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h0043 四書大全-明-胡廣 (master)


[020-1a]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十


  堯曰第二十


  凡三章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
禄永終


  此堯命舜而禪時戰反以帝位之辭咨嗟嘆聲厯數帝
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氣節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
[020-1b]
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禄亦永絶矣戒
之也朱子曰帝王相承其次第之數若厯之嵗月日時亦有先後之序然聖人所以知其序之屬於
此人亦以其人之徳知之非若䜟緯之説姓名見於圖籙而為言也聖賢言中有二義大本云者喜怒哀
樂未發之時之理其氣象如此也時中云者理之在事而無過不及之地也此曰允執其中盖以其在事
者而言若天下之大本則不可得而執矣且聖人之道時行時止夫豈專以塊然不動者為是而守之哉
○伊川云允執其中中怎麽執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安排著則不
中矣○南軒張氏曰以其徳當天心故知天之厯數在其躬允執其中事事物物皆有中天理之所存也
惟其心無依倚則能執其中而不失此所謂時中也君之所為安榮者以民故也天之視聼自我民視聼
[020-2a]
若四海困窮則天禄亦永終矣聖人之相授凡以天人之際而已○䨇峯饒氏曰或以守字解執字守與
執不同執是執其要事事物物各自有中凡舉一物便要執定那要處如執扇須執柄相似如擇乎中庸
而不能朞月守方是守便易得死殺了執者隨事隨物而執其中不死殺○新安倪氏曰按執云者非執
一定之理盖於事物上酌其中而執以用之中庸謂舜用其中即用其所執之中也


  舜亦以命禹


  舜後遜位於禹亦以此辭命之今見形甸反於虞書大
禹謨比此加詳朱子曰中只是箇恰好的道理允是真箇執得堯當時告舜只説這一句
後來舜告禹又添得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三句説得又較仔細這三句是允執厥中以前事是
[020-2b]
舜教禹做工夫處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須是惟精惟一方能允執厥中堯當時告舜只説一句舜已曉得
那箇了所以不復更説舜告禹時便是怕禹尚未曉得故恁地説論語後面説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舉
逸民之類皆是恰好當做底事這便是堯舜禹湯文武治天下只是這箇道理聖門所説也只是這箇雖
是隨他所聞所記説得不同然却只是一箇道理如屋相似進來處雖不同入到裏靣只是共這箇屋大
槩此篇所載便是堯舜禹湯文武相傳治天下之法雖其纎悉不止此然大要却不出此大要於此可見
○雲峯胡氏曰天下之大運之在心此心之用稍有過不及即非中矣非中則四海將至困窮而天禄亦
永終矣授命之際天禄方於此乎始也而即以永終言之為戒深矣○新安陳氏曰天禄永終與天之厯
數在爾躬相照應允執其中告以保天禄之本也四海困窮不能允執其中之騐所以致天禄之永終也
[020-3a]
舜之授禹謹述此四句不易一字但辭加詳而理益明意益盡耳舜之授禹具載於書堯之授舜微弟子
記之於此則三聖人以一中相授受之淵源其孰從而知之哉


  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
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
罪在朕躬


  此引商書湯誥之辭盖湯既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
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盖湯名䟽世本云湯名天乙孔安
國云至為王改名履用𤣥牡夏尚黒未變其禮也記檀弓上夏后氏尚黒大
[020-3b]
事斂用昏大事謂喪事戎事乘驪戎兵也馬黒色曰驪牲用𤣥殷人尚白大事斂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
白翰白色馬也周人尚赤大事斂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騂簡閱也言桀有罪已

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
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詞也又言君
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為見其厚於責已薄
於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朱子曰簡閱也善與罪天皆知之如
天㸃檢數過爾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惡也在帝心○南軒張氏曰有罪不敢赦謂桀得罪於天不敢
稽天命而不討然凡天下之人莫非帝之臣其善惡不可蔽也則何敢專顧帝所眷命何如耳已有罪則
[020-4a]
不敢以及萬方萬方有罪則歸之於已此其自列以聼天命之辭公天下之心如此然則其有天下也亦
何與於已哉○䨇峯饒氏曰湯述其告天之辭以告諸侯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賚來代反


  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予通作與武王克商大賚於四
海見形甸反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
序曰賚所以錫予善人詩周頌賚大封於廟也賚予也言所以錫予善人也
本於此䨇峯饒氏曰紂為天下逋逃主所用皆是惡人故武王伐商之初便把善人是富做箇打
頭第一件事大賚是錫予普及四海其中善人則錫予又自加厚洪範曰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正人既得
[020-4b]
其富則其為善也篤故不容以泛然錫賚施之也


  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此周書泰誓之辭孔氏曰孔氏名安國西漢曲阜人周至也言紂
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問雖有周親註紂之至親雖多他衆叛親
離那裏有至親朱子曰紂之至親豈不多唯其衆叛親離所以不濟事故書謂紂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徳
是也○南軒張氏曰周有大賚惟善人之是富雖有周至親不如仁賢如周公雖至親亦以尊賢之義為
重也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是武王公天下之心與成湯無以異也此所載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門人
列於末章所以見前聖後聖之心若合符節其不得時位而在下則夫子之道其得時位而在上則帝王
[020-5a]
之業○厚齋馮氏曰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雖紂至親不獲用也予小子既獲仁人祗承上
帝盖武王有亂臣十人皆為用也奉天討罪以罪已為本故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


  權稱去聲直垂反也量去聲斗斛也古註引漢律歴志云權者銖兩斤鈞石也
所以稱物平施知輕重也本起黄鍾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銖兩之為兩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
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五權謹矣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於黄鍾之龠用度數審
其容以子穀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實其龠合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五量嘉矣又云度者
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長短也本起黄鍾之長以子穀秬黍中者一黍之廣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
[020-5b]
十尺為丈十丈為引而五度審矣而此不言度者從可知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



  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


  興滅繼絶謂封黄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
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禮記武王克殷
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黄帝之後於薊封帝堯之後於祝封帝舜之後於陳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後於杞投
殷之後於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庶民弛政庶士倍禄○朱子曰興滅
國繼絶世舉逸民此聖人之大賞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此聖人之大罰○䨇峯饒氏曰謹權量是平其在
[020-6a]
官之權衡斗斛使無過取於民闗石和鈞王府則有固是要通乎官民然民間權量闗係尚淺最是官府
與民交渉便易得加増取盈當今苖斛皆然當紂之時必是取民過制所以武王於此不容不謹審法度
是審度可否因革之宜是底因之不是底革之即此便是審處修廢官亦只是因其見在之官而廢者從
頭改去興滅繼絶只是一事黄帝堯舜禹湯皆有功徳於民合當他子孫有國如何不繼其絶後得逸民
是有徳而隠者亦合當教他有禄民心皆欲得其如此而我則興之繼之舉之此其所以歸心


  所重民食喪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喪祭節齋蔡氏曰五教君臣父子夫婦兄弟長㓜五
典之教也食以養生喪以送死祭以追逺五教三事所以立人紀而厚風俗聖人之所甚重焉者○䨇峯
[020-6b]
饒氏曰周有大賚以下夫子零碎收拾或舉其辭或述其事湊成武王一叚事實


  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説音悦


  此於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雲峯胡氏
曰帝王之道不能外一中字堯舜以禪讓為中湯武以征伐為中泛言之則曰寛曰信曰敏曰公約言之
曰中而已○新安陳氏曰寛者柔之中敏者剛之中信者中之實公者中之體也○楊氏曰

論語之書皆聖人微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
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
音扶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於是而已
[020-7a]
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㫖也孟子於終篇亦歴叙堯
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朱子曰此篇夫子誦述前聖之言弟
子類記於此○此篇多闕文當各本其所出而解之有不可通者闕之可也謹權量以下皆武王事當自
周有大賚以下至公則説為一章盖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當時皆有其事○勉齋黄氏曰論語末篇歴
叙堯舜禹湯武王相傳之道而先之以執中得其要矣其下泛及賞善罰惡責已恕人大綱小紀本數末
度無不具舉盖帝王之道初無精麤凡事之合天理當人心者是其所以為道也所謂執中正以其事事
物物無適而非中耳豈虛空無據而可謂之中乎○䨇峯饒氏曰通論此章堯舜禹是説相傳之理湯是
説他心事武王又是兼政事而言三説固無不同然累聖相承只是一中字前靣説理處是中道流傳之
[020-7b]
源下靣亦無一不是執中之實○雲峯胡氏曰前篇之末言夫子之得邦家者其用必如此此篇之首則
述叙自古帝王之用固如此以見聖學之所傳者無非有體有用之學而凡論語二十篇之大㫖皆不外
此也孟子篇終即此意但孟子聞知見知者知其道也是從知上説此則從行道上説行無不本於知知
即所以行固無異也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
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
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
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
[020-8a]
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
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
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
猛乎費芳味反焉於䖍反○新安倪氏曰按韻書屏字上聲者註云蔽也去聲者註云除也屏四惡之屏
當去聲讀而舊音丙


  朱子曰謝氏云以府庫之財與人則惠而費矣又安得人人而給之惟因四時之和因原隰之利因五方
之財以阜物以厚生使民不饑不寒何費之有勞人以力所不堪則不免於怨擇可勞而勞之以佚道使
民惟喜康共不常厥邑可也其究安宅百堵皆作可也如此則又何怨之有○問欲仁得仁又焉貪如何
[020-8b]
曰仁是我所固有而我得之何貪之有若是外物欲之則為貪此正與當仁不讓於師同意曰於問政及
之何也曰治已治人其理一也○胡氏曰在人上者人欲為多不能窒之則其貪無時而已惟反是心以
欲仁則求諸已而必得何物足以累其心夫何貪泰者安舒自得之謂近於驕然君子心一於敬不以彼
之衆寡小大而貳其心則其自處未嘗不安何驕之有○南軒張氏曰正衣冠尊瞻視臨之以莊也持身
嚴故人望而自畏之而非以威加人也故威而不猛若有使人畏己之心則猛而反害於威矣惠不費勞
不怨施於人者也欲不貪泰不驕威不猛存於己者也為政内外始終之道亦云備矣然欲仁其本歟


  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
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
[020-9a]
出去聲


  虐謂殘酷不仁暴謂卒倉没反遽無漸致期刻期也賊
者切害之意緩於前而急於後以誤其民而必刑之
是賊害之也猶之猶言均之也均之以物與人而於
其出納之際乃或吝而不果則是有司之事而非為
政之體所與雖多人亦不懐其惠矣項羽使人有功
當封刻印刓吾官反忍弗能予通作與卒以取敗亦其驗
通鑑漢髙祖元年韓信問漢王曰今争權天下豈非項王耶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
[020-9b]
王漢王良久曰不如也信曰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其為人項王喑音啞烏故反叱昌
力反咤竹駕反漢書作意烏猝差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其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
語嘔嘔凶于反悦言也漢書作姁音同人有疾病泣涕分飲食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刻印刓訛缺也忍
弗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朱子曰猶之均之也如言一等是如此史家多有此般字此吝字説得來
又廣只是戒人遲疑不决若當賞便用賞遲疑之間澀縮靳惜便誤事機如李絳勸憲宗速賞魏博將士
謂若待其來請而後賞之則恩不歸上矣政是此意若是有司出納之間吝惜不敢自專却是本職當然
人君為政大體却不可如此當與便果决與之○問四惡之説曰虐也暴也賊也謝氏得之有司之説楊
氏為當謝曰古者以五戒先後刑罰所以警昏愚懲怠慢也戒之既至然後可以責成矣不先戒之彼且
[020-10a]
烏知先後緩急之所在遽以視成不亦暴乎令嚴者欲其不犯聚衆以誓之垂象以曉之讀法以諭之上
自慢其令而欲下之嚴其可得乎如是而致期焉期而不至則罪之是罔民也楊曰非其義也一介不以
予人而不為吝義在可與而惟出納之吝在有司則為善在為上則為惡天下之事亦惟當其可而已○
問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何以在四惡之數曰此一惡比上三惡似輕然亦極害事盖此人乃是箇多猜
嫌疑慮之人賞不賞罰不罰疑吝不决正如唐徳宗是也○南軒張氏曰虐暴賊皆不仁者之為也出納
之吝不知者之為也○勉齋黄氏曰惠易費勞易怨欲易貪泰易驕威易猛今至於不犯人情之所易則
羙之至者也殺不可也甚則不教而殺視成不可也甚則不戒而視成致期不可也甚則慢令而致期吝
不可也甚則與人而亦吝今至於犯人情之所已甚則惡之至者也此一尊一屏聖人之所以深戒之也
[020-10b]
○䨇峯饒氏曰要行一事須預先告戒使遵承而後可若不先告戒之猝然要責他成就豈不是暴慢令
於先一時却去𦂳他是誤而賊之也當與而吝易失人心也是惡上三者是急迫之惡下一件是悠緩之
惡○雲峯胡氏曰四惡虐為甚暴次之賊又次之剛惡也吝如有司不能專决柔惡也盖吝之一字在有
司不便謂之惡從政而謂之有司則惡矣故特註項羽以吝取敗之事以示為政不知大體者之戒

尹氏曰告問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備者也故記之
以繼帝王之治去聲則夫子之為政可知也趙氏曰孔子論為政
之方莫詳於此故門人取以附前章之後夫子之為政盖與帝王若合符節○雲峯胡氏曰問政見於論
語者齊景公葉公各一季康子凡二仲弓子路子張子夏各一夫子答之未有如此章之詳者盖惠未有
[020-11a]
不費勞未有不怨欲則易貪泰則易驕威則易猛今皆不然所以為羙也虐之而不知教暴之而不知戒
賊之而不知令吝之而不知與為民父母者奚忍如是哉此所以為惡也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不知命則見害必
避見利必趨何以為君子朱子曰此與五十知天命不同知天命謂知其理之
所自來此不知命是説死生夀夭貧富貴賤之命今人開口亦解説一飲一啄自有分定及遇小小利害
便生趨避計較之心古人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視之如無者只縁見道理都不見那刀鋸鼎鑊○論語首
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終云無以為君子也此深有意盖學者所以學為君子若不知命則做君
[020-11b]
子不成○胡氏曰一定而不可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斯所以徒喪所守
而為小人也○慶源輔氏曰此命指氣而言謂貧賤富貴窮通得喪一定不可易者必知此而信之始見
利不苟就見害不苟避故全得我之義理所以為君子○雲峯胡氏曰程子釋朝聞道謂知而信者為難
此亦謂知而信之者知而不信知之猶未至也知之猶未至則凡見利必趨見害必避皆小人之為也欲
為君子得乎首篇不亦君子乎是已到君子地位此曰無以為君子也是方做君子根脚


  不知禮無以立也


  不知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雲峯胡氏曰集註十字是形容
無以立三字耳目無所加是懵然不知有可立之地手足無所措是茫然卒無可立之地


[020-12a]
  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慶源輔氏曰言心聲也因言之得失可以知人
之邪正惟格物窮理之君子能之○雲峯胡氏曰孟子知言之謂盖本於此但集註釋孟子知言則曰凡
天下之言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而此不過曰無以知人之邪正此為學者言彼則孟子自言也於此
亦見集註之精○尹氏曰知斯三者則君子之事備矣南軒張氏
曰此所論命謂窮逹得喪之有命也不知命則將徼倖而苟求何以為君子乎知命則志定然後其所當
為者可得而為矣禮者所以檢身也不知禮則視聼言動無所持守其將何以立乎知禮則有踐履之實
矣知言如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之類不知言則無以知其實情之所存其將何以知人乎故知言則
[020-12b]
取友不差矣此三者學者之所宜先切要之務也必以是為本而後學可進不然雖務於窮髙極逺而終
無所益門人以此終論語之書豈無㫖哉○勉齋黄氏曰知命知其在天者知禮知其在己者知言知其
在人者知天則利害不能動乎外而後可以修諸己知禮則義理有以養乎内而後可以察諸人知天而
不知己未必能安乎天知己而不知人未必能益乎己○慶源輔氏曰知命則在我者有定見知禮則在
我者有定守知言則在人者無遁情知斯三者則内足成己之徳外足盡人之情故君子之事備○雲峯
胡氏曰學始於致知終於治國平天下前篇之末與此篇前二章皆説治國平天下聖學之終事此章復
提起三知字是聖學之始事知斯三者而為君子則聖學之體立遇時而用之則聖學之用行弟子記此
以終一書不無意矣弟子記此以終篇得無意乎學者少去聲

[020-13a]
讀之老而不知一言為可用不幾平聲於侮聖言者乎
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覺軒蔡氏曰論語首章末以君子言末章首以君子
言聖人教人期至於君子而已詳味兩章語意實相表裏學者其合而觀之○新安陳氏曰論語一書夫
子以君子教人者多矣首末兩章皆以君子言之記者之深意夫子嘗自謂不怨天不尤人人不知而不
愠不尤人也知命則不怨天且樂天矣學者其深玩潛心焉




[020-13b]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十


[020-14a]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序說


  史記列傳曰孟軻趙氏曰孟子魯公族孟孫之後漢書
云字子車一說字子輿趙氏名岐字邠卿東漢京兆人騶人也騶亦
作鄒本邾國也受業子思之門人子思孔子之孫名
音急索隠云王劭以人為衍字而趙氏註及孔叢子
等書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未知是否慶源輔氏曰子
思之門人無顯名於後者而孟子真得子思之傳則疑親受業於子思者為是而集註兩存其說蓋自古
[020-14b]
聖賢固有聞而知之者不必待耳傳靣命而後得也又以中庸一書觀之所以傳授心法開示藴奥如此
其至則當時門弟子豈無見而知之者孟子從而受之愈益光明亦宜有之也○西山真氏曰七篇之書
其出乎中庸者非一其曰四端云者則未發之中中節之和也蓋仁義禮知性也所謂大本也惻隱羞惡
辭讓是非情也所謂逹道也其曰禹稷顔回同道孔子仕止久速者則君子而時中也其曰鄉原亂德者
則小人而無忌憚也其曰子莫執中者時中之反也其曰曽子北宮黝之勇者南北方之強也其曰仁之
實事親義之實從兄禮之實節文斯二者則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
等禮所生也其曰堯舜性之湯武反之則自誠明之謂性自明誠之謂教也其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則
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也至於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之義悉本於中庸尤足以見淵源之所自

[020-15a]
道既通趙氏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程子曰孟
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
則速孔子聖之時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
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春秋無義
戰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
曰以此而言則趙氏謂孟子長於詩書而已豈知孟
子者哉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
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按史記梁惠王之
[020-15b]
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後二十三年當齊湣
王之十年丁未齊人伐燕而孟子在齊故古史謂孟
子先事齊宣王後乃見梁惠王襄王齊湣王獨孟子
以伐燕為宣王時事與史記荀子等書皆不合而通
鑑以伐燕之歳為宣王十九年則是孟子先游梁而
後至齊見宣王矣然考異亦無他據又未知孰是也
新安陳氏曰謹按通鑑綱目周顯王三十三年乙酉孟軻至魏慎靚王二年壬寅魏君罃卒孟軻去魏適
齊五年乙巳燕君噲以國讓其相子之赧王元年丁未齊伐燕取之分注但云齊王其下即書孟軻去齊
[020-16a]
赧王二年戊申即齊閔王地元年閔即湣字伐燕一事史記以為齊湣王十年丁未蓋以顯王四十六年
戊戌為齊閔王元年通鑑以為宣王十九年丁未蓋以顯王三十七年己丑為宣王元年史記通鑑之不
同蓋如此證以通鑑綱目丁未宣王卒閔王立戊申方改元則丁未乃宣王末年閔王繼位之年蓋未能
的知伐燕之為先君事與嗣君事也以淖齒事證之閔王為是孟子謂為宣王恐傳冩之訛耳無所折衷
姑以綱目為據云當是之時秦用商鞅倚兩反楚魏用吳起齊

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從子容反衡與橫同○新安陳
氏曰蘇秦主合從之說欲合六國為一以抗秦張儀主連衡之說則離六國之交以事秦六國謂楚燕齊
韓趙魏也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

[020-16b]
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
作孟子七篇趙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
百八十五字韓子曰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没其
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焉耳愚按二說不同
史記近是韓子名愈字退之諡文公唐鄧州人○問序說謂史記近是而集註於滕文公篇首
章云門人不能盡記其辭又第四章云記者之誤如何朱子曰前說是後兩處失之熟讀七篇觀其筆勢
如鎔鑄而成非綴緝可就也論語便是記録綴緝所為非一筆文字矣○新安陳氏曰愚聞或疑易繫辭
有子曰字以為非孔子作朱子曰安知非後人所加如周子自著通書五峯刋之每章加周子曰字今讀
[020-17a]
孟子亦當㑹此意


  韓子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
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
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
語焉而不詳程子曰韓子此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
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
荀子名况戰國時趙人揚子名雄漢蜀郡人○朱子曰此非深知所傳者何事則未易言也堯舜之
所以為堯舜以其盡此心之體而已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傳之以至於孟子其間相望有或數百年者非
[020-17b]
得口傳耳授宻相付屬也特此心之體隱乎百姓日用之間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而體其全且盡
者則為得其傳耳○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

小疵程子曰韓子論孟子甚善非見得孟子意亦道
不到其論荀揚則非也荀子極偏駁只一句性惡大
本已失揚子雖少過然亦不識性更說甚道荀子性惡篇人
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有疾惡去聲焉有耳目之欲好聲色焉然則從人之性順
人之情必出於争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音導然後出於辭譲合於
文理而歸於治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揚子脩身篇人之性也善惡混脩其善則為善人脩
[020-18a]
其惡則為惡人氣也者所適善惡之馬也歟○朱子曰韓子謂荀揚大醇小疵非是由田駢慎到申不害
韓非之徒觀之則荀揚為大醇耳○程子說荀揚等語是就分金秤上說下來○又曰孔子

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
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㪚分處上聲諸侯之國又
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軻師子思
而子思之學出於曽子自孔子没獨孟軻氏之傳得
其宗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
言參也魯然顔子没後終得聖人之道者曽子也觀
[020-18b]
其啓手足時之言可以見矣所傳者子思孟子皆其
學也問大是就渾淪處說博是就該貫處說否朱子曰韓子亦未必有此意但如此看亦自好問學
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曰政事者就政事上學得文學者就文學上學得德行言語者就德行言語上學
得○慶源輔氏曰韓子但言孔門諸子惟曽子之學獨傳而有子思孟軻然不言其所以獨傳之故故程
子又從而發明之以為曽子只縁資質魯鈍故用功於内者深篤確實觀其啓手足之言所謂一息尚存
此志不容少懈者此聖道之所以終傳而有子思孟子之學也○又曰揚子雲曰古

者楊墨塞先則反路孟子辭而闢之廓苦郭反如也夫音扶
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
[020-19a]
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
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
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
氏則皆服左祍而言侏音朱離矣張存中曰後漢南蠻傳云衣裳班闌語言
侏離侏離蠻夷語言不分朗之聲也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

下者為去聲此也新安陳氏曰自夫楊墨行至安在其能廓如也皆是難辭揚中之抑只着
向無孟氏二句幹轉而斷之以孟氏功不在禹下盡之矣孟子闢楊墨功不在禹治洪水下者洪水溺人
之身異端䧟溺人心心溺之禍甚於身溺故也


[020-19b]
  或問於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
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至處愚按至字恐當作聖字朱子
曰若以孟子比孔子時說得髙然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又見孟子說得實○慶源輔氏曰未敢便道
他是聖人以其行處言學已到聖處以其知處言也孟子論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與
夫聖智巧力之譬精宻切當非想像臆度之所能及是其學已到聖處也然其英氣未化有露圭角處故
未敢便道他是聖人此其權度審矣○程子又曰孟子有功於聖門不

可勝平聲言仲尼只說一箇仁字孟子開口便說仁義
仲尼只說一箇志孟子便說許多飬氣出來只此二
[020-20a]
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於世以其言性善
也○又曰孟子性善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慶源輔氏
曰言性善使資質美者聞之必求復其本然而充其善資質不美者聞之亦知所自警而不流於惡言養
氣使氣質剛柔不齊者勇猛奮發於道義而無㢲懦怯弱之弊皆發夫子所未發其功多蓋在此此所以
有大功於世也○又曰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

學顔子陋巷自樂音洛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
既無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氣才
有英氣便有圭角英氣甚害事新安陳氏曰英氣甚害事蓋責賢者備之
[020-20b]
如顔子便渾厚不同顔子去聖人只毫髪間孟子

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英氣見形甸反於甚處曰但以
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如字且如氷與水精非不光比
之玉自是有温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覺軒蔡氏曰聞
之程子又曰仲尼元氣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顔子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
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材蓋亦時然而已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孟子泰山巖
巖之氣象也觀其言皆可見之矣仲尼無迹顔子㣲有迹孟子其迹著孔子儘是明快人顔子儘豈弟孟
子儘雄辨○慶源輔氏曰英氣是剛明秀發之氣此自是好底氣質若消化未盡猶有圭角則有時而發
[020-21a]
學要變化氣質須渾然純是義理如張子所謂徳勝於氣性命於徳方始是成就處又曰言心聲也德之
符也有德者必有言若就言上看得分明則其德無餘藴矣玉有温潤含蓄氣象所以為寳人有温潤含
蓄氣象所以為聖也其理一也


  楊氏曰孟子一書只是要正人心敎人存心養性收其
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
為之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
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說
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脩身
[020-21b]
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
正然後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朱子曰心得其正然
後知性之善語若有病蓋知性之善然後能正其心心得其正然後有以真知性之為善而不疑耳○慶
源輔氏曰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其語亦失之大快觀大學正心之後於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更有
工夫在歐陽永叔名脩廬陵人却言聖人之教人性非所先

可謂誤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
亦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計用
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
[020-22a]
懸隔慶源輔氏曰此數句判斷二帝三王及漢唐以後為治之道所以不同明白詳盡








[020-22b]























  孟子集註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