得之大喜以冠諸
 經此時愚方弱冠未考經書但據尚書成王四征弗
[004-70a]
 庭與方行天下等語因謂成王初年天下猶未定未
 嘗不繼武王之武以定天下故創為此說耳乃今考
 閲諸家經解如晦庵則曰後人寵受此王者矯矯之
 造亦惟武王之事是師如雪山則曰遵飬時晦謂文
 王也我龍受之謂武王也載用有嗣謂成王也當時
 偶然之鄙說乃與暗合竊意此詩正為成王作也我
 亦主成王而言之也上文養時晦用大介皆推其本
 始以起之也文王之時如此武王之時如此今日所
[004-70b]
 以嗣之者又如此此其所以為酌而序所謂酌先祖
 之道者也華谷謂非成王之勺豈未細考歟讀者更
 詳之
  魯頌
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史克作是頌
 愚按行父文公六年如陳如晉至襄公五年卒其見
 於經者凡五十四年使行父夀踰七十計其在文公
 時年方弱冠僖公者文公之父也行父安得迨事僖
[004-71a]
 公而為之請命于周若史克又後行父十年方見於
 經恐亦未必迨事僖公也且序之為此説者以魯有
 頌為僭而行父魯名臣也謂其嘗請命于周則魯非
 僭耳然魯之僭莫大於郊矣明堂位言成王賜伯禽
 以天子禮樂使世世以祀周公審如此說亦未必使
 之郊天行天子之事也况吕覽明言魯惠公請郊禮
 於平王而史角徃魯吕覽作於秦明堂位作於漢是
 成王賜天子禮樂之事未必有之故自伯禽至莊公
[004-71b]
 十七世未聞有郊天者僖公三十一年始卜郊而卜
 不從繼此若宣若成若定欲郊則牛輙傷禮之不可
 僭神之不歆其祀如此魯人曽不知媿反以郊為盛
 事而張皇之序者尚欲避頌之為僭何異放飯流歠
 而問無齒決耶且魯頌非商周郊廟之頌也臣子祈
 其君而後世序詩者加頌之名以代列國之所謂羙
 耳郊僭也不以為僭詩非用之郊者反以為僭而請
 之乎且此詩作於誰而請之也謂作於僖公僖公不
[004-72a]
 應自頌其美謂作於臣子臣子不應専達於朝然則
 序詩者之言特未可知也
 劉元城嘗言我藝祖不事虚文至太宗朝方用
 兵河東羣臣已作詩歌淮夷固魯積患也僖公僅嘗
 從齊威公會諸侯于淮反因此見止于齊明年乃得
 歸可羞之甚者也魯臣反作詩歌以誇大其功雖曰
 祈願之辭然此亦魯之所以不競歟
  商頌
[004-72b]
湯孫
 諸儒皆以湯孫為指時王之主祭者岷隠始謂詩曰
 於赫湯孫則湯孫不應自誇遂指為商世之先王然
 下文云湯孫之將則先王豈自奉祭祀耶樂以恱神
 故曰於赫湯孫穆穆厥聲以侈言其樂之美如飲食
 云苾苾芬芬以侈言其飲食之羙凡以恱神非自誇
 也武王之祀山川也自稱有道曽孫古人初無後世
 之嫌直以契合神心而已
[004-73a]
駿厖
 古說駿大也厖厚也是曰為下國大厚於文義既不
 通於前章為下國綴旒語例亦不叶董氏謂齊詩作
 駿&KR0008謂馬也晦庵取其說盖上章云為下國綴旒喻
 也為其係屬下國之心也此章云為下國駿厖亦喻
 也為其負載下國之任也若曰馬非所以為喻則旂
 旒亦何足為喻螽斯可以喻后妃鴻飛可以喻周公
 詩人託物取義固不嫌其㣲也
[004-73b]
 
 
 
 
 
 
 
 黄氏日抄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