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047 朱子語類-宋-黎靖德 (master)


[017-1a]
欽定四庫全書
 朱子語類卷十七
  大學四或問上/
   或問吾子以為大人之學一叚
問友仁看大學或問如何曰粗曉其義曰如何是收其
 放心養其徳性曰放心者或心起邪思意有妄念耳
 聽邪言目觀亂色口談不道之言至扵手足動之不
 以禮皆是放也收者便扵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續至
[017-1b]
 扵耳目言動皆然此乃謂之收既能収其放心徳性
 自然養得不是收放心之外又養箇徳性也曰看得
 也好友仁/
問或問以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
 致之人扵已失學後須如此勉強奮勵方得曰失時
 而後學必著如此䟎補得前許多欠闕處人一能之
 已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若不如是悠悠度日一日
 不做得一日工夫只見沒長進如何要填補前面賀/
[017-2a]
 孫/
持敬以補小學之闕小學且是拘撿住身心到後來克
 已復禮又是一叚事徳明/
問大學首云明徳而不曾說主敬莫是已具扵小學曰
 固然自小學不傳伊川却是帶補一敬字可學/
敬字是徹頭徹尾工夫自格物致知至治國平天下皆
 不外此人傑/
問或問說敬處曰四句不須分析只做一句看次日又
[017-2b]
 曰夜來說敬不須只管解說但整齊嚴肅便是敬散
 亂不收歛便是不敬四句只行著皆是敬燾/
或問大學論敬所引諸說有内外之分曰不必分内外
 都只一般只認行著都是敬僴/
問敬諸先生之說各不同然揔而行之常令此心常存
 是否曰其實只一般若是敬時自然主一無適自然
 整齊嚴肅自然常惺惺其心收歛不容一物但程子
 整齊嚴肅與謝氏尹氏之說又更分曉履孫/
[017-3a]
或問先生說敬處舉伊川主一與整齊嚴肅之說與謝
 氏常惺惺之說就其中看謝氏尤切當曰如某所見
 伊川說得切當且如整齊嚴肅此心便存便能惺惺
 若無整齊嚴肅却要惺惺恐無捉摸不能常惺惺矣
 人傑/
問或問舉伊川及謝氏尹氏之說只是一意說敬曰主
 一無適又說箇整齊嚴肅整齊嚴肅亦只是主一無
 適意且自看整齊嚴肅時如何這裡便敬常惺惺也
[017-3b]
 便是敬收歛此心不容一物也便是敬此事最易見
 試自體察看便見只是要教心下常如此因說到放
 心如惻隠羞惡是非辭讓是正心才差去便是放若
 整齊嚴肅便有惻隠羞惡是非辭讓某看來四海九
 州無逺無近人人心都是放心也無一箇不放如小
 兒子才有智識此心便放了這裡便要講學存養賀/
 孫/
光祖問主一無適與整齊嚴肅不同否曰如何有兩様
[017-4a]
 只是箇敬極而至扵堯舜也只常常是箇敬若語言
 不同自是那時就那事說自應如此且如大學論語
 孟子中庸都說敬詩也書也禮也亦都説敬各就那事
 上說得改頭換面要之只是箇敬又曰或人問出門
 使民時是敬未出門使民時是如何伊川荅此儼若
 思時也要知這兩句只是箇毋不敬又須要問未出
 門使民時是如何這又何用問這自可見如未出門
 使民時是這箇敬當出門使民時也只是這箇敬到
[017-4b]
 得出門使民了也只是如論/此語如此様儘有最不可如
 此看賀孫/
或問整齊嚴肅與嚴威儼恪之别曰只一般整齊嚴肅
 雖非敬然所以為敬也嚴威儼恪亦是如此燾/
問上蔡說敬者常惺惺法也此說極精切曰不如程子
 整齊嚴肅之說為好葢人能如此其心即在此便惺
 惺未有外面整齊嚴肅而内不惺惺者如人一時間
 外靣整齊嚴肅便一時惺惺一時放寛了便昏怠也
[017-5a]
 祖道曰此箇是氣須是氣清明時便整齊嚴肅昏時
 便放過了如何捉得定曰志者氣之帥也此只當責
 志孟子曰持其志毋暴其氣若能持其志氣自清明
 或曰程子曰學者為習所奪氣所勝只可責志又曰
 只這箇也是私學者不恁地不得此說如何曰渉扵
 人為便是私但學者不如此如何著力此程子所以
 下靣便放一句云不如此不得也祖道/
因看涪陵記善錄問和靖說敬就整齊嚴肅上做上蔡
[017-5b]
 却云是惺惺法二者如何厚之云先由和靖之說方
 到上蔡地位曰各有法門和靖是持守上蔡却不要
 如此常要喚得醒要之和靖底是上蔡底横渠曰易
 曰敬以直内伊川云主一却與和靖同大抵敬有二
 有未發有己發所謂毋不敬事思敬是也曰雖是有
 二然但一本只是見扵動靜有異學者須要常流通
 無間又如和靖之說固好但不知集義又却欠工夫
 曰亦是渠才氣去不得只得如此大抵有體無用便
[017-6a]
 不渾全又問南軒說敬常云義已森然扵其中曰渠
 好如此說如仁智動靜之類皆然可學/
問謝子惺惺之說曰惺惺乃心不昬昩之謂只此便是
 敬今人說敬却只以整齊嚴肅言之此固是敬然心
 若昏昩燭理不明雖強把捉豈得為敬又問孟子告
 子不動心曰孟子是明理合義告子只是硬把捉砥/
或問謝氏常惺惺之說佛氏亦有此語曰其喚醒此心
 則同而其道則異吾儒喚醒此心欲他照管許多道
[017-6b]
 理佛氏則空喚醒在此無所作為其異處在此僩/
問和靖說其心收歛不容一物曰這心都不著一物便
 收歛他上文云今人入神祠當那時直是更不著得
 些子事只有箇恭敬此最親切今人若能專一此心
 便收歛𦂳宻都無些子空罅若這事思量未了又走
 做那邊去心便成兩路賀孫/
問尹氏其心收歛不容一物之說曰心主這一事不為
 他事所亂便是不容一物也問此只是說靜時氣象
[017-7a]
 否曰然又問只靜時主敬便是必有事否曰然僴/
   此篇所謂在明明徳一叚
問或問說仁義禮智之性添健順字如何曰此健順只
 是那陰陽之性義剛/
問健順仁義禮智之性曰此承上文陰陽五行而言健
 陽也順陰也四者五行也分而言之仁禮屬陽義智
 屬陰問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
 人之道曰仁與義仁何以屬陰曰仁何嘗屬陰袁機
[017-7b]
 仲正來爭辨他引君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為證殊不
 知論仁之定體則自屬陽至扵論君子之學則又各
 自就地頭說如何拘文牽引得今只觀天地之化草
 木發生自是條暢洞達無所窒礙此便是陽剛之氣
 如云采薇采薇薇亦陽止薇亦剛止葢薇之生也挺
 直而上此處皆可見問禮屬陽至樂記則又以禮屬
 陰樂屬陽曰固是若對樂說則自是如此葢禮是箇
 限定裁節粲然有文底物事樂是和動底物事自當
[017-8a]
 如此分如云禮主其減樂主其盈之類推之可見僴/
問健順在四端何屬曰仁與禮是陽義與智屬陰問小
 學詩書禮樂以造士注云禮陰也曰此以文明言彼
 以節制言問禮知是束歛底意思故屬陰否曰然或
 問知未見束歛處曰義猶畧有作為知一知便了愈
 是束歛孟子曰是非之心知也纔知得是而愛非而
 惡便交過仁義去了胡泳/
問陰陽五行健順五常之性曰健是禀得那陽之氣順
[017-8b]
 是禀得那陰之氣五常是禀得五行之理人物皆禀
 得健順五常之性且如狗子㑹咬人底便是禀得那
 健底性不咬人底是禀得那順底性又如草木直底
 硬底是禀得剛底軟底弱底是禀得那順底僴/
問或問氣之正且通者為人氣之偏且塞者為物如何
 曰物之生必因氣之聚而後有形得其清者為人得
 其濁者為物假如大爐鎔鐵其好者在一處其渣滓
 又在一處又問氣則有清濁而理則一同如何曰固
[017-9a]
 是如此理者如一寳珠在聖賢則如置在清水中其
 輝光自然發見在愚不肖者如置在濁水中須是澄
 去泥沙則光方可見今人所以不見理合澄去泥沙
 此所以須要克治也至如萬物亦有此理天何嘗不
 將此理與他只為氣昏塞如置寳珠扵濁泥中不復
 可見然物類中亦有知君臣母子知祭知時者亦是
 其中有一線明處然而不能如人者只為他不能克
 治耳且蚤虱亦有知如飢則噬人之類是也祖道/
[017-9b]
問或問云扵其正且通者之中又或不能無清濁之異
 故其所賦之質又有智愚賢不肖之殊世間有人聦
 明通曉是禀其氣之清者矣然却所為過差或流而
 為小人之歸者又有為人賢而不甚聰眀通曉是如
 何曰或問中固已言之所謂又有智愚賢不肖之殊
 是也葢其所賦之質便有此四様聰眀曉事者智也
 而或不賢便是禀賦中欠了清和溫恭之徳又有人
 極溫和而不甚曉事便是賢而不智為學便是要克
[017-10a]
 化教此等氣質令恰好耳僴/
舜功問序引參天地事如何曰初言人之所以異於禽
 獸者至下須是見己之所以參化育者又問此是到
 處如何曰到大有地步在但學者須先知其如此方
 可以下手今學者多言待發見處下手此已遲却纔
 思要得善時便得善可學/
問或問自其有生之初以下是一節顧人心禀受之初
 又必皆有以得乎陰陽五行之氣以下是一節苟於
[017-10b]
 是焉而不值其清明純粹之㑹這又轉一節下又轉
 入一節物欲去是否曰初間說人人同得之理次又
 說人人同受之氣然其間却有撞著不好底氣以生
 者這便被他拘滯了要變化却難問如何是不好底氣
 曰天地之氣有清有濁若值得晦暗昏濁底氣這便
 禀受得不好了既是如此又加以應接事物逐逐於
 利欲故本來明徳只管昏塞了故大學必教人如此
 用工到後來却會復得初頭渾全底道理賀孫/
[017-11a]
林安卿問介然之頃有一覺焉則其本體已洞然矣須是
 就這些覺處便致知充擴將去曰然昨日固已言之如
 擊石之火只是些子纔引著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
 覺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這般時節林先引或問/中至於乆而
 後有覺之語為/比先生因及此那箇覺是物格知至了大徹悟到恁地
 時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覺一日之間其發也無時無數
 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又問真知之知與乆而
 後有覺之覺是同否曰大畧也相似只是各自所指不
[017-11b]
 同真知是知得真箇如此不只是聴得人說便喚做知
 覺則是忽然心中自有所覺悟曉得道理是如此人只
 有兩般心一箇是是底心一箇是不是底心只是才知
 得這是箇不是底心只這知得不是底心底心便是是
 底心便將這知得不是底心去治那不是底心知得不
 是底心便是主那不是底心便是客便將這箇做主去
 治那箇客便常守定這箇知得不是底心做主莫要放
 失更那别討箇心來喚做是底心如非禮勿視聴言動
[017-12a]
 只才知得這箇是非禮底心此便是禮底心便莫要視
 如人瞌睡方其睡時固無所覺莫教纔醒便抖擻起精
 神莫要更教他睡此便是醒不是已醒了更别去討箇
 醒說如何得他不睡程子所謂以心使心便是如此人
 多疑是兩箇心不知只是將這知得不是底心去治那
 不是底心而己元思云上蔡所謂人須是識其真心方
 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其怵惕惻隠之心乃真心也曰孟
 子亦是只討譬喻就這親切處說仁之心是如此欲
[017-12b]
 人易曉若論此心發見無時而不發見不特見孺子
 之時為然也若必待見孺子入井之時怵惕惻隠之
 發而後用功則終身無縁有此等時節也元思云舊
 見五峯荅彪居仁書說齊王易牛之心云云先生辨
 之正是此意曰齊王之良心想得也常有發見時只
 是常時發見時不曽識得都放過了偶然愛牛之心
 有言語說出所以孟子因而以此推廣之也又問自
 非物欲昏蔽之極未有不醒覺者曰便是物欲昏蔽
[017-13a]
 之極也無時不醒覺只是醒覺了自放過去不曾存
 得耳僴/
友仁說明明徳此明徳乃是人本有之物只為氣禀與
 物欲所蔽而昏今學問進脩便如磨鏡相似鏡本明
 被塵垢昏之用磨擦之工其明始現及其現也乃本
 然之明耳曰公說甚善但此理不比磨鏡之法先生
 畧擡身露開兩手如閃出之狀曰忽然閃出這光明
 來不待磨而後現但人不自察耳如孺子將入扵井
[017-13b]
 不拘君子小人皆有怵惕惻隠之心便可見友仁云
 或問中說是以雖其昏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一有覺
 焉則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便是這箇道
 理先生頷之曰扵大原處不差正好進脩友仁/
問或問所以明而新之者非可以私意苟且為也私意
 是説著不得人為苟且是說至善曰才苟且如何會
 到極處賀孫舉程子義理精㣲之極曰大抵至善只是
 極好處十分端正恰好無一毫不是處無一毫不到
[017-14a]
 處且如事君必當如舜之所以事堯而後喚做敬治
 民必當如堯之所以治民而後喚做仁不獨如此凡
 事皆有箇極好處今之人多是理㑹得半截便道了
 待人看來喚做好也得喚做不好也得自家本不曾
 識得到少刻也㑹入扵老也會入扵佛也㑹入扵申
 韓之刑名止緣初間不理㑹到十分少刻便沒理㑹
 那箇是白那箇是皂那箇是酸那箇是鹹故大學必
 使人從致知直截要理㑹透方做得不要恁地半間
[017-14b]
 半界含含糊糊某與人商量一件事須是要徹底教
 盡若有些子未盡處如何住得若有事到手未是處
 須著極力辨别教是且㸔孟子那箇是恁地含糊放
 過有一字不是直爭到底這是他見得十分極至十
 分透徹如何不說得賀孫/
問或問說明徳處云所以應乎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
 然之則其說至善處又云所以見扵日用之間者莫
 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二處相類何以别曰都一般
[017-15a]
 至善只是明徳極盡處至纎至悉無所不盡淳/
仁甫問以其義理精㣲之極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
 至善目之曰此是程先生說至善便如今人說極是
 且如說孝孟子說愽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此是
 不孝到得㑹奉養其親也似煞強得這箇又須着如
 曾子之養志而後為能養這又似好了又當如所謂
 先意承志諭父母扵道不遺父母惡名使國人稱願
 道幸哉有子如此方好又云孝莫大扵尊親其次能
[017-15b]
 養直是到這裏方喚做極是處方喚做至善處賀孫/
郭徳元問或問有不務明其明徳而徒以政教法度為
 足以新民者又有自謂足以明其明徳而不屑乎新
 民者又有畧知二者之當務而不求止扵至善之所
 在者此三者求之古今人物是有甚人相似曰如此
 等類甚多自謂能明其徳而不屑乎新民者如佛老
 便是不務明其明徳而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者
 如管仲之徒便是畧知眀徳新民而不求止於至善者
[017-16a]
 如前日所論王通便是卓録云又有畧知二者之當/務顧乃安扵小成因扵近利
 而不求止扵至善之所在者/如前日所論王通之事是也看他扵已分上亦甚修
 飭其論為治本末亦有條理甚有志扵斯世只是規
 模淺狹不曾就本原上著功便做不徹須是無所不
 用其極方始是看古之聖賢别無用心只這兩者是
 喫𦂳處明明徳便欲無一毫私欲新民便欲人扵事
 事物物上皆是當正如佛家說為此一大事因縁出
 見扵世此亦是聖人一大事也千言萬語只是說這
[017-16b]
 箇道理教他撐天柱地文蔚/
問明徳而不能推之以新民可謂是自私曰徳既明自
 然是能新民然亦有一種人不如此此便是釋老之
 學此箇道理人人有之不是自家可專獨之物既是
 明得此理須當推以及人使各明其徳豈可說我自
 會了我自樂之不與人共因說曾有學佛者王天順
 與陸子靜辨論云我這佛法和耳目鼻口髓腦皆不
 愛惜要度天下人各成佛法豈得是自私先生笑曰
[017-17a]
 待度得天下人各成佛法却是教得他各各自私陸
 子靜從初亦學佛嘗言儒佛差處是義利之間某應
 曰此猶是第二著只它根本處便不是當初釋迦為
 太子時出逰見生老病死苦遂厭惡之入雪山修行
 從上一念便一切作空㸔惟恐割棄之不猛屏除之
 不盡吾儒却不然葢見得無一物不具此理無一理
 可違於物佛説萬理俱空吾儒說萬理俱實從此一
 差方有公私義利之不同今學佛者云識心見性不
[017-17b]
 知是識何心是見何性徳明/
   知止而後有定以下一叚
問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曰定
 靜安三項若相似說出來煞不同有定是就事理上
 說言知得到時見事物上各各有箇合當底道理靜
 只就心上說問無所擇扵地而安莫是素富貴行乎
 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否曰這叚須看意思接續處
 如能得上靣帶箇慮字能慮上靣帶箇安字能安上
[017-18a]
 靣帶箇靜字能靜上靣帶箇定字有定上靣帶箇知
 止字意思都接續既見得事物有定理而此心恁地
 寧靜了看處在那裏在這邊也安在那邊也安在富
 貴也安在貧賤也安在患難也安不見事理底人有
 一件事如此區處不得恁地區處又不得這如何㑹
 有定才不定則心下便營營皇皇心下才恁地又安
 頓在那裏得㸔在何處只是不安賀孫/
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研幾曰到這處又更須審一審
[017-18b]
 慮字看來更重似思字聖人下得言語恁地鎮重恁
 地重三叠四不若今人只說一下便了此聖人所以
 為聖人賀孫/
安卿問知止是始能得是終或問言非有等級之相懸
 何也曰也不是無等級中間許多只定小階級無那
 大階級如志學至從心中間許多便是大階級歩却
 闊知止至能得只如志學至立相似立至不惑相似
 定靜安皆相類只是中間細分别恁地問到能得處
[017-19a]
 是學之大成抑後靣更有工夫曰在己巳盡了更要
 去齊家治國平天下亦只是自此推去寓/
   古之欲明明徳扵天下一叚
問或問自誠意以至扵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
 之是能得已包齊家治國說了前晩何故又云能得
 後更要去齊家治國平天下曰以修身言之都已盡
 了但以明明徳言之在己無所不盡萬物之理亦無
 所不盡如至誠惟能盡性只盡性時萬物之理都無
[017-19b]
 不盡了故盡其性便盡人之性盡人之性便盡物之
 性寓/
蜚卿言或問云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則各誠其意各正
 其心各修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天下無不平
 矣明徳之功果能若是不亦善乎然以堯舜之聖閨
 門之内或未盡化况謂天下之大能服堯舜之化而
 各明其徳乎曰大學明明德於天下只是且説箇規模
 如此學者須是有如此規模却是自家本來合如此
[017-20a]
 不如此便是欠了他底且如伊尹思匹夫不被其澤
 如已推而納之溝中伊尹也只大槩要恁地又如何
 使得無一人不被其澤又如說比屋可封也須有一
 家半家不恁地者只是見得自家規模自當如此不
 如此不得到得做不去處却無可柰何規模自是著
 恁地工夫便却用寸寸進若無規模次第只管去細
 碎處走便入世之計功謀利處去若有規模而又無
 細宻工夫又只是一箇空規模外極規模之大内推
[017-20b]
 至扵事事物物處莫不盡其工夫此所以為聖賢之
 學道夫/
問或問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物曰神是恁地精彩
 明是恁地光明又曰心無事時都不見到得應事接
 物便在這裏應事了又不見恁地神出鬼沒又曰理
 是定在這裏心便是運用這理底須是知得到知若
 不到欲為善也未肯便與你為善欲不為惡也未肯
 便不與你為惡知得到了直是如飢渴之扵飲食而
[017-21a]
 今不讀書時也須收歛身心教在這裏乃程夫子所
 謂敬也整齊嚴肅雖只是恁地須是下工夫方見得
 賀孫/
徳元問何謂妙衆理曰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非
 從外得所謂知者或録此下云便/只是理才知得便只是知得我底
 道理非是以我之知去知彼道理也道理固本有用
 知方發得出來若無知道理何從而見或録云才知/得底便是自
 家先有之道理也只是無知則道無安頓處故須知/然後道理有所湊泊也如夏熱冬寒君仁臣敬非知
[017-21b]
 如何/知得所以謂之妙衆理猶言能運用衆理也運用字
 有病故只下得妙字或録云葢知/得此理也又問知與思扵身
 最切𦂳曰然二者只是一事知如手思是使那手去
 做事思所以用夫知也僴/
問知如何宰物曰無所知覺則不足以宰制萬物要宰
 制他也須是知覺道夫/
或問宰萬物是主宰之宰宰制之宰曰主便是宰宰便
 是制又問孟子集注言心者具衆理而應萬事此言
[017-22a]
 妙衆理而宰萬物如何曰妙字便稍精彩但只是不
 甚穏當具字便平穏履孫/
郭兄問莫不有以知夫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
 曰所以然之故即是更上靣一層如君之所以仁葢
 君是箇主腦人民土地皆属他管他自是用仁愛試
 不仁愛看便行不得非是說為君了不得己用仁愛
 自是理合如此試以一家論之為家長者便用愛一
 家之人惜一家之物自是理合如此若天使之然每
[017-22b]
 常思量著極好笑自那原頭來便如此了又如父之
 所以慈子之所以孝葢父子本同一氣只是一人之
 身分成兩箇其恩愛相屬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它
 大倫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豈容強為哉且以仁言
 之只天地生這物時便有箇仁他只知生而已從他
 原頭下來自然有箇春夏秋冬金木水火土初有陰/陽有陰
 陽便有/此四者故賦扵人物便有仁義禮智之性仁屬春屬
 木且看春間天地發生藹然和氣如草木萌芽初間
[017-23a]
 僅一針許少間漸漸生長以至枝葉花實變化萬狀
 便可見他生生之意非仁愛何以如此縁他本原處
 有箇仁愛溫和之理如此所以發之扵用自然慈祥
 惻隠孟子說惻隠之端惻隠又與慈仁不同惻隠是
 傷痛之切葢仁本只有慈愛縁見孺子入井所以傷
 痛之切義屬金是天地自然有箇清峻剛烈之氣所
 以人禀得自然有裁制便自然有羞惡之心禮智皆
 然葢自本原而已然非旋安排教如此也昔龜山問
[017-23b]
 一學者當見孺子入井時其心怵惕惻隠何故如此
 學者曰自然如此龜山曰豈可只說自然如此了便
 休須是知其所自來則仁不逺矣龜山此語極好又
 或人問龜山曰以先知覺後知知覺如何分龜山曰
 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且如知得君之仁臣之敬
 子之孝父之慈是知此事也又知得君之所以仁臣
 之所以敬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是覺此理也僴/
或問格物章本有所以然之故曰後來看得且要見得
[017-24a]
 所當然是要切處若果見得不容已處則自可嘿㑹
 矣
   治國平天下者諸侯之事一叚
問南軒謂為己者無所為而然也曰只是見得天下事
 皆我所合當為而為之非有所因而為之然所謂天
 下之事皆我之所當為者只恁地強信不得須是學
 到那田地經歴磨鍊多後方信得過道夫/
問為己曰這須要自看逐日之間小事大事只是道我
[017-24b]
 合當做便如此做這便是無所為且如讀書只道自
 家合當如此讀合當如此理㑹身己才說要人知便
 是有所為如世上人才讀書便安排這箇好做時文
 此又為人之甚者賀孫/
為已者無所為而然無所為只是見得自家合當做不
 是要人道好如甲兵錢榖籩豆有司到當自家理會
 便理㑹不是為别人了理㑹如割股廬墓一則是不
 忍其親之病一則是不忍其親之死這都是為己若
[017-25a]
 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為人器逺問子房以家世
 相韓故從少年結士欲為韓報仇這是有所為否曰
 他當初只一心欲為國報仇只見這是箇臣子合當
 做底事不是為别人不是要人知賀孫/
行夫問為己者無所為而然曰有所為者是為人也這
 須是見得天下之事實是己所當為非吾性分之外
 所能有然後為之而無為人之弊耳且如哭死而哀
 非為生者今人弔人之䘮若以為亡者平日與吾善
[017-25b]
 厚真箇可悼哭之發扵中心此固出扵自然者又有
 一般人欲亡者家人知我如此而哭者便不是這便
 是為人又如人做一件善事是自家自肯去做非待
 人教自家做方勉強做此便不是為人也道夫曰先
 生所說錢榖甲兵割股廬墓已甚分明在人所見如
 何爾又問割股一事如何曰割股固自不是若是誠
 心為之不求人知亦庶幾今有以此要譽者因舉一
 事為問先生詢究駭愕者乆之乃始正色直辭曰只
[017-26a]
 是自家過計了設使後來如何自家也未到得如此
 天下事惟其直而已試問鄉鄰自家平日是甚麽様人
 官司推究亦自可見行夫曰亦著下獄使錢得箇費
 力去曰世上那解免得全不霑濕如先所說是不安
 扵義理之慮若安扵義理之慮但見義理之當為便
 恁滴水滴凍做去都無後來許多事道夫/
  傳一章
   然則其曰克明徳一叚
[017-26b]
問克明徳克能也或問中却作能致其克之之功又似
 克治之克如何曰此克字雖訓能字然克字重如能
 字能字無力克字有力便見得是他人不能而文王
 獨能之若只作能明徳語意便都弱了凡字有訓義
 一般而聲響頓異便見得有力無力之分如克之與
 能是也如云克宅厥心克明俊徳之類可見僴/
   顧諟天之明命一叚
問全體大用無時不發見扵日用之間如何是體如何
[017-27a]
 是用曰體與用不相離且如身是體要起行去便是
 用赤子匍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只此一端
 體用便可見如喜怒哀樂是用所以喜怒哀樂是體
 淳錄云所以能喜/怒者便是體○㝢
問或問常目在之真若見其參扵前倚扵衡也則成性
 存存而道義出矣不知所見者果何物耶曰此豈有
 物可見但是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毎與是徳相
 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謂顧諟者只是心裏常
[017-27b]
 常存著此理在一出言則言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
 也一行事則事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不過如此
 耳初豈實有一物可以見其形象耶壯祖/
問引成性存存道義出矣何如曰自天之所命謂之明
 命我這裏得之扵已謂之明徳只是一箇道理人只
 要存得這些在這裏才存得在這裏則事君必㑹忠
 事親必㑹孝見孺子則怵惕之心便發見穿窬之類
 則羞惡之心便發合恭敬處便自然㑹恭敬合辭遜
[017-28a]
 處便自然㑹辭遜須要常存得此心則便見得此性
 發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這些待做出那箇㑹合
 道理賀孫/
   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一叚
問顧諟一句或問復以為見天之未始不為人而人之
 未始不為天何也曰只是言人之性本無不善而其
 日用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則所謂天理也人若每
 事做得是則便合天理天人本只一理若理㑹得此
[017-28b]
 意則天何嘗大人何嘗小也壯祖/
問天未始不為人而人未始不為天曰天即人人即天
 人之始生得扵天也既生此人則天又在人矣凡語
 言動作視聽皆天也只今說話天便在這裏顧諟是
 常要看教光明粲爛照在目前僴/
  傳二章
   或問盤之有銘一叚
徳元問湯之盤銘見扵何書曰只見扵大學又曰成湯
[017-29a]
 工夫全是在敬字上看來大叚是一箇修飭底人故
 當時人說他做工夫處亦說得大叚地著如禹克勤
 于邦克儉于家之類却是大綱說到湯便說檢身若
 不及文蔚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不邇聲色不殖貨
 利等語可見日新之功曰固是某扵或問中所以特
 地詳載者非道人不知亦欲學者經心耳文蔚/
問丹書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
 義者㓙從字意如何曰從順也敬便竪起怠便放倒
[017-29b]
 以理從事是義不以理從事便是欲這處敬與義是
 箇體用亦由坤卦説敬義㝢/
  傳三章
   復引淇澳之詩一叚
瑟兮僴兮者恂慄也僴字舊訓寛大某看經子所載或
 從心或從手之不同然皆云有武毅之貌所以某注
 中直以武毅言之道夫云如此注則方與瑟乎及下
 文恂慄之說相合曰且如恂字鄭氏讀為峻某始者
[017-30a]
 言此只是恂恂如也之恂何必如此及讀莊子見所
 謂木處則惴慄恂懼然後知鄭氏之音為當如此等
 處某扵或問中不及載也要之如這般處須是讀得
 書多然後方見得道夫/
問切磋琢磨是學者事而盛徳至善或問乃指聖人言
 之何也曰後靣說得來大非聖人不能此是連上文
 文王扵緝熙敬止說然聖人也不是挿手掉臂做到
 那處也須學始得如孔子所謂徳之不修學之不講
[017-30b]
 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此有甚𦂳要聖
 人却憂者何故惟其憂之所以為聖人所謂生而知
 之者便只是知得此而已故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
 克念作聖淳○/㝢同
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既學而猶慮
 其未至則復講習討論以求之猶治骨角者既切而
 復磋之切得一箇樸在這裏似亦可矣又磋之使至
 扵滑澤這是治骨角者之至善也既修而猶慮其未
[017-31a]
 至則又省察克治以終之猶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
 之琢是琢得一箇樸在這裏似亦得矣又磨之使至
 扵精細這是治玉石之至善也取此而喻君子之扵
 至善既格物以求知所止矣又且用力以求得其所
 止焉正心誠意便是道學自修瑟兮僴兮赫兮喧兮
 到這裏睟面盎背發見扵外便是道學自修之驗也
 道夫云所以或問中有始終條理之别也良為此爾
 曰然道夫/
[017-31b]
如切如磋道學也却以為始條理之事如琢如磨自修
 也却以為終條理之事皆是要工夫精宻道學是起
 頭處修身是成就處中間工夫既講求又復講求既
 克治又復克治此所謂己精而求其益精已宻而求
 其益宻也謨/
周問切磋是始條理琢磨是終條理終條理較宻否曰
 始終條理都要宻講貫而益講貫修飭而益修飭淳/
問琢磨後更有瑟僴赫喧何故為終條理之事曰那不
[017-32a]
 是做工夫處是成就了氣象恁地穆穆文王亦是氣
 象也㝢/
 
 
 
 
 
 
[017-32b]
 
 
 
 
 
 
 
 朱子語類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