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a]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二
宋 真徳秀 撰
氣質之性
論語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朱子曰此所謂性兼氣質而言也氣質之性固有美
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相逺也但習
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於是始相逺爾○程子曰此
[002-1b]
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
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或
問氣質之性何也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
物者氣與質也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
是者則謂之性然所謂氣質者有偏正純駁昏眀厚
薄之不齊故性之在是者其為品亦不一所謂氣質
之性者孟子所謂生之謂性程子所謂生質之性所
稟之性所謂才者皆謂是也然其本然之理則純粹
[002-2a]
至善而已所謂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謂性善程子
所謂性之本所謂極本窮原之性皆謂此也若夫子
此章論性而以相近而言則固指夫氣質而言之矣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人之氣質相近之中又有美惡一定而非習之所能
移者○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語其性
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所謂下愚有二
焉自暴自棄也人茍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雖昏愚
[002-2b]
之甚者皆可漸摩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
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
之所謂下愚也然其質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彊戾而
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
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或問云云然則終不可
移也耶曰以聖人之言觀之則曰不移而已不曰不
可移也以程子之言考之則曰以其不肯移而後不
可移耳○蘇氏說但泛言人才之短長瑕瑜未曽言
[002-3a]
狂恫之可移也柴參亦不當以下愚例論盖不移二
字是承上知下愚兩端而言不當專以下愚論之盖
上知者知之上非尋常之知下愚者愚之下亦非尋
常之愚也知之上者固不可移而之惡矣愚之下者
雖有可移之理而無肯移之心則亦終於不可移而
已故曰考其歸則誠愚也
周子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
朱子曰此所謂性以氣稟而言也
[002-3b]
不達曰剛善為義為直為㫁為嚴毅為幹固惡為猛為
隘為彊梁柔善為慈為順為巽惡為懦弱為無㫁為邪
佞
剛柔固隂陽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隂陽以為善惡
之分焉惡者固為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
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
以得性之正而言也然其以和為中與中庸不合盖
就已發無過不及者言之
[002-4a]
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
易其惡則剛柔皆善有嚴毅慈順之徳而無彊梁懦
弱之病矣至其中則或為嚴毅或為慈順又皆中節
而無太過不及之偏矣○四者之中去却剛惡柔惡
却於剛柔二善之中擇善而主焉
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眀二之則不
是
朱子曰孟子說性善是論性不論氣荀揚而下論氣
[002-4b]
不論性孟子終是未備所以不能杜絶荀揚之口然
不備但少欠耳不眀則大害事○天命之性若無氣
質却無安頓䖏且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則水無
歸着程子此論所以發眀千古聖賢未盡之意甚為
有功○濂溪太極圖說隂陽五行之變不齊二程因
此推出氣質之性○纔說性時便有氣質在裏○氣
是無形之物才是有形之物便有美惡○二氣五行
何嘗不正只滚來滚去便有不正如陽為剛躁隂為
[002-5a]
重濁之類○氣升降無時止息理只附氣惟氣有昏
濁理亦隨而間隔○性之善只一般氣便有不齊處
因指天氣曰且如清眀舒豁時便是好底氣稟得這
般氣豈不好到隂沉黯淡時便是不好底氣稟得這
般氣如何好必竟好底氣常少不好底氣常多且以
一嵗觀之不冬暖便夏寒不愆陽便伏隂要得氤氲
不寒不暖恰好底天氣能幾時有所以為聖賢者常
少昏昧愚狠者常多○問天地之性既善則氣稟之
[002-5b]
性如何不善曰理固無不善纔賦於氣質便有清濁
偏正剛柔緩急之不同盖氣强而理弱理管攝他不
得○大凡稟得一邉重便占了其他底如慈愛底人
少㫁制㫁制之人多殘忍○問人所言性如日月氣
濁者如雲霧先生以為然○舊見病翁先生有言氣
質之性正如佛書所謂水中鹽味色裏膠青○人性
雖同稟氣不能無偏重有得木氣重者則惻隠之心
常多有得金氣重者則羞惡之心常勝水火亦然唯
[002-6a]
隂陽合徳五性全備然後中正而為聖人也○問人
有敏於外而内不敏又有敏於内而外不敏莫是稟
氣强弱曰不然淮南子曰金水内眀日火外眀氣偏
於内故内眀氣偏於外則外眀○性譬之水本皆清
也以净器盛之則清以不净器盛之則臭以汚泥之
器盛之則濁本然之清未嘗不在但既臭濁猝難得
便清故雖愚必眀雖柔必强也煞用氣力然後能至
○人之所以生理與氣合而已天理固浩浩不窮然
[002-6b]
非有是氣則理無所寓故必二氣交感凝結生聚然
後是理有所附著凡人之能言語動作思慮營為皆
氣也而理存焉故發而為孝弟忠信仁義禮智皆理
也然而二氣五行交感萬變故人物之生有精粗之
不同人得其正且通者物得其偏且塞者就人所稟
而言又有昏眀清濁之異故上知生知之資是氣清
眀純粹而無一毫昏濁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學而能
如堯舜是也其次則亞於生知必學而後知必行而
[002-7a]
後至又其次者資稟既偏又有所蔽須是痛加工夫
方能及亞於生知者及進而不已則成功一也○氣
質之說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前此
未曽有人說到故張程之說立則諸子之說冺矣○
有人能盡通天下利害而不識義理或工於百工技
藝而不解讀書如虎豹知有父子蜂蟻知有君臣惟
人亦然或知孝於親而薄於他人是他性中只通得
一路故於他處皆疑○荀子只見得不好人底性便
[002-7b]
說做惡揚子見半善半惡人便說善惡混韓子見天
下有許多般人所以立為三品之說就三子中韓子
說又較近只是中間過接處少箇氣字○書說天乃
錫王勇智亶聰眀作元后即是氣質之意
程子曰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人生氣稟
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原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有自
㓜而善有自㓜而惡是氣稟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惡亦
不可不謂之性也盖生之謂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
[002-8a]
纔說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
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
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汚此何煩人力
之為也有流而未逺固已漸濁有出而甚逺方有所濁
有濁之多者有濁之少者清濁雖不同然不可以濁者
不為水也如此則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
勇則疾清用力怠緩則遲清及其清也則却只是元初
水也不是將清來換却濁亦不是取出濁來置在一隅
[002-8b]
也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固不是善惡在性中為兩物
相對各自出來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循此而
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
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
朱子曰性即氣氣即性此言人生性與氣混合有此
氣為人則理具於身方可謂之性○理有善惡此理
字不是真實理猶云理當如此○問惡是氣稟如何
云亦不可不謂之性曰既是氣稟惡便牽引得那性
[002-9a]
不好盖性只是搭附在氣稟上○又曰性本善而今
乃惡亦是此性為氣所汨正如水為泥沙所混不成
不喚做水○性自稟賦而言人生而静以上未有形
氣理無所受安得謂之性○問繼之者善如何便指
作性曰此是就人身上說繼之者善若就向上說則
天理方流出亦不可謂之性○性者渾然天理而已
纔說性時便已帶氣矣○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乃
天命之本體也○纔說性時便已兼氣稟而言人生
[002-9b]
而静以上只說得是天道下性字不得○人生而静
這生字已帶氣質了生而静以上便只是理○程先
生說性有本然之性有氣質之性人具此形體便是
氣質之性纔說性此性字是雜氣質與本來性說便
已不是性這性字却是本然性纔說氣質底便不是
本來底也○問眀道言今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
如孟子言性善是也此莫是說性之本體不可言凡
言性者只是說性之流出處如孟子言乃若其情則
[002-10a]
可以為善之類否先生然之○易言繼善是說天道
流行處孟子言性善是說人性流出處眀道是假彼
以眀此否曰然此繼之者善也者指發處而言性之
在人猶水之在山其清不可得而見流出而見其清
然後知其本清也所以孟子只就見孺子入井皆有
怵惕惻隠之心處指以示人使知性之本善也易所
謂繼之者善在性之先此所引繼之者善在性之後
盖易以天道之流行者言此以人性之發見者言唯
[002-10b]
天道流行如此所以人性發見亦如此○勉齋黄氏
曰所譬水處尋常作兩截看猶水流而就下一句以
就下譬性之善孟子所謂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者也此結上文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以下一段之
意皆水也又是發端别說人生氣稟不同而性亦随
異故有此五者之分有無所汙者氣之清眀純粹者
也有未逺而漸濁有已逺方濁有濁多有濁少觀其
文勢皆以有字冠其上則可見矣○愚按朱子語録
[002-11a]
有問水流就下以後此是說氣稟否若說氣稟則生
下已定安得有逺近之别先生曰此是夾習說愚謂
黄氏氣稟不同性亦随異之云最得此段之意盖人
之氣稟有至善而不可移奪者有善少惡多而易於
移奪者有善多惡少而難於移奪者凡皆指氣稟而
言不必兼習說也所記恐誤當更詳之○愚謂性之
不能離乎氣猶水之不能離乎土也性之善本不雜
乎氣亦猶水之清本不雜乎土也雖不雜乎氣而氣
[002-11b]
汨之則不能不惡矣雖不雜乎土而土汨之則不能
不濁矣然清者其先而濁者其後也善者其先而惡
者其後也先善者本然之性也後惡者形而後有者
也故所謂善者超然於降衷之初而所謂惡者雜出
於有形之後其非相對而並出也昭昭矣程子曰性
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
發何嘗不善發而皆中節則無往而不善凡言善惡
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
[002-12a]
是而後非觀二先生之言則本然之性與氣質之性
其先後主賓純駁之辨皆判然矣
又曰夫動静者隂陽之本况五氣交運則益參差不齊
矣賦生之類宜其雜揉者衆而精一者間或值焉以其
間值之難則其數不能長亦宜矣
朱子曰此一節全用太極圖及通書中意○又曰二
氣交運兮五行順施剛柔雜揉兮美惡不齊稟生之
類兮偏駁其宜有鍾粹美兮㑹元之期聖雖學作兮
[002-12b]
所貴者資便儇皎厲兮去道逺而
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
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龜山楊氏曰人所資稟固有不同若論其本則無不
善此孟子所以言性善也横渠說氣質之性亦以人
之性有剛柔緩急强弱昏眀而已非謂天地之性然
也今夫水清者其常然也至於湛濁則沙泥混之爾
沙泥皆去則其清自若也是故君子於氣質之性必
[002-13a]
有以變之其澄濁而求清之義歟○朱子曰有天地
之性有氣質之性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
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
也○天地之性是理也纔到有隂陽五行處便有氣
質之性於此便有昏眀厚薄之殊○論天地之性則
專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
氣質隂陽五行所為性即太極之全體但論氣質之
性即此體堕在氣質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舜論
[002-13b]
寛而栗等及皋陶論九徳所說是反氣質之意吴伯
豐曰匡衡論治性亦是氣質黄㽦云寛而栗下一字
便是工夫先生然之○或問若是氣質不善可以變
否曰須是變化而反之如人百己千則雖愚必眀雖
柔必强○問季通主張氣質太過曰氣質也是重被
他生壊了後理終是抝不轉來又曰陳了翁云氣質
之用狹道學之力大與季通說正相反若論其至不
可只靠一邉如了翁之說則何故自古只有許多聖
[002-14a]
賢如季通之說則人皆委之於生質更不修為須是
看人工夫多少如何若工夫未到則氣質之性不得
不重若工夫至則氣質豈得不聽命於義理○問氣
稟在人身既復天理氣稟還去得否曰天理既眀則
彼如何着得○南軒張氏曰學者須是變化氣質或
偏於剛或偏於柔必反之如禽獸是其氣質之偏不
能反也人若不知自反則天性日以逺矣若變化得
過來只是本性所有初未嘗増添故言性者須分别
[002-14b]
出氣質之性○勉齋黄氏曰自孟子言性善而荀卿
言性惡揚雄言善惡混韓文公言性有三品及至横
渠張子又分為天性之性氣質之性然後諸子之說
始定性善者天地之性也餘則所謂氣質之性也然
嘗疑之張子所謂氣質之性形而後有則天地之性
乃未受生以前天理之流行者也故又以為極本窮
源之性而又以為萬物一源如此則可以謂之命而
不可以謂之性也程子又有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
[002-15a]
之語又於所作好學論言性之本而後言形既生矣
則又疑所謂天地之性指命而言命固善矣於人性
果何預乎曰張程之論非此之謂也盖自其理而言
之不雜乎氣質而為言則是天地賦與萬物之本然
者而寓乎氣質之中也故其言曰善反之則天地之
性存焉盖謂天地之性未嘗離乎氣質之中也而其
以天地為言特指其純粹至善乃天地賦予之本然
也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而有善惡不同何也曰氣
[002-15b]
有偏正則所受之理随而偏正氣有昏眀則所受之
理随而昏眀木之氣盛則金之氣衰故仁常多而義
常少金之氣盛則木之氣衰故義常多而仁常少若
此者氣質之性有善惡也曰既言氣質之性有善惡
則不復有天地之性矣子思子又有未發之中何也
曰性固為氣質所雜矣然方其未發也此心湛然物
欲不生則氣雖偏而理自正氣雖昏而理自眀氣雖
有嬴乏而理則無勝負及其感物而動則或氣動而
[002-16a]
理随之或理動而氣挾之由是至善之理聽命於氣
善惡由之而判矣此未發之前天地之性純粹至善
而子思之所謂中也記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程子
曰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則理固有寂
感而静則其本也動則有萬變之不同焉愚嘗以是
而質之先師矣答曰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
而無惡至哉此言也
右兼論氣質之性
[002-16b]
性命
易乾道變化各正性命
程子曰乾道變化生育萬物洪纎高下各以其類各
正性命也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
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
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願則是
命也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今按不能
[002-17a]
皆如其願不止為貧賤盖雖冨貴之極亦有品節限
制則是亦有命也
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賔主也智之於
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
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稟有厚
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張子曰
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耶今按所稟者厚而
清則其仁之於父子也至義之於君臣也盡禮之於
[002-17b]
賓主也恭智之於賢否也哲聖人之於天道也無不
脗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
或曰者當作否人衍字更詳之○聞之師曰此二條
者皆性之所有而命於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
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求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
則不復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以伸此而抑
彼也張子所謂養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己其言
約而盡矣○問君子不謂性曰這性字不全是就理
[002-18a]
上說口之欲食目之欲色以至耳鼻四肢之欲固是
天理之自然然理附於氣這許多都從血氣軀殻上
發出來故君子不當以此為主而以天命之理為主
○君子不謂命命字有兩說一以所稟言之一以所
值言之集註是以所稟言○性也有命焉此性字兼
氣稟而言命也有性焉此性字專言其理○兩性字
兩命字都不同上面性字是人心下面性字是道心
上面命字是氣論貧富貴賤下面命字是理論智愚
[002-18b]
賢不肖○問君子不謂性命曰此不難解只將自家
身看便見且如嗜芻豢而厭藜藿是性如此然芻豢
分無可得只得且食藜藿如父子有親然有相愛者
有不相愛者有相愛深者有相愛淺者此便是命然
在我有薄處便當勉强以致其厚在彼有薄處吾當
致厚以感他如舜於瞽瞍是也○問有命焉之命曰
此命字却合理與氣而言盖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
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又不可
[002-19a]
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
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節裁制又
當安之於理如紂酒池肉林却是富貴之極而不知
限節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却恁
地不得今人只說得一邉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
也命也有性焉此性字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
是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
大凡清濁厚薄之禀皆命也所造之有淺有深所遇
[002-19b]
之有應有不應皆清濁厚薄之分不同且如聖人之
於天道如堯舜則是性之湯武則是身之禹則入聖
域而不優此是合下所稟有異但其命雖如此又有
性焉但當盡性而已故不謂命○孟子此章只要遏
人欲長天理故於人說性䖏便曰有命人說命處却
曰有性
程子曰天之付與謂之命稟之在我謂之性
問純亦不已理乎氣乎朱子曰理也天命之謂性亦理
[002-20a]
也天命猶君之命令性猶受職於君氣猶有能守職者
有不能守職者問性分命分何以别曰性分以理言之
命分則兼氣言之也命有厚薄多寡之不同性則一而
已矣
右兼言性命
命
易大傳窮理盡性以至於命
程子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其序不得不然其實能
[002-20b]
窮理便盡性至命又曰三事一時並了元無次序不
可將窮理作知之事吾實窮得理即性命亦可了又
曰窮理盡性矣曰以至於命則全無着力處又曰理
也性也命也三者未嘗有異窮理則盡性盡性則知
天命矣天命猶天道也以其用而言之則謂之命命
者造化之謂也○張子曰二程解窮理盡性以至於
命只窮理便至於命失于太快此義儘有次序須是
窮理便能盡得已之性則推類又盡人之性既盡得
[002-21a]
人之性須是并萬物之性一齊盡得如此然後至於
天道也其間煞有事豈有當下理㑹了學者須是窮
理為先如此方有學今言知命與至於命儘有近逺
豈可以知便謂之盡也○朱子曰窮理是理㑹得道
理窮盡盡性是做到盡處○問張程之說孰是曰各
是一說程子皆以見言不如張子有作用窮理是見
盡性是行覺程子說得太快了如為子知所以孝為
臣知所以忠此窮理也為子能孝為子能忠此盡性
[002-21b]
也能充其性之所有方是盡性命謂天之所以予我
者○問云云曰此本是說易諸家借來就人上說亦
通
程子曰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
問眀道行狀云云不識孝弟何以能盡性至命也程
子曰後人便將性命别作一般事說了性命孝弟只
是一統底事就孝弟中便可盡性至命如洒掃應對
與盡性至命亦是一統底事無有本末無有精粗却
[002-22a]
被後來人言性命者别作一般高逺說故舉孝弟是
於人切近者言之然今時非無孝弟之人而不能盡
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
張子曰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性命於徳窮理
盡性則性天徳命天理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夀夭而
已
朱子曰横渠只是說性與氣皆從上面流下來自家
之徳若不能有以勝其氣只是承當得那所賦之氣
[002-22b]
若徳有以勝其氣則我之所以受其賦予者皆是徳
故窮理盡性則我之所受皆天之徳其所以賦予我
者皆天之理氣之不可變者惟死生夀夭而已盖死
生夀夭富貴貧賤這却還他氣至仁之于父子義之
於君臣這箇却須由我○性命於氣性命於徳性命
是兩字○勉齋黄氏曰性命一也天所賦為命物所
受為性性命係於氣則天之所賦吾之所受者剛柔
通塞皆受於不齊之氣性命純乎徳則天之所賦吾
[002-23a]
之所受者中正純粹皆原於固有之徳窮理盡性則
不但徳勝其氣而已且將性命於天矣天徳天理徳
以所得者而言理以本然者而言故性曰天徳命曰
天理亦一而已非二物者如此則氣之偏者變而正
柔者變而强昏者變而眀矣其不可變者死生夀夭
有定數也○李公晦曰此言義理與氣質相為消長
義理之力微則氣用事性命之正局於氣稟氣稟之
偏實為之主日用之間大抵皆氣之為也義理之力
[002-23b]
强則徳用事性命之正發於徳行氣質之偏消靡退
聽日用之間大抵皆徳之為也若夫學問已臻其極
則義理昭融渣滓渾化日用之間無非天道之流行
矣氣之可變者莫不盡變其不可變者數而已矣
邵子曰天使我有是之謂命命之在我之謂性性之在
物之謂理
問天與命性與理四者之别天則就其理之自然言之
命則就其流行而賦於物者言之性則就其全體而萬
[002-24a]
物所得以為生者言之理則就事事物物各有其則者
言之合而言之則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是如
此否朱子曰然
但今人說天非蒼蒼之謂以某看来亦捨不得那蒼
蒼底○愚謂蒼蒼者天之形色也曰理曰性曰命天
之道也知以蒼蒼者為天而不知理性命之皆天固
失之矣知理性命之皆天而以蒼蒼者非天則失之
尤甚者也程子曰天者天之形體乾者天之性情性
[002-24b]
情非在形體之外也深味此言則天之為天可知矣
詩維天之命於穆不已
毛氏曰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無極○鄭氏曰命猶
道也天之道於乎美哉動而不止行而不已○程子
曰天命即天道也○朱子曰維天云云萬古只如此
問維天之命於穆不已盖一元之氣運行無息所謂
天行健者也南軒張氏曰天命且於理上推原未可
只去一元之氣上看
[002-25a]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
朱子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乃事物所
以當然之故也○程子曰知天命窮理盡性也○或
問所謂知天命者何也曰天道運行賦與萬物莫非
至善無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則所謂天命者也物之
所得是之謂性性之所具是之謂理其名雖殊其實
則一而已程子之直以窮理盡性言之何也曰程子
之意盖以理也性也命也初非二物而有是言耳夫
[002-25b]
三者固非二物然随其所在而言則亦不能無小分
别盖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則天道之全而性之所
以為性理之所以為理者也自天命者而觀之則性
理云者小徳之川流自性理者而觀之則天命云者
大徳之敦化也故自窮理盡性而知天命雖非有漸
次階級之可言然其為先後則亦不能無𦕈忽之間
也然或者又以天命為窮達之命則所知云者又若
别有所属也然則命有二乎曰命一也但聖賢之言
[002-26a]
有以其理而言者有以其氣而言者以理言者此章
之云是也以氣言者窮達有命云者是也讀者各随
其語意而推之則各得其當而不亂矣○問云云先
生曰上蔡云性之所自來理之所自出此兩句甚好
子貢謂夫子言性與天道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
上面腦子上面有箇腦子下面便有許多物事太極
圖說是發眀此理箕子為武王陳洪範先言五行次
言五事盖在天則為五行在人則為五事知之者須
[002-26b]
是知得箇模様形體如何舊見李先生云且静坐體
認作何形象此个道理大則包括乾坤提挈造化細
則入毫釐絲忽裏去無逺不周無微不到但須是見
得箇周到底是何物○問知天命與不知命之命如
何曰不同知天命謂知其理之所自來譬之於水人
知其為水聖人則知其發源處不知命却是說死生
夀夭貧賤冨貴之命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002-27a]
註見言仁篇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
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朱子曰命謂天命言此人不應有此疾而今乃有之
是乃天之所命也或問曰命者何如也曰有生之初
氣質之稟盖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謂莫之致
而致者也○南軒曰如顔子伯牛之死乃可謂之命
盖其修身盡道以至於所為謹疾者亦無有憾而止
[002-27b]
於是焉則曰命也若有取死召疾之道則是有所致
而至而非天命之正矣孟子所謂立乎巖牆之下者
也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
生有命冨貴在天
朱子曰命稟於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為而
為非我所能必但當順受而已○冨貴在天非我所
與如有為之主宰然○南軒曰知死生之有命則當
[002-28a]
受其正而已知冨貴之在天則當行吾義而已集義
張子曰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冨貴則曰
在天以言其理也
孟子曰舜禹益相去乆逺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
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
朱子曰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則
一而已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002-28b]
朱子曰人物之生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
而至者乃為正命故君子修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
此也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
命謂正命巖牆牆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危地以
取覆壓之禍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盡其道則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
[002-29a]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與立巖牆之下者
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為也○上章修身俟之所以立
命見盡心知性章
程子曰命者天之付與如命令之命
中庸大徳必受命章程子曰知天命是達天徳也必
受命是得其應也云云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
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然而細推之則
[002-29b]
須有報應但人以淺狹之見求之便以為差等天命
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養之引
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此道也
又曰言天之自然者謂之天道言天之付與萬物者謂
之天命
朱子曰天非氣無以命於人人非氣無以受天所命
問命字有専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曰也都相離不
得云云○問先生說命有二種一種是貧冨貴賤死
[002-30a]
生夀夭一種是清濁偏正智愚賢不肖一屬氣一屬
理以某觀之兩者皆似屬氣盖智愚賢不肖清濁偏
正亦氣之為也曰固然性則是命之理而已○問天
地間只是一氣所以為夀夭者此氣也所以為賢愚
者亦此氣也今觀盗跖極愚而夀顔子極賢而夭如
此則夀夭之氣與賢愚之氣或有異矣眀道程邵公
誌謂其得氣之精一而數之局者歟詳味此說氣有
清濁有短長其濁者固所以為愚然雖濁而長故其
[002-30b]
數亦長不知果然否先生曰此說得之貴賤貧富亦
是如此但三代以上氣數醇醲故氣之清者必厚必
長聖賢皆且夀且富以下反是○問命之不齊恐不
是真有為之賦予者盖二氣五行經緯錯綜未免參
差而人之受之随其所值亦各不齊然其所以然盖
非人力所與故亦謂天所命不審是否先生曰只是
從大原中流出來不是真有為之賦予者據詩書所
說如帝乃震怒之類便似有个人在上恁地分付要
[002-31a]
之只是理如此天下莫尊於理故以帝名之惟皇上
帝降衷于下民降便有主宰意又問大哉乾元萬物
資始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萬物盈乎兩間生生不窮
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来風雷之所以鼓動山川之
所以流峙皆是蒼蒼在上者有以主其造化之權邪
抑只是太極為萬化樞紐萬物自然如此曰此與前
只一意○因問數家之學如邵康節之說謂皆一定
而不可易不知如何曰只是隂陽盛衰消長之理大
[002-31b]
數可見然聖賢不曽主此說如今人說康節之數謂
他說一事一物皆有成敗之時說得都膚淺了○凡
詩書所言國祚短長之命不入此
右専言命
性情
記樂記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
朱子曰此言性情之妙人之所生而有者盖人受天
命之正以生其未感也純粹至善萬理具焉所謂性
[002-32a]
也然人有是性則有是形有是形則有是心而不能
無感於物感而動則性之欲者出焉而善惡於是乎
分矣性之欲即所謂情也
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
上言性情之别此指情之動處為言而性在其中也
物至而知知之者心之感也好好惡惡者情也形焉
者其動也所以好惡而有自然之節者性也
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
[002-32b]
此言情之所以流而性之所以失也情之好惡本有
自然之節惟其不自覺知無所涵養而大本不立是
以天則不眀於内外物又從而誘之此所以流濫放
逸而不自知也茍能於此覺其所以然者而反躬以
求之則其流庶乎其可制也不能如是而惟情是狥
則人欲熾盛而天理滅息尚何難之有哉此一節正
天理人欲之機間不容息䖏
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
[002-33a]
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也
上言情之所以流此以其流之甚而不返者言之也
物之誘人固無窮然亦是自家好惡無節所以被他
誘去若自有箇主宰如何被他誘去此語極好玩味
且是語意渾粹○又答學者云伊川先生曰天地儲
精得五行之正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
性具焉形既生矣外物觸其情而動於中矣其中動
而七情出焉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詳味此數語
[002-33b]
與樂記旨意不殊所謂静者亦指未感之時言爾當
此之時心之所存渾是天理未有人欲之偽故曰天
之性及其感物而動則是非真妄自然分矣然非性
則亦無自而𤼵故曰性之欲動字與中庸𤼵字無異
而其是非真妄特决於有節與無節中節與不中節
之間耳来教所謂正要此䖏辨得真妄是非是也然
須是平日有涵養之功臨事方能識得若茫然都無
主宰事至然後安排則已緩不及事矣至謂静字所
[002-34a]
以形容天性之妙不可以動静言則未然盖性無不
該動静之理具焉若専以静字形容則反偏却性字
矣記以静為天性只謂未感物之前私欲未有渾是
天性耳不必以静字為性之妙也眀道先生云人生
而静以上不容說盖人生而静只是情之未發於此
可見天性之全非真以静狀性也
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
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002-34b]
朱子曰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
謂之中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
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
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致推而極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
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静之中無少偏倚而所守不失
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
[002-35a]
之處無少差謬而無時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
盖天地萬物本同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
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故其效騐至於如此此
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初非有待於外也○按此
章當連性道教戒懼謹獨觀之○或問云云何也曰
天命之性萬理具焉喜怒哀樂各有攸當方其未發
渾然在中無所偏倚故謂之中及其發而皆得其當
無所乖戾故謂之和謂之中者所以狀性之徳道之
[002-35b]
體也以其天地萬物之理無所不該故曰天下之大
本謂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
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達道盖天命之性純粹至
善而具於人心者其體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聖愚
而有加損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
本有所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節之則人欲肆而達
道有所不行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聞之前而所以
戒謹恐懼者愈嚴愈敬以至於無一毫之偏倚而守
[002-36a]
之常不失焉則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
固矣由于隠微幽獨之際而所以謹其善惡之幾者
愈精愈宻以至於無一毫之差謬而行之每不違焉
則為有以致其和而達道之行日以益廣矣致者用
力推致而極其至之謂致焉而極其至至於静而無
一息之不中則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隂陽動
静各止其所而天地於此乎位矣動而無一事之不
和則吾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故充塞無間歡欣交
[002-36b]
通而萬物於此乎育矣此萬化之本源一心之妙用
聖賢之能事學問之極功固有非始學所當議者然
射者之的行者之歸亦學者立志之初所當知也○
然則中和果二物乎曰觀其一體一用之名則安得
不二察其一體一用之實則此為彼體彼為此用如
耳目之能視聽視聽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按
周子曰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或問子
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乃舉中而合於和然則又
[002-37a]
將何以為天下之大本邪朱子曰子思之所謂中以
未發而言也周子之所謂中以時中而言也學者涵
泳而别識之見其並行而不悖焉者可也○吕與叔
曰中者道之所由出程子曰此語有病吕曰論其所
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為一事如所
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
和者天下之達道則性與道大本與達道豈有二乎
先生曰中即道也若謂道出於中則道在中内别為
[002-37b]
一物矣所謂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名之亦
不可混為一事此語固無病若謂性與道大本與達
道可混為一即未安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
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當大本言其體達道言其用
體用自殊安得以為二乎吕曰既云率性之謂道則
循性而行莫非道此非性中别有道也中即性也在
天為命在人為性由中而出莫非道所以云中者道
之所自出先生曰中即性也此語極未安中者所以
[002-38a]
狀性之體段如稱天圓地方方圓既不可謂之天地
則萬物决非方圓之所自出如中既不可謂之性則
道何從出於中盖中之為義自過不及而立名若只
以中為性則中與性不合子居對以中者性之徳却
為近之吕曰不倚之謂中不雜之謂和先生曰不倚
之謂中甚善語猶未瑩不雜之謂和未當吕曰喜怒
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當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
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應萬物之變無往而非中矣
[002-38b]
孟子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
甚此心度物所以甚於權度之審者正以至虚無所
偏倚故也有一物存乎其間則輕重長短皆失中矣
又安得如權度乎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謂允
執厥中也大臨始者有見於此便指此心名為中故
前言中者道之所自出也今細思乃命名未當耳此
心之狀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先生曰
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逺於中若
[002-39a]
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吕曰聖人智周萬物赤子
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然推孟子所云豈非正
取純一無偽可與聖人同乎非謂無毫髪之異也大
臨前日所云亦取諸此而已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
茫然不知所向聖人之學以中為大本雖堯舜相授
以天下亦云允執厥中何所凖則而知過不及乎求
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動出入無時何從而守之乎求
之扵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而已當是時也此心即赤
[002-39b]
子之心此心之發純是義理安得不和前日敢指赤
子之心為中者其說如此來教云赤子之心可謂之
和不可謂之中大臨思之所謂和者指已發而言之
今言赤子之心乃論其未發之際純一無偽無所偏
倚可以言中若謂已發恐不可言心先生曰所云非
謂無毫髪之異是有異也有異者得為大本乎推此
一言餘皆可見吕曰大臨以赤子之心為未發先生
以赤子之心為已發所謂大本之實則先生與大臨
[002-40a]
之言未有異也但解赤子之心一句不同爾大臨初
謂赤子之心止取純一無偽與聖人同孟子之義亦
然更不曲折一一較其同異故指以為言未嘗以已
發不同處為大本也先生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為
言然則未發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竊謂未發之前心
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也先生曰所論意雖以
已發者為未發反求諸言却是認已發者為說詞之
未莹乃是擇之未精凡言心者指已發而言此固未
[002-40b]
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
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
太抵論愈精微言愈易差也○或問雜說中以赤子
之心為已發是否曰已發而去道未逺也大人不失
其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純一近道也曰赤子之心
與聖人之心若何曰聖人之心如眀鏡如止水○或
問程吕問答如何朱子曰考之文集則是其書盖不
完矣然夫子初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而後書
[002-41a]
乃自以為未當向非吕氏問之之審而不完之中又
失此書則此言之未當學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
知聖賢之言固有發端而未竟者尤當虚心悉竟以
審其歸未可執其一言而遽以為定也其說中字因
過不及而立名又似并指時中之中而與在中之義
少異盖未發之時在中之義謂之無所偏倚則可謂
之無過不及則方此之時未有中節不中節之可言
也無過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
[002-41b]
偏不倚為言則此語亦或未得為定論也吕氏又引
允執厥中以眀未發之旨則程子之說書也固謂允
執厥中所以行之盖其所謂中者乃指時中之中而
非未發之中矣吕氏又謂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時
則程子所以答蘇季眀之問又有既思即是已發之
說矣凡此皆其决不以吕說為然者獨不知其於此
何故畧無所辨學者亦當詳之未可見其不辨而遽
以為是也○或問程子卒以赤子之心為已發何也
[002-42a]
曰衆人之心莫不有未發之時亦莫不有已發之時
不以老稚賢愚而有别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純
一無偽者乃因其發而後可見若未發則純一無偽
又不足以名之是以夫子雖改夫心皆已發之一言
而以赤子之心為已發則不可得而改也曰程子眀
鏡止水之云固以聖人之心異乎赤子之心矣然則
此其為未發者邪曰聖人之心未發則為水鏡之體
既發則為水鏡之用亦非獨指未發而言也○又按
[002-42b]
程子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只是言一箇中體既
是喜怒哀樂未發那裏有箇甚麽只可謂之中天下
事事物物皆有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非是謂之和
便不中也言和則中在其中矣言中便含喜怒哀樂
在其中矣○又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中也者言
寂然不動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發而皆中節謂之
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達道○又
曰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也敬不
[002-43a]
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又曰中者天下
之大本天地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正理出則不是
惟敬而無失最盡又曰致與位非聖人不能言子思
特傳之耳○蘇季眀問中之道與喜怒哀樂未發謂
之中同否曰非也喜怒哀樂未發是言在中之義只
一箇中字但用不同或曰於喜怒哀樂之前求中可
否曰不可既思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却是
思也既思即是已發纔發便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
[002-43b]
又問吕博士之言當求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信斯
言也恐無著模如之何而可曰言存養於喜怒哀樂
未發之時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
不可又問學者於喜怒哀樂發時固當勉强裁抑於
未發之前當如何用功曰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更
怎生求但平日涵養便是涵養乆則喜怒哀樂發自
中節或曰有未發之中有既發之中曰非也既發時
便是和矣發而中節固是得中時中之類只謂將中
[002-44a]
和來分說便是和也○又問先生說喜怒哀樂未發
謂之中是在中之義不識何意曰只喜怒哀樂未發
便是中也曰中莫無形體只是箇言道之題目否曰
非也中有甚形體然既謂之中也須有箇形象曰當
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否曰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
聞之理在始得曰中是有時而中否曰何時而不中
以事言之則有時而中以道言之何時而不中曰固
是所為皆中然而觀於四者未發之時静時自有一
[002-44b]
般氣象及至接事時又自别何也曰善觀者不如此
却於喜怒哀樂已發之際觀之而且說静時如何曰
謂之無物則不可然自有知覺處曰既有知覺却是
動也怎生言静人說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謂至静
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卦下面一畫便是動也安
得謂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見天地之心惟某言動
而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於動上求静否曰固是然
最難云云或曰先生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下静字
[002-45a]
下動字曰謂之静則可然静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
是難處學者莫若且先理㑹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
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季眀曰某嘗苦思慮不
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
誠之本也須是習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
事皆要求一或曰當静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
見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眀黈纊充
耳凡物之過者不見不聞也若無事時目須見耳須
[002-45b]
聞或曰當敬時雖見聞莫過焉而不留否曰不說道
非禮勿視勿聽勿者禁止之辭纔說弗字便不得也
○吕氏曰人莫不知禮義之當無過不及之謂中然
未及所以中也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反求吾心果何
為乎云云囘也其庶乎屢空惟空然後見乎中而空
非中也喜怒哀樂之未發無私意小知撓乎其間乃
所謂空由空然後見乎中實則不見也曰或問諸說
如何朱子曰程子備矣但其答蘇季眀之後章記録
[002-46a]
多失其本真如耳無聞目無見之答以下文若無事
時須見須聞之說參之其誤必矣盖未發之時但為
未有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
當愈益精眀而不可亂豈若心不在焉而遂廢耳目
之用哉其言静時既有知覺豈可言静而引復以動
見天地之心為說亦不可曉盖當至静之時但有能
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為静中有物則可而
便以纔思即是已發為比則未可以為坤卦純隂而
[002-46b]
不為無陽則可而便以復之一陽已動為比則未可
也所謂無時而不中者所謂善觀者却於已發之際
觀之則語雖要切而其文意亦不能無㫁續至於動
上求静之云則問者又轉而之他矣其答動字静字
之問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說則皆精當但其曰當
祭祀時無所見聞則古人之制祭祀設旒纊雖曰欲
其不得廣視雜聽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為真足以
全蔽其聰眀使之一無見聞也若曰屨之有絇以為
[002-47a]
行戒尊之有禁以為飲戒然初未嘗以是而遂不行
不飲也若使當祭之時真為旒纊所塞遂如聾瞽則
是禮容樂節皆不能知亦將何以致其誠意而交於
鬼神哉程子之言决不如是之過也○問静中須有
物始得此物云何曰即太極也又問云云曰所謂静
中有動者只知覺便是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心之有
知未發與目之有視耳之有聽心之有思已發不同
○吕氏此章尤多可疑如引屢空等語彼此盖兩失
[002-47b]
之其曰由空以見夫中其不陷於浮屠氏者㡬希矣
盖其病根正在欲於未發之前求見夫所謂中者而
執之是以屢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經文所謂致中
和者亦曰當其未發此心至虚如鏡之眀如水之止
則知當敬以存之而不使其稍有偏倚至於事物之
來此心發見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則又當敬以察之
而不使其少有差忒而已未有如是之說也且曰未
發之前則宜其不待著意推求而瞭然心目之前一
[002-48a]
有求之之心則是便為已發固已不得而見之况欲
從而執之則其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
夫未發已發日用之間固有自然之機不假人力方
其未發本自寂然固無所事於執及其既發則又當
即事即物随感而應亦安得塊然不動而執此未發
之中邪此為義理之根本於此有差則無所不差矣
程子譏之以為不識大本豈不信哉○程子所云只
一箇中字但用不同此語更可玩味夫所謂只一箇
[002-48b]
中字者中字之義未嘗不同亦曰不偏不倚無過不
及而已矣然用不同者則有所謂在中之義者有所
謂中之道者是也盖所謂在中之義者言喜怒哀樂
之未發渾然在中亭亭當當未有箇偏倚過不及處
其謂之中者盖所以狀性之體段也有所謂中之道
者乃即事即物自有个恰好底道理不偏不倚無過
不及其謂之中者則所以形容道之實也又曰所謂
在中之義猶曰在裏面底道理云爾非以在中之中
[002-49a]
字解未發之中字也○又按楊氏曰學者當於喜怒
哀樂未發之際以心體之則中之義自見執而勿失
無人欲之私焉發必中節矣發而中節中固未嘗亡
也孔子之慟孟子之喜因其可慟可喜而已於孔孟
何有哉其慟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鑑之照物因物
而異形而鑑之形未嘗異也莊生所謂出怒不怒則
怒出於不怒出為無為則為出於不為亦此意也若
聖人而無喜怒哀樂則天下之達道廢矣一人横行
[002-49b]
於天下武王亦不必恥也故於是四者當論其中節
不中節不當論其有無也○要得心常正除非聖人
始得如吾輩便道自已得其正否此須是於喜怒哀
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於喜怒哀樂既發之際能
得所謂和云云○朱子曰楊氏云云其曰體之騐之
執之則亦吕氏之失也其曰其慟其喜中固自若疑
與程子所云言和則中在其中者相似然細推之則
程子之意正謂喜怒哀樂已發之䖏見得未發之理
[002-50a]
發見在此一事一物之中各無偏倚過不及之差乃
時中之中而非渾然在中之中也若楊氏之云中固
自若又引莊周出怒不怒之言以眀之則是以聖人
方當喜怒哀樂之時其心漠然同於木石而姑外示
如此之形凡所云為皆不出於中心之誠然矣大抵
楊氏之論多雜於老佛故其失類如此其曰當論其
中否不當論其有無則至論也○又按朱子與湖南
諸公論中和書云中庸未發已發之義前日認得此
[002-50b]
心流行之體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發之云遂
以心為已發性為未發自以為安矣比觀程子諸書
見其所論多不符合因再思之乃知前日之說非惟
心性之名命之不當而日用工夫全無本領按文集
遺書諸說似皆以思慮未萌事物未至之時為喜怒
哀樂之未發當此之時即是此心寂然不動之體而
天命之性當體具焉以其無過不及不偏不倚故謂
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喜怒哀樂之性發
[002-51a]
焉而心之用可見以其無不中節無所乖戾故謂之
和此則人心之正而性情之徳然也然未發之前不
可尋覔已發之後不容安排但平日莊敬涵養之功
至而無人欲之私以亂之則其未發也鏡眀水止而
其發也無不中節矣此是日用本領工夫至於隨事
省察即物推眀亦必以是為本而於已發之際觀之
則其具於未發之前者固可黙識故程子之答蘇季
眀反復論辨極於詳宻而卒不過以敬為言又曰敬
[002-51b]
而無失即所以中又曰涵養須是敬進學則在致知
盖為此也向來講論思索直以心為已發而日用工
夫亦止以察識端倪為最初下手䖏以故闕却平日
涵養一段工夫使人胸中擾擾無深潜純一之味而
其發之言語事為之間亦嘗急迫浮露無復雍容深
厚之風盖所見一差其害乃至於此不可以不審也
程子所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此乃指赤子之
心而言所謂凡言心者則其為說之誤故又自以為
[002-52a]
未當而復改之固不可以執其已改之言而盡疑諸
說之誤又不可遂以為未當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
○又未𤼵已𤼵說與此畧同但中間一段云吕博士
所論大槩得之特以中即是性赤子之心即是未發
則大失之故程子正之盖赤子之心動静無常非寂
然不動之謂故不可謂之中然無營欲智巧之私故
為未逺乎中爾未發之中本體自然不須窮索但當
此之時敬以養之使此氣象常存而不失則自此而
[002-52b]
發者其必中節矣餘同○又朱子為延平李先生行
狀云既從羅公學講誦之餘危坐終日以騐夫喜怒
哀樂未發之前氣象為何如而求其所謂中者盖乆
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乎是也盖天下之理無
不由是以出既得其本則凡出於此者雖品節萬殊
曲折萬變莫不該攝洞貫以次融釋而各有條理如
川流脈絡之不可亂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細而品
彚之所以化育以至於經訓之微言日用之小物近
[002-53a]
之於此無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養益熟
精眀純一觸處洞然泛應曲酬發必中節其後朱子
有帖與學者方誼云延平行狀中語乃是當時所聞
其用力之次第今以聖賢之言進修之實騐之恐亦
自是其一時入處未免更有商量也○又語學者曰
所引人生而静不知如何看静字恐此亦指未感物
為言耳盖當此之時此心渾然天理完具所謂中者
狀性之體段正於此見之但中庸樂記之言有踈宻
[002-53b]
之異中庸徹頭徹尾說箇慎獨工夫即所謂敬而無
失平日涵養之意樂記直說到好惡無節處方說不
能反躬天理滅矣殊不知未感物時若無主宰則亦
不能安其静只此便昏了天性不待交物之引然後
去也盖中和二字皆道之體用以人言之則未發已
發之謂但不能慎獨則事物未至固已紛紜膠擾無
復未發已發之時既無以致夫所謂中而其發必乖
又無以致夫所謂和惟其戒謹恐懼不敢須臾離然
[002-54a]
後中和可致而大本達道乃在我矣此道也二先生
盖屢言之而龜山所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已發
之際能得所謂和此語為近之然未免有病舊聞李
先生論此甚詳後來所見不同遂不復致思今乃知
其為人深切然恨其已不能盡記曲折矣如云人固
有無喜怒哀樂之時然謂之未發則不可言無主也
又云致字如致師之致又如先言慎獨然後及中和
此意亦嘗言之但當時既不領畧後來遂不致思孤
[002-54b]
負此翁爾愚按朱子於吕氏求中之說楊氏體所謂
中之說皆深非之及為延平行狀謂其危坐終日騐
未發時氣象而求其所謂中則又吕氏之說也蔡淵
伯静亦云先生教人於静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
分眀即處事應物自然中節其與方誼書及後與學
者書其說又不同將何所適従邪盖嘗思之未發之
前但當敬以存養而不可有心求然思慮未形而知
覺不昧性之體段自有不可揜者程子所謂静中有
[002-55a]
物吕氏所謂心體昭昭具在朱子所謂瞭然心目之
間者皆謂此也學者深味而實騐之自當有見未可
專以言語求也
董子曰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情者人之欲也
性非教化不成情非制度不節
朱子曰董子云性者生之質如告子云生之謂性又
曰形者生之質性者生之理董子說非也○問仲舒
以情為人之欲如何曰也未害盖欲為善欲為惡皆
[002-55b]
人之情也
白虎通論曰五常者何仁義禮智信也六情者何喜怒
哀樂愛惡所以扶成五性也
其全文曰五常者仁義禮智信也仁者不忍也施生
愛人也義者宜也㫁决得中也禮者履也履道成文
也智者知也獨見前聞不惑於事見微者也信者成
也專一不移也故人生而應八卦之體得五氣以為
常仁義禮智信是也六情者何謂也喜怒哀樂愛惡
[002-56a]
所以扶成五性也性所以五情所以六者何人本含
六律五行氣而生故内有五藏六腑此情性所由出
入也五藏肝仁肺義心禮賢智脾信也肝所以仁者
何肝木之精也仁者好生東方者陽也萬物始生故
肝象木色青而有枝葉肺所以義者何肺者金之精
也義者决㫁四方亦金成萬物也故肺象金色白也
心所以為禮者何心火之精也南方尊陽在上卑隂
在下禮有尊卑故心象火色赤而銳也火照有似扵
[002-56b]
禮上下分眀賢所以為智者何腎者水之精也智者
進而無所疑惑水亦進而不惑北方水故腎色黑脾
所以為信者何脾土之精也土尚任養萬物故為信
之象生物而無所私信之至也故脾象土色黄也○
愚按五性之名始見於此白虎通徳論者漢章帝時
詔諸儒講經白虎觀因命班固輯為此書盖漢去三
代未逺古之遺言必有尚存者故其論性非後世學
者所及特以不忍好生為仁㫁决得中為義未免以
[002-57a]
用為體然大指不相逺也漢刑法志亦曰人肖天地
之貌懐五常之性而鄭康成於中庸首章之注亦曰
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土神則智水神則信
朱子嘗謂康成此解非茍然者苐其智信二字位置
不能不舛爾○又元帝詔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
其少長耳目牽於嗜欲故五常銷而邪心作情亂其
性利勝其義云云按此語亦純粹故附於此○又禮
記正義引賀瑒云性之與情猶水之與波静則是水
[002-57b]
動則是波静時是性動則是情其分别性情亦可取
也
韓子原性曰性也者與生俱生者也情也者接扵物而
生者也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
者可導而上下者也下焉者惡而已矣其所以為性者
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
以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
朱子曰韓子此言已見大意又曰韓子以仁義禮智
[002-58a]
言性以喜怒哀樂言情盖愈於諸子然所分三品却
只說得氣不曽說得性○退之說三品䖏皆是論氣
質之性說得儘好只是不合不說破氣質之性○韓
子說所以為性者三而今之言性者皆雜佛老而言
之所以不能不異在諸子中最為近理盖如吾儒之
言則性之本體便只是仁義禮智信之實如老佛之
言則先有箇虚空底性後方旋生此四者出來不然
亦說性是一箇虚空的物裏面包得四者又有見說
[002-58b]
四者為性之體便疑實有此四塊之物磊磈其間皆
是錯看了須知性之為體不離此四者而四者又非
有形象方所可揣可摩也但於渾然一理之中識得
个意思情狀似有界限而實亦非有牆壁遮欄分别
處也然此處極難言故孟子只於發處言之如言四
端又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之類是於發處教人
識取不是本體中原來有此如何用處發得出來但
本體無著模處故只可于用處看便省力爾又曰界
[002-59a]
限之說亦只是要見五者之在性中各有體段要得
分辨不雜不可說未感時都無分别感物後方有分
别也觀程先生冲漠無联一段可見矣
問喜怒出於性否程子曰是也有生即有性有性即有
情無性安得情
朱子亦曰有這性便發出這情因這情便見得這性
因今日有這情便見得今來有這性
又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
[002-59b]
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
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
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以覺者約其情使合於
中正其心養其性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於邪
僻梏其性而亡之然學之道必先眀諸心知所往然後
力行以求至所謂自眀而誠也誠之之道在乎信道篤
信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
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乆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
[002-60a]
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
天地儲精朱子曰氣散則不生惟能聚便能生說五
行而不及隂陽者盖隂陽便在五行中○愚按此章
之要在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一語盖情本善發不
中節乃流於不善故必檢制其情使合於中所謂中
者即中庸所謂中節也約之為言正中庸慎獨之功
也心無不正性無不善所以害其正喪其善者為情
所累也故必先約其情然後能正心而養性下文又
[002-60b]
言必先眀諸心知所往者盖致知而後誠意眀善而
後誠身其序固如此也
性為本情是性之動處
情又幾時惡
右兼言性情
心性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朱子曰心者人之神眀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
[002-61a]
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人
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
此心之量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
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
外是矣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
知至之謂也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謂操而不舍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
[002-61b]
殀夀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夀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修身以
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
人為害之○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
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
心○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養
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
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己矣知天
[002-62a]
而不以夭夀貳其心智之盡也事天而能修身以俟
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
仁則亦將流蕩而不法而不足以為智矣○問盡其
心者知其性也曰此句文勢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
相似○此心本來無有些子不備無有些子不該須
是盡識得許多道理無些子窒礙方是盡心○此心
本來虛靈萬理具備事事物物皆所當知今人多是
氣質偏了又為物欲所蔽怰昏而不能盡知此聖賢
[002-62b]
所以貴於窮理○萬理雖具於吾心須使教他知始
得○伊川云盡心然後知性此不然盡字大知字零
星若未能知性便欲盡心何處下手○或以私意脫
落無有查滓為盡心者先生曰若如所論即不知却
如何說存心二字兼既未知性即於是理有所未眀
如何便到得這田地耶此處一差便入釋氏見解矣
况知者有漸之詞盡者無餘之義其意象規模自應
有先後也○性者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却盡箇甚
[002-63a]
底○問知其性則知天矣曰性以賦於我之分而言
天以公共道理而言天便是箇大底天人便是箇小
底天吾之仁義禮智即天之元亨利貞凡吾之所有
者皆自彼而來也故知吾性則自然知天矣○問存
心養性以事天曰存之養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
心性皆天之所以予我者不能存養而梏亡之則非
所以事天也夫心主乎性者敬以存之則性得其養
而無所害矣○又問云云曰天教爾父子有親便用
[002-63b]
真箇有親天教爾君臣有義便須真箇有義不然便
是違天○嘉定史官陳武作楊文靖公傳論曰龜山
發眀孟子盡心知性之說曰此心眀白洞達廣大静
一惟能體㑹至於了然斯可以言盡盡其心自然知
性大抵學者必先知仁知仁則知心知心則知性横
渠西銘盖欲學者之知仁也先生沒又幾數十年諸
儒之眀道盖有為世之所尊者矣其間講之不精者
顧以能知性則能盡心彼其不達洪範之言思大學
[002-64a]
之言知中庸之論眀而舛逆心性之說故從之者俱
無自得之學著作佐郎李道傳辨之曰史官所斥能
知性則能盡心為講之不精者朱先生集註說也孟
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性則知天矣舊說謂盡
心則知性知性則知天前輩皆從之而先生異焉盖
先生說經獨得聖賢本心故舊說雖善而考之文義
有所未協則弗從以為非聖賢當日立言之本意故
也孟子此章信如舊說當云盡其心則知其性矣知
[002-64b]
其性則知天矣而後文義相協今乃不然故先生别
按本文更定今說文義既協理致自眀史官顧以為
講之不精何也且心性天三言者何謂也程子曰自
理言之謂之天自稟受言之謂之性自存諸人者言
之謂之心三者盖所從言之異耳要之性即理也理
則一而已矣故凡能盡此心者必其知此性者也茍
不知之若之何其盡之既知之矣則所謂天者豈外
此而他求哉世之學者每有心小性大之蔽意謂必
[002-65a]
先盡其心而後可以馴致其極以知天性殊不知性
與心初無間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間則謂知
性故能盡心者於義為得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為
先而知之為後者是失其先後之倫也集註云云於
心性天三者之說可謂條理别白旨趣分眀讀者可
以曉然無疑矣而史官顧謂其舛逆心性之說何哉
洪範言思與此不類若大學之言知中庸之言眀大
抵皆以知為先集注所謂必能知而後能盡者正與
[002-65b]
之合史官顧謂其不達於此何哉○又按孟子此章
心性二字統指道心徳性而言至云動心忍性則心
固道心性即指氣稟食色之性矣○張思叔詬詈僕
夫程子曰何不動心忍性
邵子曰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身者心之區宇
物者身之舟車
朱子曰邵子所論較之横渠心徳性情又宻真不易
之論○問性如何是道之形體曰道是泛言性是就
[002-66a]
自家身上說道在事物之間如何見得只就這裏騐
之性之所在則道之所在也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
己之理然物之理都在我此性之中○問性物我皆
有恐不可分在己在物曰道雖無所不在須是就已
騐之而後見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若不就已騐之
如何知得是本有○問心是郛郭便包了性否先生
曰然○諸先生說這道理却不似邵子說得最着實
這箇道理纔說出只是虚空更無形影惟是說性者
[002-66b]
道之形體却見得是實有不須談空說逺只反諸吾
身求之便知是實有箇定理○性者人所稟賦之實
道者事物當然之理也物之理固具於性但以道言
則冲漠散殊而莫見其實惟求之於性然後見其所
以為道之實初不外乎此也○理之在心即所謂性
故曰心者性之郛郭
張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
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002-67a]
朱子曰本只是一个太虚漸細分得宻耳且太虚便
是這四者之總體而不離乎四者而言由氣化有道
之名氣化是那隂陽造化寒暑晝夜雨露霜雪山川
木石金水火土皆是只這箇便是那太虚只是便雜
却氣化說雖雜氣化而實不離乎太虚未說到人物
各具當然之理處問太虚莫便是太極圖上面底圓
圏氣化便是圎圏裏隂静陽動否曰然又曰合虚與
氣有性之名有這氣道理便随在裏面無此氣則道
[002-67b]
理無安頓處如水中月須是有此水方映得那天上
月心之知覺又是那氣之虚靈底聰眀視聴作為運
用皆是有這知覺方運用得這道理所以横渠說人
能𢎞道是心能盡性非道𢎞人是性不知檢心又邵
子曰心者性之郛郭此等語皆秦漢以下人道不到
○先生問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如何看輔廣曰虚只
是理有是理斯有是氣先生云如何說合字廣云恐
是據人物而言先生曰有是物則有是理與氣故有
[002-68a]
性之名若無是物則不見理之所寓由太虚有天之
名只是據理而言由氣化有道之名由氣之化各有
消長底道理故有道之名既成物則物各有理故曰
合虚與氣則有性之名○由太虚有天之名都是箇
自然底由氣化有道之名是虚底物在實上見無形
底因有形而見○横渠所謂性恐兼天地之性氣質
之性而言所謂心恐併人心道心而言否曰非氣無
形無形則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
[002-68b]
但其中自有所賦之理耳人心道心亦非有兩物也
○氣有形而虚無迹以有形之氣具無迹之理故謂
之性也○太虚者道之原也以其無迹故以其自然
者名之曰天二氣運化而虚之理著焉故以其粲然
者名之曰道天即道也顯微異名耳性即虚之理也
然不寓扵氣則可以理言而未可以性言故必虚與
氣合而後性之名始立心之知覺即氣之為也但性
乃氣中之理而知覺則氣之神眀合虚與氣是理託
[002-69a]
氣而附著合性與知覺是理託氣而運行此心性之
異名也此四物者名位不同脈絡相因既當析而言
之又當㑹而通之也
五峯胡氏曰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
道乎惟仁者為能盡性至命
朱子曰中者性之道言未發也誠者命之道言實理
也仁者心之道言發動之端也伯恭言知言勝正䝉
似此等處誠然又疑中誠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
[002-69b]
固未嘗不同但說時却不可混○此三句道得極宻
但道字不如徳字所以程子曰中者性之徳為近之
言其自然則謂之道言其實體則謂之徳徳字較𦂳
道字較寛他故下這寛字又問言中則誠與仁在其
中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渾併則聖賢已自混併了
須逐句看他言誠時便主在實理發育流行處言性
時便主在寂然不動處言心時便主在生發處○愚
謂胡氏此章重在仁與心上盖曰誠曰中曰仁雖皆
[002-70a]
道體之極致而學者用功之要則専在求仁而已心
常仁則性命之理自全故曰惟仁者為能盡性至命
朱子曰性猶太極也心猶隂陽也太極只在隂陽之中
非能離隂陽也然至論太極則太極自太極隂陽自隂
陽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氣之流行性為
之主性之流行心為之主
捨心無以見性捨性又無以見心故孟子言心性每每
相随
[002-70b]
性是心所有之理心是理所㑹之地
又問心之動性之動曰動處是心動底是性
右兼言心與性
性情心
横渠先生問於眀道先生曰定性未能不動猶累于外
物何如眀道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静亦定無將迎無内
外茍以外物為外牽已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内外也
且以性為随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
[002-71a]
意扵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既以内外為二本
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
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
擴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
從爾思茍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東而生於西也
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
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扵自私而用智自私則
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眀覺為自然今以
[002-71b]
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易曰
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氏亦曰所惡於
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兩忘也
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眀眀則尚何應物
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
怒是聖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繫於物也是則聖人豈
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更求在内者為是乎
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如何也
[002-72a]
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苐能於怒時遽忘
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
思過半矣
朱子曰定性者存養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也性定
則動静如一而内外無間矣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聖
人之所以為聖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學亦以求定
而已矣故擴然大公者仁之所以為體也物來順應
者義之所以為用也仁立義行則性定而天下之動
[002-72b]
一矣所謂貞也夫豈急於外誘之除而反為是憧憧
哉然常人之所以不定者非其性之本然也自私以
賊夫仁用智以害夫義是以情有所蔽而憧憧耳不
知自反以去其所蔽乃以惡外物為心而反求照於
無物之地亦見其用力愈勞而燭理愈昧益以憧憧
而不自知也艮其背則不自私矣行其無事則不用
智矣内外兩忘非忘也一循於理不是内而非外也
不是内而非外則大公而順應尚何事物之為累哉
[002-73a]
聖人之喜怒大公而順應天理之極也衆人之喜怒
自私而用智人欲之盛也忘怒則公觀理則順二者
所以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夫張子之於道固非後
學之所敢議然意其强探力取之意多而涵泳完養
之功少故不能無疑於此程子以是發之其旨深哉
○自私用智一書首尾只此兩項君子之學莫若擴
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自後許多說話都只是此二
句意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此是說擴
[002-73b]
然而大公孟子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此是說物
來而順應末謂苐能扵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
非一篇着力𦂳要只在此一句遽忘其怒便是擴然
大公觀理是非便是物來順應有一般人其中空踈
不能應物又有一般人溺扵空虚不能應物皆是自
私莫若豁然而大公則上不陷於空寂下不累於物
欲自能物來而順應外誘如何除得有當應者亦只
得順以應之耳○愚謂定性者理定於中而事不能
[002-74a]
惑也理定於中則當静之時固定也動之時亦未嘗
不定也不随物而往不先物而動故曰無將迎理自
内出而周於事事自外來而應以理理即事也事即理
也故曰無内外夫能定能應有寂有感者皆心之妙也
所以然者性也若以定與寂為是而應與感為非則是
以性為有内外也事物之來以理應之猶鑑懸於此而
形不能遁也鑑未嘗随物而照性其可謂随物而在外
乎故事物未接如鑑之本空者性也事物既接如鑑之
[002-74b]
有形者亦性也内外曷嘗有二本哉知此則知事物
不能累吾之性雖酬酢萬變未嘗不定也
問性有善惡否曰在天為命在物為理在人為性主於身
為心其實一也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若既發
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譬如水只可謂之水至如流而
為派或行於東或行於西却謂之流也
朱子曰疑此段微有未稳䖏盖凡事莫非心之所為
雖放僻邪侈亦是心之為也善惡但如反覆手耳翻
[002-75a]
一轉便是惡只安頓不着也便是不善如當惻隠而
羞惡當羞惡而惻隠便不是○又曰性無不善心之
所發為情却或有不善說不善非是心亦不得却只
是心之本體無不善其流而為不善者皆情之感於
物而然也
張子曰心統性情者也
朱子曰横渠此語顛撲不破○性對情言心對性情
言合如此是性動處是情主宰是心大抵心與性似
[002-75b]
一而二似二而一最當體認○理在人心是之謂性
心是神眀之舎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
之扵天而具於心者發於知識思慮則為情故曰心
統性情○性情心惟孟子横渠說得好仁是性惻隠
是情須從心上發出來横渠云云性只是合如此底
○性者理也性是體情是用性情皆出於心故心能
統之統如統兵之統言有以主之也○一心之中自
有動静静者性也動者情也性是理之總名仁義禮
[002-76a]
智皆性中一理之名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是情之所
發之名此情之出於性而善者也其端所發甚微皆
從此心出來故曰心統性情
五峯胡氏曰誠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
之動心妙性情之徳
朱子曰五峯此說不是曽去研窮深體如何直見得
恁地○愚謂誠者真實無妄之理天之命於人人之
受扵天性此而已故曰誠成天下之性凡天下所有
[002-76b]
之理莫不具於一性之中故曰性立天下之有情者
性之動也效如爻者效也之效天下之理不能無變
動卦之有爻所以像之性之有情亦猶是也未發則
理具於性既發則理著於情情之動雖因乎物所以
不能無動則理也故曰情效天下之動仁義禮智性
之徳惻隠以下情之徳性情之徳雖具而發揮運用
則在此心而已故中庸論大本達道必以戒懼慎獨
為主盖該寂感貫動静者心也心得其正然後性之
[002-77a]
本然者全而情之發亦中節矣故曰心妙性情之徳
朱子曰程子云其體謂之易其理謂之道其用謂之神
而其理属之人則謂之性其體属之人則謂之心其用
属之人則謂之情
又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闔闢變化之體則謂之易
所以能闔闢變化之理則謂之道其功用著見處則謂
之神就人身言之易猶心道猶性神猶情以就人身者
就天地言之則天命流行所以主宰管攝是理者即其
[002-77b]
心也而有是理者即其性也至於發育萬物者情也
元亨利貞性也生長収藏情也以元生以亨長以利収
以貞藏心也仁義禮智性也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情也
以仁愛以義惡以禮讓以智知者心也性者心之理也
情者心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
静而無不該者性之所以為中也寂然不動者也動而
無不中者情之發得其正者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
覺動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感於物
[002-78a]
者心也其動者情也情根乎性而宰乎心心為之宰則
其動也無不中節矣何人欲之有惟心不宰而情自動
是以流於人欲而不得其正也然則天理人欲之判中
節不中節之分特在乎心之宰與不宰而非情能病之
也盖雖曰中節是亦情也但其所以中節乃心爾今夫
乍見孺子入井此心之感也必有怵愓惻隠之心此情
之動也内交要譽惡其聲者心不宰而情失其正也怵
惕惻隠乃仁之端又可以其情之動而遽謂人之欲乎
[002-78b]
理者天之體命者理之用性是人之所受情是人之用
命猶告勅性猶職事情猶設施心則其人也
性情字皆從心古人制字必是有意
有是形則有是心而心之所得乎天之理則謂之性性
之所感於物而動則謂之情是三者人皆有之不以聖
凡為有無也但聖人則氣清而心正故性全而情不亂
學者則當存心以養性而節其情耳今以聖人為無心
而遂以心不可須臾有事然則天之所以與民者何為
[002-79a]
獨有此贅物乎
性只是理情是流出運用處心之知覺即所以具此理
而行此情者也
心譬水也性水之理也性則水之静情則水之動欲則
水之流而至於濫者也才則水之氣力所以能流者其
流有急有緩則是才之不同伊川謂性稟於天才稟於
氣是也
右兼言性情心
[002-79b]
西山讀書記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