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h0017 論孟精義-宋-朱熹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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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精義卷五


  宋 朱子 撰


  滕文公章句上


  滕文公為世子章


  或問人性本明因何得有蔽伊川先生曰此須索理
會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雖荀揚亦不知性孟子所以
獨出諸儒者以能明性也性無不善而有不善者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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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性即是理理則自堯舜至塗人一也才禀于氣氣
有清濁禀其清者為賢禀其濁者為愚可變否曰可
孔子謂上智與下愚不移然亦有可移之理惟自曓
自棄者則不移也曰下愚所以自曓棄者才乎曰固
是也然却道他不可移不得性只一般豈不可移却
被他自曓自棄不肯去學故移不得使肯學時亦有
可移之理


  問顔子勇乎曰孰勇于顔子觀其言曰舜何人也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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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孰勇于顔子如有若無實若
虚犯而不校之類抑可謂大勇者矣


  尹曰人之性無不善盖無有聞善而不信者也苟能
自信何患不至乎孟子可謂諭之以道


  滕定公薨章


  伊川曰禮者因人情者也人情之所宜即義也三年
之服禮之至義之盡也 問喪止於三年何也曰歲
一周則天道一變人心亦隨以變惟人子孝于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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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猶未忘故必至再變再變猶未忘故又繼之以一


  尹曰聖賢之道繫于行與不行人之聞道在于信與
不信滕文公信孟子其效若此而孟子轍環天下卒
無所遇悲夫


  滕文公問為國章


  伊川曰孟子論三代之學其名與王制所記不同恐
漢儒所記未必是也 又曰卿以下必有圭田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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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田也禄外之田也 又曰餘夫二十五畝一夫上
父母下妻子以五口至八口為率受田百畝如有弟
是餘夫也俟其成家别受田也 或問井田今可行
否曰豈有古可行而今不可行者或謂今人多地少
不然譬諸草木山上著得許多便生許多天地生物
常相稱豈有人多地少之理 又曰必井田必封建
必肉刑非聖人之道也善治者倣井田而行之而民
不病倣封建而使之而民不勞倣肉刑而用之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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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怨故善學者得聖人之意而不取其迹也迹也者
聖人因一時之利而制之也此段或疑非先生語


  横渠曰野九一而助郊之外助也國中什一使自賦
郊門之内通謂之國中田不井授故使十而自賦其
一也先生與二程先生論井法二程謂地形不必謂
寛平可以畫方只要用算法折計地畝授民先生謂
必先經界經界不正則法終不定地有坳垤處不管
只觀四標竿中間地雖不平饒與民無害就一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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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所爭亦不多又側峻處田亦不甚美又經界必須
正南北假使地形有寛狹尖斜經界則不避山河之
曲其田則就得井處為井不能就成處或五七或三四
或一夫其實田數則在又或就不成一夫處亦可計百
畝之數而授之無不可行者如此則經界隨山隨河皆
不害于畫之也苟如此畫定雖便使㬥君汙吏亦數百
年壊不得經界之壊亦非専在秦時其來亦逺矣伊
川云至如魯二吾猶不足如何得十一也先生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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畝而徹言徹取之徹則無義是透徹之徹透徹而耕則功
力均且相驅率無一家得惰者及已收穫則計畆數
袞分之以袞分之數取十一之數亦可或謂井議不
可輕示人恐致笑及有議論先生謂有笑有議論則
方有益也或曰若有人聞其説取之以為已功則如
何先生云如有能者則已願受一廛而為氓亦幸也
明道言井田今取民田使貧富均則願者衆不願者
寡伊川言亦未可言民情怨怒止論可不可爾須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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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都無此怨怒方可行伊川言議法既大備却在
所以行之之道先生言豈敢其止欲成書庻有取之
者伊川言不行于當時行于後世一也先生曰徒善不
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須是有行之之道又雖
有仁心仁聞而政不行者不由先王之道也須是法
先王伊川言孟子於此善為言只竭目力焉能盡方
員平直須是要規矩二程又問官戸占田過制者如
何先生云如又曾有田極多只消與五十畝采地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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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又問其他如何今之公卿舊有田多者與之采地多
槩與之則無以别有田者


  先生行狀云先生慨然有意三代之治望道而欲見
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
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爾嘗曰
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富不均教養無法雖欲言治皆
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冨人之田為
辭然兹法之行悦之者衆苟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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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一人而可復吾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縱
不能行之天下猶可驗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
共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
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斂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
菑恤患敦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
行此皆有志未就


  呂曰古之取民貢助徹三法而已較數歲之中以為
常是為貢一井之地八家八家皆私百畝同治公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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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畝是為助不為公田俟嵗之成通以什一之法取
于百畝是為徹


  楊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
徹徹者徹也蓋兼貢助而通用也故孟子請野九一而
助國中什一使自賦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八家皆私
百畝其中為公田所謂九一而助也國中什一使自
賦則貢法矣此周人所以為徹也鄭氏謂周制畿内
用貢法邦國用助法有得于此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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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曰傅説有言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聖賢
之用于世其心一揆使孟子之言得行豈特善于一
國而已行而無助類皆如此可為興歎也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章


  伊川曰許行所為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當時羲農
之事失其義理者猶之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説是也
 又曰儒者其卒必多入異教其志非願也其勢自然
如此只為于已道無所得故不能安雖曰聞道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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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實有之 又曰氣有盛則必有衰衰則終必張盛
若冬不春夜不晝則氣化息矣聖人主化如禹之治
水順則當順之治則須治之古之伏羲豈不能垂衣
裳必得堯舜然後垂衣裳據如此事只是一箇聖人
都做得了然必須數世然後成亦因時而已所謂溥
博淵泉而時出之也須是先有溥博淵泉也方始能
時出自無溥博淵泉豈能時出之大抵氣化在人一
般聖人于其中只有功用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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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輔之翼之正須如此一云堯之于民匡直輔翼聖賢于此間見些功用舉此數端
可以常久者示人


  明道曰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
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子貢盖于是始有所得而歎
之以子貢之才從夫子如此之久方歎不可得而聞
亦可謂鈍矣然觀其于孔子沒築室于塲三年然後
歸則其志亦可見他人如子貢之才六年中待作多
少事豈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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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曰孔子門人自孔子沒後各自離散只有曾子
便别子夏子張子游欲以所事孔子事有若獨曾子
便不可自子貢以上必皆不肯


  呂曰言治者必曰太平習聞其名而未見其象勞心
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
人則勞佚平矣富有天下不為有餘貧食百畝不為
不足則貧富均矣至于禄厚者責重禄薄者責輕役
重則賦輕役輕則賦重視其迹若参差不齊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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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其道如砥若夫以封建均邦國以井田均萬民
則又太平之著見者也


  楊曰舜之臣二十有二人而孟子曰舜有臣五人而
天下治所謂五臣者孟子所稱者是也夫洪水横流
草木暢茂禽獸偪人則禹雖欲施功未可也故孟子
論五人者命益使烈山澤而焚之在禹之先天下既
平則命益若鳥獸草木乃在臯陶之後葢治人與若
鳥獸草木其先後之常序宜如此也不同亦時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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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矣 問舜之時在廷臣多矣至傳禹以天下而禹
獨推臯陶何也曰舜徒得此兩人而天下已治故也
禹摠百揆而臯陶施刑内外之治舉矣古者兵刑之
官合為一觀舜之命臯陶蠻夷猾夏是其責也則臯
陶之職所施於外者為詳故臯陶雖不可以無禹而
禹亦不可以無臯陶是以當舜之欲傳位禹獨推之
餘人不與焉孟子曰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而子
夏亦言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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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乎此


  尹曰異端邪説眩惑時君各欲售其説者豈有既哉
孟子力闢許行之言歸之正道可謂盡善盡美矣雖
然古之為異端者則亦自處於異端而已至於後世
則又有學孔孟之道而志於異端邪説者此道之所
以益難明也亦時之不幸也夫


  墨者夷之章


  伊川曰墨子愛其兄之子猶隣之子墨子書中未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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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等言但孟子拔本塞源知其流必至於此故直
之也


  横渠曰夷子謂愛無差等則二本也彼有取爾也謂
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所取者在此
尹曰老吾老以及人老一本也愛無差等二本也一
本者理也二本者偽也夷子之道無孟子以命之其
為後世之惑豈有既乎


  孟子精義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