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荀子卷第四
登仕郎守大理評事揚 倞
儒效篇第八也/效功
大儒之效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屏成王而
及武王以屬天下惡天下之倍周也繼屬續/屏蔽及
欲反/也屬之履天下之籍之圖籍也/籍謂天下聽天下之斷偃
然如固有之而天下不稱貪焉固有之謂如/偃然猶安然
此位也/固合有殺管叔虚殷國而天下不稱戾焉讀/虚
[004-1b]
遷殷頑民于洛邑朝歌爲墟也/爲墟戾暴也墟殷國謂殺武庚兼制天下立七十
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稱偏
焉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皆舉親也與此數/左氏傳成鱄對魏獻子曰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
建親戚以蕃周室管蔡郕霍魯衛毛耼郜雍曹滕畢原鄷郇/略同言四十人蓋舉成數又曰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
胙祭周公之胤也餘國名淺學難盡詳究/文之昭也䢴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蒋邢茅教誨開導
成王使諭於道而能揜迹於文武通導逹揜/開導謂開
也/襲周公歸周黒肩蓋其後也言周公自歸其國也/周公所封畿内之國亦名周春秋周公反
籍於成王而天下不輟事周然而周公北
[004-2a]
面而朝之臣明攝政非為已也/待其固安之後北面為天子也者不可
以少當也當此位也/不可少頃不可以假攝為也頃假攝天子/周公所以少
以安周室也/之位蓋權宜能則天下歸之不能則天下去之
是以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以屬天下惡
天下之離周也成王冠成人周公歸周反
籍焉明不滅主之義也周公無天下矣郷
有天下今無天下非擅也禪同言非禪譲與成/郷讀為向下同擅與
也/王成王郷無天下今有天下非奪也變勢
[004-2b]
次序節然也序之期如此也/節期也權變次故以枝代主而非
越也弟故曰枝主成王也/枝枝子周公武王之以弟誅兄而非暴也
周公之兄也/謂殺管叔管叔君臣易位而非不順也然故易位/時不得不
不順/非為因天下之和遂文武之業明枝主之義
抑亦變化矣天下厭然猶一也貌一渉反/厭然順從之
非聖人莫之能為夫是謂大儒之效
秦昭王問孫卿子曰儒無益於人之國宣/漢
以荀卿爲孫卿也/帝名詢劉向編録故孫卿子曰儒者法先王隆
[004-3a]
禮義謹乎臣子而致貴其上者也謂使不敢/謹乎臣子
極也/為非致人主用之則勢在本朝而宜權勢在本/言儒者得
合宜也/朝則事皆不用則退編百姓而慤必為順下
矣勃亂也/必不為雖窮困凍餧必不以邪道為貪無
置錐之地而明於持社稷之大義嗚呼而
莫之能應然而通乎財萬物養百姓之經
紀亦不怠惰困弃常通於裁萬物養百姓之綱紀也/嗚呼嘆辭也財與裁同雖嘆其莫已知無應之者而勢
在人上則王公之材也為人君也/在人之上謂在人下則
[004-3b]
社禝之臣國君之寳也雖隱於窮閻漏屋
人莫不貴之道誠存也也漏屋敝屋漏雨者也/窮閻窮僻之處閻里門
仲尼将為魯司寇寇也/魯司沈猶氏不敢朝飲
其羊公愼氏出其妻慎潰氏踰境而徙魯/皆
不制慎潰氏奢侈踰法魯之粥六畜者飾之以詣賈/人家語曰沈猶氏常朝飲其羊以詐市人公慎氏妻淫魯
之粥牛馬者不豫賈必蚤正以待之也定為/豫賈
正其身以待物故得從化如此賈讀為價/高價也粥牛馬者不敢高價言仲尼必先居於闕黨
闕黨之子弟罔不分有親者取多閒居闕黨/居謂孔子
[004-4a]
均之中有父母者取其多也/之子弟罔不分均有無於分孝弟以化之也以孝弟/由孔子
之/化儒者在夲朝則美政在下位則美俗儒
之為人下如是矣王曰然則其為人上何
如孫卿曰其為人上也廣大矣志意定乎
内禮節脩乎朝法則度量正乎官忠信愛
利形乎下形見也/官百官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
天下不為也此君子義信乎人矣通於四
海則天下應之如讙讙讙喧也言聲齊應之也/以君義通於四海故應之如
[004-4b]
是何也則貴名白而天下治也可貴白明顯/貴名謂儒名故
近者歌謳而樂之逺者竭蹶而趨之倒也逺/竭蹶顚
如不及然/者顚倒趨之四海之内若一家通逹之屬莫不
從服夫是之謂人師通之處也師長也言儒者之功/通逹之屬謂舟車所至人力所
為人師長也/如此故可以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
服此之謂也此以明天下皆歸之也/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引夫其為人
下也如彼其為人上也如此何謂其無益
於人之國也昭王曰善
[004-5a]
先王之道仁人隆也比中而行之謂儒學仁/先王之道
詭異之説不高不下使賢不肖皆可及也/人之所崇高也以其比類中道而行之不為曷謂中曰禮
義是也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
以道也怪異之事是人所行之道也/重説先王之道非隂陽山川君子之所道
也君子之所謂賢者非能徧能人之所能
之謂也君子之所謂知者非能徧知人之
所知之謂也君子之所謂辨者非能徧辨
人之所辨之謂也君子之所謂察者非能徧
[004-5b]
察人之所察之謂也有所正矣徧能或曰正當/苟得其正不必
於禮義也/為止言止相高下視墝肥序五種君子不如
農人稷豆麥麻序謂不失次序各當土冝也/相視也高下原隰也墝薄田也五種黍通財貨相
美惡辨貴賤君子不如賈人其貴賤也賈與估/視貨物之美惡辨
同設䂓矩陳繩墨便備用君子不如工人
巧便於備用/便備用謂精不䘏是非然不然之情以相薦
撙以相恥怍君子不若惠施鄧析也謂相蹈/薦藉也
陵駕也怍慙也/藉撙抑皆謂相若夫謫徳而定次度其徳而定位次/謫與商同古字商
[004-6a]
其徳故下亦有決徳而定次也/本或亦多作譎譎與决同謂斷決量能而授官使
賢不肖皆得其位能不能皆得其官當其才/任使各
萬物得其宜事變得其應慎墨不得進其
談惠施鄧析不敢竄其察二子之察無/竄隠匿也言
子皆識也/所逃匿君言必治當事必當務是然後君
子之所長也凡事行有益於治者立之
孟反/行下無益於理者廢之夫是之謂中事几知
説有益於理者為之無益於理者舎之夫
[004-6b]
是之謂中説行事失中謂之姦事知説失中
謂之姦道姦事姦道治世之所弃而亂世之
所從服也若夫充虚之相施易也曰移易謂使/充實也施讀
虚者實/實者虚堅白同異之分隔也分别隔異同異已解/以堅白同異之言相
也/上是聦耳之所不能聽也明目之所不能見
也辯士之所不能言也雖有聖人之知未
能僂指也反公羊傳曰夫人不僂何休曰僂疾也齊人/僂疾也言雖聖人亦不可疾速指陳僂力主
也/言不知無害為君子知之無損為小人工匠
[004-7a]
不知無害為巧君子不知無害為治大夫也/君子卿
王公好之則亂法百姓好之則亂事作業/事謂而
狂惑戇陋之人乃始率其羣徒辨其談説
明其辟稱老身長子不知惡也稱尺證反身老/戇愚也辟音譬
不知惡之也/子長言終身夫是之謂上愚然亦不免於愚故曰上愚/有偏僻之見非昧然無知
曾不如好相鷄狗之可以為名也之名尚不如/有惠施鄧析
之名也/相鷄狗詩曰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
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此之謂也
[004-7b]
蜮也則汝誠不可得見也姡然有面目女乃人也人相視無有/詩小雅何人斯之篇毛云蜮短狐也靦姡也鄭云使汝為
引此以喻狂惑之人也/極時終必與女相見也
我欲賤而貴愚而知貧而富可乎曰其唯
學乎彼學者行之曰士也為士也士者脩立之/彼為儒學者能行則
稱敦慕焉君子也慕之/敦厚知之聖人也於學也於/知之謂通
聖人無異也/事皆通則與上為聖人下為士君子孰禁我
哉使不為聖人士君子也/為學之後則誰能禁我郷也混然涂之人也
俄而並乎堯禹豈不賤而貴矣哉知之貎並/混然無所
[004-8a]
涂與途同/比也郷音向郷也效門室之辨混然曾不能決
也别異猶不能決言所知淺也/效白辨别也向者明白門室之俄而原仁義分是
非圖回天下於掌上而辨白黒豈不愚而
知矣哉言圖謀運轉天下之事如在掌上也/原夲也謂知仁義之本圖謀也囘轉也郷也
胥靡之人俄而治天下之大器舉在此豈
不貧而富矣哉鏁相聮相繫漢書所謂鋃鐺者/胥靡刑徒人也胥相靡繫也謂
而服役之猶今囚徒以鏁連枷也/也舉皆也顔師古曰聮繫使相隨今有人於此㞕然
藏千溢之寳雖行貣而食人謂之富矣然/㞕
[004-8b]
[004-8b]
貴敬之/此故人尊故曰貴名不可以比周爭也不可
以夸誕有也不可以勢重脅也必將誠此
然後就也學之名此身也/貴名人所貴儒爭之則失讓之則至
遵道則積夸誕則虚誕則尤益空虚也/遵道則自委積夸故君
子務脩其内而讓之於外務積徳於身而
處之以遵道如是則貴名起如日月天下
應之如雷霆聲如雷/衆應之故曰君子隠而顯微
而明辭讓而勝詩曰鶴鳴于九臯聲聞于
[004-9a]
天此之謂也而名箸也鄭云臯澤中水溢岀所爲坎/詩小雅鶴鳴之篇毛云臯澤也言身隠
喻深逺也/自外數至九鄙夫反是比周而譽俞少鄙爭
而名俞辱煩勞以求安利其身而俞危讀/俞
愈/為詩曰民之無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讓至
于已斯亡此之謂也以明不責已而怨人/詩小雅角弓之篇引此
故不能小而事大辟之是猶力之少而任
重也舍粹折無適也之外無所之適言必碎折/舍除也粹讀為碎除碎折
身不肖而誣賢是猶傴身而好升高也指
[004-9b]
其頂者愈衆頭頂尤低屈故指而笑者愈衆/傴傴僂也傴身之人而強昇高則故
明主譎徳而序位所以為不亂也忠臣誠
能然後敢受職所以為不窮也分不亂於
上能不窮於下治辨之極也不窮謂通於其職/不亂謂皆當其序
治辨之極也/列也言儒為詩曰平平左右亦是率從是言
上下之交不相亂也平辯治也交謂上下相交/詩小雅采菽之篇毛云平
也/接以從俗為善以貨財為寳以養生為已
至道是民徳也徒民徳言不知禮義也/養生為已至道謂莊生之行法至
[004-10a]
堅不以私欲亂所聞如是則可謂勁士矣
行法至堅好脩正其所聞以橋飾其情性
下孟反橋與矯同/行法謂行有法度行其言多當矣而未諭也其
行多當矣而未安也其知慮多當矣而未周
密也如天性安行之也周密謂盡善也/未喻謂未盡曉其義未安謂未得上則能大
其所隆下則能開道不已若者如是則可
謂篤厚君子矣脩百王之法若辨白黒應
當世之變若數一二二之易/如數一行禮要節而安
[004-10b]
之若生四枝生四枝不以造作為也要一遙反及下/要邀也節節文也言安於禮節若身之
同/要時要時立功之巧若詔四時謂不失機權若/邀時立功之巧
成萬物也/天告四時使平正和民之善億萬之衆而博若
一人如是則可謂聖人矣理一人之少也/雖博雜衆多如井
井兮其有理也貌理有條理也/井井兮良易之嚴嚴兮其能敬
已也不可以干非禮也嚴或為儼/嚴嚴兮有威重之貌能敬已分分兮其有終
始也故能有終始分扶問反/事各當其分即無雜亂猒猒兮其能長久
也知足然後能長久也/猒足也亂生於不足故樂樂兮其執道不殆也
[004-11a]
也/殆危炤炤兮其用知之明也貌炤與照同/炤炤明見之脩脩兮
其用統類之行也紀也言事不乖悖也/脩脩整齊之貌統類綱綏綏兮
其有文章也或為葳蕤之貌/綏綏安泰之貌綏熈熈兮其樂人
之臧也樂之貌/熈熈和隱隱兮其恐人之不當也憂戚/隱隱
以上皆論大儒之徳也/貌恐人之行事不當理此如是則可謂聖人矣此其
道出乎一曷謂一曰執神而固神堅固/執持精曷謂
神曰盡善挾洽之謂神萬物莫足以傾之
之謂固浹周洽也/挾讀為浹神固之謂聖人聖人也者
[004-11b]
道之管也天下之道管是矣百王之道一
是矣是是儒學/管樞要也故詩書禮樂之歸是矣詩言
是其志也之志/是儒書言是其事也禮言是其
行也樂言是其和也春秋言是其微也謂/微
其文隠其義之類是也/儒之微㫖一字為襃貶微故風之所以為不逐者
取是以節之也暴之君而流蕩者取聖人之儒道以/風國風逐流蕩也國風所以不隨荒
乎情人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節之也詩序曰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小雅之所
以為小者取是而文之也文飾也/雅正也大雅之所以
[004-12a]
為大者取是而光之也文飾也/雅正也頌之所以為
至者取是而通之也徳之極/至謂盛天下之道畢是
矣郷是者臧倍是者亡郷是如不臧倍是
如不亡者自古及今未甞有也郷讀曰向/是皆謂儒也
客有道曰孔子曰周公其盛乎徳盛/言其身貴
而愈恭家富而愈儉勝敵而愈戒言勝敵/戒備也
客説孔子之言如此/而益戒備荀卿之時有應之曰是殆非周公之
行非孔子之言也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屏
[004-12b]
成王而及武王履天子之籍負扆而坐牖/户
之扆/之間謂諸侯趨走堂下當是時也夫又誰為
恭矣哉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
十三人焉周之子孫苟不狂惑者莫不為
天下之顯諸侯孰謂周公儉哉武王之誅
紂也行之日以兵忌家所忌之日/武王發兵以兵東面而迎
太歲諫曰歲在北方不北征武王不從/迎謂逆太歲尸子曰武王伐紂魚辛至汜而汎至
懷而壞河地名謂至汜而適遇水汎漲而至懐又河水汎/汜水名懐地名書曰覃懐底績孔安國曰覃懐近
[004-13a]
紂天雨日夜不休汜音/溢也吕氏春秋曰武王伐至共頭而山隧頭蓋共縣之山/共河内縣名共
隧讀為墜共音恭/名隧謂山石崩摧也霍叔懼曰出三日而五災至無
乃不可乎未當至共蓋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境土已/霍叔武王弟也出行也周居豐鎬軍出三日
汜之後三日也/近於洛矣或曰至周公曰刳比干而囚箕子飛廉惡
來知政夫又惡有不可焉父箕國名子爵也飛廉/比干紂賢臣箕子紂諸
廉善走惡來有力也/惡來皆紂之嬖臣飛遂選馬而進擇也/選簡朝食於戚
暮宿乎百泉近朝歌地名左氏傳曰晉人敗范氏于百/杜元凱云戚衛邑在頓丘衛縣西百泉蓋
泉厭且於牧之野明已前也厭於申反/厭掩也夜掩於且謂未鼓之而
[004-13b]
紂卒易郷也郷讀曰向/倒戈而攻後遂乗殷人而誅紂其倒/乗乗
勢/戈之蓋殺者非周人因殷人也倒戈之勢自殺之/非周人殺之因殷故
無首虜之獲無蹈難之賞功受賞者/周人無立反而定
三革偃五兵牛也考功記曰凾人為甲犀甲七屬兕甲/定息偃仆也皆不用之義三革犀也兕也
五兵矛㦸鉞楯弓矢國語説齊桓定三革偃五刃韋昭云三/六屬合甲五屬穀梁傳曰天子救日置五麾陳五兵范寗云
刀劒矛㦸矢也/革甲胄盾也五刃合天下立聲樂下諸侯歸一統也/合天下謂合㑹天於
是武象起而韶護廢矣名武亦周頌篇名詩序曰/武象周武王克殷之後樂
殷樂名左氏傳曰吳季札見舞韶護者蓋殷時兼用舜樂武/武奏大武也禮記曰下管象朱干玉戚以冕而舞大武韶護
[004-14a]
之也/王廢四海之内莫不變心易慮以化順之故
外闔不閇扇也/闔門跨天下而無蘄天下而無求言自/跨越也蘄求也越
之不待求也/足也亦人皆與當是時也夫又誰為戒矣哉平/太
誰備戒/如此復
造父者天下之善御者也無輿馬則無所
見其能王之御者/造父周穆羿者天下之善射者也無
弧矢則無所見其巧太康而遂篡位者/羿有窮之君逐夏大儒
者善調一天下者也無百里之地則無所
[004-14b]
見其功輿固馬選矣而不能以至逺一日
而千里則非造父也弓調矢直矣而不能
以射逺中微則非羿也又中微細之物也/善射者既能及逺用百
里之地而不能以調一天下制強暴則非
大儒也彼大儒者雖隠於窮閻漏屋無置
錐之地而王公不能與之爭名在一大夫
之位則一君不能獨畜一國不能獨容成
名況乎諸侯莫不願得以為臣二子篇/已解非十用
[004-15a]
百里之地而千里之國莫能與之爭勝笞
捶暴國齊一天下而莫能傾也是大儒之
徴也徵驗也/傾危也其言有類其行有禮類於善不為/類善也謂比
之言/狂妄其舉事無悔其持險應變曲當也其/險危
其宜當丁浪反/持危應變皆曲得與時遷徙與世偃仰設教/隨時千
舉萬變其道一也是大儒之稽也皆歸於治/其道一謂
於為治一也稽考也考成也/也故禹湯文武事跡不同其其窮也俗儒笑之其
通也英傑化之嵬瑣逃之曰傑言英傑之士則/倍千人曰英倍萬人
[004-15b]
則畏而逃去之也/慕而化之狂怪之人邪説畏之衆人愧之非其所為/衆人初皆
媿也媿或爲貴/成功之後故自通則一天下窮則獨立貴名名/儒
天不能死地不能埋桀跖之世不能汙非
大儒莫之能立仲尼子弓是也故有俗人
者有俗儒者有雅儒者有大儒者之異也/辨儒者
有不學問無正義以富利為隆是俗人者
也逢衣淺帶解果其冠韓詩外傳作逢衣博/逢大也淺帶博帶也
解果陿隘也左思魏都賦曰風俗以韰倮為嫿韰音下/帶言帶博則約束衣服者淺故曰淺帶解果未詳或曰
[004-16a]
曰臣笑鄰國之祠田以一壺酒三鮒魚祝曰蟹螺者宜/介反倮音果嫿音獲靜好也或曰説苑涥于髠謂齊王
蓋亦比之謂強爲儒服而無其實也/禾汙邪者百車蟹螺蓋髙地也今冠略法先王而足
亂世術世法韓詩外傳作略法先王而不足於亂世/略粗也粗法先王之遺言不知大體故足以亂
繆學雜舉不知法後王而一制度不知隆
禮義而殺詩書制度是一也若妄引上古不合於時/後王後世之王夫隨當時之政而立
法韓詩外傳作不知法先王也/制度亂矣故仲尼脩春秋盡用周其衣冠行偽己
同於世俗矣然而不知惡者衣淺帶之比行偽/衣冠即上所云逢
行下孟反/謂行僞而堅其言議談説已無所以異於墨
[004-16b]
子矣然而明不能分别呼先王以欺愚者
而求衣食焉稱舉/呼謂得委積足以揜其口則
揚揚如也意之貌/揚揚得隨其長子事其便辟舉其
上客 然若終身之虜而不敢有他志是
俗儒者也者也便婢延反辟讀曰嬖舉其上客謂襃美/長子謂君之世子也便辟謂左右小臣親信
環繞囚拘之貌莊子曰睆然在纆之中/其上客冀得其助也/字書無所見蓋法後王一制
度隆禮義而殺詩書其言行巳有大法矣
然而明不能齊能齊言行使無纎介之差/雖有大體其所見之明猶未法敎之所
[004-17a]
不及聞見之所未至則知不能類也知則不/有所未
夫之有可以義起是能類者矣/能取比類而通之也禮記雖先王知之曰知之不知曰
不知内不自以誣外外不自以欺内欺人/不自以
是尊賢畏法而不敢怠傲是雅儒者也雅/有
儒也/徳之法先王統禮義一制度以淺持博以
古持今以一持萬博也先王當為後王以古持今當/以淺持博謂見其淺則可以執持
皆傳冩誤也/為以今持古苟仁義之類也雖在鳥獸之中
若别白黒猶别況在人矣/善類在鳥獸之中倚物怪變所未甞
[004-17b]
聞也所未甞見也卒然起一方則舉統類
而應之無所儗㤰卒千忽反儗讀為疑㤰與怍同/倚竒也韓詩外傳作竒物怪變
其統類故舉以應之無所疑滯慙怍也/竒物怪變卒然而起人所難處者大儒知張法而度之
則晻然若合符節是大儒者也故開張其法/既無所疑怍
同符節相合之物也周禮門關用符節蓋以全竹為之割之/以測度之則晻然如合符節言不差錯也度大各反晻與暗
合之爲驗也/為兩各執其一故人主用俗人則萬乗之國亡
利故土也/不義而好用俗儒則萬乗之國存存/僅用雅儒
則千乗之國安用大儒則百里之地久多患/小國
[004-18a]
可以長久也/難用大儒然後而後三年天下為一諸侯為臣
臣諸侯蓋殷湯周文皆化行之後三年而王也/長久之業既成又三年脩徳化則可以一天下用萬乗之
國則舉錯而定一朝而伯霸言一朝而霸也/錯讀為措伯讀為不
聞不若聞之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
之知之不若行之學至於行之而止矣行
之明也明於事也/行之則通明之爲聖人則為聖人/通明於事聖人也
者本仁義當是非齊言行不失豪釐無他
道焉已乎行之矣他在止於行其所學者也/當丁浪反已止也言聖人無故聞
[004-18b]
之而不見雖博必謬有謬誤也/雖博聞必見之而不知
雖識必妄於指意謂若制氏然也/見而不知雖能記識必昧知之而不行
雖敦必困多厚必至困躓也/苟不能行雖所知不聞不見則雖當
非仁也君子之通明者也/雖偶有所當非仁人其道百舉而百陷也
百陷無一可免也/言偶中之道百舉而故人無師無法而知則必為
盜勇則必為賊云能則必為亂言其能/云能自察
則必為怪析之比/惠施鄧辨則必為誕人有師有法
而知則速通勇則速威云能則速成察則
[004-19a]
速盡辨則速論盡物理速論謂能速論是非也/察則速盡謂有聰察之性則能速
故有師法者人之大寳也無師法者人之
大殃也人無師法則隆情矣有師法則隆
性矣所欲厚於性謂本於善也/隆厚也厚於情謂恣其情之而師法者所得
乎情非所受乎性不足以獨立而治怒愛惡/情謂喜
性不足獨立而治必在因外情而化之或曰情當為積所/外物所感者也言師法之於人得於外情非天性所受故
則不可獨立而治必在化之也/得乎積習非受於天性既非天性性也者吾所不能
為也然而可化也也必在化而為之一也/言天性非吾自能爲情也者
[004-19b]
非吾所有也然而可為乎然可以外物誘而為/言情非吾天性所有
曰非吾所有雖非所有然而可為之也/之或曰情亦當為積積習與天然有殊故注錯習俗所
以化性也也錯千故反/注錯猶措置并一而不二所以成積也
師法二謂異端/并讀為併一謂習俗移志安久移質俗則移/習以為
久則移本質/其志安之既并一而不二則通於神明參於
天地矣故積土而為山積水而為海旦暮
積謂之嵗至高謂之天至下謂之地宇中
六指謂之極逺則為六極言積近以成逺/六指上下四方也盡六指之涂之人百姓
[004-20a]
積善而全盡謂之聖人彼求之而後得為
之而後成積之而後髙盡之而後聖故聖
人也者人之所積也行委積/言其徳人積耨耕而為
農夫積斵削而為工匠積反貨而為商賈
為販/反讀積禮義而為君子工匠之子莫不繼
事而都國之民安習其服風之衣服/安習其土居楚而
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夏/夏中是非天性也
積靡使然也積習故能然/靡順也順其故人知謹注錯愼
[004-20b]
習俗大積靡則為君子矣順積習為也/大積靡謂以縱情
性而不足問學則為小人矣為君子則常
安榮矣為小人則常危辱矣凡人莫不欲
安榮而惡危辱故唯君子為能得其所好
小人則日徼其所惡也一堯反/徼與邀同招詩曰維此
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復民之
貪亂寧為荼毒此之謂也進也言厲王有此善/詩大雅桑柔之篇迪
故天下之民貪亂安然為荼毒之行由王使之然也/人不求而進用之忍害為惡之人反顧念而重復之
[004-21a]
人論論盧困反/論人之善惡志不免於曲私而冀人之以
已為公也行不免於汙漫而冀人之以已
為脩也也漫莫叛反/汙穢也漫欺誑甚愚陋溝瞀而冀人之
以已為知也是衆人也也衆人謂衆庶人也/溝音寇愚也溝瞀無知
志忍私然後能公行忍情性然後能脩謂/忍
下孟反/矯其性行知而好問然後能才好問然後能有/其智慮不及常
藝/才公脩而才可謂小儒矣故為小儒也/皆矯其不及志安公
行安脩知通統類如是則可謂大儒矣大
[004-21b]
儒者天子三公也者之佐也/其才堪王小儒者諸侯大夫
士也衆人者工農商賈也禮者人主之所
以為羣臣寸尺尋丈檢式也人倫盡矣束/檢
儒可為天子三公小儒可為諸侯大夫禮可以緫統羣臣人主/也式法也度也尺寸尋丈所以知長短也檢束所以制放佚大
等也言人道荖盡於禮也/之柄也倫當為論或曰倫
君子言有壇宇行有防表道有一隆壇宇屋/累土為
防表謂有標准也一隆謂厚於一不以異端亂之也/邊也防隄防表標也言有壇宇謂有所尊高也行有言道
徳之求不下於安存道徳之求故誤重寫耳故下/此道徳或當為政治以下有
[004-22a]
治來求則以安存國家已上之事語之也/云諸侯問政不及安存則不告也謂人以政言志意之求
不下於士語為士已上之事/以脩其志意來求則言道徳之求不二
後王施行之事不二後王師告而不以逮古也舎後王/道徳教化也人以教化來求則言當時之切所宜
是二也/而言逺古道過三代謂之蕩已久逺則為浩蕩/道過三代已前事
也/難信法二後王謂之不雅時之事而廣説逺古則/雅正也其治法不論當
正也/為不高之下之小之臣之不外是矣巨雖高/臣當為
壇宇防表也/下小大不出此是君子之所以騁志意於壇
宇宫庭也説不出此壇宇宫庭之内也是時百家異説/宫謂之室庭門屏之内也君子雖騁志意論
[004-22b]
故荀卿屢有此言也/多妄引前古以亂當世故諸侯問政不及安存則
不告也匹夫問學不及為士則不教也百
家之説不及先王則不聽也王之道妄起異端/百家雜説不及先
聽之也/則君子不夫是之謂君子言有壇宇行有防
表也
荀子卷第四
[004-23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