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闕如編卷五
金山焦袁熹撰
僖公中/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隕公作/霣石于宋五 是月
六鷁穀作/鶂退飛過宋都
宋以石鷁之異來告故書於䇿石隕鷁退非人所為
禍福輕重或關天下天道不可以知知則謹錄其事
[005-1b]
示人君當糾省而已星自天而隕在地為石不言星
隕而言石隕者以其從上而下似出天意與書震夷
伯之廟同重乎其隕之震之者也六鷁退飛傳以為
風也鷁之遇風何歲蔑有至於退飛歴時良久以言/過宋
都知其/久矣非耳目所嘗聞見不可以恒理推是亦隂陽
之變使然不可忽也以正月之朔有隕石之事曾不
逾月而又見此鳥之異以其相尋而至皆在於宋駴
目怵心於斯為甚故特言是月以見其意抑又以明
[005-2a]
二事非同日並見而不可知鷁退定在何日故以是
月為文或鷁退比於石隕為輕不須備日理亦如然
凡皆史氏舊文聖人因而不革其間細末之事難以
一方求之
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 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 秋
七月甲子公孫兹卒
周内史所謂魯多大䘮者也季友為季氏之祖有輔
僖之功其後世執魯政與仲叔鼎峙而季為之首春
[005-2b]
秋書三家事亦見世卿擅國非社稷之福矣
冬十有二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邢侯
曹伯于淮
淮夷病鄫不獨一鄫受之而已懼其蠢焉而動為中
國之患故齊桓合諸侯為兵車之㑹臨於淮水之上
當在/淮北以震攝之魯頌所稱淮夷攸服者此其事也城
鄫不書者為惠不終不足書也
十有七年春齊人徐人伐英氏
[005-3a]
楚之病徐亟矣徐與淮皆東南夷戎而徐服於中國
徐又以女予齊桓公為是一再救徐又為之伐厲伐
英氏欲以抗楚而齊之威力卒不能有加於楚也蓋
齊伯至此方日即於衰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
者亦其勢而已矣英氏者從當時號如於餘邱之類
大約非諸夏之國則稱名或異非史氏横加此文可
知
夏滅項 秋夫人姜氏㑹齊侯于卞 九月公至自㑹
[005-3b]
伐英氏之師還而滅項也内不言滅言滅則䝉上齊
人之文可知也自冬十二月至此秋諸侯皆未得歸
故齊侯還至於魯地而聲姜出㑹之也公至自淮之
㑹是㑹也魯人以為美談即泮宫/之頌是䇿勛飲至喜可知
也以此疑左氏見/止之說未必然伐英氏諸侯皆不與然以東畧而
出有奮揚威服之事焉逾三時始歸故至是以㑹致
也
冬十有二月乙亥齊侯小白卒
[005-4a]
據左氏本以十月乙亥卒此從赴齊桓有一正天下
之功生民受賜其卒也公子爭立國内大亂乃致䖝
出之禍君子傷之經於下年著齊亂之事所謂一敗
塗地者也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宋公曹伯衛人邾人伐齊
孔子修春秋據當時行事而錄之其文簡畧亦史書
之體宜爾至於是非曲直之情狀不容盡見於數言
之間故凡以是非曲直求之者皆惑也齊桓卒公子
[005-4b]
爭立宋襄率諸侯伐齊殺無虧立孝公而還其事然
也其是非曲直則於傳有之而經固未嘗有所謂褒
貶予奪之文也是非曲直豈容不論但據傳而自為
之說則可矣必曰宋襄如何有罪故春秋以如何之文
而罪之又曰宋襄如何為義兵故春秋以如何之文
而予之若斯之類無問中與不中要之皆不免為矯
命而已矣此說春秋者之通病其意主於尊聖人而
適所以亂聖人之本指冺冺棼棼無時而得已者也
[005-5a]
桓諸公子皆庻也而無虧為長然無虧之立由易牙
豎貂等以致大亂則無虧之不宜為君明矣宋襄受
齊桓之託定孝公之位其事信否雖未可知然自無
虧之立齊既大亂而孝公來奔則為之興師以立立
君定亂非宋襄之責而誰之責乎諸侯獨宋/最為尊也伐齊之
舉固亦有不得已者與所謂伐䘮者異矣但孝公之
立其是非蓋無足論亦與夫子糾小白之初畧相類
耳春秋之世無復有至公大義為聖人之所深嘉而
[005-5b]
樂予者一言蔽之曰亂世之事而已然則宋襄此舉
非為全美要無甚惡而諸家之說正所謂楚固失之
不與/宋襄齊亦未為得也與宋/襄宋所能以之諸侯獨曹伯
爾衛邾君不自行宋襄志圖伯徵諸侯之師而二國
以微者應命宋弱故也衛不庇其所自出無虧衛/姬子而
顧從宋納公子昭者無虧之立政由奄寺國人莫與
衛文知所去就是以情事有異恒常不足多怪
夏師救齊
[005-6a]
魯聞齊亂致諸侯攻伐遣大夫將師救之師為救齊
而出則書師救齊而已其救之合義與否無文以見
之而遂以宋襄之伐為甚惡也據左氏三月齊人殺
無虧而魯救以夏至則已無及矣魯不與宋襄同事
然甗之戰魯亦未嘗助齊與宋戰者無虧已死聽彼
所為不復與其事也蓋魯每事常後人不強人意如
此春秋書救齊如言聊一救之云爾無能為也納糾/糾死
師救齊/無虧死
[005-6b]
五月戊寅宋師及齊師戰于甗齊師敗績
無虧已死四公子之徒有與孝公爭立者故有此戰
齊師既敗孝公位定齊亂以寧是亦宋襄之有造於
齊也宋伯始於此矣魯師救齊則内齊外宋自其宜
也史臣從魯人之情而書此戰故以宋及齊明宋來
伐齊至是遂見交兵之事宋實為之爾非是坐罪宋
襄而設此以客及主之文以見其意也春秋舉重書
戰則伐自見此以正月伐而我師往救至五月有甗
[005-7a]
之戰則前之伐固不得而不書也
狄救齊
狄救又後於魯也魯為救齊出師而狄救亦至故附
書狄非能憂中國者懷齊桓之德聞齊有亂亦來救
之春秋不沒其事其伐其救同之諸國而已若其志
之善惡惡乎知之而惡乎議之
秋八月丁亥葬齊桓公
國未有無君而克葬其先君者書葬齊桓公則齊師
[005-7b]
敗績之後孝公得立雖不書亦自見矣
冬邢人狄人伐衛
衛從宋伐齊而狄救齊邢亦不服於宋此冬邢狄伐
衛似為齊故伐之然其情則不過諸侯壤地相錯乘
隙相攻伐之事而已邢衛皆嘗被狄難至是邢乃與
狄合而伐衛者諸侯分朋異黨合者可離仇者可親
齊桓以前一向如此齊桓既亡故態復見何足怪乎
邢小於衛而自啟兵端又與狄合邢之不道可知終
[005-8a]
底滅亡亦自取之矣狄稱人者與邢同文如邾人牟
人葛人之例無義可說也
十有九年春王三月宋人執滕子嬰齊
宋襄以中國無伯已當繼齊桓而起欲使諸侯服從
雖其不度德不量力舉事謬舛見笑四隣然以當日
之事勢而論則宋襄之為此固未可厚非也但強大
既不若齊晉而老成持重又逺不如桓公有君人之
度是以率爾徵召諸侯德不足而用威滕最小最近
[005-8b]
於宋而不知事宋因而執之雖嬰齊之罪傳無其文
不可得知而宋襄之為政亦不可不謂之躁且暴矣
乃若無天子之命而擅執小國之君不歸之京師斯
則王政不綱諸侯放恣積習生常浸尋已甚不暇一
一而譏之也滕子書名者蓋當時赴告之辭有曰滕
子嬰齊云云國史承之正見宋人待弱小無禮之甚
非聖人故書其名賤之也
夏六月宋公公羊/作人曹人邾人盟于曹南
[005-9a]
宋襄圖霸合諸侯為此盟也曹邾稱人者君臣同辭
畧之也宋見伯跡身主此盟獨書其爵與北杏之㑹
同凡此或爵或人自是史書常體不容以聖人褒貶
予奪義求之
鄫子㑹盟于邾己酉邾人執鄫子用之
宋襄以三月徵東方小諸侯先令推戴已如齊桓之
存然後行令中國以逞其志而滕子以得罪見執至
六月為曹南之盟諸小侯至者經或不盡書未必止
[005-9b]
於曹邾二國也既罷盟邾子歸其國而鄫子來㑹盟
於邾鄫子本欲與此曹南之盟以其後期故言㑹盟
於邾其實未得盟也非是邾人既盟鄫/子乃復執而用之邾人以鄫子
後至數其罪而執之遂用諸次睢之社以祭也用鄫
子左氏言宋襄使之蓋鄫子來邾在己酉日之前或
宋令至邾使用於社欲以屬東夷如左氏之說也經
不言宋人使而以邾人自用為文者曹南之盟宋襄
既為之主邾人聽令焉乃敢執鄫子用之則宋襄之
[005-10a]
罪已自不可得而辭矣不須更言使也事在千載之
前豈能一一悉其情狀諸所推說抑其大畧或然也
殺人以祭蠻夷之俗春秋衰亂之世不保諸夏無此
等事至于執人國君用之有若牲牢不道之極所謂
有王者作不待敎而誅者春秋之作出於聖人憂憫
惻怛之至心撥亂世而反諸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
立命豈在語言文字間哉○左氏言次睢之社淫昏
之鬼非周社也經不言者用之則已甚矣豈論所祭
[005-10b]
之神屬於何等不更詳錄自其宜矣
秋宋人圍曹
曹欲背曹南之盟故討之圍其國都也伐甚於侵圍
甚於伐圍國都甚於圍邑前齊桓伐鄭圍新城/是不圍其國都之事此年
所書並見齊桓既沒中國無伯宋襄承其後凌暴小
寡諸侯失望之事
衛人伐邢
去冬見伐報之
[005-11a]
冬㑹陳人蔡人楚人鄭人盟于齊公羊作/公㑹
楚人與中國㑹盟自此始也齊桓之伯也率諸侯以
拒楚所失者一蔡耳陳鄭許皆近楚終桓之㑹無擕
畔焉桓卒而國内亂孝公雖立不能纘父之緒伯事
去矣宋襄攘臂其間方圖糾合而大聲疾呼未能出
百歩之外執君圍國徒爾紛紜東諸侯之大者蓋莫
之與也是時楚益張漸有令行諸夏之勢諸侯以中
國無伯皆相率而從楚矣鄭伯首朝於楚則陳可知
[005-11b]
也魯終始不肯役於宋而其所以自安之䇿則亦唯
楚是與而已僖雖不自朝楚而此八九年間聘/使往來必更有之經不盡書耳齊孝
固失伯矣抑洋洋大風未有改也如魯如陳如鄭既
新服於楚而亦不敢忘齊桓之大德欲合南北之交
以茍為安定之計故是役也齊為之主楚為之客而
魯鄭陳蔡從焉而相與㰱血盟誓曰以修桓公之好
也桓公於召陵之役嘗有言矣與不穀同好如何以
謂今此之盟亦猶桓公之志也云爾蓋以當日事勢
[005-12a]
而言庸主具臣為猶不遠固亦不得不出乎此而此
春秋之所不深譏也不深譏者非許之也天下無道
兵争益熾一齊桓之死也而不啻中流亡檝舟中之
人五内為之無主其勢其情固若是而已矣内㑹者
蓋公也陳蔡若鄭未必皆是大夫齊侯亦當身自與
盟惟楚人則决非其君自來春秋書是盟有簡賤不
欲詳錄之意焉正為如上所說不足深譏故爾鄭在
楚下者鄭伯首朝於楚而此盟亦非君自來也不殊
[005-12b]
楚者從文便兼明諸侯亦自欲相盟不專為楚也不
言公㑹齊侯云云者齊孝失伯諸侯不復宗之故也
梁亡
魯史所錄以詳畧為差非固欲然勢則然也梁近秦
之國為秦所并赴告之所不及聞而知之書其亡所
以見天下諸侯相滅亡者多舉其所聞知者則有一
梁其他不能盡見也若乃梁君之失道有足以致亡
者則固亦無待於言矣天下雖亂諸侯雖暴強茍能
[005-13a]
畏天愛民慎固封守猶可以保其宗祏然亦有不幸
而無以自存者賢愚異狀春秋不能一一别而著之
也孔子作春秋所憂者大所思者逺不屑屑於一國
一君而為之次差其賞罰之等或誅或赦以為代天
子福威之權有如是也滅人之國誠為大惡然春秋
或書或不書者隱顯異文其大致要歸於一所謂上
失其道民散久矣假此言/以明之所憂者大所思者遠也如
宋宰相取四方惡逆之事奏聞於其君若但切齒指
[005-13b]
髮於行惡之人而不知有其他則亦已末矣識此義
者然後可以言春秋惜乎愚未見其人也前郭公之
文說者以為亡字之誤意其或然此二條並書於冬
末而文皆甚畧蓋是此年之事而已未必系上冬月
也春秋無是年之例此等遂無以知之亦見書亡梁/之事畧之甚
矣/
二十年春新作南門
未有城南而無門者也新作者更高大之役民力於
[005-14a]
所不當為故書
夏郜子來朝穀作/邾 五月乙巳西宫災
右二條皆闕所疑可也
鄭人入滑
據左氏滑人叛鄭而服於衛故入之按滑伯嘗一與
盟則亦微國之屬於諸夏者鄭從楚而滑棄鄭即衛
鄭人為是帥師伐之而入其國亦以中國無伯故也
中國與楚人爭伯以德言之相去誠為無幾今但以
[005-14b]
一事而觀則中國之伯不為無功亦自可見如一鄭
也從中國俛首帖耳則隣鄭之小侯無被兵者從楚
則侵伐之師四出而無以禁之則是鄭人固利於從
楚而特以中國之在所必討也故中國有伯不得已
屈而從之不然即從楚而不疑也以此言之謂聖人
不錄桓文之功而重誅宋襄之圖伯者非也
秋齊人狄人盟于邢
衛方病邢邢前與狄同伐衛狄邢相救為盟宜也宋
[005-15a]
伐齊納孝而狄救之狄非為孝也而孝乃與狄盟於
邢何邪蓋狄師方至而宋已敗齊狄便引去未嘗不
與孝公為難邢受衛兵亦自汲汲求庇於齊故有此
盟而傳以為謀衛難也前年盟楚此又盟狄齊桓攘
外之功至於孝而遂隳焉春秋書之見宋齊諸大國
行事皆繆盭不特為王者罪人而亦無能及齊桓之
踵武也
冬楚人伐隨
[005-15b]
據左氏隨以漢東諸侯叛楚鬭穀於菟帥師伐之取
成而還隨本姬姓之國自楚文以來蓋皆服從於楚
故傳以叛言之楚伐隨而受成焉則漢東諸侯無不
屬於楚者楚勢之張可知乃以區區之宋而欲與之
抗衡難矣子張問令尹子文何如子曰忠矣而未仁
也聖人所謂忠者以其憂國忘家而忠於楚耳若以
天下之大義而言則僭王猾夏得罪於文武成康之
靈有甚於楚之諸臣者魯論之所謂忠正春秋之所
[005-16a]
謂大不忠其義相發而未始相悖也以王猛許衡之
所以對其君者觀之則可以見矣伐隨非所責也明/年執宋公以伐宋
則楚之惡為已甚而子文不得辭其責/也以伐隨傳明言子文故於此論之
二十有一年春狄侵衛
狄盟於邢為邢侵可知
宋人齊人楚人盟于鹿上
左氏宋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所謂
諸侯者即盂之㑹陳蔡鄭許之屬是也楚人許之來
[005-16b]
盟宋境宋為之主故先齊楚也齊桓之伯也諸侯服
從乃一加兵於楚受成而還上也晉文之伯也倚其
強盛一戰而挫楚人之鋒諸侯於是歸晉次也宋襄
國小力薄諸侯與已者寡其勢不可以行桓文之事
不獲已求諸侯於楚而與之盟此即後世講和之說
而計斯為下者也蓋宋襄之所能為者僅於此而已
矣此其自為謀則誠不善然以言乎有憂中國之心
猶庶㡬焉謂春秋重誅宋者非也不書宋公者與曹
[005-17a]
南之盟尊無與抗者異故從畧而人之見其相與為
盟而已莫適為長也
夏大旱
書不雨則旱可知矣大旱非常旱也一時大旱不雨
不待言矣旱未有不雩者雩不得雨故不言大雩也
凡此亦皆互見矣
秋宋公楚子陳侯蔡侯鄭伯許男曹伯㑹于盂公作霍/穀作雩
或為/宇執宋公以伐宋
[005-17b]
鹿上之盟楚既許以諸侯來於是㑹而執宋公也楚
人懷詐伏兵車宋恃信而無備遂見執辱以宋之愚
固其自取然堂堂上公諸侯莫之先也而見執於蠻
夷之長此誠中國之大變可為憤歎者也春秋扶陽
抑隂宜在所諱而不得不見其文者國史實錄不容
但著㑹盂之文使若同諸平世之事又宋襄急暴不
足稱賢書其見紿所以著誡又魯不與㑹而下文㑹
薄釋宋則為有功在於魯史竟欲内楚而外宋裁以
[005-18a]
大義亦無全諱宋恥等諸内惡之理凡此並合直書
不嫌使荆蠻得加於中國也荆蠻加於中國既有其
事安得而盡諱之戎伐凡伯亦其例也宋襄圖伯不
本仁義徒欲自取尊榮復何待言抑其事猶欲休兵
息爭為中國之利非獨為一國一身計也其與楚子
為㑹亦顧其所以待之何如豈得便為大惡㑹而見
執春秋所傷不以宋公一人之故正使不道有甚於
此者春秋猶將傷之也或者徒誚襄之愚又惡其素
[005-18b]
為暴而以此之見執劇加嗤笑謂固然無足憫恤者
其亦異乎聖人之心歟執宋公不重言楚子使若諸
侯共執者陳蔡已下决無敢執宋公之理不疑非楚
執也且此是中國深恥之事雖無庸為諱亦何取於
重見楚子之文為若喜談而樂道之者乎下文不言
宋㨗其意亦猶是也陳蔡鄭皆服於楚曹許小邦又
不足言矣其皆無意推戴宋襄可知况以楚之恣横
諸侯亦自莫能止之其為齊意合謀以否不足論也
[005-19a]
春秋所書欲見天下大勢至於如此是為經意所重
爾若楚成宋襄等不過是無道諸侯之事誅罰譏貶
皆非第一義也而况於陳蔡諸國乎舎其大而責其
細失聖人之指愈以逺矣執宋公以伐宋者以宋公
為質也若不言以則執伐各為一事不見楚人之情
伐宋不言宋敗者下言獻㨗從可知也
冬公伐邾
據左氏邾人滅須句公以成風言伐邾此義舉也經
[005-19b]
文與凡凌暴小寡無異文故知美惡之跡不容盡以
書法求之
楚人使宜申來獻㨗
十九年㑹楚人盟齊魯與楚為好也宋襄徵諸侯魯
皆不㑹鹿上及盂宋楚雖同㑹而宋為之長楚人實
忿焉魯從楚而不敢宗宋故不㑹者非楚人之所責
也秋楚人圍宋至是以其軍獲來獻所以親魯也凡
獻㨗必於其同好之國如曰彼其不為我下也而我
[005-20a]
伐之大有俘獲奏凱而還凡我同好宜相慶也宜申
之來此物此志也然則魯之内楚而外宋明也人知
宋襄之圖伯不成為春秋之所賤而不知魯之謀國
是者其情事乃如此所謂作頌之賢君者荆舒是懲
義又安在果賢耶不賢耶吾蓋以春秋考之而知其
志趣之不逮宋襄逺也但魯史以尊内為體聖人以
禦外為心故辭或有所不盡而讀者亦弗之覺焉如
云楚人使宜申來獻㨗不斥言宋異於獻戎㨗之文
[005-20b]
者蓋内楚外宋者當日之事也内宋外楚者春秋之
心也其事有所不容諱而其惡有所不忍言苟可以
畧則畧之而已爾然秋有伐宋之文而冬言獻㨗異
於獻戎㨗之隔越也則其事自明亦不疑其非宋矣
㑹盂書楚子者欲見宋致其君乃招執辱自餘即復
以書人為平文無闗予奪之義也
十有二月癸丑公㑹諸侯盟于薄釋宋公
諸侯者㑹盂之諸侯也從楚子伐宋時猶在宋公往
[005-21a]
㑹之相與盟請於楚子而釋宋公焉其事著其文隱
其事著者楚執之楚釋之不言而可見也其文隱者
無楚執楚釋之文不使楚人得加於中國䇿書之體
也魯親於楚故能使楚子釋宋公然伐宋而獻㨗楚
已得志乎宋亦自欲釋之魯非能彊使釋也其為功
也未矣獲晉侯不言歸晉侯此言釋宋公者魯與其
事也見執時公不與而釋則以公㑹故明魯之善於
此無罪而有功也而其實非為善事如前所說乃所
[005-21b]
謂文外之意也
二十有二年春公伐邾取須句公作/朐
須句風姓附庸國也為邾所併公伐而取之亦猶鄭
莊之取戴矣左氏言反須句之君崇明祀保小寡則
僖之此舉為義非為利也經但書取不見其事蓋亦
利之而已假義以行爾○木訥說可從叅之
夏宋公衛侯許男滕子伐鄭
鄭伯復朝楚故也宋襄以圖伯之故執辱於楚幾致
[005-22a]
䘮亡裁脫虎口更奮螳斧摟伐紛紛徒資嗢噱然以
春秋之大義而論去宋即楚者為罪則以宋抗楚者
非罪當仁不讓假此句為言古/人文字都如此死而後已如宋襄此
舉雖謂聖人予之可也夫以魯僖之小心畏忌私事
強楚則享安仁之福而世儒從而賢之宋襄強扶已
壞力弱不支乃招危辱之禍而世儒爭非笑之嗚呼
抑何其昧於春秋之大義也
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戰于升陘
[005-22b]
升陘魯地邾人以須句故來伐有此戰也邾人取公
胄懸之其國門則公自將也而不言公及者敗可知
也敗於大國猶可言也敗於邾公又自將不可言也
書辭從畧所以為内諱也日者見此戰多相殺傷危
及君憫而錄之也
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宋師敗績
宋率諸侯伐鄭而鄭不肯成者知中國之弱而襄之
無能為也楚人庇鄭而伐宋以救之宋將不與之戰
[005-23a]
乎不得鄭已恥矣身為盟主而行成於楚以退其師
則不如敗亡之為愈也不行成則楚師不退楚人侮/宋與他
時救伐相遇/者大不同不退則必至於戰戰而宋幸一勝焉禍
猶未已也事勢至此固亦難乎為善後之䇿矣泓水
之戰非宋襄之得已猶徼幸於萬一既無幸而至於
大敗則中國之事去矣抑猶以内安外拒之分此直
彼曲之情而庻幾乎天下後世之憫之而恕之也然
則存公恕之心持平允之論謂宜曲赦宋襄爭伯之
[005-23b]
失而重責當時諸侯背宋即楚之罪可也顧諸家之
說有不然者謂春秋書法如此所以重惡宋襄而深
切著明一無隱痛之心焉豈不謬哉
二十有三年春齊侯伐宋圍緡穀作/閔
泓之敗宋襄固自取之不足恤也然而宋楚盛衰之
勢至此為何如哉諸侯苟有人心者宜雜然助之不
能則亦已矣乃更乘其䘮敗而伐之圍之不義莫大
焉春秋直書其事惡自見矣至於齊孝本宋襄所立
[005-24a]
忘大德而思小怨非人情之常有不可解者蓋亦無
足論矣
夏五月庚寅宋公兹公作/慈父卒
宋襄卒不書葬凡此之類無義可求妄為之說皆非
惟謂魯不㑹為近之
秋楚人伐陳
左氏以為陳貳於宋故也
冬十有一月杞子卒
[005-24b]
滕杞降稱子凡此之屬皆舊史之文非仲尼貶之
二十有四年春王正月 夏狄伐鄭
襄王怒鄭伯不聽命使狄伐之具見左氏傳
秋七月 冬天王出居于鄭
避叔帶之亂也書出居於鄭者見天子有難諸侯當
勤之也天子至尊乃至出居於外凡屬藩翰之臣苟
不重繭往赴而泄泄自安是則春秋之所誅絶者爾
若夫天子不能守位而禍亂之興由其自取則亦其
[005-25a]
理勢之固然而春秋之義專責天下之臣子不聞以
貶絶之文而加之君父也况襄王之為此以不忍殺
弟傷先后之心故寧使諸侯圖之正所謂觀過知仁
者又無可以貶絶之義諸家之說皆非聖意不可不
辨也上有狄伐鄭之文其為狄難可知叔帶之事不
見者魯史書王室事從畧避周史也獨書天王出居
見魯亦當急之爾
晉侯夷吾卒
[005-25b]
春秋自文以前書晉事猶畧惠公卒不具日月不書
葬及子圉事皆不見畧之甚也此與鄭忽子儀等同
非聖人不與其為君而削之
二十有五年春王正月丙午衛侯燬滅邢 夏四月癸
酉衛侯燬卒
侵伐圍入遷取滅亡國史各據事實書之則其惡之
大小罪之輕重自見矣衛侯滅邢滅同姓也不須更
假生名以著其惡大罪重曲禮之云因三傳之文而
[005-26a]
為之說未可信其必然也燬字疑衍者得之
宋蕩伯姬來逆婦
内女嫁為宋大夫蕩氏妻又為其子來逆婦也以姑
逆婦非禮典可知所以然者内女來寧因逆婦以歸
也史書之者見公自主昏以公為已降矣至其事勢
有可疑者諸家不說今並闕之
宋殺其大夫
專殺大夫春秋所重故有聞則書有罪無罪並應書
[005-26b]
名其不書者或當時不得其名或後來失之不可知
也宋殺大夫傳無所見不必強為之說
秋楚人圍陳秋楚人圍陳納頓子于頓
頓諸姬之微者介陳楚之間而服於楚陳人病之頓
子奔楚楚得臣為之圍陳還納頓子於頓此見中國
無伯而楚得執其討伐廢置之權背我者危從我者
安諸夏凌夷之勢於是為極也
葬衛文公 冬十有二月癸亥公㑹衛子莒慶盟于洮
[005-27a]
成公立未逾年雖先君既葬猶稱子慶者莒大夫名
莒與魯有怨衛為平之僖公從其意故有此盟也
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已未公㑹莒子衛寗速公作/遫盟
于向
冬莒使其大夫來而公屈意與之盟於是莒子身自
尋盟以定其約而衛使其大夫蒞之蓋中國無伯三
國行修睦之事而魯為之長春秋錄之見一時之事
如此無褒譏之可言也
[005-27b]
齊人侵我西鄙公追齊師至弗及公穀作嶲左本亦/作嶲弗公穀作不
左氏以為討洮向二盟也蓋莒屬於齊而即魯為盟
僖為之主齊孝以伯烈在齊忿魯所為興師侵之情
或然也曰西鄙者言逺也公自追之至弗及者不
及與之戰也如曰彼已遁矣已去矣弗及矣其實齊
侵西鄙有所抄畧重為民患公不得已帥師往禦而
齊亦自退公但至言弗可得及而反也公追齊師
則齊來侵可知必言齊侵異於追戎濟西之文者欲
[005-28a]
見齊再伐我凌暴極楚師之乞事非得已此國史之
情也上言齊人者君臣同辭錄事之覚下言師者來
侵則必是師矣不得言公但追彼齊人也
夏齊人伐我北鄙 衛人伐齊
西鄙之侵未得志乎魯故復來伐孝公之立至是九
年矣表海之勢稍復其舊以盟主自居志欲伏魯居
然可知魯之弱非一日矣戎事無備假辭命以退敵
師僅能自免春狄再書齊伐我所以起下乞師之文
[005-28b]
見諸夏之國暌離乖異兵革交加都無善狀有若是
也衛與二盟與魯為援故齊方伐魯而衛為之伐齊
矣衛伐齊均之為無善狀者衛亦倚楚皆無道諸侯
之事而已
公子遂如楚乞師
僖附于楚而齊再加兵故使卿如楚乞師如曰齊君
不道非得大國之師不能一折其衝俾知懲懼也魯
欲興報復之師又借力於南蠻之長其為苟賤無恥
[005-29a]
亦已甚矣豈特周公其衰而已乎所謂荆舒是懲者
果安在哉乞請也請于彼言乞師我之辭也請於我
亦曰乞師彼之辭也從其所為辭書之故内外同也
秋楚人滅夔以夔子歸公作/隗
楚之滅國自齊桓之前有不悉書者矣與中國交接
相為盛衰欲見其迹故書也至是魯且倚楚為重駸
駸乎有不可禦之懼矣春秋書滅夔見彼同姓之國
横非以不名/見無罪見殘滅楚勢之張有若是甚也夔子不
[005-29b]
名與弦子同不以有罪無罪論
冬楚人伐宋圍緡穀作/閔
自宋襄敗傷而卒成公嗣立且入朝於楚矣晉文之
興宋以舊恩故善於晉楚人以是為討故伐之而圍
其邑滅䕫伐宋並見楚勢之張而伐宋為尤甚前執
宋公伐宋猶以宋襄爭伯之故而此之伐宋直以其
既事楚而又貳於晉為是討之其志不胥中國而盡
歸之窺三川而遷九鼎固不止也此與齊桓之初入
[005-30a]
蔡伐鄭者勢又不同矣城濮一戰信乎其不可緩也
然以春秋大義而言則楚人者所謂彼哉彼哉者也
而桓文之功亦彼善於此而已矣如謂大書屢書特
喁喁於伯主之興有若王民來蘇之望則不足以與
春秋之敎矣撥亂反正聖人之大用其可以易而窺
之哉
公以楚師伐齊取穀 公至自伐齊
魯使如楚乞師楚為之出師公以之伐齊取其邑報
[005-30b]
二鄙之侵伐也楚師非公所得以而公能以之蓋魯
之事楚也謹故乞之而必得楚之庇魯也深故予之
而不疑自魯而言則曰我能以彼之師也欲左欲右
其事在我也自楚而言則曰齊之病魯甚矣魯事我
謹我不可以不救之一旅之師朝出而夕奏功焉魯
得齊之一邑其利幾何而楚之威靈耀乎中區固已
洸洸赫赫矣是非僖君臣之為而誰之為乎然其失
亦匪自今矣嗚呼天下無道諸侯放恣四裔交横強
[005-31a]
而無義者楚也弱而無義者魯也假史䇿之明文示
一王之大法内中國而外諸裔先自治而後治人若
魯僖者其不為文武周公之罪人乎
二十有七年春杞子來朝
二十三年杞子卒己自稱子矣至是其嗣君來朝仍
以子行事可知
夏六月庚寅齊侯昭卒 秋八月乙未葬齊孝公
乙巳公子遂帥師入杞
[005-31b]
此與桓二年事絶相類來朝未幾而問罪之師旋入
其國孟子所謂以大事小樂天之仁者果非春秋之
君所能髣髴其一二邪蓋不必問杞之得罪若何而
魯人之不義不仁自不可掩矣
冬楚人陳侯蔡侯鄭伯許男圍宋
宋成之初年如楚也屈於力也中國諸侯莫之與援
不得而不屈也既而晉文興於西遂棄楚從晉楚是
以有緡之圍猶未也帥四國之師以伐宋不惟圍邑
[005-32a]
而且圍其國都楚必欲得宋以伯中夏而宋終不肯
下楚以即於靡也迨明年而晉文之勢勃焉於是楚
始逡廵而去之此晉楚盛衰剝復之機春秋錄之以
見世道陵夷之極倚強伯謂/晉以為重其勢有如是爾
楚人者君臣同辭雖以主兵故序諸侯上猶欲畧之
不使得同於盟主也四國已後於楚書于楚人之下
亦因當時事實爾
十有二月甲戌公㑹諸侯盟于宋
[005-32b]
圍宋之役魯亦奉楚之令不敢不至以其地差逺至
稍後國史因微其文曰公㑹諸侯盟於宋使若魯本
不與圍宋之事而自往㑹諸侯為此盟者所以為内
諱也其實公㑹諸侯者以師㑹也盟者約與四國同
事楚不貳也於宋者宋都之外也公㑹而盟之同圍
宋欲令宋下楚如我也宋君方在圍中不與此盟宋
圍不解可知也宋方告急於晉知晉救旦夕至不肯
與楚成也據經文所書則若魯僖猶愈於四國四國/近楚
[005-33a]
容有廹脅/之患故不知四維不張魯僖之惡實浮於四國經
文隱見之間君子可以攷而知焉
二十有八年春晉侯侵曹
晉文之立於今五年矣内治既修一出而圖伯中原
伐曹者其舉事之始也
晉侯伐衛
宋方告急於晉晉文用狐偃之謀伐楚之所必救以
解宋圍而致楚之師與之一戰大勝楚師遂繼齊桓
[005-33b]
之業中國頼以復振此蓋天時人事相為符合用兵
機宜量彼度此在晉文亦有不得而不然者也然齊
桓仗義執言不由詭道為王事之近而處晉文之時
用晉文之術隂權勝而成功必氣習風聲為之一變
故孔子以譎而不正評之而惓惓於管仲之如仁抑
揚予奪之間聖人之感深矣晉侯侵曹者先侵曹也
晉侯伐衛者侵曹之師還而伐衛也曹衛皆楚之屬
而適有舊憾是以兵先加之也
[005-34a]
公子買戍衛不卒戍刺之
魯事楚謹如前所說亦既明矣晉人伐衛衛楚之昏
姻是亦魯之黨也使公子買將兵戍衛以拒晉師既
而見晉之盛強諸侯為之披靡楚人出師救衛亦復
不能當晉於是公有懼焉將叛楚而改事晉矣晉方
仇衛而我為之戍衛犯晉之怒則禍必移於我乃委
罪於公子買而殺之若曰戍衛者買之為也非我意
也以是苟說於晉而紓其禍也然方是時魯猶附楚
[005-34b]
未敢明絶楚也楚來若相詰責買以何罪而見殺則
我為無辭於是加之以不卒戍之罪而殺之重失楚
意不得已忍而行此也不卒戍者從告楚之辭書之
明非為畏晉故殺之所以深諱本情小殺國恥而其
實則有蓋而彌章掩而愈著者蓋魯之謀國是者周
章囬惑不義不仁使人氣盡至此而極春秋婉曲其
文不勝咨嗟涕洟傷惻憤懣之至焉嗚呼誰為為之
東周之治尚可望於周公之子孫哉内大夫言刺者
[005-35a]
避專殺之文然刺即是殺矣不沒其實也
楚人救衛
晉伐衛欲令楚師必至而楚亦自不得不至書救衛
從其實爾非善之亦非惡之晉楚之争關天下之大
勢楚則盛極而將衰晉乃方興而未定春秋内夏外
裔自然錄晉之功惡楚之横要之天下無道征伐出
於強侯以天子之事治之晉之視楚不過彼善於此
固非屑屑然論功行賞按罪定罰一以為湛湛之雨
[005-35b]
露一以為赫赫之霆雷而謂之見諸行事者也
三月丙午晉侯入曹執曹伯畀宋人
既伐衛乃復圍曹入其國遂執曹伯畀宋人使聽其
罪也曹舊役於宋今而附楚晉師臨之負固不服故
執以畀宋欲以怒楚而决戰蓋用譎以成功不得不
爾春秋直書其事不以文見褒譏
夏四月己巳晉侯齊師宋師秦師及楚人戰于城濮楚
師敗績
[005-36a]
此見晉文伯功一戰而就也晉侯自侵曹伐衛以來
深謀秘計智深勇沈取决於一戰而成攘楚之功召
陵城濮先後照耀於史䇿微管之歎非為專美正以
晉伯代興克嗣青齊之烈中原受賜匪云淺小也然
召陵乃深入楚疆又以不戰而屈人城濮則致師内
地更以隂謀而取勝以此赫赫之功較彼堂堂之畧
反為不逮豈曰過之蓋亦當時之緩急時勢使然英
雄舉事每變加厲聖心用是深加憫歎而三千之徒
[005-36b]
所以不道其事者也楚人者得臣也從君臣同辭例
外楚故畧之陳蔡從楚亦不書也齊宋秦以國序不
以將兵尊卑為次亦畧之也若書其將則不得以臣
先君可知也
楚殺其大夫得臣
書此於城濮一戰之後見楚既䘮師於晉又自殺其
臣楚勢自是不競而晉主夏盟諸侯不復懼楚也文
與諸殺大夫同而此不以專殺見義者僭王之國自
[005-37a]
殺其臣罪大者不問其細豈宜以專殺責之所謂辭
同而意異也得臣之受誅以否更非所論矣
衛侯出奔楚
楚既敗不能庇其所屬諸侯故懼而出奔亦見晉文
之興小邦畏威流離失所若是甚也
五月癸丑公㑹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衛子莒子盟
于踐土
於是諸侯咸服於晉而從踐土之盟也魯私事楚而
[005-37b]
戍衛之役旋復撤之且殺買以悅於晉至是遂得與
㑹盟晉方喜於得諸侯尊王室伯事有成凡諸附楚
者不更追其既往歸斯受之蓋亦事勢之宜不得不
然也衛侯出奔此衛子是叔武攝行君事來奉伯令
以息禍亂而保國家者從未成君例書子從其所自
稱若降爵然也
陳侯如㑹
陳亦棄楚從中國也如㑹者諸侯既盟而陳侯至也
[005-38a]
見諸侯來服歸斯受之不以後㑹為罪也陳侯既至
當更有盟畧之不以得盟為重也凡諸侯叛内即外
不足深貶其棄外即内亦不足深褒惟強是從惟利
是視孟子所謂亦運而已者人情類然無足深怪何
美惡之足云乎春秋錄之於䇿要見一時盛衰離合
之大勢而已非有所謂華衮懸於前蕭斧臨于後也
公朝于王所
書公朝于王所見天子在是而晉文帥諸侯朝之以
[005-38b]
尊天子也獨書公者魯史自記其内事餘從可知也
天子在是者先儒以為下勞晉侯蓋晉侯使人導王
出臨踐土受朝諸侯王因以勞師為名寵命晉文使
受方伯之職春秋不書者周史及晉史之事在於魯
史可得畧之也王所猶言行在也
六月衛侯鄭自楚復歸于衛 衛元咺出奔晉
此後書衛侯元咺更出更入詳錄衛國君臣之跡見
衰亂不道有如是甚也諸侯失國則生名前出奔不
[005-39a]
名而此名者或前偶脫之不以有罪無罪見義也衛
侯之復晉文聽之及歸而以讒殺叔武春秋不見其
事似此之類後人不當以意為說但據經所錄見時
事之梗槩即一衛國君臣皆惡禍亂相尋絶可憫歎
抑以見王者不作伯主為政希䝉鎮撫敢望小康為
世道之不幸云爾○元咺奉叔武以守國不廢君命
有功於衛之社稷不細以叔武之仁賢而成殺之成
之不可君衛亦明矣自非元咺奔愬伯主叔武之寃
[005-39b]
何由得白故元咺之事自然不可為訓要亦未可厚
非雖聖人之情亦與人不相逺也春秋垂世立教之
書原未嘗於一人一事屑屑然剖判其曲直論斷其
可否但一以君臣大義裁之急者在此則緩者在彼
矣且史筆謹嚴唯在據事直書元咺功罪不相掩自
當聽之公論要無褒貶之文隱深之義可容後儒曲
說者也
陳侯欵卒 秋杞伯姬來
[005-40a]
公子遂如齊
魯既服從於晉踐土之㑹齊魯皆在列故仍與齊通
好使上卿聘齊
冬公㑹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陳子莒子邾人秦人
于溫穀無/齊侯
左氏以為晉文召王王至於溫乃復合諸侯而朝之
諸侯有不服從者假王靈以討之所以為伯者之事
也
[005-40b]
天王狩于河陽穀作/守壬申公朝于王所穀作/於
諸侯朝王於京師王廵狩則朝於方岳之下此平世
之事禮之常也王室凌替諸侯莫朝有伯者出尊天
子以令諸侯權時勢之宜風天子出受朝於近畿之
地欲令天子稍尊而其實天下之大柄盡出於伯主
之手天子雖欲自行其意亦不可得此蓋不問而知
其為衰世之事矣書天王狩於河陽尊天子也天子
自有常尊無假於人之尊之今而失其尊矣所以尊
[005-41a]
之之文不可不慎也慎所以尊之之文而其實有不
可得而掩者傷天子之失其尊可知也然非一朝一
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此春秋之所以作也溫在
河陽河陽即㑹諸侯之地也謂外/諸侯必更言河陽者狩
即廵狩之狩所省廵地天子廵狩當以五方之一為
率若但言狩於溫則狹小已甚故以河陽言之亦猶
書所謂東廵狩朔廵狩之意也天王出居於鄭明諸
侯當以勤王為急天王狩於河陽見諸侯當知天威
[005-41b]
咫尺合有惴惴禍適之懼焉公朝於王所舉内以見
外鳯皇所集百鳥從之此之謂也
晉人執衛侯歸之于京師
衛侯為元咺所訟衛侯辭屈故晉人執之而歸之於
京師明誅伐之權在天子也
衛元咺自晉復歸于衛
元咺辭直晉人知其無罪使復歸於衛也凡此皆錄
其事實而已非有所謂譏貶之文誅絶之義也
[005-42a]
諸侯遂圍許
㑹溫之諸侯既朝王遂圍許也許偪於楚不敢背之
以取禍故踐土河陽之㑹許皆不至楚舊所得中國
諸侯今獨有一許爾合十國之師圍其國都而不得
取成者許之恃楚深也書圍許以了晉文攘楚之事
見伯主威力莫強晉文猶不能下一許是楚雖衰未
衰南北交爭之勢在於目前苟得寧熄而已王道之
盛無思不服非可庶幾也
[005-42b]
曹伯襄復歸于曹 遂㑹諸侯圍許
執曹伯畀宋人襄失國矣今而復歸於曹者晉文假
天子命赦其罪而歸之也曹伯既歸國遂從諸侯圍
許見小國奉伯令謹也
二十有九年春介葛盧來 公至自圍許
書介葛盧與郳黎來同卑賤之之辭不言朝者不能
行朝禮以逺人來故書之○以圍許至從史䇿之文
無用曲為之說
[005-43a]
夏六月㑹王人晉人宋人齊人陳人蔡人秦人盟于翟
公作/狄泉公穀有/公字
據左氏内㑹者公也王人王子虎也晉人以下皆其
國之卿也蔡人無名亦卿可知也非蔡人獨微𫝊/者或失其人耳王
子虎周之貴臣而下盟列國大夫春秋不欲别白書
之以彰違禮害教之失故槩而書人所以為諱而其
實亦自見也若其所以為此盟者踐土河陽一盟諸
侯再致天子翊戴之事既有成緒討許不共逾時未
[005-43b]
服至此春諸侯纔各散歸而圖寧王室威服中外之
事未竟厥功共相戮力以用綢繆固其勢有不得而
止者此王人所以相從於壇坫而列國應晉文之命
或君或卿不以為嫌者也獨魯君自至或傳有誤亦
未可知要之當日之情以綢繆計慮相約結為急務
而故典舊章視為可輕陵替之跡不復避之此自是
衰世之本情非有大惡春秋錄之足以見其大都而
已何有雍容坐論微文刺譏而以為春秋之教者也
[005-44a]
○非晉文故欲自尊大藐王官可知浸尋至此不覺
已然學者當心知其意不可希附聲影雷同苟為之
說
[005-44b]
春秋闕如編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