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h0065 此木軒四書說-清-焦袁熹 (master)


[008-1a]
欽定四庫全書
 此木軒四書説卷六
            舉人焦袁熹撰
論語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章


非仁非義之事雖小不為如以言不言餂人之類皆可
恥也若是穿窬等事衆人皆知恥之何必士
今之從政者何如不説出某人某人來聖人便痛斥之
不然居是邦不非其大夫答語須更藴藉子貢此等問
[008-1b]
亦是機警處如伯夷叔齊何人也問得尤妙
鄭注檀弓噫不寤之聲是歎其不曉寤也子貢問今之
從政而夫子曰噫者亦以子貢此問為非所當及故發
歎以警動之也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章


夫子即得中行狂狷亦未嘗棄也既無中行屬望於狂
狷尤深
[008-2a]
註謹厚之人是真實謹厚者非指鄉愿也如高柴一輩
人畢竟靠他不起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章


鄉人非謂村俗無識之細人貴賤賢愚皆在内
須知此等是子貢㑹問處莫認是子貢所見真以皆好
皆惡為可也此類甚多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説也章


聖人之言徹乎上下士庶人一家之中亦有事有説專
主大臣言者偏甚矣
[008-2b]


憲問恥章


弟子有問多矣獨此稱名疑此及下章原思所自記故
下章無原思問曰文


克伐怨欲章


原思亦不是有意要藏匿此四者於隱微之中他只是
做制防工夫覺此心已自做得主風恬浪息多少快活
故遂謂之仁而不知根株未嘗拔云將終無以至於仁
[008-3a]
之地也可以為難謂較之肆行者則此亦是難能之行
非謂為仁本不難而憲自走了難路也
原思之意亦未敢便道自已能不行盖平生趣向功夫
不出乎此故直云可以為仁矣然亦可見原思過於自
信執徳不弘之病故夫子直云仁吾不知以激而進之
衆人之克伐怨欲多從利害上來學者之克伐怨欲往
往夾雜義理中尤不可不察


子曰士而懐居章


此與恥惡衣惡食皆所謂隱微深痼之病人不及知而
[008-3b]
已自知之者也所謂士者非苟竊附儒林而已其人亦
從事道徳希慕聖賢而理不足以勝私志不能以帥氣
隱隱然留意便安之地不能决然舍去是其志趣與庸
俗無異故夫子警之謂之懐者若女子之懐春動於中
不形於外也若其人笑言啞啞動作營為不出乎飲食
服舍精粗美惡之間了不慙恧則已顯然非士矣復何
足以煩夫子之提撕哉此所云不足為士盖疑於足以
[008-4a]
為士者也
安土者隨寓而安懐居是有所係戀心下割舍不得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章


管子曰賢人處亂世知道之不可行則沈抑以避罰靜
默以侔免非為畏死而不忠也强言以為僇而功澤不
加進傷為人君嚴之義退害為人臣者之生其為不利
彌甚故退身不舍端修業不息版以待清明按論語危
行言孫中庸默足以容意正如此管子之言可謂得聖
賢之心者歟
[008-4b]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章


勇者不必有仁此勇字尚是好底遇該做底事他也不
畏縮如白刃可蹈之類疑於仁然儘有血氣之强做得
來也轟烈未知其果出於仁也若是十分粗惡底勇則
其無與於仁又何待言哉


南宫适問於孔子曰章


禹平水土稷教稼穡有功於生民甚大他只是盡其職
[008-5a]
分之所當為無一毫自私自利之心不但不妄覬天位
而已此是何等様徳南宫以禹稷比孔子極是親切盖
孔子以布衣垂教萬世其勤倍於躬稼而其功尤有大
於禹稷者然孔子只是不怨不尤下學而上達天之心
必有所以獨厚之者此聖賢所深信而不疑而難以明
言也故不答其問而特稱之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

莊子論風以衆小不勝為大勝者亦可以見天定勝人
之理後世暴桀之徒肆其毒虐而享有天物誠若無可
[008-5b]
誰何然其子孫得禍之烈有什伯於羿奡者則天之所
以為大勝者固自在也至其中不齊之故未易究推要
皆小不勝之類耳以其小者疑其大者奚可哉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章


夫子所謂君子者必其心術正大光明一切垢汙並得
掃除若子路等是也然而不仁猶有之此見仁道難全
省克之功不可懈於一息若只是世俗稱為君子或但
[008-6a]
以廉節高一時矯厲自好不為小人之行而已則其不
仁尚多合仁者絶少亦何有矣夫之足言
非謂雖有不仁不害為君子正見此心須臾有間便是
不仁為君子者豈可一息放下若小人則純是私欲無
緣得他悔悟故絶之嚴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章


人固有愛而不知勞忠而不知誨者故云然使知愛而
不勞適所以為不愛忠而不誨適所以為不忠正要天
下之愛忠為心者必出於此非謂天下之愛者忠者無
[008-6b]
不出於此也果是如此則何須聖人説得


子曰貧而無怨難章


處一化齊無富無貧何難何易豈不是邈與世絶聖人
之言其卑如地正不喜將此等語言率爾教人盖卑者
未至而遽語高玄則成空言而已又謂聖人俯同世情
差其難易不知聖人最悉甘辛設身處地亦自覺其如
此若不悉甘辛者則自是天上人何能於此塵界而為
[008-7a]
導師者也


冉求之藝


周禮疏引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禮樂既是六藝明上
云藝非六藝也是才藝


今之成人者節


若今之成人并做不來恐怕不是人了盖今之成人人
字便是對禽獸説也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章


公明賈亦不是故意要裝㸃得十分好他看文子真箇
[008-7b]
是時言樂笑義取了自夫子聞之便見得時措之宜極
是難到文子雖賢安得遂至此地位故曰其然豈其然
乎公明賈一時撰得説話好夫子聽來便如精一執中
一般此所以為聖人也
時然後言云云亦非公明賈虚造此言彼見文子言笑
取皆無差忒便謂已能如此自夫子聞之則以為得時
措之宜苟有一毫未至即不足當之故不敢輕信大抵
[008-8a]
聖人與常人其心之精粗相去逺也
文子非不言笑取誠如賈言時然後言云云想賈亦非
故為飾詞彼見文子之言笑取不似他人妄誕苟且不
合人心惟覺非時不言非樂不笑非義不取泃有若是
者而不知其論理之粗也自夫子聞之則謂非時措之
宜不足當之亦猶子貢言傳施濟衆而夫子則以為堯
舜猶病耳聖人所見道理無不如此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章


後漢書注孔子曰晉文至不譎云時周衰政亂桓文能
[008-8b]
統率諸侯翼戴天子故取其一切之功也此言得之盖
夫子論晉齊二霸以文為譎亦小管仲之器之意若非
節取即彼哉彼哉置之不議可矣復何用指摘為觀下
二章並美霸功而此開其先意亦顯矣
先言晉文後舉齊桓者重在褒齊桓也係以下二章其
意尤明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章


[008-9a]
夫子言民到於今猶受管仲之賜者自管仲佐齊定霸
而晉文繼之中國有盟主累數百年皆由仲立得箇規
模齊晉雖各自為國其事則猶一家也文中子書晉宋
齊梁陳亡亦是此意
管仲不死子糾之難他胸中便打算一匡全局除了自
家更無人能如此做若便死豈不可惜或曰仲何以知
桓之必能聽從已以成功業倘或不從則節義功業兩
喪豈不狼狽乎曰管仲所打算底却是卑近易行之説
他又不要其君正心誠意只要做富强得了齊國便自
[008-9b]
做得無論桓公苟非大不道之主箇箇做得箇箇肯做
假如子糾為君管仲便輔子糾做此事所以能做者全
在管仲手裏只要有箇君他便做出來也聖人深知其
心故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
知也
管仲所做底是春秋世界第一事舍此皆不足為後來
孔明所做的是漢末世界第一事舍此俱不足為故孔
[008-10a]
明抱膝時自比管樂便自把心事説出來只是時人不
喻其意
列子管仲與召忽奉公子糾奔魯鮑叔奉公子小白奔
莒張堪注云糾襄公之次弟小白糾之次弟按糾長於
桓諸書多可證程子之言所以垂訓爾


公叔文子之臣


儀禮私人注云私人家臣已所自謁除也疏云此對公
士得君所命者此乃大夫自謁請於君除其課役以補
任為之按家臣有二種一君所命一自謁除自謁除者
[008-10b]
若漢公府辟召矣由求之於季氏皆私人也公叔文子
之臣僎亦當由公叔自除乃能薦之公朝故孔子美之


子君章


注云犯非子路所難按季氏旅泰山伐顓臾子路皆不
能救正則似犯亦有不能者然觀其食輒之食而不知
去則恐是以季氏此等之事為無害於義而不必諫也
盖子路之病只是於義理是非界限不甚分明而强不
[008-11a]
知以為知故孔子教以勿欺而犯之
勿欺也而犯之是教子路以勿欺為本而又須犯之非
謂欺也而犯之則當戒也注言犯非子路所難然觀季
氏伐顓臾子路亦竟黙黙則教之以能犯固亦不為贅
也况聖人一言萬世人臣之道皆不能易又不止為子
路一人而設也


子曰古之學者為己章


范曄引孔子云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人者
憑譽以顯物為己者因心以㑹道桓榮之累世見宗豈
[008-11b]
其為己乎盖兩漢師儒徒以青紫為榮取譏來世不獨
桓生然矣
今之學者志在欺世不管自己身心性命如何故業益
勤而行益衰名愈隆而徳愈病
學原是為己之事今之學者乃是借古人之學以濟其
私非不務明道也而欲使人知其明道道之真能明於
心與否不計也非不務進徳也而欲使人知其成徳徳
[008-12a]
之真能成於身與否不計也此所謂小人儒也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章


伯玉使人於孔子非若今之僕隷厮養也大約是家臣
耳家臣雖卑亦士君子之流非不可與之坐者但蘧孔
為友此使分卑不敢當客禮孔子必與之坐者以客處
之故曰敬其主以及其使非尊賤相懸不在禮貌之數
特地破格與之為禮也與之坐而問焉記者之意原只
重在問耳
[008-12b]
君子思不出其位章


不出位主一無適也所謂九思各専其一


子曰君子道者三章


於此見得至誠無息若有自足之心便是有息了
子貢言此特夫子之自道則然也有謂一聆無能之言
如見聖人心體不覺直指曰夫子自道者非也


子貢方人章


見賢思齊見不賢内自省聖人所望於學者如此而子
[008-13a]
貢所好乃在品評人物校量高下用心向外學安得進
故夫子深警之


子曰不逆詐章


不逆不億固是誠但謂誠以生明如中庸自誠明之說
則非只是我無逆億之心而詐不信之來卒亦未嘗不
先覺所以為賢其所以能先覺處自有居敬窮理工夫
非只靠不逆不億也


㣲生畝謂孔子曰章


夫子雖非專疾微生之固然微生之病正在固言此正
[008-13b]
所以教之故曰禮恭而言直如謂只是泛説不欲觸犯
微生則豈所以為聖人


子曰驥不稱其力章


均是馬也稱彼為驥即驥字便是稱


或曰以徳報怨章


以徳報徳苟可以曲全其恩者必思所以致之只要無
害於天下之公義是雖私而亦公也若不念舊恩一味
[008-14a]
用直雖獲公方之名而意思已近於慘礉豈聖人之所
取哉
以徳報徳苟可以用我之情而無害於義者未嘗不極
其厚所謂雖私亦公也可以厚而故薄之或假之以示
無私是乃私之尤耳


子曰莫我知也夫章


聖人發歎之意全在子貢身上
子貢問何為莫知非謂人非不知子何以有此歎乃是
問所以莫知之實疑别有高妙玄逺不可得而窺測者
[008-14b]

君子不謂命也正是不怨不尤實際
聖人之心渾然一理心即天也知我其天猶云我自知
我耳


子服景伯以告


檀弓子服伯子注云盖仲孫蔑之玄孫子服景伯鄭以
伯子即景伯又以賢者稱之觀其欲誅讒人又以季孫之
[008-15a]
言來告心甚不服是其賢也


子曰賢者辟世章


救焚拯溺是聖人本懐然荷蕢一流聖人未嘗不心念
其高滔滔皆是皇皇何之亦嘗發居夷浮海之思而終
不忍决也此聖人所以為至仁然謂聖人略不動避世
之念則又非也此章及下章講家多曲為之説只要説
得聖人不肯隱耳然於當日之微情幽思不盡合也
今人但知聖人决不肯隱耳然夫子自云無可無不可
若必不肯隱得非仍有可不可耶要之聖賢之心决無
[008-15b]
忘世之理若其身則有時而避世矣夫子生春秋自可
不隱倘生祖龍之世當何如吾固知聖人之不可以一
轍拘而此義今人或未之思也


深則厲淺則揭


叔孫穆子賦匏有苦葉註言志在於必濟然則荷蕢者
引此二句似謂可已不已猶涉水者之志在必濟所以
為硜硜也
[008-16a]


如斯而已乎


如斯而已乎想是他看得敬字粗便道自家做得徹如
先之勞之亦道自家承當得要做便做故請益至於不
能乆持之病聖人知之子路不自知也


見其與先生並行也


論語與先生並行謂差肩雁行非必齊肩而行乃為並
行也肩隨者兄事之禮非童子所宜


衞靈公問陳於孔子章


軍旅未學便是辭行語然捄正之意自寓其中使靈公
[008-16b]
能悟則猶可以留也
愠非私愠為孔子而愠天生聖人不用則亦已矣何困
阨至此似非理之所有故以為問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章


子貢推測而知因此而測彼只緣未透本原所以不能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章


[008-17a]
子路不是為己愠為孔子而愠然即此便不能與聖人
之心合一便不能與天心合一便是徳不足處故曰知
徳者鮮矣


子曰無為而治者章


無為而治歎其以盛徳當盛遇為振古僅事也紹堯得
人非重華大知豈足當之不然堯何不以付丹朱使之
無為而治乎
夫何為哉言無所為也非推求舜之所為者何事
[008-17b]
子張問行章


參前倚衡是存誠工夫無間㫁自然常在心目間不是
向那立處在輿處尋覓
聖人懼子張雖知忠信篤敬之可行而猶以忠信篤敬
為可襲而取也一念之誠不足以勝百念之偽百念之
誠未免雜之以一念之偽自家信不及人便信不反畢
竟有行不得處必且疑蠻貊可行之言虚而不實而不
知存誠之功苟未至於立則見其云云呌不得忠信篤
[008-18a]
敬安可望行故又告之以此
謂聖人之言簡賢人之言詳衆人之言繁不盡然也且
如子張問行告之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可行亦可
謂盡矣又反覆儆誡謂不爾者州里且不能行則言加
詳而意益切矣又言所以存此忠信篤敬之法必若立
則見其參前在輿見其倚衡而後可此二言者雖賢人
累百數十言其能至是否乎是則詳莫詳於聖人簡又
莫簡於聖人也餘凖此思之
子張書紳正見他實體聖訓不放慢處若必以默識為
[008-18b]
是書紳為非則湯之盤銘武之衣帶諸銘皆非聖人事


子曰直哉史魚章


史魚所以如矢者一念為君為國必達之而無囘邪也
後世有盡言招過其心只從名節上起見者則已不直
矣史魚之直寗俞之愚聖人所以與之惟其真爾
蘧伯玉仕衛何以謂之有道譬如冬日固是嚴寒亦自
[008-19a]
有稍覺和煦之日便可出游然非春夏之和煦也


子貢問為仁章


諸子問仁俱不是問仁體俱是問求仁工夫猶云如何
可至於仁當時必有説話故夫子各就其切要處告之
若子貢問為仁則又不正問為仁猶云如何可以為仁
當時亦必有說話故夫子但以為仁之資告之而為仁
正項工夫如克復敬恕等則不之及盖非子貢請問之
本意故也
[008-19b]
顔淵問為邦章


顔淵問為邦此語與道千乗之國相似聖賢不輕出大
言如此
泰誓十有三年春孔傳云此周之孟春按傳得之時未
改朔史追書之也周以建子月為首春不特改月而已
古詩玉衡指孟冬注以為漢之孟冬夏之七月也此言
得之秦漢改時皆因於周豈有夏時冠周月之理
舉此為兆餘可例推聞一知十不須瑣瑣也
[008-20a]
良法善治必有從而壊亂之者所以壊亂之端必乗人
主之心而入聖賢便把源頭塞㫁了不待其壊亂而制
於未然所以可乆
堯命舜以允執厥中便説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夫子告
顔子以四代禮樂便説鄭聲淫佞人殆當極好時便知
有極不好事而兢兢豫防此所以不至於極不好也日
中則昃月滿必虧纔覺盛便有衰之理惟先事致戒此
心常存敬慎則蠱壊之端無自而生矣聖人非徒畏禍
敗而然乃其心自是如此
[008-20b]
鄭聲淫佞人殆涓涓不絶將成江河一星之火至於燎

嵇叔夜云鄭聲是音聲之至妙妙音感人猶美色惑志
耽槃荒酒易以喪業自非至人孰能禦之按鄭聲謂之
至妙細靡之極使聽之者摇蕩心魂變易骨髓非至妙
不至此也孔子曰樂則韶舞放鄭聲韶之與鄭貞淫不
同其為美妙非他樂所得並臻政復同之衛音猶不及
[008-21a]
鄭亦如濩武之不及韶也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章


誅死者於前所以懼生者於後聖人何庸心哉奉天討
而已夫蔽賢者逆天之甚者也
聖人自言誰毁誰譽或乃謂臧文仲非真竊位然則聖
人有毁矣必欲以其字者與字出文仲之罪弄得是非
都含糊豈聖人之意哉
遼蕭和卓疾蕭朴問之和卓執其手曰吾死君必為樞
宻使慎勿舉勝己者朴出而鄙之嗚呼此孔子所謂竊
[008-21b]
位者也臨死更欲以其術傳於他人小人之可惡至是


子曰不曰如之何章


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註云熟思而審處之不必如再
斯可矣之例初則曰如之何轉計之又曰如之何而已
盖思固以再為限至於心口商畧則多寡之數恐未有
定也如某在斯某在斯豈亦定是二人也或三或五未
[008-22a]
可知耳但立言之法如此足以見矣
此章與季文子章對看彼是欲其果㫁此是戒其輕率
既精審又果㫁處事之道盡矣
所謂熟思而審處者何也理也義也不是把私意去商

董子引此文云羞問者聖人去之盖剛愎自專不求助
於人人固無從助之也説而不繹從而不改亦曰吾末
如之何也已矣是則柔闇不能果决雖無拒諫飾非之
惡與彼專愎者同為聖人所去也孟子言自暴自棄二
[008-22b]
人者之謂也


子曰羣居終日章


夫學安有窮也而虚乏甚者顧泄泄然自以為有餘好
與人羣游談竟日所談者大抵剝喪仁徳增長浮薄之
事也孔子歎之曰難矣哉盖哀夫以是終其身而不知
返也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章


[008-23a]
講家有各執一說而不思其理者此章三之字皆指義
或以為當指事説辨者因博引先儒之説以駁之不知
義所以制事本不相離言義則事在其中單言事則未
見得有義在故須貼定義字或者之辨不亦徒勞矣乎
孫以出之自是道理當如此纔覺心高氣硬即是發於
私意雖所持者正為害多矣若夫遇事有不當孫者要
之不為己甚是亦不害其為孫也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章


言恕而不及忠者所以勿施於人非實盡己心不能也
[008-23b]
聖賢學問無不從人己相接處做工夫既有此身决無
與人不交闗之理自家而國而天下何處無人何處不
當行之以怒


子曰吾之於人也章


聖人之心欲與天下同善然好善惡惡是是非非乃人
之本心不容蒙混者謂不得已而有非有惡則可謂不
得已而有是非好惡則不可
[008-24a]
毁一也有好稱人惡而至於己甚者有疾惡而發之太
過不免為毁者譽一也有務欲悅人而以小美為大美
者有愛之太過而不覺稱揚溢美者夫子所謂誰毁譽
正謂夫疾惡愛善之太過者爾若夫好稱人惡務欲悦
人則非小人之尤者必不出於此矣復何俟於自表暴
其無乎然好善惡惡貴得其公正纔過便是私心便是
不直豈聖人而有此也
聖人之所試决無差錯譽猶無譽也
風俗有盛衰而所謂秉彜好徳者千古不變也
[008-24b]
今此之民即是三代所以直道而行之民故吾所以不
敢毁譽之也高允所謂恐負翟黑子故也者與聖人此
言極相似今世説者多失其㫖由不識聖人謙厚氣象

漢書文景贊引孔子稱斯民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信哉云云言古今不易民而治深得聖人之意


子曰吾猶反史之闕文也章


[008-25a]
後漢徐防疏云孔子稱述而不作又曰吾猶及史之闕
文疾史有所不知而不肯闕也按徐防此言甚為明了
有馬借乗自是有亡相通之常雖頻不拒雖敝不嫌唯
其不見為異故為可美孔子所歎之時豈便絶無此事
偶有之見為異而難得則人心之偷薄可知故有今亡
之傷推此類盖莫不然也


小不忍則亂大謀


婦人之仁只是私愛所以亂大謀非謂欲成大事濟天
下不當以殘一夫之命為介意也殺一不辜而得天下
[008-25b]
不為豈是小不忍


子曰衆惡之章


尋常先説好次説惡獨此先説衆惡必察者衆惡之而
不察則君子受誣尤不可不急加昭雪也於此識得聖
人公平忠厚之本心不是安排計校而然
衆惡之其人果有是惡我固與衆同惡然苟有一節之
善亦不得而没之也此豈衆人所能須是無一毫私意
[008-26a]
一以義理為權衡然後盡察之之道然後盡公惡公好
之道
尋常皆言好惡此獨先衆惡於衆好者以衆人之私惡
而使君子受誣比於衆好不當其不可不察尤為至急
此與如有所譽其有所試惡雖前知不容有毁之意相
似厚之至也聖人非若他人必擬之而後言是雖未可
定其必然學者要當以是存於胷中用以滌除殘刻之
私可也
[008-26b]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章


若使謀道謀食了不相涉則謀道之君子不須以謀食
疑之惟夫謀食莫如耕而餒在其中竟有時不得食也
謀道莫如學而祿在其中可以兼得其食也然而君子
之心則憂道不憂貧也曷嘗為祿而學乎不然則以道
而謀食所謂修天爵以要人爵者耳其不流為小人之
歸者幾希中二句全為末句一轉而設或於首句之下
别生意解及謂學也祿在其中故憂道不憂貧者皆非
[008-27a]


子曰知及之章


大學八條目與此一例如云意苟未誠畢竟是知之不
至道理何嘗不是然只管追重在前面把後面看得太
輕亦非正㫖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章


甚於水火即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之意
此章為民言故以利害之顯然者言之民字猶繫詞言
百姓
[008-27b]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人無志於為君子諒亦不為何有於貞諒者介然自守
而不變以為君子之道當如是也不知擇義不精執徳
不弘而一意堅固賊道也必矣豈所以為君子故别白
言之曰君子貞而不諒貞諒由聖人分别得名若彼身
為諒者盖不知其是諒而非貞也
曰不擇是非則諒者之所守盖亦近是而疑於義者若
[008-28a]
全非而無是則人知非君子矣又豈足置辨也


子曰有教無類


横渠云有受教之心雖蠻貊可教為道既異雖黨類難
相為謀按此二節與自行束脩以上及不憤不啓兩節
相類編書者之意取其文意相足張子合而論之得其
㫖矣
有大道為公之志有誨人不倦之誠有因材造就之方
何類之有
[008-28b]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


君子欲變化小人吾儒欲開導異端使其舍所學而從
已有不可强者道不同不相為謀故也若彼自悔悟肯
向我謀則何不可之有


子曰辭達而已矣


孔子所謂辭者謂夫有用而不可廢者也如春秋列國
使命往來一言之間即闗國家安危生民休戚豈空言
而已乎辭不足以達意敗事之端乃在乎此故聖人特
[008-29a]
立此言若夫諸子淫詖之辭得罪聖王定在誅絶之科
其餘勦襲汎濫為之不如其已者亦非聖人所屑教也
孔子所謂辭者正謂辭命之屬其用有不可廢者耳若
夫著一書名一家如諸子之流孔子未嘗教人為之當
時為者亦少自非史氏盖未嘗有所謂書也
達便是有用之辭不達便是無用之辭或曰蘇張説利
害儘明快其亦有用乎曰君子謀不為小人謀聖
人豈為蘇張一輩人說法哉彼所謂利口之覆邦家者
其意已全然不是何達之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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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木軒四書説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