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048 戒子通錄-宋-劉清之 (master)


[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戒子通録卷六     宋 劉清之 撰
  家戒 黄太史庭堅字魯直豫章人元祐史/官紹聖中作家戒付子相
庭堅自丱角讀書及有知識迄今四十年時態歴觀諦
見潤屋封君巨姓豪右衣冠世族金珠滿堂不數年間
復過之特見廢田不耕空囷不給又數年復見之有縲
紲於公庭者有荷擔而倦於行路者問之曰君家曩時
蕃衍盛大何貧賤如是之速耶有應於予曰嗟乎吾高
[006-1b]
祖起自憂勤噍類數口叔兄慈惠弟姪恭順為人子者
告其母曰無以小財為爭無以小事為讎使我兄叔之
和也為人夫者告其妻曰無以猜忌為心無以有無為
懷使我弟姪之和也於是共巵而食共堂而燕共庫而
泉共廩而粟寒而衣其幣同也出而遊其車同也下奉
以義上謙以仁衆母如一母衆兒如一兒無爾我之辨
無多寡之嫌無私貪之欲無横費之財倉箱共目而歛
之金帛共力而収之故官私皆治富貴兩崇逮其子孫
[006-2a]
蕃息妯娌衆多内言多忌人我意殊禮義消衰詩書罕
聞人面狼心星分𤓰剖處私室則包羞自食遇識者則
強曰同宗父無争子而陷於不義夫無賢婦而陷於不
仁所志者小而所失者大至於危坐孤立患害不相維
持此其所以速於苦也庭堅聞而泣曰家之不齊遂至
如是之甚可誌此以為吾族之鑑因為常語以勸焉吾
子其聽否昔先猷以子弟喻芝蘭玉幹生於階庭者欲
其質之美也又謂之龍駒鴻鵠者欲其才之俊也質既
[006-2b]
美矣光耀我族才既俊矣榮顯我家豈有偷取自安而
忘家族之庇乎漢有兄弟焉将别也庭木為之枯将合
也庭木為之榮則人心之所叶者神靈之所祐也晉有
叔姪焉無間者為南阮之富好異者為北阮之貧則人
意之所和者隂陽之所贊也大唐之間義族尤盛張氏
九世同居至天子訪焉賜帛以為慶高氏七世不分朝
廷嘉之以族閭為表李氏子孫百餘衆服食器用童僕
無所異黄巢禄山大盜横行天下殘滅人家獨不劫李
[006-3a]
氏云不犯義門也此見孝慈之盛外侮所不能欺雖然
皆古人陳迹而已吾子不可謂今世無其人德安王兵
部義聚百年至五世諸母新寡弟姪謀析財而與之俾
營别居諸母曰吾之子幼未有知識吾所倚頼猶子伯
伯叔叔也不願他業待吾子得訓經意知禮數足矣其
後姪子官至兵部侍郎諸母授金冠章帔人皆曰諸母
豈先知乎有助耶鄂之咸寧有陳子高者有腴田五千
其兄田止一千子高愛其兄之賢願合户而同之人曰
[006-3b]
以五千膏腴就貧兄不亦卑乎子高曰我一房爾何用
五千人生飽暖之外骨肉交歡而已其後兄子登第仕
至大中大夫舉家受䕃人始曰子高心地吉乃預知兄
弟之榮也然此亦人之所易為也吾子欲知其難者願
悉以告昔鄧攸遭危厄之時負其子姪而逃之度不兩
全則託子於人而寧抱其姪也李充在貧困之際昆季
無資其妻求異遂棄其妻曰無傷我同胞之恩人之遭
貧遇害尚能為此况處富盛乎然此予聞見之逺者恐
[006-4a]
未可以言人又當告以耳目之尤近者吾族居雙井四
世矣未聞公家之追負私用之不給泉粟盈儲金朱繼
榮大抵禮義之所積無分異之費也其後婦言是聽人
心不堅無勝己之交信小人之黨骨肉不顧酒胾是從
乃至茍營自私偷取目前之逸恣縱口體而忘逺大之
訃居湖坊者不二世而絶居東陽者不二世而貧其或
天歟亦人之不幸歟吾子力道問學執書冊以見古人
之遺訓觀時利害無待老夫之言矣於古人氣槩風味
[006-4b]
豈特髣髴耶願以吾言敷而告之吾族敦睦當自吾子
起若夫子孫榮昌世繼無窮之美則吾言豈小補哉誌
之曰家戒時紹聖元年八月日書
  家庭談訓 梁况之燾須城人/元祐執政
士人修性正在臨事時悅意之喜忿急之怒皆修性着
力時唯忍以自勝使不失中和為貴益之曰喜怒之言
勿出諸口造次顚沛勿忘於恕又曰子弟沉黙緩畏毋
戱物妄笑遇物和而有容語言舉止務淹雅凝重喜怒
[006-5a]
不形於色然後可以為佳士
  唐子滂字惠潤作/孝義篇
人性茍有一孝則無所不包猶樹根一固而百枝生焉
鷹隼羣飛鳳凰逺逝小人成列君子深藏聖人聞諫若
味甘愚者得諫若食荼君子不以昏行易操不以夜寐
易容
  皇考戒 柳開字仲塗國初崇儀使其皇考治家/孝且嚴旦望弟婦等拜堂下畢即
  上手低面聽戒云云退則惴惴不敢出一語為不/孝事開輩頼之得全其家也 案宋史柳聞大名
[006-5b]
  人作家戒/千餘言
人之家兄弟無不義盡因娶婦入門異姓相聚爭長競
短漸漬日聞偏愛私藏以至背戾分門割户患若賊讎
皆汝婦人所作男子有剛腸者幾人能不為婦人言所
役吾見多也若等寧見乎
  示子詩 王禹偁字元之至道翰林學士觀種黍/蔬食二詩示子嘉祐 案禹偁
  鉅野/人
觀種黍云北鄰有閑園瓦礫雜荆杞未嘗動耕牛但見
[006-6a]
牧羣豕今夏赤旱天斵琢誰家子播種甚莽鹵苖稼安
能起秋來連月雨柴門書不啓新晴一携杖出户聊徙
倚重到田中立黍稷何薿薿吐穗欲及肩鳥雀亦深喜
力穡乃有秋斯言不虛矣向使嬾種植荒榛殊未巳有
書閑不讀為學還如此 蔬食云吾為士大夫汝為𨽻
子弟身未列冠裳庶人亦何異無故不食珍禮文明所
記况非膏粱家左宦乏貲費商山水復旱糓價方騰貴
更恐到前春藜藿亦不繼吾聞栁公綽近代居貴位每
[006-6b]
逄水旱年所食唯一器豐稔即加籩列鼎又何媿且吾
官冗散適為時所棄汝家本寒賤自昔無生計菜茹各
須甘努力度凶嵗
  張太史耒字文潛宛邱人元祐史官序云北鄰賣/餅兒毎五鼔未旦即遶街呼賣雖大寒烈
  風不廢而時刻不少/差也有所警示鉅
城頭月落霜如雪樓頭五更聲欲絶捧盤出户歌一聲
市樓東西人未行北風吹衣射我餅不憂衣單憂餅冷
業無高卑志當堅男兒有求安得閑
[006-7a]
  戒子孫 賈文元昌朝字子明真/定人慶歴宰相
今誨汝等居家孝事君忠與人謙和臨下慈愛衆中語
渉朝政得失人事短長慎勿容易開口仕宦之法清㢘
為最聽訟務在詳審用法必求寛恕追呼决訊不可不
慎吾少時見里巷中有一子弟被官司呼召證人詈語
其家父母妻子見吏持牒至門涕泗不食至暮放還乃
已是知當官涖事凡小小追訊猶使人恐懼若此况刑
戮所加一有濫謬傷和氣損隂德莫甚焉傳曰上失其
[006-7b]
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此聖人深訓當
書紳而志之 吾見近世以苛剥為才以守法奉公為
不才以激訐為能以寡辭慎重為不能遂使後生輩當
官治事必尚苛暴開口發言必高詆訾市怨賈禍莫大
於此用是得進者則有之矣能善終其身慶及其後者
未之聞也 復有喜怒愛惡專任己意愛之者變黑為
白又欲置之於青雲惡之者以是為非又欲擠之於溝
壑遂使小人奔走結附避毁就譽或為朋援或為鷹犬
[006-8a]
茍得禄利略無媿耻吁可駭哉吾願汝等不厠其間
又見時人肆胷臆事頰舌舉止軒昻出繩檢之外而觀
其行實徃徃無取大抵古人重厚朴直乃能立功立事
享悠久之福其以軒昻而得者累過積非即成禍敗是
以君子居不欺乎暗屋出不踐乎邪徑外訥於言而内
敏於行然後身立而名著矣 又見好奢侈者服玩必
華飲食必珍非有高貲厚禄則必巧為計畫規取貨利
勉稱其所欲一旦以貪汚獲罪取終身之耻其可捄哉
[006-8b]
 又見士人之家叔姪昆弟茍有過失不務交相規正
於内而乃互為謗毁於外詳究其因止於争官職競貨
財而已夫以榮利之薄而亡親戚之厚兹名教罪人也
且士人所貴節行為大軒冕失之有時而復來節行失
之終身不可得矣戒之謹之吾暇日未嘗不以經籍道
義教誨汝等冀免斯咎吾年六十二諸子若孫凡二十
餘人矣不覬汝等紹吾爵位但能守素業使門户不辱
吾之幸也
[006-9a]
  戒子弟 黄太史案此條亦係庭堅語似/當附在前家戒之後
吉蠲筆墨如澡身浴德揩拭几硏如改過遷善敗筆涴
墨瘝子弟職書几書研自黥其面惟弟惟子臨深戰戰
  關澮字聖功錢塘人政和中書壁/以戒其子弟吕居仁稱之
樂道人之善惡稱人之惡
  范文正仲淹字希文蘇州人慶歴參知政事告諸/子於是恩例俸賜常均於人并置義田宅
  云/
吾貧時與汝母養吾親汝母躬執爨而吾親甘㫖未嘗
[006-9b]
充也今而得厚禄欲以養親親不在矣汝母已早世吾
所最恨者忍令若曹享富貴之樂也 吳中宗族甚衆
於吾固有親踈然以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固無親
踈也茍祖宗之意無親踈則飢寒者吾安得不卹也自
祖宗來積徳百餘年而始發於吾得至大官若獨享富
貴而不卹宗族異日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今何顔以入
家廟乎 京師交遊慎於高議不同常言之地案文集/作不同
當言責/之地且温習文字時聞/召試清心潔行以自樹立平生之
[006-10a]
稱當見大節不必竊論曲直取小名招大悔矣與直講/三哥
 京師少徃還凡見利處便須思患老夫屢經風波惟
能忍窮故得免禍案文集此條與/宅眷賢弟書 大參到任必受知
也惟勤學奉公勿憂前路慎勿作書求人薦㧞但自充
實為妙案文集此條與集賢學士書惟慎勿作書云/云集作慎無好書札有文性勿小其志也
将就大對誠吾道之風采宜謙下兢畏以副士望與賢/良
 青春何苦多病豈不以攝生為意耶門才起立宗族
未受賜有文學稱亦未為國家用豈肯循常人之情輕
[006-10b]
其身汨其志哉與提㸃集案以上二條/今本文 尺牘中未載 賢弟請寛心
将息雖清貧但身安為重家間苦淡士之常也省去冗
口可矣請多著工夫看道書見壽而康者問其所以則
有所得矣案文集此條書/中亦但稱賢弟 汝守官處小心不得欺事
與同官和睦多禮有事只與同官議莫與公人商量莫
縱鄉親來部下興販自家且一向清心做官莫營私利
汝看老叔自來如何還曾營私否自家好家門各為好
事以光祖宗案文集此條/與監簿書
[006-11a]
  戒子弟言 范忠宣純仁字堯夫蘇州/人建中靖國丞相
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昏爾但常以責
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聖賢地位也
  鄒忠公浩字志完常州人元符諫/臣子柄冠為此文其略云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之細九層之臺起於累土之卑汝
其尊六經以為本博羣籍以為枝可取者友可奉者師
孝弟忠順之端篤誠充擴而弗移俾人曰幸哉有子如
此豈可不自於斯時乎汝其勉之汝其勉之
[006-11b]
  胡文定安國字康侯建安人紹興從/臣與子寅書今略取十二事
上殿劄子推得元意廣大得敷奏之體更趨簡約為妙
 詞命貴無長語紀作用貫處 密進人才所補者大
契舊之間固無彼此然必毎事盡誠告之使善出於彼
吾無與焉則為善矣 誠實無私曲説得來自别聽者
亦須感動 出身事主不以家事辭王事為人臣無以
有己吾說如此更以大義裁斷之 臣之事君猶子之
事父以忠信為本 公事私事一切苦參着意經理須
[006-12a]
以誠意說與屬官須要知此着意經營 公使庫待賔
並以五盞為率自足展盡情意 禁姦吏必止其邪心不
徒革面為政必以風化德禮為先風化必以至誠為本
民訟旣簡每日可着一時工夫詳與理㑹因訓道之使
趨於善且以風動左右不無益也 立志以明道希文
自期待立心以忠信不欺為主本行己以端荘清慎見
操執臨事以明敏果斷辨是非又謹三尺攷求立法之
意而操縱之斯可為政不在人後矣汝勉之哉治心修
[006-12b]
身以飲食男女為切要從古聖賢自這裏做工夫其可
忽乎 君實見趣本不甚高為他廣讀書史苦學篤信
清儉之事而謹守之人十已百至老不倦故得志而行
亦做七分已上人若李文靖澹然無欲王沂公儼然不
動資禀旣如此又濟之以學故是八九分地位也後人
皆不能及並可師法 汝在郡當一日勤如一日深求
所以牧民共理之意勉思其未至不可忽也若不事事
别有覬望聲績一塌了更整頓不得宜深自警省思逺
[006-13a]
大之業
  送終禮 高司業閌字抑崇明州人紹興從臣作/送終禮三十二篇此篇戒子
吾家他日如營居室必先家廟其餘堂寝之制僅可以
叙族合宗吾百嵗之後惟嫡子孫相繼居之衆子别營
居焉蓋嫡庶之禮明而人自知分矣古者父子異宫兄
弟異居但同財耳故䘮服傳曰昆弟之義無分然而有
分者則避子之私也子不私其父則不成為子故有東
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異居而同財有餘則歸之宗
[006-13b]
不足則資之宗今人不知古人異居之意而乃分析其
居更異財焉不亦誤乎且析居之法但取均平以止争
端而無嫡庶之辨此作律者之失也夫喪不慮居為無
廟也若兄弟探籌以析居則廟無定主矣而律復有婦
承夫分女承父分之條萬一婦人探籌而得之則家廟
遂無主祀也而可乎惟我子孫其遵吾家法庶幾他日
漸復宗子之禮不待譜牒而人各知其本支所自如好
禮者亦效吾家而行之雖措之天下可也
[006-14a]
  教子語 家頥字養正眉山/人凡有十章
人生至樂無如讀書至要無如教子 父子之間不可
溺於小慈自小律之以威繩之以禮則長無不肖之悔
 教子有五𨗳其性廣其志養其才鼓其氣攻其病廢
一不可 養子弟如養芝蘭既積學以培植之又積善
以滋潤之 人家子弟惟可使覿徳不可使覿利 富
者之教子須是重道貧者之教子須是守節 子弟之
賢不肖係諸人其貧富貴賤係之天世人不憂其在人
[006-14b]
者而憂其在天者豈非誤耶 士之所行不溷流俗一
以抗節於時一以詒訓於後 士人家切勤教子弟勿
令詩書味短 孟子以惰其四支為一不孝為人子孫
游惰而不知學安得不愧
  示子辭 何耕字道夫蜀之廣漢人/終祕書少監號恬菴
學業在我富貴在時在我者不可不勉在時者靜以俟
之䟽瀹乎六藝之源游泳乎諸史之涯泛窺於百家之
說而旁獵於前輩大老之文辭廣聞見於益友質是非
[006-15a]
於名師以文采論議為華以孝友謙慈為基識欲逺而
不欲近志欲高而不欲卑若是則其逹也必能卓然有
立以示百僚之準式其窮也亦将介然自重以為一鄉
之表儀茍惟不然是林林而生泯泯而死者耳尚何以
名男子為哉
  童䝉訓 吕舍人本中字居仁東萊人紹興從臣/訓其子姪今略取之 案本中
  宰相許國公夷簡之元孫申國公諡正獻公著/之曾孫滎陽公希哲之孫東萊郡侯好問之子
本中徃年每侍前輩先生長者論當世邪正善惡是是
[006-15b]
非非無不精盡至於前輩行事得失文字工拙後生敢
略議及之者必作色痛裁折之曰先儒得失前輩是非
豈後生所知楊十七學士應之兄弟晁丈以道持此規
矩最嚴故凡後生嘗親近此諸老者皆有敦厚之風無
浮薄之過 前輩士大夫專以風節為己任其於褒貶
取予甚嚴故其所立實有過人者夏侯旄節夫京師人
年長本中以倍本中猶及與之交崇寧初任諸州教授
學制既頒即日尋醫去後任西京幕官罷任當改官以
[006-16a]
舉将一人安惇也不肯用卒不改官浮湛京師至死不
屈唐文名恕字處厚崇寧初任荆南知縣新法旣行即
致仕不出者幾三十年范正平子夷忠宣公之子忠宣
當國子夷是時官當入逺不肯用父恩例卒授逺地皆
卓然自立不媿古人矣 東萊公嘗言凡衆人日夕所
說之話如趙丈仲長諸公都無此話也衆人所作之事
如楊公應之李公君行諸公都不做衆人做底事也
唐充之廣仁每稱前輩說後生聞人宻論不能容受而
[006-16b]
輕泄之者不足以為人 李公公擇每令子婦諸女侍
側為說孟子大義滎陽公嘗言後生初學且須理㑹氣
象氣象好時百事自當氣象者辭令容止輕重疾徐足
以見之矣不惟君子小人於此焉分亦貴賤壽夭之所
由定也 紹聖初滎陽公罷經筵舍於京城外華嚴寺
俟命者月餘陳無己師道眺伯宇載之唐季實之問皆
就見公為公留月餘執事左右如親子弟晨夕皆揖於
寢門之外後人能如此尊事前輩蓋少矣 崇寧初滎
[006-17a]
陽公謫居符離趙丈仲長演公之長壻也時時自汝隂
來省公公之外弟楊公瓌寳亦以上書謫監符離酒稅
楊公事公如親兄趙丈事公如嚴父兩人日久在公側
公疾病趙丈執藥床下屏氣問疾未嘗不移時也公命
之去然後去楊公慷慨獨立於當世未嘗少屈趙丈謹
厚篤實動法古人兩人皆一時之英也 饒德操節黎
介然確汪信民革時皆在符離每疾病少間則必來見
公而退從楊公趙丈及公子孫游焉亦一時之盛也
[006-17b]
趙丈每與公子弟及外賔客語及作書帖之類但稱滎
陽公曰公其尊之如此楊公與他人語稱滎陽但曰内
兄或曰侍講未嘗敢字稱也蓋滎陽公中表惟楊氏兄
弟盡事親長之道可為後生之法 滎陽公為郡處令
公帑多畜鰒魚諸乾物及筍乾蕈乾以待賔客以减雞
鴨等生命也 李君行先生年二十餘時見安退處士
劉師正解春秋甚愛之後於楚州聚學劉問何故留此
君行曰吾父母戒我令不登科勿歸我以朞䘮不得就
[006-18a]
試故留此聚徒以待後舉劉曰不然難得而易失者事
親之日也豈可以爵禄故久去親側如此君行聞之即
徑歸侍 外高祖侍郎晉陽王公諱子融嘗編京師世
家家法善者以遺子孫録出之以自警戒亦樂取諸人
以為善之義也 京師曹氏諸貴族卑幼不見尊長三
日必拜 劉器之論當時人物多云弱實中世人之病
大抵承平之久人皆偷安畏死避事因循茍且而致然
耳紹聖崇寧間諸公遷貶相繼然徃徃能自處不甚介
[006-18b]
意龔彦和夬貶化州徒歩徑徃以扇乞錢不以為難也
張才叔庭堅貶象州所居屋才一架上漏下濕屋中間
以箔隔之家人處箔内才叔躡屐端坐於箔外日看佛
書了無厭色凡此諸公皆平昔絶無富貴念故遇事自
然如此使世念不忘富貴之心尚在遇事艱難縱欲堅
忍亦必有不懌之容勉强之色矣鄒志完侍郎嘗稱才
叔云是天地間和氣薰蒸所成欲徃相近先覺和氣襲
人也 滎陽公嘗榜文中子數語於家中壁上云子之
[006-19a]
室酒不絶注云用有節禮不闕也 范子夷嘗言其家
學不卑小官居一官便思盡心治一官之事只此便是
學聖人也若以為州縣之職徒勞人爾非所以學聖人
也 子夷說其祖作外任官時京中人書言居京愼勿
竊論曲直不同任言官時取小名受大禍因言吾徒相
見正當論行己立身之事耳 又說仲尼聖人也才作
陪臣顔子大賢也簞食瓢飲後之不及孔子顔子逺矣
而常嘆仕宦不逹何愚之甚若能以自己官爵比孔顔
[006-19b]
僥倖之甚矣 又說凡人為事須是由𠂻方可若矯飾
為之恐不免有變時任誠而已雖時有失亦不覆藏使
人不知但能改之而已 陳瑩中說立人之朝能捨生
取義始可然此事須是學問有功方始做得從容又說
學者非特習於誦數發於文章而已将以學古人之所
為也自荆公之學興此道壊矣 又説凡欲解經必先
反諸其身又思措之天下反諸其身而安措之天下而
可行然後為之說焉縱未能盡聖人之心亦庶幾矣若
[006-20a]
不如是雖辭辨通暢亦未免乎鑿也今有語人曰冬日
飲水夏日飲湯何也冬日隂在外陽在内陽在内則内
熱故令人思水夏日陽在外隂在内隂在内則内寒故
令人思湯雖甚辨者不能破其說也然反諸其身而不
安也措之天下而不可行也嗚呼學者能如是用心豈
曰小補之哉 滎陽公言吾㓜學之年侍親於東潁時
邦人王回深甫常秩夢臣皆為先公所重常先生深居
靜黙罕與人交召之多不至王先生每與先公及歐陽
[006-20b]
公侍讀劉公原父朝夕講論故有聚星之說焉 滎陽
公言焦伯强先生嘗言荘敬日强安肆日偷故君子當
自强不息以之容貎禮際其接人也不敢不敬不敢少
懈也况君親乎况長上乎况賢於我者乎茍不能自强
則怠惰之心入矣非惟失義也禍且及焉 滎陽公元
祐末嘗與子弟書云予生五十二嵗矣欲極富貴之樂
事窮山水之勝遊豈惟心力已有所不逮於殘年晩日
鋪排亦不能矣若汲汲為善則亦未晚要無虛日云爾
[006-21a]
 滎陽公嘗言伯祖行父嘗題於壁云但畏賢者之議
論不顧小人之是非 治平中李公公擇數謂朋友言
吕蔡州未嘗聞其疾聲見其遽色亦未嘗草書學者當
師慕之吕蔡州謂正獻公也 正獻公簡重清靜出於
天性冬月不附火夏月不用扇聲色華耀視之漠然也
范公淳夫實公之壻性酷似公後滎陽公長壻趙丈仲
長嚴重有法亦實似公焉 正獻公教子既有法而申
國魯夫人簡肅公諱宗道之女閨門之内舉動皆有法
[006-21b]
則滎陽公年十嵗夫人命對正獻公則不得坐命之坐
則坐不問不得對諸子出入不得入酒肆茶肆每諸婦
侍立諸女少者則從婦傍 正獻公年三十餘通判頴
州已有重名范文正公以資政殿學士知青州過頴來
復謁公呼公謂之曰太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歐陽永
叔在此太博宜頻近筆研申國大夫在㕔事後聞其言
嘗語以教滎陽公焉前輩規勸懇切出於至誠類如此
 滎陽公張夫人待制諱昷之之女也自少每事有法
[006-22a]
亦魯肅簡公外孫也張公性嚴毅不屈全類肅簡肅簡
深愛之家事一委張公夫人張公㓜女最鍾愛然居常
至㣲細事教之必有法度如飲食之類飯羮許更益魚
肉不更進也時張公已為待制河北都轉運使矣及夫
人嫁吕氏夫人之母申國夫人姉也一日來視女見舎
後有鍋釡之類大不樂謂申國夫人曰豈可使小兒輩
私作飲食壊家法耶 叔父舜從既與東萊公從當世
賢士大夫游常訓子弟曰某幸得從賢士大夫游然過
[006-22b]
相推重某自省所為才免禽獸之行而已未能便合人
之理也何得士大夫相過與也因思前輩自警修省如
此正獻公交游某不能盡知之其顯者范蜀公司馬温
公王荆公劉侍讀原甫也滎陽交游則二程二張孫莘
老李公擇王正仲顧子敦楊應之范淳夫也東萊公交
游則李君行田明之田誠伯吳坦求陳端誠田誠君陳
瑩中張才叔龔彦和及其弟之任也 近世故家惟晁
氏因以道申戒子弟皆有法度羣居相呼外姓尊必曰
[006-23a]
某姓第幾叔若兄諸姑尊姑之夫必曰某姓姑夫某姓
尊姑夫未嘗敢呼字也其言父黨交游必曰某姓幾丈
亦未嘗敢呼字也當時故家舊族皆不能若是 陳瑩
中與關止叔沼與滎陽公書問其言前輩與公之交游
必平闕書云某公某官如稱器之則曰待制劉公之類
其與己同等則必斥姓名示不敢尊也如游酢謝良佐
云此皆可以為後生法 後生學問且須理㑹曲禮少
儀禮儀等學洒掃應對進退之事及先理㑹爾雅訓詁
[006-23b]
等文字然後可以語上下學而上逹自此脫然有得自
然度越諸子也不如此則是躐等犯分陵節終不能成
孰先傳焉孰後倦焉不可不察也 李君行先生自䖍
州入京至泗州止其子弟請先徃君行問其故曰科場
近欲先至京師貫開封户籍取應君行不許曰汝䖍州
人而貫開封户籍欲求事君而先欺君可乎寧遲緩數
年不可行也 正獻公㓜時未嘗博戲人或問其故公
曰取之傷亷與之傷義 滎陽公嘗言少時與叔祖同
[006-24a]
見歐陽文忠公至客次與叔祖商議見歐陽公叙契分
求納拜之語及見歐陽既叙契分即端立受敬如當子
姪之禮公退而謂叔祖曰觀歐陽公禮數知吾輩不及
前輩逺矣 本中嘗問滎陽公曰兄弟之生相去或數
日或數十日其為尊卑也微矣而聖人直如是分别長
㓜何也公曰不特聖人直是重先後之序如天之四時
分毫頃刻皆有次序此是物理自然不可易也 古人
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及如飲食髙下故自有制度
[006-24b]
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
此猶是極盛時制度也大抵古人得食肉者至少如食
肉之禄氷皆與焉肉食者謀之肉食者無墨此言貴者
方得肉食也荘子九方歅相子祺之子刖而鬻之於齊
適當渠公之街然身食肉而終相班超者曰虎頭燕頷
食肉相也以此知古人以食肉為貴食肉為難得比之
後人簡約甚矣 薰陶漸染之功與講究持論互相發
明者也要之薰陶之益過於講究知此理者方可以語
[006-25a]
學矣 今日記一事明日記一事久則自然貫穿今日
辨一理明日辨一理久則自然浹洽今日行一難事明
日行一難事久則自然堅固渙然氷釋怡然理順久自
得之非偶然也 學問工夫全在浹洽涵養藴畜之久
左右采擇一旦氷釋理順自然逄原矣非如世人强襲
取之揠苖助長苦心極力卒無所得也 前輩常教少
年毋輕議人毋輕說事惟退而自修可也學記曰㓜者
聽而弗問皆使人自修不敢輕發養成德器也鄢陵之
[006-25b]
戰范匄趨進曰塞井夷竈陳於軍中而䟽行首晉楚唯
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
何知焉鄭侵蔡有功鄭人皆喜唯子産不順曰小國無
文徳而有武功禍莫大焉楚人來討能勿從乎從之晉
師必至晉楚伐鄭自今鄭國不四五年弗得寧矣子國
怒之曰爾何知國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為戮
矣范宣子子産之言皆切論也而文子子國深抑之如
此者正恐後生輕發未成德器而先招旤敗卒無以立
[006-26a]
也故此兩人後來所立如此之逺良由老成教之有素
中有所主也 前輩嘗說後生才性過人者不足畏惟
讀書尋思推究者為可畏耳又云讀書只怕尋思蓋義
理精深惟尋思用意為可以得之鹵莽厭煩者决無有
成之理論語温故而知新先儒以為温尋也尋繹故者
又知新者學而不思則罔先儒以為學不尋思其義則
罔然無所得尋繹尋思就先儒分上所得已多况真能
尋繹尋思者乎 君子氣象難遽形容惟平易安和者
[006-26b]
為近之書曰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此近君子氣象也
所謂休休者平易安和無急躁狼戾貪冒之意也范宣
子譲其下皆譲傳稱之曰一人刑善百姓休和鄭未服
晉知武子曰若能休和逺人将至休和二字最是無急
躁忿戾貪冒處故古人數稱之亦切論也 朝廷有伉
直之風然後臨難有死節之士五代之際能以端謹厚
重不忌嫉人不為中傷不為傾陷已是極至若責仗節
死難則猶闕焉曹彬在朝忠厚寛和足師表一世然史
[006-27a]
家稱其未嘗抗辭忤㫖此乃為大臣功名之極勢須如
此然未可以為事君之法五代之際所以無死節之士
良由以此為是事君之法當如宋璟顔真卿蕭復乃是
極至人主必欲有益於國則當何用亦曰當用伉直之
士緩急有益於己者爾不然累千人緩急之際各自為
計亦何用哉然則伉直之風亦在人主奨進之爾此是
為國者切己利害也唐太宗固知之矣 勢位使人徃
徃不能自知如氣血之盛詞色舉動悉與常人不同而
[006-27b]
亦不自知也醉酒者天地易位服藥者喜怒不定酒消
藥散則復如常君子思所以自養不可不察也 滎陽
公嘗問邵康節先生亦讀佛書否康節曰人病舍其田
芸人之田 汪信民常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
胡安國康侯聞之擊節嘆賞 滎陽公在京師舊第時
諸位子姪常召來自教之書使日有程課 晁以道自
言少時毎自嫌以門䕃得官以為不由進士仕進者如
流外雜色非真是作官也後旣登第始與李六丈德叟
[006-28a]
游德叟薄進士得官却如某以前薄門䕃時也自此始
知登科不足為美其後遍親師友粗有立者皆出李六
丈德叟激發所致德叟名秉彛公擇弟子商老之父也
 晁以道篤於親戚故舊有牽聯之親一日之雅皆委
曲敦叙後生聞而化者甚衆以道盛文肅家外甥洪炎
玉父祖母文城君亦盛氏甥以道於玉父為尊行一日
同㑹京師玉父未及見以道邂逅僧寺中玉父謂以道
曰公丈行也前此未得一見以道遽折之曰某自是公
[006-28b]
表叔何丈行之有玉父再三謝之曰是表叔但某未曾
敢叙致爾以此知游學之士須經中原先逹鈐椎方能
有成也 吕進伯為河北運判黄魯直為北京教官託
魯直為請門客數日斥去之召魯直謂曰此人豈可為
人師某至學院却見與小子對坐如此豈可為人師請
魯直别請一門客魯直為之遴選且嚴戒之曰吕運判
行古禮賢且加慎既數日又逐去魯直問所以進伯云
此人尤甚却聞呼小子字豈可為人師耶 吕汲公家
[006-29a]
法至嚴進伯汲公兄也汲公夫人每見進伯必拜於庭
下汲公既相進伯徃見之夫人令兩獲扶下階而拜進
伯不樂曰宰相夫人尊重不必拜汲公甚懼遽令兩獲
勿扶夫人 劉羲仲壯輿云尋常人各有自然輩行不
以年齒貴賤如劉原父與申公便自是兄弟行貢父便
是父子行也 當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
此三者則知所以持身矣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可以
逺耻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然世之仕者臨
[006-29b]
財當事不能自克常自以為不必敗持不必敗之意則
無所不為矣然事常至放敗而不能自已故設心處事
戒之在初不可不察借使役用權智百端補治幸而得
免所損己多不若初不為之為愈也司馬子微坐忘論
云與其巧持於末孰若拙戒於初此天下之要言處當
官之大法用力簡而見功多無如此言者人能思之豈
復有悔吝耶 事君如事親事官長如事兄與同僚如
家人待羣吏如奴僕愛百姓如妻子處官事如家事然
[006-30a]
後為能盡吾之心如有毫末不至皆吾心有所未盡也
故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豈有
二理哉 當官處事常思有以及人如科率之行既不
能免便就其間求所以使民省力不使重為民害其益
多矣 不與人爭者常得利多退一歩者常進百歩取
之亷者得之常過其初約於今者必有垂報於後不可
不思也惟不能少自忍者必敗此實未知利害之分賢
愚之别也 予常為泰州獄掾顔岐夷仲以書勸予治
[006-30b]
獄次第每一事冩一幅如夏月取罪人早間在西廊晩
間在東廊案西廊東廊當互/易始與避日色合以辟日色之類又如獄中
遣人勾追之類必使之畢此事不可更别遣人恐其受
賂已足不肯畢事也又如監司郡守嚴刻過當者須平
心定氣與之委曲詳盡使之相從而後巳如未肯從再
當如此詳之其不聽者少矣 當官之法直道為先其
有未可一向直前或直前反敗大事者須用馮宣徽所
稱惠穆秤停之說此非特小官然也為天下國家當知
[006-31a]
之 黄兊剛中嘗為予言頃為縣尉每遇驗尸雖盛暑
亦先飲少酒捉鼻親視人命至重不可避少臭穢使人
横死無所申訴也 范侍郎育作庫務官隨行箱籠只
置㕔事上以防疑謗凡若此類皆守官所宜詳知也
當官者難事勿辭而深避嫌疑以至誠遇人而深避文
法如此則可以免 前輩嘗言小人之性專務茍且明
日有事今日得休且休當官者不可徇其私意忽而不
治諺有之曰勞心不如勞力此實要言也 當官既自
[006-31b]
亷潔又須關防小人如文字歴引之類皆須明白以防
中傷不可不至慎不可不詳知也 徐丞相擇之嘗言
前輩盡心職事仁廟朝有為京西轉運使者一日見監
窑官問日所燒柴凡幾竈曰十八九竈吾所見者十一
竈何也窑官愕然蓋轉運使者晨起望窑中所出煙凡
幾道知之其盡心如此 前輩嘗言吏人不怕嚴只怕
讀蓋當官者詳讀公案則情偽自見不待嚴明也 當
官者凡異色人皆不宜與之相接巫祝尼媪之類尤宜
[006-32a]
踈絶要以清心省事為本 後生少年乍到官守多為
猾吏所餌不自省察所得毫末而一任之間不復敢舉
動大抵作官嗜利得甚少而吏人所盜不貲矣以此被
重譴良可惜也 當官者先以暴怒為戒事有不可當
詳處之必無不中若先暴怒只能自害豈能害人前輩
嘗言凡事只怕待待者詳處之謂也蓋詳處之則思慮
自出人不能中傷也 嘗見前輩作州縣或獄官每一
公事難决者必沉思靜慮累日忽然若有得者則是非
[006-32b]
判矣是道也惟不茍者能之處事者不以聰明為先而
以盡心為急不以集事為急而以方便為上 孫思邈
嘗言憂於身者不拘於人畏於己者不利於彼慎於小
者不懼於大戒於近者不侈於逺如此則人事畢矣實
當官之要也 同僚之契交承之分有兄弟之義至其
子孫亦世講之前輩專以此為務今人知之者蓋少矣
又如舊舉将及舊嘗為舊任按察官者後已官雖在上
前輩皆辭避坐下坐風俗如此安得不厚乎 叔曾祖
[006-33a]
尚書當官至為亷潔蓋嘗市縑帛欲製造衣服召當行
者取縑帛使縫匠就坐裁取之并還所直錢與所剰帛
就坐中還之滎陽公為單州凡每月所用雜物悉書之
庫門買於民間未嘗過此數民皆悅服 關沼止叔獲
盜法當改官曰不以人命易官終不就賞可謂清矣然
恐非通道或當時所獲盜有情輕法重者止叔不忍以
此被賞也 當官取傭錢般家錢之類多為人程而過
受其直所得至微所䘮多矣亦殊不知此數亦吾分外
[006-33b]
物也 當官者前輩多不敢就上位求薦章但盡心職
事所以求知也 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
子而後嫁者也當官遇事或有難決以此為心鮮不濟
矣 畏避文法固是常情然世人自私者常以文法難
委之於人殊不知人之自私亦猶己之自利也以此處
事其能有濟乎其能有後福乎其能使子孫昌盛乎
當官處事務合人情忠恕違道不逺觀於己而得之未
有舍此二字而能有濟者也嘗有人作郡守延一術士
[006-34a]
同處書室後術士以公事干之大怒叱下竟致之理杖
背編置招延此人已是犯義既與之稔熟而干以公事
亦人常情也不從之足矣而治之如此之峻殆似絶滅
人理 嘗謂仁人所處能變虎狼如人類如虎不入境
不害物蝗不傷稼之類是也如其不然則變人類為虎
狼凡若此類乃告訐中傷謗人欲寘其死地是也 唐
充之廣仁賢者也深為陳鄒二公所知大觀政和間守
臣蘇州朱氏方盛充之數刺譏之朱氏深以為怨傅致
[006-34b]
之罪劉器之以為充之為善欲人之見知故不免自異
以致禍患非明哲保身之謂 當官大要直不犯禍和
不害義在人消詳斟酌之爾然求合於道理本非私心
專為己也 當官處事但務着實如塗擦文書追改日
月重易押字萬一敗露得罪反重亦非所以養誠心事
君不欺之道也百種姦偽不如一實反覆變詐不如慎
始防人疑衆不如自慎知數周密不如省事不易之道
事有當死不死其詬有甚於死者後亦未必免死當去
[006-35a]
不去其禍有甚於去者後亦未必得安世人至此多惑
亂失常皆不知輕重義命之分也此理非平居熟講臨
事必不能自立不可不預思古之欲委質事人其父兄
日夜先以此教之矣中材以下豈臨事一朝一夕所能
至哉教之有素其心安焉所謂有所養也 忍之一事
衆妙之門當官處事尤是先務若能清慎勤之外更行
一忍何事不辦書曰必有忍其乃有濟此處事之本也
諺有之曰忍事敵災星少陵詩云忍過事堪喜此皆切
[006-35b]
於事理為世大法非空言也王沂公常說喫得三斗釅
醋方做得宰相蓋言忍受得事也 劉器之建中崇寧
初知潞州部使者觀望治郡中事無巨細皆詳考然竟
不得毫髪過雖過徃驛劵亦無違法予者部使者亦歎
服之後居京南有府尹取兵官日直歴㸃磨他寓居無
有不借禁軍者獨器之未嘗借一人其亷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