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a] 
孔子家語卷第五
顔回第十八
魯定公問於顔回曰子亦聞東野畢之善
御乎對曰善則善矣雖然其馬將必佚定
公色不悦謂左右曰君子固有誣人也顔
回退後三日牧来訴之曰東野畢之馬佚
兩驂曳兩服入于廏公聞之越席而起促
駕召顔回回至公曰前日寡人問吾子以
東野畢之御而子曰善則善矣其馬將佚
[005-1b]
不識吾子奚以知之顔回對曰以政知之
昔者帝舜巧於使民造父巧於使馬舜不
窮其民力造父不窮其馬力是以舜無佚
民造父無佚馬今東野畢之御也升馬執
轡衘體正矣爲車/馬非步驟馳騁朝禮畢矣歩/馬
禮之儀也/驟馳騁盡歴險致逺馬力盡矣然而猶乃
求馬不已臣以此知之公曰善誠若吾子
之言也吾子之言其義大矣願少進乎顔
回曰臣聞之鳥窮則啄獸窮則攫人窮則
[005-2a]
詐馬窮則佚自古及今未有窮其下而能
無危者也公悦遂以告孔子孔子對曰夫
其所以為顔回者此之類也豈足多哉
孔子在衞昧旦晨興顔回侍側聞哭者之
聲甚哀子曰回汝知此何所哭乎對曰回
以此哭聲非但為死者而已又有生離别
者也子曰何以知之對曰回聞桓山之鳥
生四子焉羽翼既成將分于四海其母悲
鳴而送之哀聲有似於此謂其徃而不返
[005-2b]
也回竊以音類知之孔子使人問哭者果
曰父死家貧賣子以葬與之長決子曰回
也善於識音矣
顔回問於孔子曰成人之行若何子曰達
于情性之理通於物類之變知幽明之故
覩㳺氣之原若此可謂成人矣既能成人
而又加之以仁義禮樂成人之行也若乃
窮神知禮德之盛也為化/禮宜
顔回問於孔子曰臧文仲武仲孰賢孔子
[005-3a]
曰武仲賢哉顔回曰武仲世稱聖人而身
不免於罪是智不足稱也適立庶為孟氏/武仲為季氏廢
奔于齊/所譛出好言兵討而挫鋭於邾是智不足
名也曰我君小子侏儒使我敗於邾/武仲與邾戰而敗績國人頌之夫文
仲其身雖殁而言不朽惡有未賢之言故/立不朽
賢/以爲孔子曰身殁言立所以為文仲也然
猶有不仁者三不智者三是則不及武仲
也回曰可得聞乎孔子曰下展禽下恵知/展禽柳
不與立於朝也/其賢而使在下位置六關無此關文仲置/六關關名魯本
[005-3b]
仁傅曰廢六關非也/之以税行者故為不妾織蒲席也言文仲/傳曰織蒲蒲
於貪利也/為國為家在三不仁設虚器之守龜非文/居蔡蔡天子
曰虚器也/仲所有故縦逆祀公於閔公之上文仲縱/夏父弗忌爲宋人躋僖
禁也/而不祠海鳥不知而令國人祠之是不知/海鳥止于魯東門之上文仲
也三不智武仲在齊齊將有禍不受其田
以避其難仲知莊公將有難辭而不受也/武仲奔齊齊莊公將與之田武
是智之難也夫臧文仲之智而不容於魯
抑有由焉作而不順施而不恕也夫不恕/不順
以然欲為施於季氏也/為廢適立庶武仲之所夏書曰念兹在兹
[005-4a]
順事恕施其事恕其施也/今此在常當順
顔回問於君子孔子曰愛近仁度近智事/度
於智也/而行近為已不重為人不輕君子也夫重/不
人/為回曰敢問其次子曰弗學而行弗思而
得小子勉之
仲孫何忌問於顔回曰仁者一言而必有
益於仁智可得聞乎回曰一言而有益於
智莫如預一言而有益於仁莫如恕夫知
其所不可由斯知所由矣
[005-4b]
顔回問小人孔子曰毁人之善以為辯狡
訐懷詐以為智幸人之有過耻學而羞不
能小人也
顔回問子路曰力猛於德而得其死者鮮
矣盍慎諸焉孔子謂顔回曰人莫不知此
道之美而莫之御也待也/御猶莫之為也何居
為聞者盍日思也夫聞而後言者/為聞盍日有
顔回問於孔子曰小人之言有同乎君子
者不可不察也孔子曰君子以行言小人
[005-5a]
以舌言故君子為義之上相疾也退而相
愛勸令為仁義/相病急欲相小人於為亂之上相愛也
退而相惡人之情不能乆親也/樂並為亂是以相愛小
顔回問朋友之際如何孔子曰君子之於
朋友也心必有非焉而弗能謂吾不知其
仁人也不忘乆德不思乆怨仁矣夫
叔孫武叔見未仕於顔回回曰賔之武叔
多稱人之過而已評論之顔回曰固子之
來辱也宜有得於回焉吾聞知諸孔子曰
[005-5b]
言人之惡非所以美已言人之枉非所以
正已故君子攻其惡無攻人惡
顔回謂子貢曰吾聞諸夫子身不用禮而
望禮於人身不用德而望德於人亂也夫
子之言不可不思也
子路初見第十九
子路見孔子子曰汝何好樂對曰好長劍
孔子曰吾非此之問也徒謂以子之所能
而加之以學問豈可及乎子路曰學豈益
[005-6a]
哉也孔子曰夫人君而無諫臣則失正士
而無敎友則失聽御狂馬不釋䇿者不得/御狂馬
䇿也/釋箠操弓不反檠然後可持也/弓不反於檠木受繩則
直人受諌則聖受學重問孰不順哉毁仁
惡仕必近於刑人必主於刑也/謗毁仁者憎怨士君子不
可不學子路曰南山有竹不柔自直斬而
用之達于犀革以此言之何學之有孔子
曰括而羽之鏃而礪之其入之不亦深乎
子路再拜曰敬而受敎
[005-6b]
子路將行辭於孔子子曰贈汝以車乎贈
汝以言乎子路曰請以言孔子曰不强不
達則不能自達/人不以强力不勞無功不忠無親不信
無復今而不信則無可復/信近於義言可復也不恭失禮慎此
五者而矣子路曰由請終身奉之敢問親
交取親若何言寡可行若何長為善士而
無犯若何孔子曰汝所問苞在五者中矣
親交取親其忠也言寡可行其信乎長為
善士而無犯於禮也
[005-7a]
孔子為魯司冦見季康子康子不悦桓子/當為
子也/非康孔子又見之宰予進曰昔予也常聞
諸夫子曰王公不我聘則弗動今夫子之
於司寇也日少官少日淺/謂在司冦而屈節數矣屈/謂
於季孫/節數見不可以已乎孔子曰然魯國以衆
相陵以兵相暴之日乆矣而有司不治則
將亂也其聘我者孰大於是哉在官其為/言聘我使
於此者也/治豈復可大魯人聞之曰聖人將治何不
先自逺刑罰自此之後國無爭者孔子謂
[005-7b]
宰予曰違山十里蟪蛄之聲猶在於耳故
政事莫如應之之聲去山十里猶在於耳/違去也蟪蛄蛁蟟也蛁蟟
慎聽之然後行之者也/以其鳴而不已言政事須
孔子兄子有孔篾者與宓子賤偕仕孔子
徃過孔篾而問之曰自汝之仕何得何亡
對曰未有所得而所亡者三王事若龍宜/龍
相因也/為讋前後學焉得習習學也/言不得是學不得明
也俸禄少饘粥不及親戚是以骨肉益踈
也公事多急不得吊死問疾是朋友之道
[005-8a]
闕也其所亡者三即謂此也孔子不悦徃
過子賤問如孔篾對曰自來仕者無所亡
其有所得者三始誦之今得而行之是學
益明也俸禄所供被及親戚是骨肉益親
也雖有公事而兼以弔死問疾是朋友篤
也孔子喟然謂子賤曰君子哉若人猶言/若人
者也/是人魯無君子者則子賤焉取此君子者/如魯無
言魯有君子也/此人安得而學之
孔子侍坐於哀公賜之桃與黍焉哀公曰
[005-8b]
請食孔子先食黍而後食桃左右皆掩口
而笑公曰黍者所以雪拭/雪桃非為食之也
孔子對曰丘知之矣然夫黍者五穀之長
郊禮宗廟以為上盛菓屬有六而桃為下
祭祀不用不登郊廟丘聞之君子以賤雪
貴不聞以貴雪賤今以五穀之長雪菓之
下者是従上雪下臣以為妨於敎害於義
故不敢公曰善哉
子貢曰陳靈公宣婬於朝共婬夏姬/靈公與卿泄冶
[005-9a]
正諌而殺之是與比干諌而死同可謂仁
乎子曰比干於紂親則諸父官則少師忠
報之心在於宗廟而已固必以死爭之兾
身死之後紂將悔寤其本志情在於仁者
也泄冶之於靈公位在大夫無骨肉之親
懷寵不去仕於亂朝以區區之一身欲正
一國之婬昏死而無益可謂捐矣詩云民
之多辟無自立辟辟/僻邪其泄治之謂乎
孔子相魯齊人患其將霸欲敗其政乃選
[005-9b]
好女子八十人衣以文飾而舞容璣舞曲/容璣
及文馬四十駟馬也/駟四以遺魯君陳女樂列
文馬于魯城南髙門外季桓子㣲服徃觀
之再三將受焉告魯君為周道遊觀觀之
終日怠於政事子路言於孔子曰夫子可
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若致膰於大夫
肉也/膰祭是則未廢其常吾猶可以止也桓子
既受女樂君臣淫荒三日不聽國政郊又
不致膰俎孔子遂行宿於郭屯師以送曰
[005-10a]
夫子非罪也孔子曰吾歌可乎歌曰彼婦
人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人之請可以死敗
使人死敗故可出走/言婦人口請謁足以優哉㳺哉聊以卒嵗
游以終嵗也/言士不遇優
澹臺子羽有君子之容而行不勝其貌宰
我有文雅之辭而智不充其辯孔子曰里
語云相馬以輿相士以居弗可廢矣以容
取人則失之子羽以辭取人則失之宰予
孔子曰君子以其所不能畏人小人以其
[005-10b]
所不能不信人故君子長人之才小人抑
人而取勝焉
孔篾問行已之道子曰知而弗為莫如勿
知親而弗信莫如勿親樂之方至樂而勿
驕患之將至思而勿憂孔篾曰行已乎子
曰攻其所不能補其所不備毋以其所不
能疑人毋以其所能驕人終日言無遺已
之憂終日行不遺已患唯智者有之
在厄第二十
[005-11a]
楚昭王聘孔子孔子徃拜禮焉路出于陳
蔡陳蔡大夫相與謀曰孔子聖賢其所刺
譏皆中諸侯之病若用於楚則陳蔡危矣
遂使徒兵距孔子孔子不得行絶糧七日
外無所通藜羮不充従者皆病孔子愈慷
慨講絃歌不衰乃召子路而問焉曰詩云
匪兕匪虎率彼曠野虎而修曠野也/率修也言非兕吾道
非乎奚為至於此子路慍作色而對曰君
子無所困意者夫子未仁與人之弗吾信
[005-11b]
也以未仁故也/言人不信豈意者夫子未智與人之弗
吾行也窮者豈以吾未智也/言人不使通行而困且由也昔者
聞諸夫子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不善者
天報之以禍今夫子積德懷義行之乆矣
奚居之窮也子曰由未之識也吾語汝汝
以仁者為必信也則伯夷叔齊不餓死首
陽汝以智者為必用也則王子比干不見
剖心汝以忠者為必報也則關龍逄不見
刑汝以諌者為必聽也則伍子胥不見殺
[005-12a]
夫遇不遇者時也賢不肖者才也君子博
學深謀而不遇時者衆矣何獨丘哉且芝
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
立德不謂窮困而改節爲之者人也生死
者命也是以晉重耳之有霸心生於曹衞
子時出奔困於曹衞/重耳晉文公也爲公越王勾踐之有霸心
生於㑹稽生困於㑹稽之時也/言越王之有霸心乃故居下而
無憂者則思不逺處身而常逸者則志不
廣庸知其終始乎始或者晉文公越王之/庸用也汝何用知其終
[005-12b]
也/時子路出召子貢告如子路子貢曰夫子
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盍少
貶焉子曰賜良農能稼不必能穡稼歛之/種之為
未必能歛穫之也哉/爲穯良農能蓋種之良工能巧不能為順
能每順人意也/言良工能巧不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
不必其能容今不修其道而求其容賜爾
志不廣矣思不逺矣子貢出顔回入問亦
如之顔回曰夫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
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世不我用有國者之
[005-13a]
醜也夫子何病焉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
欣然歎曰有是哉顔氏之子吾亦使爾多
財吾為爾宰主財意志同也/宰主財者為汝
子路問於孔子曰君子亦有憂乎子曰無
也君子之修行也其未得之則樂其意既
得之又樂其治是以有終身之樂無一日
之憂小人則不然其未得也患弗得之既
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終身之憂無一日
之樂也
[005-13b]
曾子弊衣而耕於魯魯君聞之而致邑焉
曾子固辭不受或曰非子之求君自致之
奚固辭也曾子曰吾聞受人施者常畏人
與人者常驕人縦君有賜不我驕也吾豈
能勿畏乎孔子聞之曰參之言足以全其
節也
孔子厄於陳蔡従者七日不食子貢以所
齎貨竊犯圍而出告糴於野人得米一石
焉顔回仲由炊之於壤屋之下有埃墨墮
[005-14a]
飯中顔回取而食之子貢自井望見之不
悦以為竊食也入問孔子曰仁人亷士窮
改節乎孔子曰改節即何稱於仁亷哉子
貢曰若回也其不改節乎子曰然子貢以
所飯告孔子子曰吾信回之為仁乆矣雖
汝有云弗以疑也其或者必有故乎汝止
吾將問之召顔囬曰疇昔予夢見先人豈
或啓祐我哉子炊而進飯吾將進焉對曰
向有埃墨墮飯中欲置之則不㓗欲棄之
[005-14b]
則可惜回即食之不可祭也孔子曰然乎
吾亦食之顔回出孔子顧謂二三子曰吾
之信回也非待今日也二三子由此乃服
之
入官第二十一
子張問入官於孔子治民之職也/入官謂當官孔子曰
安身取譽爲難子張曰爲之如何孔子曰
已有善勿専勿専以爲已有者也/雖有善當與下共之敎不能
勿怠懈/怠已過勿發所傷害勿發揚/言人已過誤無失言勿
[005-15a]
掎勿掎角之/有人失言不善勿遂不可遂行/已有不善行事勿
留勿令留滯/宜行之事君子入官自此六者則身安
譽至而政従矣無違教也/衆従其政且夫忿數者官
獄所由生也距諌者慮之所以塞也慢易
者禮之所以失也怠惰者時之所以後也
奢侈者財之所以不足也専獨者事之所
以不成也君子入官除此六者則身安譽
至而政従矣故君子南面臨官大域之中
而公治之辜較也/大域猶精智而畧行之之畧行/以精知
[005-15b]
而行之/舉其要合是忠信考是大倫存是美惡進
是利而除是害無求其報焉而民之情可
得也夫臨之無抗民之惡揚之志也/治民無抗勝之
無犯民之言言不犯民/以慎勝民量之無佼民之辭
施政辭不周民也/佼猶周也度量而養之無擾於其時愛之
無寛於刑法威尅其愛故事無不成也/言雖愛民不可寛於刑法若
此則身安譽至而民得也君子以臨官所
見則邇故明不可蔽也察於微也/所見邇謂所求於
邇故不勞而得也不勞而得也/所求者近故所以治者
[005-16a]
約故不用衆而譽立凡法象在内故法不
逺而源泉不竭逺而源泉不竭盡/法象近在於内故不是以
天下積而本不寡成如源泉之本非徒不/言天下之事皆積聚而
不寡/竭乃短長得其量人志治而不亂政德貫
乎心藏乎志形乎色發乎聲若此而身安
譽至民咸自治矣是故臨官不治則亂亂
生則爭之者至爭之至又於亂爭之甚者/小亂則爭
至矣也/又大亂明君必寛裕以容其民慈愛優柔
之而民自得矣行者政之始也言民従行/行爲政始
[005-16b]
言也/不從説者情之導也導達其情/言説者但善政行易
而民不怨而民無怨者也/言善政行簡易言調説和則民
不變説和於民則不變/調適也言適於事法在身則民象法/言
則民法之/度常在身明在已則民顯之若乃供已而
不節則財利之生者微矣財財不可供生/言自供不節於
㣲矣/財之道貪以不得則善政必簡矣於不得/言徒貪
畧而不脩也/財善政則簡苟以亂之則善言必不聽也
詳以納之則規諌日至言也/納善言之善者在
所日聞行於今日也/日聞善言可行之善者在所能為
[005-17a]
故君上者民之儀也有司執政者民之表
也邇臣便僻者羣僕之倫也辟執事在君/僻宜為辟便
也為衆之紀/之左右者倫紀故儀不正則民失表不端
則百姓亂邇臣便辟則群臣汙矣是以人
主不可不敬乎三倫君子修身反道察里
言而服之行/服則身安譽至終始在焉故夫
女子必自擇絲麻良工必自擇貌材賢君
必自擇左右勞於取人佚於治事君子欲
譽則必謹其左右為上者譬如縁木焉務
[005-17b]
髙而畏下兹甚六馬之乖離必於四達之
交衢萬民之叛道必於君上之失政上者
尊嚴而危民者卑賤而神感於民故謂如/君有愛思之心
神愛之則存惡之則亡長民者必明此之
要故南面臨官貴而不驕富而能供為共/供宜
字也/古恭有夲而能圖末修事而能建業修治/既能
建乎功業也/舊事又人君能乆居而不滯情近而暢乎
逺察一物而貫乎多治一物而萬物不能
亂者以身本者也君子莅民不可以不知
[005-18a]
民之性而達諸民之情既知其性又習其
情然後民乃従命矣故世舉則民親之政
均則民無怨故君子蒞民不臨以髙揚也/不亢
不導以逺不責民之所不為不强民之所
不能以明王之功不因其情則民嚴而不
迎上而不奉迎其敎/迎奉也民嚴畏其篤之以累年之業不
因其力則民引而不從其力之所堪則民/引弘也敎之以非
其敎也矣/引弘而不従若責民所不為强民所不能
則民疾疾則僻矣邪僻之心生/民疾其上即古者聖主
[005-18b]
冕而前旒所以蔽明也紘紞充耳所以掩
聰也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枉而
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也柔/優寛
求其宜也/和也使自揆而度之使自索之以關示之/揆度其法
得之也/使自索民有小罪必求其善以赦其過民
有大罪必原其故以仁輔化如有死罪其
使之生則善也是以上下親而不離道化
流而不蘊積也/藴滯故德者政之始也政不和
則民不從其敎矣不從教則民不習不習
[005-19a]
則不可得而使也君子欲言之見信也莫
善乎先虚其内而行無情故也/虚其内謂直道欲政之速
行也莫善乎以身先之欲民之速服也莫
善乎以道御之故雖服必强以威强之非/言民雖服必
也哉/心服自非忠信則無可以取親於百姓者
矣内外不相應則無巳取信於庶民者矣
此治民之至道矣入官之大統矣子張既
聞孔子斯言遂退而記之
困誓第二十二
[005-19b]
子貢問於孔子曰賜倦於學困於道矣願
息於事君可乎孔子曰詩云溫恭朝夕執
事有恪也/敬事君之難也焉可息哉曰然則
賜願息而事親孔子曰詩云孝子不匱永
錫爾類者能以類相傳長錫爾以善道也/匱竭也類善也孝子之道不匱竭
事親之難也焉可以息哉曰然賜請願息
於妻子孔子曰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
以御于家邦以正法接其寡妻至于同姓/刑法也寡適也御正也文王
下之國家者矣/兄弟以正治天妻子之難也焉可以息哉
[005-20a]
曰然賜願息於朋友孔子曰詩云朋友攸
攝攝以威儀朋友之難也焉可以息哉曰
然則賜願息於耕矣孔子曰詩云晝爾于
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綯絞/宵夜
善治之也其復當脩農播百穀言無懈怠/也當以時治屋也亟疾也當亟乗爾屋以
耕之難也焉可以息哉曰然則賜將無所
息者也孔子曰有焉自望其廣則睪如也
墉而髙冢是也/廣反為壙睪髙貌視其髙則填如也實貌/填塞
而塞實也/也冢雖髙察其従則隔如也得復相從也/言其隔而不
[005-20b]
此其所以息也矣子貢曰大哉乎死也君
子息焉小人休焉大哉乎死也
孔子自衞將入晉至河聞趙簡子殺竇犫
鳴犢及舜華乃臨河而歎曰美哉水洋洋
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子貢趍而進曰敢
問何謂也孔子曰竇犫鳴犢舜華晉之賢
大夫也趙簡子未得志之時須此二人而
後従政及其已得志也而殺之丘聞之刳
胎殺夭則麒麟不至其郊竭澤而漁則蛟
[005-21a]
龍不處其淵覆巢破卵則鳯凰不翔其邑
何則君子違傷其類者也或爲諱也/違去也違鳥獸
之於不義尚知避之况於人乎遂還息於
鄒作槃琴以哀之曲名也/槃操琴
子路問於孔子曰有人於此夙興夜寐耕
芸樹藝手足胼胝以養其親然而名不稱
孝何也孔子曰意者身不敬與辭不順與
色不悦與古之人有言曰人與已與不汝
欺相通不相欺也/言人與已事實今盡力養親而無三者
[005-21b]
之闕何謂無孝之名乎孔子曰由汝志之
吾語汝雖有國士之力而不能自舉其身
非力之少勢不可矣夫内行不修身之罪
也行修而名不彰友之罪也行修而名自
立故君子入則篤行出則交賢何謂無孝
名乎
孔子遭厄於陳蔡之間絶糧七日弟子餒
病孔子絃歌子路入見曰夫子之歌禮乎
孔子弗應曲終而曰由来吾語汝君子好
[005-22a]
樂為無驕也小人好樂為無懾也懼/懾其誰
之子不我知而従我者乎以誰氏子謂子/其誰之子猶言
而不知我也/路曰雖從我子路悦援戚而舞三終而出
明日免於厄子貢執轡曰二三子従夫子
而遭此難也其弗忘矣孔子曰善惡何也
何猶言是何也/善子貢言也惡夫陳蔡之間丘之幸也二
三子従丘者皆幸也吾聞之君不困不成
王烈士不困行不彰庸知其非激憤厲志
之始於是乎在
[005-22b]
孔子之宋匡人簡子以甲士圍之子路怒
奮㦸將與戰孔子止之曰惡有修仁義而
不免世俗之惡者乎夫詩書之不講禮樂
之不習是丘之過也若以述先王好古法
而爲咎者則非丘之罪也命之夫歌予和
汝子路彈琴而歌孔子和之曲三終匡人
解甲而罷孔子曰不觀髙崖何以知顚墜
之患不臨深泉何以知没溺之患不觀巨
海何以知風波之患失之者其在此乎在/不
[005-23a]
之或也/此三者士慎此三者則無累於身矣
子貢問於孔子曰賜既為人下矣而未知
為人下之道敢問之子曰為人下者其猶
土乎汨之之深則出泉渥/汨樹其壤則百穀
滋焉草木植焉禽獸育焉生則出焉死則
入焉多其功而不意無所意也/功雖多而弘其志而
無不容如地無所不容也/為人下者當弘志為人下者以此
也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獨立東郭門外或
[005-23b]
人謂子貢曰東門外有一人焉其長九尺
有六寸河目隆顙而長顙頰也/河目上下匡平其頭似
堯其頸似臯繇其肩似子産然自腰巳下
不及禹者三寸纍然如喪家之狗主人哀/喪家狗
世道不得行故纍然是不得意之貌也/荒不見飲食故纍然不得意孔子生於亂
子貢以告孔子欣然而歎曰形狀末也如
喪家之狗然乎哉然乎哉
孔子適衞路出于蒲㑹公叔氏以蒲叛衞
而止之孔子弟子有公良儒者為人賢長
[005-24a]
有勇力以私車五乘従夫子行喟然曰昔
吾従夫子遇難于匡又伐樹於宋弟子行/孔子與
害之故先伐其樹焉/禮於大樹之下桓魋欲今遇困於此命也
夫與其見夫子仍遇於難寧我鬭死挺劒
而合衆將與之戰蒲人懼曰苟無適衞吾
則出子以盟孔子而出之東門孔子遂適
衞子貢曰盟可負乎孔子曰要我以盟非
義也衞侯聞孔子之来喜而於郊迎之問
伐蒲對曰可哉公曰吾大夫以為蒲者衞
[005-24b]
之所以恃晉楚也伐之無乃不可乎孔子
曰其男子有死之志故男子欲死之不樂/公叔氏欲蒲適他國
也/適吾之所伐者不過四五人矣同伴者也/本與叔孫
公曰善卒不果伐他日靈公又與夫子語
見飛鴈過而仰視之色不悦孔子乃逝行/逝
衞籧伯玉賢而靈公不用彌子瑕不肖反
任之史魚驟諫而不従史魚病將卒命其
子曰吾在衞朝不能進籧伯玉退彌子瑕
是吾為臣不能正君也生而不能正君則
[005-25a]
死無以成禮我死汝置屍牖下於我畢矣
内大歛於阼殯於客位也/禮飯含於牖下小歛於户其子従之靈公
弔焉怪而問焉其子以其父言告公公愕
然失容曰是寡人之過也於是命之殯於
客位進籧伯玉而用之退彌子瑕而逺之
孔子聞之曰古之列諫之者死則已矣未
有若史魚死而屍諌忠感其君者也不可
謂直乎
五帝德第二十三
[005-25b]
宰我問於孔子曰昔者吾聞諸榮伊曰黄
帝三百年請問黄帝者人也抑非人也何
以能至三百年乎孔子曰禹湯文武周公
不可勝以觀也而上世黄帝之問將謂先
生難言之故乎問上世黄帝將為先生長/言禹湯以下不可勝觀乃
之故問/老難言宰我曰上世之傳隱微之説卒采
之辯終也其事之説也/采事也辯説也卒闇忽之意逺不明/闇忽友
非君子之道者則予之問也固矣得其問/固陋不
孔子曰可也吾畧聞其説黄帝者少昊之
[005-26a]
子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㓜齊叡莊
敦敏誠信長聰明治五氣之氣/五行設五量量/五
丈里步十百/權衡升斛尺撫萬民度四方而無安定/商度四方服
牛乗馬擾馴猛獸以與炎帝戰于阪泉之
野氏之後也/炎帝神農三戰而後剋之始垂衣裳作
為黼黻與青謂之黻若兩已相戾/白與黒謂之黼若斧文黒治民以
順天地之紀知幽明之故達生死存亡之
説播時百穀是/時嘗味草木仁厚及於鳥獸
昆蟲考日月星辰勞耳目勤心力用水火
[005-26b]
財物以生民民頼其利百年而死民畏其
神百年而亡民用其敎百年而移故曰黄
帝三百年
宰我曰請問帝顓頊孔子曰五帝用説三
王有度三王邇則有成法度/五帝乆逺故用説也汝欲一日徧
聞逺古之説躁哉予也宰我曰昔予也聞
諸夫子曰小子母或宿故敢問問勿令更/有所問當
也/宿
孔子曰顓頊黄帝之孫昌意之子曰髙陽
[005-27a]
淵而有謀䟽通以知逺養財以任地履時
以象天依鬼神而制義治氣性以敎衆潔
誠以祭祀巡四海以寧民北至幽陵南暨
交趾西抵流沙東極蟠木動靜之神小大
之物日月所照莫不底屬而來服屬之也/底平四逺皆平
宰我曰請問帝嚳孔子曰玄枵之孫喬極
之子曰髙辛生而神異自言其名博施厚
利不於其身聰以知逺明以察㣲仁以威
恵而信以順天地之義知民所急修身而
[005-27b]
天下服取地之財而節用焉撫敎萬民而
誨利之歴日月之生朔而迎送之明鬼神
而敬事之其色也和其德也重其動也時
其服也哀春夏秋冬育䕶天下日月所照
風雨所至莫不從化
宰我曰請問帝堯孔子曰髙辛氏之子曰
陶唐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就之如日望之
如雲富而不驕貴而能降伯夷典禮夔龍
典樂則堯時龍亦典樂者也/舜時䕫典樂龍作納言然舜時而仕
[005-28a]
趨視四時務元民始之以為始也/務先民事流四凶
而天下服其言不忒其德不回四海之内
舟輿所及莫不夷説通以為悦字/夷平心説古
宰我曰請問帝舜孔子曰喬牛之孫瞽䏂
之子也曰有虞舜孝友聞於四方陶漁事
親魚以養父母/為陶器躬捕寛裕而溫良敦敏而知時
畏天而愛民恤逺而親近承受大命依于
二女動靜謀之於二女/堯妻舜以二女舜叡明智通為天下
帝命二十二臣率堯舊職躬已而已天平
[005-28b]
地成巡狩四海五載一始三十年在位嗣
帝五十載陟方岳死于蒼梧之野而葬焉
宰我曰請問禹孔子曰髙陽之孫鮌之子
也曰夏后敏給克齊其德不爽忒/爽其仁可
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法度也/以身為亹亹
穆穆為紀為綱其功為百神之主天下既/禹治水
神得其所/平然後百其恵為民父母左凖繩右規矩
帝用也/左右言履四時四時之宜/所行不違據四海任臯繇
伯益以賛其治興六師以征不序四極之
[005-29a]
民莫敢不服孔子曰予大者如天小者如
言民悦至矣予也非其人也五帝之德也/言不足以明
宰我曰予也不足以戒敬承矣他日宰我
以語子貢子貢以復孔子子曰吾欲以顔
狀取人也則於滅明改矣吾欲以言辭取
人也則於宰我改之矣吾欲以容貌取人
也則於子張改之矣宰我聞之懼弗敢見
焉
孔子家語卷第五終
[005-29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