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044 浙江通志-清-嵇曾筠 (master)


[261-1a]
欽定四庫全書
 浙江通志卷二百六十一
 藝文三/
  記
  遊赤松記         宋/吕祖謙
淳熈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南至後一日與二三友
訪吕仲平之廬登高四望縹緲赤松之居如在屋後後
二日呼兒覔藜杖命友戒行囊將出門仰視天際雲物
[261-1b]
飄浮雨意墜地興盡欲止旣而曰會有能為我開之者
緩步出北郭五里許市廛烟火始絶山光野色漸與人
相應接而晴光亦時著人又二里許至季氏之廬所居
依山茂林清池相映帶季氏兄弟與其知友陳巖夫亦
亟襆被欲共宿山中道間有可寓目處則止一以休足
力一以適吾意又行十里至小石橋望赤松山積靄横
翠蔚然深明而水聲琤琮如環珮之相擊相應復行三
里許入山門長松偃蹇道旁若不肯與世士為伍至橋
[261-2a]
亭坐於老木之上古澗横石激為清湍澎湃洶湧人籟
俱息心目為之醒然止於潄玉飲於濯纓曩歲雷雨泉
石之聲恍然猶在耳邊復曳杖入小桃源暝色已滿巖
谷矣徙倚枕流四際溟䝉天水一色泉聲松韻始若暴
風急雨之驟至徐而察之又若車馳卒犇而未有所止
也雲間時有踈星㸃綴林杪與水影相照清徹無底坐
而假寐神清如遊乎鈞天而不自知夜將半始就寢夢
魂所厯葢亦非人間世也晨興復至其處灝氣遊衍天
[261-2b]
宇無滓心曠神怡注目乆之道士設豆粥即尋支徑謁
二仙祠世相傳以為黄初平兄弟覔亡羊之地或曰此
畱侯所謂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者其信然耶雨
微作欲還觀中已而復霽偕行者俱欲登山酌丹井飲
造之自崖而返景移目改亦忘乎足之前蒼然列屏流
水在下望桃源之亭榭亦隠約可見中道或有依澗而
上觀瀑泉履白石欲窮其源而不可得復相與㑹於丹
井之上山高而深下視羣谷莫不獻狀道家者説葛真
[261-3a]
人煉丹處其語雖若誕謾不經然廣谷大川之間亦安
知無葛天氏之民遺世忘言者歟歸途高者平險者順
山回路轉烏紗欹斜隨意先後非徒望之者忘其為誰
氏之子也雨復作小憇於村舍至山下雨亦止日猶未
中少休即飯飯竟信其所之道士多扄户時聞棊聲再
尋桃源之遊登御風亭林木交翳今皆廓然復循山磴
遊於物外喬木倚天澗流清壯此間桃源之津所從始
也過小橋緣山而行泉石相搏無風而濤行且百步幽
[261-3b]
意益邃横澗為橋榜曰三峽驚濤怒流與巨石相吞齧
前莫知其所窮後莫知其所止清深幽勝殆與塵世相
隔使人凡情俗慮不掃而自去復行數十歩過盤石臨
浚流景象天逸不特與所謂物外者異亦與所謂三峽
者異横絶一小橋又數歩臨澗而高大石側立於小亭
之後其名曰泠然平流滿盈以止衆止上下水石滚滚
不少休望澗之北山容如畫下泠然又數十歩復有傑
石横峙不倚物而立由傑石而前登棲碧位置清穏水
[261-4a]
聲潺湲心跡可以俱清傑石之後地平如掌可據高梧
而坐丹井路亦可由此而上誦招隐遊仙之篇徘徊登
眺不知日之入湏臾暮烟四合不可以乆畱復尋舊遊
而歸仲平賦詩和之者亦有自得意抵夜復坐於枕流
林外燈火乆益微茫泉流静深猶與夜氣相宜是行也
初為一日之畱而山靈不我厭也晦而雨雨而晴極目
於丹井稱心於桃源而於枕流過清之間朝暮幾與神
交自己未至辛酉凡三日而後返因識所遊之大概及
[261-4b]
同遊者之姓名於幅紙以為他日之思仲平亦姓吕氏
河南人樂於山水而不厭者季氏兄弟長曰元發次曰
淳父幼者未字陳巖夫居古括亦相與再宿而歸縉雲
曰沈伯明子温叔昭子成東陽李從仲喬子疆郭元簡
陳仲益許叔儀徐正之徐用之浦江鄭厚之石介卿永
康章仲温武義阮夢得王性之皆欲從予山行者祖烈
喬年亦令隨賓友之後庶幾其長而亦漸知此意焉
  紹興府修學記       宋/陸 游
[261-5a]
八卦有畫三墳有書經之原也典教有官養老有庠學
之始也厯世雖逺未之或異自周季以來世衰道微俗
流而不返士散而無統而學校弗治自周襄王之五代
幾二千歲而後我宋誕受天命崇經立學以為治本十
二聖一心㒺或怠忽然竊嘗考之方周盛時天子所都
既並建四代之學而又黨有庠遂有序畿内六郷郷有
黨百五十六遂遂有鄙如黨之數遂序黨庠葢互見之
則是千里之内為序十有二為庠三百何其盛也今畿
[261-5b]
内之郡皆僅有一學較於周不及百之二而又不治則
為之牧守者得無任是責耶會稽拱行在所為東諸侯
之冠宜有以宣聖化倡郡國而學未稱給事中括蒼王
公信來為是邦政成令行民物和樂臺榭弗崇陂池弗
廣而惟學校是先燕㳺弗親厨傳弗飾而惟養士是急
下車未乆奥殿崇閣邃宇修廊講説之堂弦誦之舍以
葺以增不日訖事以其饔飱未足也則為之售常平之
田以其見聞未廣也則為之求四方之書食有餘積書
[261-6a]
罕未見然公猶以為歉曰上丁之禮服器未復古也又
為之新冕弁衣裳帶紳佩舄之屬自邦侯至諸生各以
其所宜服鼎爼尊彛豆籩簠簋之屬自始奠至受胙各
以其所宜用無一不如禮式公乃齋心修容來宿於此
質明陟降揖遜進退跪起俯首屏氣如懼弗克禮成士
僉曰公以躬行先我我處於郷弗篤於孝悌忠信出而
仕弗勉於亷清正直不獨不可見公仰天俯地其何心
見父兄長老其何辭教授陳君自强與諸生以其言來
[261-6b]
告曰願有記某老病不獲奉爼豆以從公後喜士之能
承公也於是乎書紹熈二年九月癸酉記
  書巢記          宋/陸 㳺
陸子既老且病猶不置讀書名其室曰書巢客有問曰
鵲巢於木巢之逺人者燕巢於梁巢之襲人者鳳之巢
人瑞之梟之巢人覆之雀不能巢或奪燕巢巢之暴者
也鳩不能巢伺鵲育雛而去則居其巢巢之拙者也上
古有有巢氏是為未有宫室之巢堯民之病水者而為
[261-7a]
巢是為避患之巢前世大山窮谷中有學道之士棲木
若巢是為隠居之巢近時飲家者流或登木杪酣醉呌
呼則又為狂士之巢今子幸有屋以居牖戸牆垣猶之
比屋也而謂之巢何耶陸子曰子之辭辨矣顧未入吾
室吾室之内或棲於櫝或陳於前或枕藉於牀俯仰四
顧無非書者吾飲食起居疾痛呻吟悲憂憤歎未嘗不
與書俱賓客不至妻子不覿而風雨雷雹之變有不知
也間有意欲起而亂書為之如積槁枝或至不得行則
[261-7b]
輒自笑曰此非吾所謂巢者耶乃引客就觀之客始不
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客去
陸子嘆曰天下之事聞者不如見者知之為詳見者不
如居者知之為盡吾儕未造大道之堂奥自籓籬之外
而妄議之可乎因書以自警淳熈九年九月三日甫里
陸某務觀記
  東陽陳君義莊記      宋/陸 游
東陽進士陳君德高因吾友人吕君友德來告曰德高
[261-8a]
不幸早失先人舉進士又輒斥念昔先人進德高輩於
學葢將使之事君使之字民以廣我先人之志今雖自
力而不合於有司之繩尺如其遂負所期望付託生何
面以奉祭享死何辭以見吾親於地下不獲施於仕進
為時雨為豐年矣獨不可退而施於宗族乎於是欲為
義莊略用范文正公之矩度而稍增損之以適時變敢
求於執事者且載其凡於碑隂予復之曰美哉吾子之
志也人之情於其宗族逺則䟽之彌逺則益䟽而至於
[261-8b]
忘之葢以身為親踈而不以先人為親踈也視兄之子
或不若己之子己之子與兄之子自吾父視之有異乎
能以父之心為心則己之子與兄之子且不知其同異
矣推而上之大父之孫為從父兄弟曾大父之曾孫為
從祖兄弟又推而上之至於無服雖天下長者不能無
親䟽之殺矣於乎制服不得不若是也若推上世之心
愛其子孫欲使之衣食給足婚嫁以時欲使之為士而
不欲使之流為工商降為皂隸則一也死而有知豈以
[261-9a]
逺而忘之哉義莊之設盖基於是然舉天下言之能為
是者有幾非以為不美而不為也力不足也若陳君者
自其先人勤勞節約以致饒餘而陳君不敢私有之其
地在塍頭昭福寺之旁初期以千畝今及十之七而吾
地在塍頭者止此比隣感其義皆欲期年間貿易以成
之又值桑畜牛築陂以豐衣食之源其詳見碑隂又有
最當慮者吾子之心則盡矣後人或貪其專利或嗇而
吝出或夸而廣費或挾長挾仕挾有力之助而敗約非
[261-9b]
有司者别白之則莊且壊不支府牧邑長丞掾曹吏及
郷人郷大夫先生處士其必綱維主張之使乆而如一
日陳氏布衣也其貲產非能絶出一郷之上而義倡於
郷如此吾徒仕於朝於四方雖未必皆厚祿然聞陳氏
之風而不知媿且慕者豈人情也哉於是併書以遺焉
君之先君子葢諱士澄字彥清云開禧三年七月辛丑

  嚴州釣臺買田記      宋/陸 游
[261-10a]
嘉泰四年詔以嚴州乆不治命朝散郎直秘閣浙西路
安撫司叅議孫公叔豹為知州事公至數月州以大治
公天資近道不樂燕遊歌舞之奉又不喜以土木無益
之事勞其民治事少休則宴坐别室自夜至旦盥靧而
出終歲如一日獨念初赴郡過七里瀨漢嚴先生釣臺
下讀唐興元中崔儒釣臺記以為上有平田百畝足以
力耕下臨清流足以垂釣今投釣之地具在而田則無
有乃以屬縣令訪之則田亦具在旁有流泉雖大旱不
[261-10b]
竭可給灌溉而或者輒有之公乃遺語以當歸田直而
取田以為先生歲時祭享之奉其人難之公歎曰光武
欲與先生共天下而先生不屑也千有餘歲後吾乃欲
必取百畝之田以奉祀事乎且吾教化未孚而遽望人
以輟耕遜畔難矣因置不問會有沒官田又從旁買民
田足百畝除其雜泛科斂以畀浮屠之奉祠者又即祠
之右創為佛院栖鐘於樓箧經於室僧廬客館略皆有
所度歲入可以食其徒七人而樵汲之役又在其外則
[261-11a]
先生之祠可以永世不廢乃礱美石請記於予予曰嚴
名城也自大駕巡幸臨安以朝士出守者與夫人對行
殿被臨遣而來者大抵多取道於富春入謁祠下有高
山仰止之嘆而恨祠屋弊壊椒桂不以時薦徃徃咨嗟
躊躇乆而後去及其下車則日困於簿書米鹽將迎燕
勞之事忽焉忘前日之言寒暑再更復上車去則又過
祠下負初心戴媿面者袂相屬也聞孫公之舉得無少
自咎哉予二十年前葢嘗來為此邦亦自咎者之一也
[261-11b]
故喜道孫公之舉且以勵來者云開禧元年十二月辛
未記
  上天竺復庵記       宋/陸 游
嘉泰二年上天竺廣慧法師築退居於寺門橋南名之
曰復庵後負白雲峰前直獅子乳竇二峯帶以清溪環
以美箭嘉木凡屋七十餘間寢有室講有堂中則為殿
以奉西方像設殿前闢大池兩序列館以處四方學者
炊㸑湢浴皆有其所牀敷巾鉢雲布鱗次又以為傳授
[261-12a]
講習梵唄之勤宜有游息之地以休其暇日則又作園
亭流泉以與學者共之旣成命其弟子了懐走山隂鏡
湖上從予求文以記歲月予告之曰進而忘退行而忘
居知趨前而昧於顧後者士大夫之通患也故朝廷於
士之告歸每優禮之而又命有司察其尤不知止者以
勵名節而厚風俗士猶有不能決然退者又况物外道
人初不踐是非毁譽之途名山大衆以說法為職業愈
老而愈尊愈乆而人愈歸之雖一坐數十夏何不可者
[261-12b]
如法師道遇三朝名葢萬衲自紹熈至嘉泰十餘年間
詔書褒録如日麗天學者歸仰如泉赴壑非有議其後
者而法師慨然為退居之舉傾竭槖裝無所顧惜雖然
以予觀之師非獨視天竺之衆不啻敝屣加以歲年功
成行著遂為西方之歸則復庵又一敝屣也死生去來
無常予老甚矣安知不先在寳池中俟師之歸語今日
作記事相與一笑乎開禧元年三月三日記
  智者寺興造記       宋/陸 游
[261-13a]
婺州金華山智者廣福禪寺浮屠氏所謂梁樓約法師
道場國朝開寶九年始為禪寺自浄悟禪師全肯傳三
十七代二百餘年至慶元之五年而仲玘實來方是時
事廢不舉地茀不糞棟撓柱腐垣斷甃缺若不可復為
者玘植杖而四顧曰智者之為寺天造地設者至矣而
人事不能充焉故寖壊至於此天其使我興此地與乃
諏諸為地理學者則其言與玘略合葢寺在金華山之
麓峰嶂屹立林岫間出日月映蔽風雲吞吐而前之形
[261-13b]
勢無以畱之如王公大人南嚮坐帷幄中宜其前有列
鼎大牲之養盛禮備樂之奉賓客進趨擯相襜翼將吏
武士執撾執殳然後為稱今乃巍然獨坐而侍衞者皆
奔趨而去則其威重無乃少損乎於是始議鑿大池瀦
水於門梁其上通大路而增門之趾高於故三之二異
時所謂奔趨而去者皆肅然就列恪然執事則王公大
人之尊於是始全則其施置建立號令賞罰亦何可少
訾耶方議之初或謂門有大木數十必盡去乃可興池
[261-14a]
役而木所從來乆以是未決忽一夕大風木盡㧞若有
鬼神相其役者其亦異矣玘之來百役皆作修廊傑閣
虛堂廣殿至於栖衆養老之室庖湢帑庾之所繚為垣
牆引為道路莫不美於觀而便於事後雖有能者無以
加焉玘有道行為其徒所宗而才智器局又卓然不凡
如此故薦紳多喜道之余又與有夙昔且嘗記其嚴州
南山興造之盛故玘今又從予求作智者興造記而予
友人寕逺軍節度使提舉佑神觀姜公邦傑復以手書
[261-14b]
助之請未及属稿而邦傑沒予尤感焉雖耄不敢辭也
今兹之役池為大故書之特詳嘉泰三年十月二十九
日記
  婺州稽古閣記       宋/陸 游
大觀二年九月乙丑天子旣大興學校舉經行之士於
是詔天下州學經史閣皆賜名稽古婺州稽古閣者本
以閣之下為講堂而閣用大觀詔書易名紹興中學廢
於火及再建講堂雖復其故不暇為閣至嘉泰元年太
[261-15a]
守丁公逢乃即講堂後得舊直舎地以為閣而請於今
參知政事許公大書其額公書宏偉有漢法於是閣一
日而傳天下丁公旣代去曾公㮚來為郡閣之役尚未
旣也於是忩戸闌楯瓦甓髹丹粲然皆備又為兩廡達
於講堂高廣壯麗無遺力南山在其上雙溪繚其下烟
雲百變朝暮獻狀閣之後有仰高堂舊祀資政宗公澤
尚書梅公執禮中書舍人潘公良貴三公皆郡人有忠
義大節而祠庳陋勿葺曾公撤而大之始奕奕與閣稱
[261-15b]
曾公以邦人之請及州學教授潘君夢得所叙移書史
官山隂陸某願記其始末時方修孝宗光宗兩朝實錄
業大事叢而奏篇有程乆乃能如曾公之請夫堯舜禹
臯陶書紀其事雖不同然未嘗不同者稽古也稽古必
以書前乎堯舜之書其易之始畫與典墳乎易之畫幸
在至今而三墳五典自楚倚相以後不聞有能盡讀者
世所共嘆也雖然今讀易不能知伏羲之心讀典不能
知堯舜禹臯陶之心雖典謨盡在亦何益於稽古故余
[261-16a]
以為士能玩易之畫與身親見伏羲等反覆盡心於典
謨與身親見堯舜禹臯陶等能親見聖人而不能佐其
君興聖人之治理豈有是哉士之放逸惰倫不力於學
者固所不論學而不親聖人猶未學也親見不疑而不
用於天下則有命焉進則不負所學退則安吾命而不
愠斯可仰稱大觀詔書與賢守復閣之意矣士尚勉之
嘉泰二年閏月二十五日陸某謹記
  分繡閣記         宋/洪 适
[261-16b]
浙江以東層岡峭岑盤深複阻出㑹稽道天姥百有餘
里纔得夷曠之地十有五頃以為天台郡郡踐山作郛
而餘麓及屹立之峯廢不可廬者亦十一二故官寺民
區鮮鉅麗之所十數年中監州始有以員外置者僑宇
城之巽隅距黄堂七百歩而贏其職業之商讞僚類之
謁請吏抱文書袂屬囂闤隘谿間舉不以為便乃徙幕
曹之舍為今所居與正員相東西焉然規恢下窄榮奥
埃墨無復高明爽塏之觀獨東偏有地斗大叢榛委甓
[261-17a]
蚓虺所潛前沿後仍指為棄壤則薅刜輦治培基建閣
以夏四月課材閱月而斤斧論阞其高四尋衡袤卄有
七尺南北不及者九之一羣山縈環垂光獻狀可以分
繡名推去冗牘登臨領略則巖姿之四時烟霏雲采之
隱見咸與意㑹舉杯屬客則琴瑟奕思恢乎其有樂地
閣之下對植美竹以清閟目其堂後穿小池可容萍藻
則又為舞猗之亭或曰人生天地間以百年為湏臾况
宦㳺弗常席甫暖而趣代今子來旬歲矣又如是而去
[261-17b]
何以兹閣為語之曰人能無以一生為客則澡濯自强
期與前英聯横能無以一官為不乆則黽勉盡瘁必有
以美其政予年少質下若乗鴈雙鳬雖去來無係於邦
人然吾身朝夕於斯抑欲自適耳紹興十六年五月七
日記後卄四年壻永嘉薛紹以左從事郎為郡推官得
是閣而新之請易舊扁故重刻此碑
  昌化縣儒學記       宋/陳居仁
杭為古都㑹自六蜚時巡曰行在肇清府名其地望為
[261-18a]
尤重昌化其支邑也施德自近始宜其教明俗化俊秀
輩出衣冠相望然僻在巖谷間其俗第知服勤穡事盡
力於桑麻自唐武德迨於我朝曾未有躡巍科登顯仕
者豈天之降才爾殊哉係我長民者之責也淳熈四年
錢君宰斯邑始至詣學謁先聖敗屋數楹莫蔽風雨像
設寖以頽剝其心惕焉朞年政成乃鳩材僝工經始於
己亥仲夏落成於仲冬民不憚役役不滯時畏敬有殿
駕設有堂肄業有齋藏書有庫司膳有庖百里稚耋争
[261-18b]
快先覩更相與言曰令君所以惠顧我者厚矣旣足我
以衣食又教我以孝弟其可不圖維所報者哉由是口
誦心傳耳濡目染先聖之教長長幼幼趨善如不及而
訟庭為空教化之移人如是哉文翁之於蜀常衮之於
閩韋景俊之於肥郷流芳垂聲乆且見思臨人之君子
盍亦視所適從噫十歩有茂草孰謂近在畿甸而儒服
者無幾焉異時髦俊蝟興超取顯美有聞天朝而文物
彬彬然如鄒魯未占有孚矣余嘉其為政知所本不邀
[261-19a]
譽於一時殆非俗吏之所能為者乃特書以語後人君
名孜嘉禾人
  寶婺觀記         宋/葉 適
觀即八詠樓道士陳守正職補治厯十年乃具夫山峙
以近則廹而易窮川浩以逺則蕩而難限皆游觀之病
也金華高千仞旁走三縣逶迤回環其餘漫隴伏岡林
茂野蕃若輊若軒若萬馬縱牧於平原錦出繡沒不可
控摶兩溪廣長㑹清合涼匪厲伊方徐納於江南山緜
[261-19b]
緜菓蔬之區柘桑之園日月風雨借其恣態霧烟氛靄
相為吞吐而光氣靈響之答於耳目異矣四顧百里不
蕩不廹有臨望之美無游觀之病浙以東兹樓稱最焉
昔沈約始建而地以文顯意士之㳺者必有得於斯而
余不能知也近世大儒吕公出人以理著四方英俊歲
常數百千人無不登兹樓其得之孰淺深高下則余雖
或知而亦不能盡也山水至善之所存游於是者密悟
為善之機反冲藏約而内守通變逹化而外應寛施忘
[261-20a]
其偏吝朗豁消其闇鄙德成性安而動樂静夀之功騐
矣其或不然豪怒使酒激而為狂感物悲憤鬰而離憂
巧諷詠益其輕肆謬題品示其誕拙是游觀不以病夫
人而人反以病夫游觀也可無畏哉嗟夫吕公歿乆同
時並游俱逝余亦老不復至矣故因守正繫其語使後
之學者有考觀初立於唐史曰湏女之舍也遂以名州
太守洪邁請錫嘉字故曰寶婺天象邈矣星辰之躔次
難言哉然而禬禳毎效福嘏頻集邦人奉承無敢不肅
[261-20b]
豈非地勝故耶守正與其徙尤不當以人而病夫㳺觀

  紹興府新置二莊記     宋/葉 適
嘉定七年越州初建二莊於諸曁縣古博嶺越之西皆
海也水怒防失冐寶盆隳白楊市兩縣間蕩為滄溟事
聞上遽頒經常命太守趙公彥倓築堤捍之起湯灣迄
王家浦公又益以畱州錢千餘萬役自秋及夏乃畢越
人謝曰昔土塘而今石宜可乆無患公愀然曰未也堤
[261-21a]
之始穴尺寸爾慢不省積歲月大潰矣今雖壯好後將
復然石何能為初民杜思齊獲罪家沒入公請買於安
邊所别藏其租以備補完一也越為郊畿而民不勝困
卿相迭守而治反踈鹵城堞營署無不敝缺聘問燕饗
無不削損若夫命郷論秀合樂以侑之古今常禮也然
且寂而無聲數十年矣公又嘆曰越為東諸侯率而簡
陋至此况以貴傲世哉幸吾在皆略具而鹿鳴歌矣若
異日何因思齊之餘又買諸傅氏以待三歲之用二也
[261-21b]
余知公者以記來請嗟夫政未有不得其本而後成其
末也捍海之功巨而害原於小舉士之費小而所關者
大二莊之作趙公知之矣非特此也劵易米而致鏹三
物相流通不貴糴矣持劵索錢昏暮無不與天下坐㑹
子犯法相望不濫罰矣勤收而儉藏以貫萬數者四十
乙亥大旱舉以救民不病歲矣有本也抑又有末焉夫
名峰異嶺在揚州葢百千所獨會稽為鎮山越之竒勝
峻特擅於東南者以山也其深泉高瀑百道争流昔人
[261-22a]
浚而為湖山之窈窕縈紆媚於越中者以湖也湖今廢
矣公能䟽鑿以復漢晉之舊存王謝遺跡則治越之美
可垂無窮二莊又豈足為公道哉然天子召公歸矣嘉
定八年記
  温州學田記        宋/陳傅良
郡校官有賜田自慶厯四年始於是宋興且百年上所
以嘉惠學校之道備矣崇寕學制行郡各置博士弟子
員廢廣不繼用事者文飾過當至苛斂以贍之中間多
[261-22b]
故輒一切弛去徃徃所在凡校官所入不足以待學士
之版直煥章閣司諫謝侯來守永嘉下車纔數月修墜
緒平滯訟人用又和乃以其暇訪求里中士賓致之學
又得公田民私以為利而不應令者歸於學有司闔郡
驚歎方為吏者急他務不暇有學政侯顧獨加之意即
相與請於博士李君求予文記之予固樂道乎此者也
葢宋士大夫之學亡慮三變起建隆至天聖明道間一
洗五季之陋知郷方矣而守故蹈常之習未化范子始
[261-23a]
與其徒抗之以名節天下靡然從之人人恥無以自見
也歐陽子出而議論文章粹然爾雅軼乎魏晉之上乆
而周子出又落其華一本於六藝學者經術遂庻幾乎
三代何其盛哉則本朝人物之所由衆多也予嘗求其
故三君子者皆萃於東南若相次第然殆有天意而浸灌
培植斯亦勤矣至後生晩進失其師傅自為異同不務
相扶持然要其消長皆關乎興衰之數非細故也而議
者但患官冗而舉子多厭薄而銷沮之之説滋甚吾州
[261-23b]
生長旁郡最有聞則亦每在數中侯於今加意焉政何
足以言之是尤予所樂道者也而况李君之請乎侯名
某邵武人李君名某廬陵人田若干畝著之碑隂
  北山普濟院記       宋/陳 亮
金華多佳山水而游者徃徃依浮屠老子之宫以窮其
足力之所至其所不能至者遂為樵夫牧子所私高人
逸士因以自混於其間而天巧有非人之所能盡發者
梁劉孝標以不合當世棄官居金華北山今其故居是
[261-24a]
為清修院葢嘗溯流縁磴欲以盡發山水之竒結廬紫
薇巖呉會士人多從之學巖有石室因以為講書之堂
所謂劉先生講堂是也至今其山號講堂原而陳隋及
唐冺然置之不問周顯德二年呉越王始建寺於巖麓
曰九龍本朝慶厯六年郡守關公嘗命河南許歸以氊
筆書紫薇巖三巨字鑱之石治平二年又改賜普濟院
額山之僧因陋就簡日底於廢叅知政事蕭公燧繇從
槖來為此邦以僧奉欽為才命徃主之奉欽銖積寸累
[261-24b]
服勤不暇佛殿法堂建如程式敞三門於前而翼以兩
廡庫堂藏室㒺不略備翰林學士洪公邁還其甲乙住
持之舊免其諸般科買之擾以勵其成今太守秘閣殿
撰趙公師葵染寺額以張大之然後此山之勝不復為
樵夫牧子所私而劉氏講堂亦因是以復著愛金華山
水者於是可無恨矣以奉欽一力而能有功於幽勝如
此使天下而各用其力則事功寕有既耶奉欽以寺記
為請聳然為書以授之
[261-25a]
  鹿田聽雨記        宋/謝 翺
郷余見南嶽僧言嶽頂望日出海看雲生樹石與巖屋
聽風雨夐異人世嘗疑其言之過比㳺金華之北山宿
東西鹿田夜聞風雨聲滃鬱浥隘琤琮澎湃浙淅浮浮
泠泠翏翏或散或裒或赴或休或激或射或凌或&KR0377
沉或淫或益而溢其過虚若乗其擊實若盈其舉朽若
勝而振於葉也若憑其赴於壑也若崩其回旋於空而
薄乎軒忩也若濤風擊舟而擁於敗罾是不可行而詰
[261-25b]
其名也葢其地近洞天山川鬼神虎豹蛟龍蟲蛇㒺象
烟雲水石之所聚故聲鬱而不散其石虛窾竅垤坳析
圈洼臼㟔峥口鼻之所出故其聲汨以深其林木靃靡
枯新堅脆榮實癭液之所生故其聲泛以嗇其勢之來
也殊方其席而怒也殊力其散而㳺於物也殊値故能
若無若有萬變而不窮而畸人孤子抱膝擁衾感極生
悲而繼之以泣故其聽也獨眞於是信郷之所聞於僧
者不謬然僧之聽乎此與人世異而吾之聽此復與僧
[261-26a]
異知吾與人世與僧之所以為異則斯㳺將必有與吾
不異而深知此聲者乎是為記
  赤城書堂記        宋/王應麟
台之寕海其先賢曰赤城先生羅公德業為元祐名臣
道義為一郷師表教思無窮踰二百年清風肅然聞者
興起舊祠於學猶未特祀邑之宿儒前進士胡君元叔
倡率郷人倣古閭塾之制即公游息之地剏為書堂令
郷之俊秀子弟而淑艾之諏諸郷評延篤學多聞之彥
[261-26b]
前進士舒君岳詳為之長前進士孫君鈞趙君孟禮胡
君三省前太學陳君應嵩劉君莊生為之錄訓之以孝
弟敬遜其規約如藍田麗澤而稽經訂史種學積文以
為有用之實衿佩濟濟弦誦洋洋鄒魯之風藹如也某
聞而歎曰美哉教學之意乎古者立教始於郷仕焉而
已者歸教閭里謂之郷先生上老庻幾朝夕坐於塾是
為左右師入而事親從兄出而誦詩讀書小而洒掃應
對大而明德新民上帝之𠂻蒸民之彝師徒所教之倫
[261-27a]
冡宰所降之德少而習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以禮義
興風淳俗成人小子皆士君子之行也昔有正素戚先
生講道睢陽始建學舍文忠富公文正范公皆游習於
斯為一世偉人家法之粹延及後昆正素子孫若維綸
若舜賓舜臣世學相承睢陽遂為四書院之冠簡策有
光焉今寕海耆德鴻生咸克憲慕前哲啟廸後進俾之
尊德性求放心以進於誠明養其原而即理以應事孝
弟忠信培其根而餘力以學師道立善人多庻幾見睢
[261-27b]
陽之盛詩云有斐君子終不可諼兮羅公有焉高山仰
止景行行止學子其𢡟哉某病耄不能文然居相邇他
日海瀕為沂泗門人若安定孝友睦婣任恤如成周之
時家稷契而戸曾閔也行其野則冀缺之耨茅容之耕
攸介攸止日多髦士推家之教為天下法將自兹始故
樂為之書
  呉興山水圖記       元/趙孟頫
昔人有言呉興山水清逺非悠然獨徃有㑹於心者不
[261-28a]
以為知言南來之水出天目至城南三里而近滙為玉
湖汪汪百頃玉湖之上有山幢幢狀若車葢曰車葢山
由車葢而西山益高曰道塲自此以徃奔騰相屬弗可
勝圖矣其北小山坦迤曰峴山山多石草木踈瘦如牛
毛諸山皆與水際路繞其麓逺望惟見草樹緣之中湖
巨石如積坡陁磊磈葭葦叢焉不以水盈縮為高卑故
曰浮玉浮玉之南兩小峯參差曰上下釣魚山又南長
山曰長超越湖而東與車葢對峙者曰上下河口山又
[261-28b]
東西小山衡視則散布不屬從視則聯若比鄰曰沈長
曰西余曰蜀山曰鳥山東北曰毗山逺樹微茫中突若
覆釡玉湖之水北流入於城中合苕水於城東北又北
東入於震澤春秋佳日小舟泝流城南衆山環周如翠
玉琢削空浮水上與船低昻洞庭諸山蒼然可見是所
謂清逺非耶
  甬東山水古蹟記      元/呉 萊
昌國古會稽海東洲也東控三韓日本北抵登萊海泗
[261-29a]
南到今慶元城三五百里泰定元年夏六月自慶元桃
花渡覔舟而東海際山童無草木或小僅如筯輒刈以
鬻鹽東偪海有招寶山或云他處見山有異氣疑下有
寶或云東夷以海貨來互市必經此山山故有砲䑓曾
就䑓蹠弩射夷人矢洞船猶入地尺又别作大筒曳鐡
鎻江水夷舟猝不得入前至峽口怪石嵌險離立南曰
金雞北曰虎蹲又前則為蛟門峽束浪激或大如五石
斗甕躍入空中却墮下碎為雰雨或逺如雪山水岸挾
[261-29b]
風力作聲勢崩擁舟蕩蕩與上下一僧云此特其小小
者耳秋風一作海水又壯排空觸岸杳不辨舟楫所在
獨帆檣上指潮東上風西來水相鬭舟不能咫尺一撞
嶕石且靡解不可支持又前則為三山大洋山多磁石
舟板釘鐡或近山則膠制不動昌國境也昌國中多大
山四面皆海人家頗居篁竹蘆葦間或散在沙墺非舟
不相徃來田種少𩔖入海中捕魚蝤蛑蛇母禪塗傑歩
腥涎䙝味逆人鼻口歲或仰榖他郡東從舟山過赤峙
[261-30a]
轉入外洋望岸客山山出白艾地多蛇東到梅岑山梅
子眞煉藥處梵書所謂補怛落迦山也唐言小白花山
自山東行西折為觀音洞洞瞰海外巉中裂大石壁紫
黑旁罅而兩岐亂石如斷圭積伏蟠結怒潮摐擊晝夜
作魚龍嘯吼聲又西則為善財洞峭石齧足泉流滲滴
懸纓不斷前入海數百歩有嶕土人云曾有老僧秉燭
行洞穴且半里石舎一竅有光大如盤盂側首睨之寛
𢎞潔白非水非土遂不辨厓際又自山北轉得盤陀石
[261-30b]
山麤怪益高壘如垤東望窅窅想望高麗日本界如在
雲霧蒼莽中日初出大如米簁海盡赤跳踴出天末六
合奣然鮮明及日光照海薄雲掩蔽空水弄影恍𩔖鋪
僧伽黎衣或現或滅南望桃花望秦諸山嵌空刻露屹
立巨浸如世疊太湖靈壁不著寸土尺樹天然可愛東
南望東霍山山多大樹徐市葢嘗駐舟於此土人云自
東霍轉而北行盡昌國北界有蓬萊山衆山四圍峙立
旋繞小嶼屹如千尺樓臺而中島又有紫霞洞與山為
[261-31a]
鄰中畔明通方如大車之輿潮水一退人或可入或云
人不可到隱隱有神仙題墨漫不能辨又有沙山細沙
所積海日照之有芒手攫則霏屑下漸成窪穴潮過又
補終不少損旁有石龍蒼白角爪鱗鬛具蜿蜒跨空亘
三十里舟徑其下西轉别為洋山中多大魚又北則為
朐山岱山石蘭山魚鹽者所聚又自北而南則為徐偃
王戰洋世傳偃王既敗不之彭城而之越棄玉几硯會
稽之水又南則為黄公墓黄公赤刀厭虎厭不行為虎
[261-31b]
所食者也夫昌國本禹貢島夷後乃屬越曰甬句東越
王句踐欲使故呉王夫差居之然不至也海中三山安
期羡門之屬或避秦亂至此方士特未始深入或云三
山在水底或云山近則風引舟去葢妄說也東土人士
毎愛會稽山水故稱入會稽者為入東甌抱朴子亦云
古仙者之樂登名山為上海中大島嶼如會稽之東翁
洲者次之今昌國也是年秋八月自昌國回姑蘓山海
竒絶處明昔人之不妄時一展翫宗少文㳺卧不是過
[261-32a]

  鄞縣義役記        元/黄 溍
浙水東州縣隸慶元大府者六所入田租鄞以一縣當
其什五諸名額及非時之需稱是取民為最夥縣在鉅
海上為浙東一都會牧伯守將若他司以轉漕市易鹽
筴之利有事於海者悉涖治其處一切趨辦用民極繁
富者巧自避匿貧者日削而弗繼吏鰓鰓焉惟期㑹之
或後為懼而公私交病矣天台周君之為丞也會國家
[261-32b]
申嚴役法其豪右以他名數自占者毋敢弗與周侯進
父老教之為義役於是縣西五十里林村之民次當受
役者三十有五家相與謀眂物力之厚薄各捐已槖得
錢七千五百緍為子本推執事者五人日詣有司以聽
徴令歲終則更休焉既條上於縣周君合長佐白狀大
府而定其要因庭酌父老以為衆勸旁郷比井爭慕為
之其致力也均其待時也易姦胥悍卒不得舞手其間
而民忘為役之勤後周君以秩滿去父老過予請曰願
[261-33a]
有繼庶嗣為政者知相之俾後人毋棄其成也昔孔子
稱子產使民義夫義也者固古之所以使民也今田里
之人不愛其力相率以聽於有司而為義役非上之人
以義使之而能然乎是葢子產所以為鄭而孔子之所
與也其孰得而廢之可托以永乆者有不在予文矣周
君名仔肩延祐五年進士來以七年二月而義役行於
至治元年正月其去以三年三月云
  傅氏義田記        元/黄 溍
[261-33b]
烏傷北鄙有義門傅氏長曰某過予言曰家合族而食
五世矣故有田四百畝以羣從子姪之蕃衍也歲率用
八畝之入食一人而籍其餘以給賓祭百湏之費吾懼
夫乆且弗繼也吾竭吾私焉得田若干别儲其入為子
本而權其竒贏俟他日更購田以附益焉是不可無告
來裔以成吾志惟子也請嗟乎義之名孰從生乎親親
仁也因時制宜義也禮之所由起也葢予聞之古之制
禮者為之井田以同其利為之比閭族黨以均其安夫
[261-34a]
然後教以急相賙喜相慶死喪相恤疾病相養猶患其
未足以勸親親也於是有宗法焉服窮於緦而同姓殺
於袒免是以祖遷於上宗易於下戚也而日以䟽勢也
繋之以姓而弗别綴之以食而弗殊則是踈可使戚其
所因者本也循其勢故教易行逹其本故道可乆聖人
惡有術以强之哉大雅曰飲之食之君之宗之王者之
大政也田制壞宗道廢仁人孝子不得由乎先王之禮
之大而各以意行之假區區生養之具以收聖人之所
[261-34b]
不能合夫亦有取其義云爾充其義而仁不可勝用也
記曰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在乎勿替引
之書之俾刻諸石豈非望以扶吾義於百世而弗墜者
耶旌異之實存乎舊記條約之凡具於碑隂兹不書
  永嘉縣重修海隄記     元/黄 溍
温為郡俯瞰大海江出郡城後東與海合直拱北門枕
江為亭榜其顔曰四時萬象有候館在焉使指所臨長
吏迎勞無虚日亭之西為市區百貨所萃江滸故有大
[261-35a]
石堤延袤數千尺舎舟登陸者阻泥淖不得前俗於隄
之旁為石路外出以屬於舟次為馬頭二一以俟官舸
一以逹商舶先是江水遏於沙洲由江心寺之西逆流
而上勢奔突莫支隄數毁繕治之費公私交病至順二
年秋水暴溢括蒼山中被郡境颶風激海水相輔為害
隄傾路夷亭隨仆永和鹽食倉亦圯水怒未巳且將破
廬舎敗城郭縣尹趙君大訥謂是不可緩議興作俾大
家之役於官者分任其事或輸以財或薦以力經畫勸
[261-35b]
相則身親之以潮汐之盈縮有時投其隙而賦功列巨
木為柱而設栿柂其上内攢衆木圍之三周外施其芒
以潑浪次塡以石次積以瓦礫而實土其中加横木焉
備其欹仄帖石其背以便行者隄若路暨亭之址悉如
之而亭亦復其故始事於三年之春二月訖役於冬十
一月費不益於舊而功倍焉伻來乞記其歲月溍惟春
秋之法有直書其事具文見意者敢竊取斯義叙次梗
槩不敢襲近人之記事謬為謏言以亂其實續郡乗者
[261-36a]
尚有考於斯
  西湖書院義田記      元/黄 溍
昔天下未有學惟四書院在梁楚間今江浙行中書省
所統吳越偏州下邑無不立學其為書院者至八十有
五大抵皆因先賢郷邑及仕國遺跡所存而表顯之不
然則好義之家創之以私淑其人者也獨杭之西湖書
院實宋之太學規制尤盛舊所刻經史羣書有專官以
掌之號書庫官宋亡學廢而板庫具在至元二十八年
[261-36b]
故翰林學士承㫖徐文貞公持部使者節治於杭始崇
飾其禮殿奉西湖向所祀三賢於殿之西偏以其建置
沿革之詳逹於中書畀書院額立山長書庫官之所掌
悉隸焉顧所贍之田皆薄瘠且逺在他州縣富歲所輸
猶多不登營繕廩給之湏或匱乏弗繼安有餘力及其
書也郡人朱慶宗以二子嘗肄業其中乃捐宜興州泊
陽村圩田二百七十五畝歸於書院遵著令減其租十
二為米一百三十二石别儲以待書庫之用凡書板之
[261-37a]
刓缺者補治之舛誤者刋正之所未備者增益之主教
既白於儒臺而轉聞於憲府俾有司蠲其田之徭役慮
後人昧於所自而墮其成規徴予文為記昔蘓文忠公
記李氏山房藏書以為物之悦於耳目適用而不敝不
竭隨人才分求無不獲者書耳李氏於書既取而用之
書固未嘗少損也夫可悦適用使傳刻者歲乆而嘗無
弊則摹造者日益廣而豈有竭哉向之書院若白鹿洞
岳麓非朝廷所賜無以得書今以布衣而垂意學校不
[261-37b]
患居不崇食不廣而患書之不完此仁者之惠也學者
宜無求不獲玩味其英華而䆒極其根柢蘓公歎古人
得書之難而其學非後世所及後世書易著而學者益
以茍簡蘓公書院之先賢顯誦其説而推明之以為記
以勸夫束書不觀而游談無根者
  湯氏義田記        元/黄 溍
湯氏為龍泉鉅族宋岐國公思退以文章致位宰相族
益著岐公伯祖大中大夫稻後九世為武翼大夫節武
[261-38a]
翼生望以父䕃讓其弟有子曰鏞字伯韶年十三德祐
失國遂隱不仕人稱之曰石屋處士處士混迹民間為
生産業家茍完自奉甚薄樂振人之窮急謂仁民始於
親親乃置義田以瞻族為田二百畝歲可得榖四百石
擇族人亷謹而有幹局者任其出納月給人五斗有喪
者二石葬半之産子者一石再有子倍之始入學與錢
三十緡嫁女如入學之數娶婦減三之一七十者歲帛
一疋能自業者弗預不知檢飭而有過者罷之大約倣
[261-38b]
范文正公成規而微有損益范公有此志三十年曁臨
方面踐政迹位充祿厚始克終其志岐公方貴顯未及
為而處士以布衣為之難矣嘗觀三王之民皆有常業
飲食服用之需不必仰於人公卿大夫所受田禄有差
等不得過其制安所取羡田以為賙䘏之資若夫合族
之道又非衣食之謂也今田制宗道廢已乆矣有能以
義起而崇其恩愛於服窮親盡之餘不愈難哉處士君
三子長濱次溱次京溱先卒濱與京是繼是逑弗懈益
[261-39a]
䖍京不逺數百里走錢塘求予書其事於石此固予之
所喜聞而樂書者處士君之言行前進士葉峴已銘其
墓兹不復云
  均役記          元/余 闕
古者井天下之田以授民民百畝一易者倍之再易者
再倍之其養均也則九壤成九賦園廛二十而一近郊
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十二其取之又均也
小任以力則上地家五人中地家三人下地家二人大
[261-39b]
任以兵則比為伍閭為兩族為卒黨為旅州為師郷為
軍其役之又均也兹三者王政之大端也大端具而又
為之刑政以防民情為之學校以道民性為之公卿大
夫士以登民材其制詳故不亂其本深故不㧞是以商
周之世皆七八百年而後衰也自經界廢於是田不在
公而養不均矣養不均則土會民數皆不可知而賦與
役不均矣養與賦與役之不均雖周公為政不可以言
治也浙東古於越之地也其地之媺無甚貧甚富之家
[261-40a]
山谷之間有一畝之居十畝之田者祖孫相保至累世
不失又其土瘠故其小人勤身而飭力其君子尚樸儉
而敦詩書非若呉人之兼并武斷大家收榖歲至數百
萬斛而小民皆無葢藏此固易治之地有賢師帥為之
制而導利之其可以庻幾矣乎然余嘗行郡以觀民風
其庶人之役於官者徃徃閭左之民也而富人則有田
而不役甚者或不以征歲終保正稱貸而輸之至破産
者無算此其田雖近於均而役則不均也至正十年秋
[261-40b]
藁城董公來長越憲省民所疾苦乃曰井田者吾雖不
得而行而役不可不均也於是擇其部吏之清强者委
之以事以衢州路經厯王仲謙西安縣主薄張拜珠治
金華青田縣尹葉巴延治武義永嘉縣丞林彬祖治永
康而蘭谿逹嚕噶齊克哷蘇義鳥縣逹嚕噶齊額琳沁
浦江縣逹嚕噶齊廉額哷布哈東陽縣丞蔣受益自治
其邑義烏縣則復以衢州路錄事范公琇為之輔而總
管陳巴延布哈總領之先期一月令民及浮屠道士各
[261-41a]
以田自占其或蔽匿及占不以實者沒其田令既浹乃
保以一正屬民履畝而書之具其田形疆畝主名甲乙
比次以上官官按故牘而加詳覈之曰魚鱗冊以會田
别為右契予民使藏之曰烏冊以主業其征之所會曰
鼠尾冊以詔役凡役弓兵隸卒舖兵為至勞坊里正主
首次之館夫步夫又次之凡民田多者役其勞少者役
其逸又其少而不足役者則出錢以助竒田不助者則
以待夫不虞之役其一人而有數保之田者各役之即
[261-41b]
賣其田則買者承其役凡一州六縣之田二萬六千四
百二十四頃四十九畝役者一萬二千六百六十八名
故役而今復者四千三百名所未役而今役者三千四
百六十名役而不復者週而始役之冊成一畱縣一藏
府一上憲司於是野無倖民公無逸征强弱有倫賦役
有經上下和洽歲以有年葢公之遇人有禮故吏盡其
力其使民有義故貧者戴其德而樂其役富者服其公
而忘其勞以故為是大制政不肅而成民不擾而治也
[261-42a]
傳曰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公之是舉兼禮
與義則誠賢者矣繼今之人毋替公政或推其所未及
則越之民樂樂利利其福豈可既哉故於終事也其下
咸願刻石以示不朽以闕嘗陪其末議而知其梗概遂
來屬筆焉至正十一年歲次辛卯十二月記
  活水源記         明/劉 基
靈峰之山其上曰金雞峰多竹木其鳥多竹雞如雞而
小有文采善鳴寺居山中四面環之前曰陶山華陽外
[261-42b]
史𢎞景之所隱居其東南曰日鑄峰歐冶子之所鑄劍
也寺之後薄崖石有閣曰松風閣奎上人居之有泉焉
其始出石鏬涓涓然冬温而夏寒浸為小渠冬夏不枯
溢而西南流伏行沙土中旁出為四小池東至山麓瀦
為大池又東注於若耶之溪又東北入於湖其初為渠
時深不踰尺而澄澈可鑒俯視則崖上松菊花木皆在
水底故秘書卿白野公恒來終日坐水旁名之曰活水
源其中有石蠏大如錢有小鯖魚色正黑居石穴中水
[261-43a]
鼠常來食之草多水松菖蒲有鳥大如鸜鵒黑色而赤
觜恒鳴其上音如竹雞而滑二鶺鴒恒從竹中立石上
浴飲畢則鳴而去予早春來甚寒諸水族皆隱不出至
是悉出又有蟲四五枚大如小指狀如半蓮子終日旋
行水面日照其背色若紫水晶不知其何蟲也予既愛
兹水之清又愛其出之不窮而能使羣動咸依宜乎白
野公之深愛之也
  魚樂軒記         明/劉 基
[261-43b]
至正癸巳鄱陽程邦民以進士授官判紹興之餘姚州
明年春奉府檄至郡理鈔法及賑濟事寓永福寺之東
軒東軒者上人善啟之居也其廣不盈丈而有花木竹
石可翫軒之前甃石為小池有魚六七十頭皆長五六
寸赤鱗錦章出入蕰藻中悠悠焉或沫或翔或吹或漚
或施而漣與與焉不啻如處江湖而乗秋濤也程君觀
而悦之命其軒曰魚樂之軒或難之曰詩不云乎魚在
於沼亦非克樂今此無乃廹於沼而非魚之所樂乎程
[261-44a]
君曰吁果然哉子見其一而未見其二也夫惡憂患而
樂無害物之同也性遷於習習慣而樂生焉豈惟魚哉
野鳥之處籠中其始至也憧憧焉聞聲而躍見動而惕
不能湏臾生也及其乆而馴也則雖舉而之野縱之而
不逸驅之而不去徘徊盤旋恐違其所離之則悲以鳴
狂顧疾赴焉於是籠為其家而樂在是矣夫山野之優
㳺豈不勝樊籠之局促哉彼既習而躭之矣我局促而
彼優㳺又烏得不樂哉今夫洿澤之間數罟不禁繒網
[261-44b]
如雲鮫人蜑夫鼓檝生風猿獺鶖鶬鶩鷺成羣利觜長
骹沒淵泉撇波濤無隱弗畱鯤鮞登於庖厨鯫鱻殈於
胎卵患害日至而無所避優㳺云乎哉則又曷若處此
之為樂也難者無以應遂書其言以為記吾思程君言
魚之樂皆指民之樂以為言也不見孟子之言淵魚叢
雀乎程君知治道矣凡為民社者當思程君之言
  深居精舍記        明/劉 基
深居精舎者雲門廣孝寺上人浮林公退居室也上人
[261-45a]
名允若字季蘅以文行聞於時賢士大夫無不與交深
居去雲門十里初入谿口有竒石㧞起沙水中狀如折
柱下如伏獸名曰釣臺其石鏬皆有樹自釣臺泝溪色
湛碧兩岸皆秔稻風過之其香菲菲然有三山鼎足立
如三獅子九墩錯其間為九毬深居在三獅子中其背
曰柯公山山上有潭潭中有白龜有龍作雲雨歲旱禱
輒應其右曰化塵山相傳葛稚川既化為仙有木几亦
化為鹿其外山曰秦望其左山曰木禾木禾視羣山為
[261-45b]
最高其前山曰鵝鼻峰高與木禾等峰頂大石突起望
之如鵝鼻大海在鵝鼻東北其上有秦碑今亡之矣鵝
鼻北下小山曰望秦秦望在望秦北又北曰天柱曰玉
笥又東北為陽明山是為禹穴其下惟湖予既至深居
與浮休公語極相得又愛其有美木水石花竹且静僻
無妄人跡雖隆暑不汗因畱八日既出而心恒思之
  松風閣記         明/劉 基
風雨露雷皆出於天雨露有形風霜無形而有聲然風
[261-46a]
不能自為聲附於物而有聲非若雷之怒號訇磕於虛
無之中也惟其附於物而為聲故大小清濁可喜可愕
悉隨其物之形而生土石贔屭雖附之不能為聲谷虚
而大其聲雄以厲水蕩而柔其聲&KR0837以豗皆不得其中
和使人膽駭而心驚獨於草木為宜而草木中葉之大
者其聲窒葉之槁者其聲悲葉之柔者其聲懦是故宜
於風者莫如松松之為物幹挺而枝樛葉細而條長離
竒而巃嵸瀟灑而扶蘓鬖髿而&KR0785瓏風過之不壅不激
[261-46b]
疎通暢達有自然之音聽之可以解煩黷滌昏穢曠神
怡情恬淡寂漻逍遙太空與造化㳺宜乎山林之士樂
之而不違也金雞之峰有三松焉不知其幾百年矣微
風拂之聲如暗泉颯颯走石瀨稍大則如奏雅樂大風
至則如揚波濤又如振鼓隱有節奏方舟上人為閣其
下名之曰松風之閣予嘗過而止之洋洋乎若將畱而
忘歸雖在山林而去人不逺夏不苦暑冬不酷寒觀於
松可以適吾目聽於松可以適吾耳偃蹇而優㳺逍遙
[261-47a]
而相羊無外物汨其心可以永日又何必濯潁水以為
清登首陽以為高也哉予四方之寓人也行止無定所
而於是閣不能忘情故將與上人别而書此以為記至
正十五年七月九日也
  孝友堂記         明/劉 基
堂曰孝友敦人倫也陶君忱仲及其子凱俱有孝友之
行於是臨川葛元哲請以孝友名其堂按書言君陳惟
孝友於兄弟詩言張仲孝友是皆天子大臣不舉其事
[261-47b]
業而以孝友稱之葢以修身齊家為治國平天下之本
也故曰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孝友者所謂
懿德之首與陶君台之臨海人舊為巨室生八年而母
卒繼母弗能愛長娶呉氏相與謹事母母終不容乃與
妻出居於外力勤苦織績以為食朝夕入定省弗曠父
與繼母自治産食不使君與聞乆之家日匱父且老繼
母所生弟妺無以具婚嫁君乃迎父及繼母於己養以
其資為弟娶婦嫁其妹咸得所由是繼母大感悔門庭
[261-48a]
之内穆穆如也呉氏早喪父其母沈無以養君亦迎養
以夀終凱讀書有文行為貧以經學教授子弟四方來
從者甚衆故得以其束脩之入佐父治喪葬供祭祀悉
如禮上世墓域有奪於世家者咸贖而表之凱一妹適
顧氏早卒凱為育其子及女以成人郷黨之稱孝友莫
不曰陶氏父子士大夫又皆為歌詩以詠之於是栝蒼
劉基既叙其事復為之言曰詩不云乎民之秉彝好是
懿德孝友在人心而民鮮能者欲昏之也世教既衰彝
[261-48b]
倫攸斁於是有借耰鋤而德色取箕帚而詬誶者况敢
望其奉不愛己之父母於艱苦之餘哉又敢望其施及
異産之弟妹哉若陶君者可謂能盡孝友之道矣君陳
張仲以孝友施於政陶君無位不得流澤於民獨行於
家其子又克𩔖天將昌陶氏乎子𩔖父孫必𩔖子繩繩
不絶能無昌乎善之有後天之道也凱字中立今之郷
貢乙科為豐縣教諭與予善
  敦睦堂記         明/宋 濓
[261-49a]
黄巖之西三十里有灃水灃水之上大姓張氏有堂曰
樂善諱遂者屬其子光祖與璣為歲時合族之所諸孫
奎等五人謹守之不敢廢元至正壬辰堂燬於盗越二
十六年為國朝洪武丁巳奎之子昭與羣從兄弟謀以
為自斯堂之廢親義踈而友悌乖將始諸此可不亟圖
乃各出錢粟合作同謀弗怠弗息越明年堂成既行㑹
族之禮更名其堂曰敦睦大學生昇遂來徴予記昔者
先王盛時制民之具至備為井田以聯其心為郷黨州
[261-49b]
閭以同其俗為學校以化其暴戾而興起善良又有月
書歲考之法以糾其不率教者而取人之際又必察其
孝弟姻睦之行以為儀表故當時比屋隣井之人喜相
慶戚相弔疾病患難相賙䘏如至親然脫有災禍非常
之事狠虐不軌之人親戚隣保隨而撲滅之故其時天
下無亂民以百姓皆相親睦故也世逺法隳人自為家
郷自為俗甚者兄弟父子不通假貸憂喜不相慶逸樂
不同情事觸於中則勃然操戈而相逐父不能禁其子
[261-50a]
兄不能戒其弟末世之亂多起於此非民性頓異於古
也制民之具蕩然耳制民非無位者所得為有志之士
能化其族睦其郷豈非善學古人者乎若張氏近之矣
賢人君子豈必假位以行道居乎家而使同姓之親知
禮讓而不争勉於學篤於行頑嚚化為純慤愚昩不失
天性是即道之推也豈細故哉張氏子孫多賢能其郷
咸稱之他日東海之邑聞有民俗淳厚如鄒魯者必張
氏之所化也姑記其堂以俟焉
[261-50b]
  金華張氏祠記       明/宋 濓
金華縣東三十五里曰苓塘山川相繆而風氣鬱盤著
姓張氏世居其中有諱隆者字亨仲宋建炎初自睦來
力本為務家浸穰生三子子政子中子成皆能紹前業
子中之子文華倜儻尚竒行郷端明學士王公埜噐重之
淳祐末公遷沿江制置使僻為屬辭弗赴後三子遺引
日滋遂成三大族出仕者以文墨議論著於時退修於
家者循循雅飭無愧士君子之行六世孫榮為一家之
[261-51a]
長慨然嘆曰吾儕永藉先祉以至於今有闔廬以禦風
雨有絲枲膏梁以為差服而先祖妥靈無其所不亦背
乎與族弟力謀之子姪中畱鎮琮侣四人即捐所居之
㕔事三楹以為之倡榮遂加以塈茨繚以垣墉列以龕
櫝祭享百湏之器莫不精良中奉府君旁以三子侑食
世逺屬疏不敢用四仲祭惟據朱徽公所定祀先祖之
儀以立春物之始生陳器具饌而行三獻禮月旦望序
三族之散處乎東西不能以皆至惟正月朔旦無小大
[261-51b]
咸拜於祠下復㑹拜别室以叙長幼祭田若干畝俾三
族輪掌其租入以供祀燕始事於至正乙巳之冬迄功
於丙午之春榮率宗人數千指皆沐浴盛衣冠入奉明
薦牲酒潔清執事嚴恪進退周旋蹌蹌濟濟觀者咸悦
以為一邑之所未覩竣事遣其孫愈來徴文濓聞先王
制為祭祀之禮上下隆殺有常典非可㒺行然其親親
之仁出於物則民彝不以貴賤而有異也榮能以義起
禮使子孫不忘所自出管攝人心聚合宗族實於是乎
[261-52a]
在非仁人孝子之用心哉嗚呼人孰不本於祖方其封
殖自厚溯所從來則曰吾不知也問其薦奠之禮則曰
我未之能行也其於報本反始之禮安在視榮之所為
應愧赧無地矣三族之人尊榮法其懋敬之哉
  經畬堂記         明/宋 濓
聖人之言曰經雖不皆出於聖人而聖人所取者亦曰
經經者天下之常道大之天地之理性命之原君臣内
外之等微之鬼神之情狀氣運之始終顯之政教之後
[261-52b]
先飲食衣服器用之節冠昏朝享喪祭之儀無不畢載
而其指歸皆不違乎道而可行於後世是以謂之經易
書春秋用其全詩與禮擇其純而别其偽故皆曰經論
語固聖人之言孟子以大賢明聖人之道亦謂之經其
他諸子正不勝譎醇不逮疵烏足以為經哉自漢以降
聖賢不作異説滋横小道詭異藝術之言皆以經名千
餘年間時益歲加書之以經名者布乎四海之内學者
眩乎其名趨而陷溺焉者甚衆而五經孔孟之道晦矣
[261-53a]
然非彼之過學五經孔孟者不能明其道以見諸事功
之過也夫五經孔孟之言唐虞三代治天下之成效在
焉小用之則小效大用之則大效豈止空言而已乎世
儒不之察顧切切然剽攘摹擬其辭為文章以取名譽
雖以韓退之之賢誨勉其子亦有經訓菑畬之説其意
以為經訓足以為文章之本而已不亦陋於學經矣乎
學經而止為文章之本亦何用於經乎以文章視諸經
宜乎陷溺於彼者之衆也吾所謂學經者上之可以為
[261-53b]
聖次亦不失為賢以臨大政則斷以處富貴則固以行
貧賤則樂以居患難則安逹以為生民窮則法後世豈
特學其文章而已乎錢唐錢君質敏好學取退之經畬
之言名其齋會余過郡造旅邸徴文甚力余美其志恐
泥退之之言也推其道以告之使求夫大者焉
  見山樓記         明/宋 濓
見山樓者上虞魏君仲逺所建也仲逺居縣西四十里
其南如龍委蛇走將升而復翔旁支斜徑而西則為福
[261-54a]
祈諸峯若車若旌若奔馬若渴鹿飲泉不一而足勢之
下降為隂阜為連坡為平林一奮一止復襟帶乎後先
東則遙岑隂見青雲之端宛然娥眉向羣山嫵媚為妍
其下有巨湖廣袤百里汪洋浩渺浸乎三方晦明吞吐
朝夕萬變方屏揷起湖濵曰夏葢山去天若咫尺巖峙
谷張尤可愛玩誠越中絶勝之境也仲逺心樂之以為
非高明之居不足以攬精華而納爽氣於是構斯樓日
與賢士大夫同登壺觴更酬吟篇疊咏神酣意適搴簾
[261-54b]
而望逺近之山争竒獻秀晴色含青雨容擁翠遙指邀
呼儼若次第排闥而入使人涵茹太清空澄碧素直飲
驂鸞翳鳳招偓佺韓終翩然被髪而下大荒也伻来俾
濓記之夫自辛卯兵興所在為灰燼狐狸晝舞鬼燐宵
發悲風翛然襲人為之咏嘅自非真人龍興撥世亂
而反之正含齒戴髪之氓孰不在枯魚之肆哉縱有佳
山不暇見之今仲逺得雍容於觀眺之際亦曰帝力難
名爾昔太常博士施侯作見山閣荆國王文公為記其
[261-55a]
事謂吾人脱於兵火洗沐仁聖之膏澤百餘年而施侯
始得以樓觀自娯仲逺之去亂離僅三四載乃能抗志
物表脩故事如承平時無他皇化神速非前代所及雍
熈將覃及於海内是樓之作其兆之先見者歟欲不為
之記不可得也第濓之學識繆悠言無精魄不足以傳
逺尚求荆國其人而為之庶樓之勝槩與雄文雅制同
為不朽耳仲逺名夀延鄭國文貞公二十四世孫羣從
子姓皆彬彬嗜學文章鉅公多集其門仲逺尤號翹楚
[261-55b]
且工於詩葢聞之丹涯先生云
  龍泉義塾記        明/宋 濓
至正十三年九月括蒼章君溢建龍淵義塾成龍淵即
龍泉避唐諱更今名相傳其地即歐冶子鑄劍處至今
有水號劍溪山深而川阻與通都大邑相去二三百里
近亦半之郷閭子弟無所於學章君之先世謀創桂山
仙巖兩書院以無恒産而廢章君深憂之與諸子計曰
無田是無塾也奚可哉遂撙節凡費而用其餘斥田至
[261-56a]
一百五十畝其妻黨陳京兄弟聞之以曾大父適齋先
生所遺二百三十畝來助章君曰吾事濟矣乃於官山
之隂創燕居以奉先聖而先師為配春秋行釋菜之禮
旁列四齋曰遜敏曰知通曰敬樂曰博約以居弟子員
後敞敬義堂月旦望鳴鼓集士以申五倫之教建大門
榜曰龍淵義塾甓其脩塗以逹於東西灌木嘉篁前後
鬱然聘經明行脩之士以為師諸生業進者月有賞才
潁家單不能裹糧者資之不率教者罰之田賦出入主塾
[261-56b]
事者司焉日用有籍月考朒贏歲二㑹其數有餘則他
貯益斥田以廣其業石華象漢二所復設别塾以教幼
者俟其長乃赴龍淵浙江行省參知政事舒穆嚕公聞而
嘉之檄本郡免其科繇俾無有所與章君既列條教刻
諸石懼來者不能保也伻來俾濓記之惟古之建學也
雖為制有大小之殊而所以導民扶世者則一龍泉舊
為浙東文獻之邦水心葉氏正則西山真氏希元後先
以學鳴聲感氣求籟鳴機動掇巍科而典雄藩者聲華
[261-57a]
相望一時文物固盛矣未及百年而繼者鮮豈俗尚有
古今之異哉亦係乎學之盛衰耳章君有見於斯不效
時俗封殖吝固以為肥家計其立志甚𢎞而為功甚溥
陳京兄弟樂善好義以助其成非適齋涵濡之澤亦豈
能至於是哉章君子若孫不負章君之義塾可相傳於
無窮已
  蜀墅塘記         明/宋 濓
義烏縣南四十里有塘曰蜀墅周圍三千六百歩東西
[261-57b]
北皆㟁山山水合七十二派入於塘而南出南有蜀山
突然中起因據山作隄障水以溉田山之東隄脩七百
尺有竒廣殺脩五之四深殺廣三之二西隄脩如廣之
數而稍加强焉隄之中刳木為三竇以洩水溉田至六
千畝而贏至四年夏暴水壞隄田遂不稔丹溪朱君震
亨憫農之告病也白於縣縣尹周侯自强命雙林巡檢
張某來視役震享盡召有田之民履畝而輸其力薦貨
有差復出役夫之工一千以為衆倡衆悦一聽震亨經
[261-58a]
畫補其缺遺增以崇高築址加濶而漸殺其上隄之西
陲鑿石為斗門視水溢乾而時蓄洩之門之上架徒杠
以便行者易木竇以堅石且定為高下之穴使欲水者
先後有程而不紊恐歲乆而弗固也請於掌堂事者中
折鬻魚之利而嗣葺之用錢四千緍夫一萬工經始於
五年八月庚申踰三月而告成里耆朱仁傑等來謂濓
曰震亨之興是役也初無一弓之田以徼利其夙夜盡
瘁而不舍者欲利吾農也我不敢忘願吾子記之濓聞
[261-58b]
海陵胡公瑗之在湖學也置經義治事之齋教授諸生
至水利之屬無不習而通之故其門人皆適於大用今
震亨之學出於金華許先生謙先生六世祖實從海陵
游其家學相傳至先生為尤盛宜吾震亨見諸行事有
可觀哉世之人方高談性命以聾瞽俗聽之若有為一
遇小利害輒顛倒不知所措視震亨無所為而利民何
如也震亨字彥脩有長才縣嘗下括田之令惟震亨行
之無擾云
[261-59a]
  清風樓記         明/王 褘
金華枕山帶溪以為城按郡志金華山一名長山其高
幾千百丈緜亘數十百里當其陽有峰㧞起卓特而圓
粹曰潛嶽亦曰芙蓉峰由峰之阯支為羣岡蜿蜒散出
南走二十里屬於溪郡城在焉溪從烏傷武義兩縣來
止城下合而西流世謂雙溪城東南隅岡之旁出者其
石角立勢若與溪鬭城據其上撱以旁出直城之陬上
構重屋所謂清風樓也指揮使徐侯居鎮之三年威行
[261-59b]
令孚軍政寕輯於是覽視城壁占形度勢而樓作焉其
崇五十尺為楹間者五取工於卒之在更者取材於木
之在官者不閲月而告訖邦人士女第見脩甍穹棟傑
立翬飛上出雲霄莫知經費所從出也旣成侯與賓客
登而樂之前山如屏障擁青排紫拱列几席溪流若碧
練迤邐環繞於履舄之下百里内聚落烟火草原林木
田疇桑麻禾稼之屬舉目可盡清風徐來襟度曠爽令
人有超世之思故取唐嚴維詩語名之曰清風郡城之
[261-60a]
南有樓曰八詠其東故有明月樓又東而為清風爭雄
競勝而溪山之概攬挹無遺矣侯年方壯而好學有功
不伐樂從賢士大夫遊俾余為文以記之余聞君子之
為樓觀之美也豈徒取夫遊覽之適以為樂哉登斯樓
也念王事之重覩民生多艱有不勝慨然者昔范文正
公記岳陽樓以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此固侯之志也遂書以為記
  擁翠樓記         明/貝 瓊
[261-60b]
四明之奉化依山為縣而處士汪公幼海由城西徙家
縣治東三十武與山相接也猶病其蔽於崇墉不能周
逺近之勢復即後圃建小樓為登眺之所大山横亘於
南者玉几第一寶麓次之其西則為石棋盤而鯉湖在
石棋盤西五里絶嶺有神龍居焉諸山皆環拱於几席
之間矣東有長汀七十二曲如巴蛇赴壑束鱗蹙節宛
轉而不得肆世傳唐葉命龍所開以泄水於海也益東
三十里有山曰金鵝衆水滙於東南為龍潭潭之上陗
[261-61a]
壁千尋𩔖屏風者曰南山轉而北望則青錦嶄然與玉
几對峙一名蓮花巖諸山又錯出於忩戸之外矣觀其
或起或伏或前或却爭竒獻秀不啻海濤湧而石筍列
終日玩之不厭廣平舒汝臨為題曰擁翠而曹南吳主
一書之馳書京師求予為記余唯晉謝靈運好山日事
遊放至伐木開徑窮竒觀是有山之癖而未得其趣也
今幼海但據其要領而闔境之勝畢効於一樓秋高木
脱霜霽天空延朝景之飛雲送夕陽之歸鳥山之翠於
[261-61b]
甌越者無盡而吾之趣亦無盡遺於昔而見於今固有
待於其人乎不可以不志
  追逺堂記         明/貝 瓊
追逺堂者天台林氏奉先之所也按林氏始祖十一府
君諱勲者五代時以鹽鐡使轉督台州諸軍事遂由閩
之長溪徙家於黄巖半嶺其後枝葉益繁散處梅溪團
浦宋設科目一歲聯中有司者八人曰雪邨曰勿齋曰
曉庵皆以能文稱故江以南衣冠大姓必推天台林氏
[261-62a]
焉至六一學正言吾宗族之大非一人一世之積於是
乎築堂梅溪置主其中歲祀之㑹族人子弟講尊卑長
幼之序割田若干畝給其費有女以疾不嫁者益以田
四百畝其孫國子生伯雲懼冺其實也求予為之記余
唯祭者所以追逺繼孝也自祖禰推而上之有曾祖又
推而上之有高祖然非止於是而已譬之水千盤百折
以逹於海然窮其源河不始於龍門積石而出於崑崙
江不始於漢而導之岷山水未有無源而出者人未有
[261-62b]
無祖而生者惟屬之近而有服者其恩隆屬之逺而無
服者其禮殺有能追而祭之不以逺近為隆殺豈非厚
之至乎特古者限於先王之制大夫有廟無主士則祖
禰一廟庶士庻人無廟而鬼上下之分截然而不得踰
者故孔子曰祭之以禮曾子追逺之言葢為有國者而
發使施之所祭必盡吾誠非謂庶士庶人得祭祖禰以
上而及於無窮也君子於此制雖不得為而心實不能
已於是伊川先生以義起三祭之名而初祖先祖與禰
[261-63a]
各有其類得受祭焉林氏相傳四百餘年源深流長如
此而子孫能合雪邨勿齋曉庵以及十一府君而伸其
敬可謂知本矣是皆率性之道篤於所尊所親豈强之
而然哉故重其請而記之觀者亦有所警於中尚革薄
而之厚也夫
  溪雲草堂記        明/貝 瓊
溪雲草堂者海昌郭子方之新居也海昌在崇德南崇
德之水禦溪介乎二境之間旁流又折而南行六七里
[261-63b]
上有桑稻之邨居人星布鷄犬相聞彷彿在物外子方
擇其勝處構堂若干楹左為讀書之室右為煉藥之居
遂題之以溪雲余嘗放舟過之道狹而迂僅一帶耳魚
鱉之所居科斗之所儲疑其不能為雲𩔖山川之有神
靈者方時將雨渤渤然上蒸如烟如霧如海濤披覆兩
厓不見林木而漁篷野艇或隐或見在空濛中此其第
一曲也及沿流以窮其所至則雲之見於朝夕者尤蓊
鬱非一狀執之而無從玩之而不得排於前而復合於
[261-64a]
後斷於上而復續於下凡廬之籓籬皆雲也忩户皆雲
也雖騰於山川者殆無以過休坐之頃塵埃野馬弗至
吾前並溪之人未有知者子方專而有之喜余之至因
觴於堂上求文為記遂書所見如此復思天下之物本
於無而形於有有者卒歸於無矧雲之忽起忽滅徃來
無定哉彼既强名之余强言以實之非通於理矣惟其
隨時而莫知其神澤物而莫知其德君子宜取之以得
卷舒之道焉則與雲為一矣子方尚勉之
[261-64b]
 
 
 
 
 
 
 
 浙江通志卷二百六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