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1a]
欽定四庫全書
三傳辨疑卷十一
元 陳端學 撰
文公
九年春毛伯來求金
左氏曰不書王命未𦵏也
劉氏曰傳云王未𦵏也杜氏曰雖逾年而未𦵏故
不稱王使非也諸侯逾年尚稱公王者逾年反不
[011-1b]
稱王毛伯求金非王命可知也書顧命曰伯相命
士須材此則冢宰當國之文矣
公羊曰何以不稱使當喪未君也踰年矣何以謂之
未君即位矣而未稱王也未稱王則何以知其即位
以諸侯之踰年即位亦知天子之踰年即位也以天
子三年然後稱王亦知諸侯於其封内三年稱子也
踰年稱公矣則曷為於其封内三年稱子縁民臣之
心不可一日無君縁終始之義一年不二君不可曠年
[011-2a]
無君縁孝子之心則三年不忍當也毛伯來求金何
以書譏何譏爾王者無求求金非禮也然則是王者
與曰非也非王者則曷為謂之王者王者無求曰是
子也繼文王之體守文王之法度文王之法無求而
求故譏之也
趙氏曰案前後例踰年即成君公羊言三年非愚
謂天子雖居諒闇三年百官總已以聽於冢宰然
三年之内其臣民不謂之王而謂之何哉顧命曰
[011-2b]
王麻冕黼裳又曰王再拜興王答拜康王之誥曰
王出在應門内王義嗣徳今王敬之哉王若曰王
釋冕反喪服則當時固稱王矣諸侯當喪稱子者
以未見於天子而受命也諸侯三年喪畢以士服
見於天子天子命之衮冕之服然後歸而臨其臣
民乃稱職焉夫天子為太子受命於父三年喪畢
見於廟而已公羊既不知經理又以意推之宜其
多妄也其曰繼文王之體守文王之法度文王之
[011-3a]
法無求無理之甚夫理出於天而制作於伏羲神
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豈特文王無求哉
榖梁曰求車猶可求金甚矣
案諸侯於天子各有常貢非常用之物則有錫貢
求之之云豈天子臨諸侯之道哉而曰求車猶可
求金甚矣過矣
二月叔孫得臣如京師辛丑𦵏襄王
左氏曰莊叔如周𦵏襄王
[011-3b]
公羊曰王者不書𦵏此何以書不及時書過時書我
有往者則書
案王者不書𦵏不知出何典乎其曰不及時過時
書則有之矣然不可施之於此也若曰我有往則
書此可施之魯史不可施之筆削之春秋何則凡
春秋之書必有義也非我有往則書也
榖梁曰京大也師衆也言周必以衆與大言之也天
子志崩不志𦵏舉天下而𦵏一人其道不疑也志𦵏
[011-4a]
危不得𦵏也日之甚矣其不𦵏之辭也
劉氏曰志𦵏危不得𦵏也日之甚矣其不𦵏之辭
也非也上云得臣如京師者即㑹𦵏之人矣何謂
不𦵏乎故以日月為例其膠固至此
晉人殺其大夫先都
左氏曰夷之蒐晉侯將登箕鄭父先都而使士縠梁
益耳將中軍先克曰狐趙之勲不可廢也從之先克
奪蒯得田于堇陰故箕鄭父先都士縠梁益耳蒯得
[011-4b]
作亂正月己酉使賊殺先克乙丑晉人殺先都梁益
耳三月甲戌晉人殺箕鄭父士穀蒯得
案六年夷之蒐左氏序事錯亂不可信先儒固已
辨之矣且左氏於夷之蒐既曰狐射姑將中軍以陽
處父黨於趙盾謂趙盾能而使將中軍矣今又曰
使士縠梁益耳將中軍以先克謂狐趙之勲不可廢
而從之則是晉襄既用狐射姑而又欲用士縠又
欲用梁益耳既用趙盾又用趙衰一中軍將耳既
[011-5a]
以為子又以為父何其自相背邪況先克見殺而經
不書作亂見殺者五大夫而經於二月僅書一先
都而士縠箕鄭父乃見殺於三月之間若同時作
亂何不一時誅之皆不可曉者也左氏之不可盡
信類如此而或者用傳以疑經其亦失是非之心
矣
三月夫人姜氏至自齊
榖梁曰卑以尊致病文公也
[011-5b]
葉氏曰豈有夫人以為卑而不得與公俱致何哉
何病文公之有魯臣被執而歸猶書夫人歸寧而
歸告廟反不得書亦倒置矣此盖傳見文姜哀姜
出無有致者故以為例愚謂婦失其行夫之辠也
固可以病文公矣然以為卑以尊致則非也
晉人殺其大夫士縠及箕鄭父
榖梁曰稱人以殺誅有罪也鄭父累也
案稱人以殺惟弑君者可以言其餘則否如齊人
[011-6a]
殺無知衛人殺州吁之類是也累也之説惟君被
弑者可以言之其餘則否如及其大夫荀息仇牧
孔父之類是也是不可以執一論矣辨又見七年
宋殺大夫
楚人伐鄭公子遂㑹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
左氏曰囚公子堅公子尨及樂耳鄭及楚平公子遂
㑹晉趙盾宋華耦衛孔達許大夫救鄭不及楚師卿
不書緩也以懲不恪
[011-6b]
葉氏曰楚人以三月伐鄭經繼書遂㑹晉人宋人
衛人許人救鄭下言狄侵齊則諸國之救在一月
之内計鄭以伐告五國㑹師而往未為後時設楚
方來伐聞五國求救而退亦豈可以不及楚師辠
之此皆設以人而貶卿也愚謂春秋書救而不及
事者多矣曰狄伐邢齊師宋師曹師救邢邢遷于
夷儀曰楚人圍江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楚
人滅江豈有楚囚鄭三大夫五國不及楚師而不
[011-7a]
舉形以見於所言者哉左氏之意欲解四國稱人
而不得其説故從而為之辭
九月癸酉地震
公羊曰地震者何動地也何以書記異也
言動地亦倒置
榖梁曰地不震者也震故謹而日之也
葉氏曰記異也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散於
是有地震地震與山崩皆説異也地震在國中故
[011-7b]
史得詳其日山崩在他國史不得詳故或日或不
日傳見地震皆書日故以為例梁山崩不日豈不
謹之乎
冬楚子使椒來聘
左氏曰楚子越椒來聘執幣敖叔仲惠伯曰是必滅
若敖氏之宗敖其先君神弗福也
非本義不録
公羊曰楚無大夫此何以書始有大夫也始有大夫
[011-8a]
則何以不氏許夷狄者不一而足也
楚雖夷狄之國然先王所封其有大夫尚矣公羊
見春秋先書荆後書荆又後書大夫之名遂謂楚
至此始有大夫盖童稚之識也
榖梁曰楚無大夫其曰萩何也以其來我褒之也
人必有名茍以名為褒則凡名者皆褒乎使凡來
我者皆褒之則聖人之作春秋不以義而以恩也
吾欲問榖梁氏聖人所以書此事者其意何謂
[011-8b]
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禭
左氏曰禮也諸侯相弔賀也雖不當事苟有禮焉書
也以無忘舊好
葉氏曰前恵公仲子及成風之賵含亦書者以其
為妾母也故今秦人歸禭雖事在九年亦書傳誤
分僖公成風為兩人故皆以不當事言之而以不
忘舊好為禮僖公與秦穆公本未嘗通翟泉之盟
大夫之㑹耳且贈死不及尸弔生不及哀傳固以
[011-9a]
為非禮今乃以為禮乎
公羊曰其言僖公成風何兼之兼之非禮也曷為不
言及成風成風尊也
啖氏曰僖公成風與惠公仲子何殊傳謂兩人誤
也若實禭兩人史家豈將子居母上乎愚謂妾母
為夫人而受夷狄不及事之禭公羊但以兼之為
非禮失其㫖矣
穀梁曰秦人弗夫人也即外之弗夫人而見正焉
[011-9b]
劉氏曰非也秦人唯以夫人之禮視成風故來禭
之耳豈云弗夫人乎且榖梁謂魯人逼秦使來禭
乎固秦人自來禭也若魯逼秦云秦弗夫人可矣
若秦自來豈故欲慢魯君之祖母弗夫人哉愚謂
穀梁見春秋云僖公成風而不言夫人故云然殊
不知此皆本魯史之辭當秦之來禭將欲以此結
魯之好安知其不稱夫人哉
十年夏秦伐晉
[011-10a]
左氏曰春晉人伐秦取少梁夏秦伯伐晉取北徴
果晉伐秦取少梁與秦取北徵春秋豈有不書者
哉傳不足信矣
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穀梁曰厯時而言不雨文不閔雨也不閔雨者無志乎民也
辨見二年
及蘇子盟于女栗
左氏曰秋七月及蘇子盟于女栗頃王立故也
[011-10b]
黄氏曰諸家多祖左氏欲謂頃王新立而盟戴氓
隠曰僖公十年秋嘗滅温温子奔衛温即蘇子也
今與魯盟豈非既復其國而求與魯盟邪愚謂頃
王立已三年左氏未可信也然氓隠謂蘇子復國
既無事跡闕疑可也
楚子蔡侯次于厥貉
左氏曰陳侯鄭伯㑹楚子于息冬遂及蔡侯次于厥
貉將以伐宋宋華御事曰楚欲弱我也先為之弱乎
[011-11a]
何必使誘我我實不能民何罪乃逆楚子勞且聽命
遂道以田孟諸宋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
遂為右司馬子朱及文之無畏為左司馬命夙駕載
燧宋公違命無畏抶其僕以徇或謂子舟曰國君不
可戮也子舟曰當官而行何彊之有詩曰剛亦不吐
柔亦不茹毋縱詭隨以謹㒺極是亦非辟彊也敢愛
死以亂官乎
朴卿吕氏曰左氏之説恐非事實盖楚自城濮之
[011-11b]
後不敢萌心於窺中國襄公沒靈公幼而後楚有
伐鄭之舉召魯之事然則楚蔡之次正其窺中國
之始也春秋獨書蔡侯而不及他國則可知矣愚
案經無陳鄭㑹楚子于息之事亦無楚宋田孟諸
之事宋雖畏楚恐不如是之甚也當是時晉伯雖
衰猶有趙盾輩握持之故十四年魯宋陳衛鄭許
曹趙盾同盟于新城至昭公時宋與申之㑹而楚
始得志焉今觀經文但曰楚子蔡侯次于厥貉而
[011-12a]
已盖見其踟躇觀望欲以勢臨中國而未能也何
至紛紛為説乎
十有一年春楚子伐麇
左氏曰厥貉之㑹麇子逃歸十一年春楚子伐麇成
大心敗麇師於防渚潘崇復伐麇至于錫穴
案經厥貉之次無麇子亦未嘗為㑹其伐麇乃吞
併鄰國未必因逃歸也若成大心果敗麇師經當
曰楚人敗麇師于防渚果潘崇復伐麇至于錫穴
[011-12b]
經當書曰楚人伐麇今經不書傳未可信也或别
是一時之事而魯史所無亦不當以解此經也
秋曹伯來朝
左氏曰曹文公來朝即位而來見也
春秋諸侯踰年即位曹伯襄卒在十年八月至此
二年矣此盖喪畢來朝也左氏謂即位來朝語似
未詳
狄侵齊冬十月甲午叔孫得臣敗狄于鹹
[011-13a]
左氏曰鄋瞞侵齊遂伐我公卜使叔孫得臣追之吉
侯叔夏御莊叔緜房甥為右富父終甥駟乗冬十月
甲午敗狄于鹹獲長狄僑如富父終甥摏其喉以戈
殺之埋其首于子駒之門以命宣伯初宋武公之世
鄋瞞伐宋司徒皇父帥師禦之耏班御皇父充石公
子榖甥為右司㓂牛父駟乗以敗狄于長丘獲長狄
縁斯皇父之二子死焉宋公於是以門賞耏班使食
其征謂之耏門晉之滅潞也獲僑如之弟焚如齊襄
[011-13b]
公之二年鄋瞞伐齊齊王子成父獲其弟榮如埋其
首於周首之北門衛人獲其季弟簡如鄋瞞由是遂
亡
劉氏曰傳以為長狄也案經無長安知是長狄哉
赤狄也白狄也山戎也姜戎也陸渾戎也春秋書
之未甞畧何至于長狄而獨不書哉傳又曰鄋瞞
由是遂亡杜云長狄之種絶案外傳仲尼對呉使
者云周為長狄今為大人今即孔子時也孔子之
[011-14a]
時長狄更為大人大人長狄一種也不得云亡亦
不得云絶杜氏云絶據何見哉左氏云亡則自相
反也康侯胡氏曰春秋正名之書其稱狄也或曰
狄或曰白狄或曰赤狄其稱戎也或曰戎或曰山
戎或曰姜戎或曰陸渾之戎不别其種類書之于
策後亦無所考矣朴鄉吕氏曰書敗狄于鹹於狄
侵齊之下則其為非長狄也亦明矣
公羊曰狄者何長狄也兄弟三人一者之齊一者之
[011-14b]
魯一者之晉其之齊者王子成父殺之其之魯者叔
孫得臣殺之則未知其之晉者也其言敗何大之也
其日何大之也其地何大之也何以書記異也
劉氏曰非也春秋有赤狄白狄山戎陸渾戎淮夷
之類記夷狄如此之詳也苟有長狄如公羊所説
盖長百尺無為不言長狄也愚謂三大之説尤謬
穀梁曰不言帥師而言敗何也直敗一人之辭也一
人而曰敗何也以衆焉言之也傳曰長狄也兄弟三人
[011-15a]
佚宕中國瓦石不能害叔孫得臣最善射者也射其
目身橫九畆斷其首而載之眉見於軾然則何為不
言獲也曰古者不重創不禽二毛故不言獲為内諱
也
劉氏曰榖梁曰不言帥師而曰敗何也直敗一人之
辭也非也不言帥師者將尊師少耳有何可疑哉
又曰何為不言其獲古者不重創不禽二毛故不
言獲為内諱也云魯既射長狄之目又斷其首是
[011-15b]
以諱之亦非也穀梁本意謂長狄一人力足敵衆
故變獲言敗者起長狄之強也既變獲言敗敗即
獲矣又安得不言獲為魯諱之説乎如何為文哉
季子敗莒師獲莒挐穀梁以為春秋貶之今得臣
獲長狄穀梁以為春秋諱之事相同也而是非不
一誰能知之要知此非長狄吾既言於公羊矣
十有二年春王正月郕伯來奔
左氏曰郕太子朱儒自安於夫鍾國人弗狥十二年
[011-16a]
春郕伯卒郕人立君太子以夫鍾與郕邽來奔公以
諸侯逆之非禮也故書曰郕伯來奔不書地尊諸侯
也
劉氏曰非也即實郕伯來奔又何以辨哉且魯但
以諸侯逆之便謂之郕伯春秋又沒其專土叛君
之罪反謂之諸侯而尊之則何以稱不登叛人哉
意者郕伯以去年卒太子今即位而不能自安遂
出奔此乃真郕伯矣若以其即位日淺或謂之太
[011-16b]
子左氏則誤以為太子出奔也戴氏曰誠如所言
郕太子未嘗為君春秋豈容以郕伯書盖必嘗為
君迫於不得已而出奔也愚謂若郕太子未為君
而以二邑出奔一叛賊耳安有虚尊其為諸侯而
不書地之理哉左氏聞見雖博而昧理如此
公羊曰盛伯者何失地之君也何以不名兄弟辭也
趙氏曰若以為兄弟之國不書名曹伯陽衛侯衎
何書乎劉氏曰邢遷於夷儀此自遷也宋人遷宿
[011-17a]
此亡國之文也或降於齊師此亦自降也齊人降
鄣此亦亡國之文也此類分明理無可疑然則郕
本未亡公羊彊謂之亡此郕伯自來奔魯何休謂
即莊公時所滅者且莊公至今七十餘年矣又曰
與郜子相似亦可怪也
杞伯來朝
左氏曰杞桓公來朝始朝公也且請絶叔姬而無絶
昏公許之
[011-17b]
以子叔姬卒之傳考之知左氏妄也
二月庚子子叔姬卒
左氏曰叔姬卒不言杞絶也書叔姬言非女也
劉氏曰此事當在成九年而誤置此陸淳已言之
矣邦衡胡氏曰子叔姬者魯未嫁之女若已嫁者
各以國氏如紀伯姬紀叔姬宋伯姬之類是也左
氏杜預皆以為已嫁於杞見絶而歸内女被黜而
歸者經文則書曰來歸如成五年書杞叔姬來歸
[011-18a]
叔姬歸而卒於魯猶書曰杞叔姬今但書子叔姬
而不繫於國誰謂嘗嫁於杞乎愚謂禮女子許嫁
筓而字左氏謂凡字者即非女乎且莒慶來逆叔
姬亦未嫁之女也
公羊曰此未適人何以卒許嫁矣婦人許嫁字而笄
之死則以成人之喪治之其稱子何貴也其貴奈何
母弟也
劉氏曰公羊曰母弟也非也子叔姬者公之子也
[011-18b]
愚謂子者男子之通稱未聞女子亦以子稱而可
以為貴之者也公羊謂母弟故以子稱禮孰自出
乎
榖梁曰子叔姬貴也公之母姊妹也其一傳曰許嫁
以卒之也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三十而娶女
子十五而許嫁二十而嫁
案榖梁所引禮與經㫖絶不相干且既曰子叔姬
矣安得謂公之母姊妹乎
[011-19a]
秋滕子來朝
左氏曰滕昭公來朝亦始朝公也
事之信否未可知然於經無補
秦伯使術來聘
左氏曰襄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國無陋矣厚賄
之
非本義不録
公羊曰遂者何秦大夫也秦無大夫此何以書賢繆
[011-19b]
公也何賢乎繆公以為能變也其為能變奈何惟諓
諓善竫言俾君子易怠而况乎我多有之惟一介斷斷
焉無他技其心休休能有容是難也
胡氏曰秦非無大夫也盖畧之故稱人術不氏再
命大夫也若謂賢秦伯則楚使椒來聘楚有何賢
邪愚謂賢人之賢而誣其國之有大夫豈聖人譽
人之道哉况此時穆公已死乎且穆公悔過在殽
之戰距今已十有三年矣不應復褒於今日也况
[011-20a]
穆公僅有悔過之辭而無悔過之實故自殽之敗
報怨者再三迨子孫不絶今其來聘不過將為伐
晉之舉不知有何可賢而賢之
冬十有二月戊午晉人秦人戰于河曲
公羊曰此偏戰也何以不言師敗績敵也曷為以水
地河曲疏矣河千里而一曲也
劉氏曰非也河曲者亦地名爾豈謂千里一曲乎
若千里一曲悉可名之河曲是三河之間無他地
[011-20b]
名直曰河曲而已不亦妄乎何休又曰明兩曲益
非也戰于濆泉公羊曰濆泉者直泉也可謂兩直
乎
榖梁曰不言及秦晉之戰已亟故畧之也
案榖梁意謂秦晉六七戰故畧之而稱人不言及
夫春秋别是非明曲直故七戰之文辠各有指歸
今因其亟而畧之則是非亂曲直混矣何以為春
秋
[011-21a]
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
左氏曰書時也
案左氏謂以得時書則大夫專兵擅改王制勞民
毒衆皆所不罪而獨得時為可取耳陋哉斯言也
然謂之時亦以夏正言也
榖梁曰稱帥師言有難也
案春秋書行父事甚明白不煩榖梁為其解釋也
十有三年邾子蘧蒢卒
[011-21b]
左氏曰邾文公卜遷于繹史曰利於民而不利於君
邾子曰茍利於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
之也民既利矣孤必與焉左右曰命可長也君何弗
為邾子曰命在養民死之短長時也民苟利矣遷也
吉莫如之遂遷于繹五月邾文公卒君子曰知命
此事殊有益於世教但邾遷不見於經文非本義
不録
大室屋壊
[011-22a]
公羊曰世室者何魯公之廟也周公稱大廟魯公稱
世室羣公稱宫此魯公之廟也曷為謂之世室世室
猶世室也世世不毁也周公何以稱大廟于魯封魯
公以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曰生以養
周公死以為周公主然則周公之魯乎曰不之魯也
封魯公以為周公主然則周公曷為不之魯欲天下
之一乎周也魯祭周公何以為牲周公用白牡魯公
用騂犅羣公不毛魯祭周公何以為盛周公盛魯公
[011-22b]
燾羣公廩
趙氏曰魯宗廟牲色所尚當依周制不應有此數
種之異公羊妄説也愚謂公羊經誤為世室故以
為魯公之廟其所引制度於春秋之㫖了不相干
至曰曷為周公不之魯欲天下之一乎周尤其紕
繆以其不闗春秋不暇辨也餘見榖梁
榖梁曰大室屋壞有壞道也譏不修也大室猶世室
也周公曰大廟伯禽曰大室羣公曰宫禮宗廟之事
[011-23a]
君親割夫人親舂敬之至也
葉氏曰大室壊公羊以為魯公廟曰世室者案明
堂位言魯公之廟文世室也武公之廟武世室也
盖周存文武二祧不毁魯以得賜天子之禮故亦
欲存伯禽武公廟世不毁遂稱世室此魯之僣禮
而明堂位誤載之今經曰大室則非世室也大者
始祖之稱也大室當為大廟之室謂其在中而藏
主者洛誥王在新邑烝祭入大室祼此其証也杜預
[011-23b]
獨得之榖梁言大室猶世室遂以伯禽為大室益
可見其附㑹矣
公還自晉鄭伯㑹公于棐
左氏曰公皆成之鄭伯與公宴于棐子家賦鴻雁季
文子曰寡君未免于此文子賦四月子家賦載馳之四
章文子賦采薇之四章鄭伯拜公答拜
非本義不録
公羊曰還者何善辭也何善爾往黨衛侯㑹公于沓
[011-24a]
至得與晉侯盟反黨鄭伯㑹公于棐故善之也
獻可杜氏曰文公一出三為如晉朝也及晉侯盟
也自往及還與二國㑹也據左氏皆畏晉為之然
朝與盟㑹並非典禮之正安可謂善辭哉愚謂還
自晉叙實事爾獨以還為善辭何歟
榖梁曰還者事未畢也自晉事畢也
案還自晉一意也何以為二義哉
十有四年邾人伐我南鄙叔彭生帥師伐邾
[011-24b]
左氏曰邾文公之卒也公使弔焉不敬邾人來討伐
我南鄙故惠伯伐邾
存耕趙氏曰邾與魯閧乆矣邾之來未必以弔使
之不敬也
六月公㑹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晉趙盾癸酉
同盟于新城
左氏曰且謀邾也
以納捷菑之傳考之知此時非謀邾也其叙邾文
[011-25a]
公元妃齊姜等語當為納捷菑之傳今録于後
榖梁曰同者有同也同外楚也
秋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
左氏曰有星孛入于北斗周内史叔服曰不出七年
宋齊晉之君皆將死亂
就厯家之説理或有之然必指某事應某事則泥
矣
公羊曰孛者何彗星也其言入于北斗何北斗有中
[011-25b]
也何以書記異也
案晏子曰君若不改孛星將出彗星何懼則孛與
彗亦當有辨下句得之
榖梁曰孛之為言猶茀也其曰入北斗斗有環域也
下句得之
晉人納捷菑于邾弗克納
左氏曰晉趙盾以諸侯之師八百乗納捷菑于邾邾
人辭曰齊出貜且長宣子曰辭順而弗從不祥乃還
[011-26a]
案新城之㑹諸侯已歸故書此事在公至自㑹之
後若留師納捷菑經當書曰晉趙盾以諸侯之師
納捷菑于邾今經曰晉人乃晉之㣲者也經曰弗
克納則雖欲納而弗克之辭也三傳皆言趙盾以
諸侯之師八百乘納捷菑聞義而還夫春秋書納
諸侯者五其四皆書其君之爵與其臣之帥師公
伐齊納子糾楚子圍陳納頓子齊髙偃帥師納北
燕伯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聵何獨于此沒其
[011-26b]
實而稱人乎茍曰惡之正當書名以惡之茍曰善
其還正當書名以善之春秋豈有善之之事哉此
其㣲者明矣且以八百乘之衆而不書帥師此其
師少可知矣又貜且為長捷菑為次趙盾豈不知
之至其以八百乘之師至其城下始聞貜且之長
而即退師必無之理也設使能聞義退師猶不足
以贖大夫納不正之辠何善之有哉或曰三傳同
辭則固有所受豈皆不可信邪曰程子曰以經考
[011-27a]
傳之偽今經與傳異則信經可也傳或近理尤當
從經况不然邪且晉人云者左氏曰趙盾公羊曰
郤缺榖梁曰郤克又左氏曰八百乘榖梁曰五百
乘其所受亦失其實矣
公羊曰納者何入辭也其言弗克納何大其弗克納
也何大乎其弗克納晉郤缺帥師革車八百乘以納
捷菑于邾婁力沛若有餘而納之邾婁人言曰接菑
晉出也貜且齊出也子以其指則接菑也四貜且也
[011-27b]
六子以大國壓之則未知齊晉孰有之也貴則皆貴
矣雖然貜且也長郤缺曰非吾力不能納也義實不
爾克也引師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弗克納也此晉郤
缺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不與大夫專廢置君也曷
為不與實與而文不與文曷為不與大夫之義不得
專廢置君也
趙氏曰此乃譏其不量其事而勞師耳何足道之
哉縱令諸侯豈得專廢置他國君乎何但大夫也
[011-28a]
此乃譏辭又非實與而文不與也愚謂文與則實
與文不與則實不與若文與而實不與文不與而
實與豈聖人言顧行行顧言之謂哉况春秋之事
皆不與者未有與之者也辨又見左氏
榖梁曰是郤克也其曰人何也㣲之也何為㣲之也
長轂五百乘緜地千里過宋鄭滕薛夐入千乘之國
欲變人之主至城下然後知何知之晩也弗克納未
伐而曰弗克何也弗克其義也捷菑晉出也貜且齊
[011-28b]
出也貜且正也捷菑不正也
案弗克納而不得耳榖梁以為義弗克則求之過
矣辨又見左氏
九月甲申公孫敖卒於齊
榖梁曰奔大夫不言卒而言卒何也為受其喪不可
不卒也其地於外也
案此義似是而實非盖春秋此事見義將書齊歸
其喪故於此書敖之卒於齊非為受其喪不可不
[011-29a]
卒也若曰不可不卒則書敖之卒於齊為得其義
也故曰似是而實非也
齊公子商人弑其君舍
公羊曰此未踰年之君也其言弑其君舍何已立之
已殺之成死者而賤生者也
案諸侯卒世子居喪而稱子者人之心不敢幸其
父之卒而即代之又一年不二君故不敢稱君若
一日繼乎其位則固一國之君矣然天下不可一
[011-29b]
日無王亦不可一日無君舍齊昭公之嫡昭公卒
舍為父後則齊之君也舉齊之臣不以君而何哉
故不敢稱君者縁人子之心即以為君者定人臣
之義此義與天地同有非自春秋而始有也因春
秋而此義益明耳今商人弑舍是弑其君也舊史
書之夫子因而録之以著商人弑君之辠則固無
可疑者矣公羊泥未踰年之稱為孔子成死者以
賤生者榖梁亦謂成舍之為君以重商人之弑諸
[011-30a]
説因之雖多為辭大抵不出二傳之意遂使正大
之義反為迂曲之談悲夫曰晉奚齊亦未踰年而
見殺於里克書曰里克弑其君之子奚齊何也曰
舍嫡子也奚齊庶孽也當是時因奚齊而殺申生
里克與諸大夫未必立之為君也故書里克弑其
君之子亦舊史之文紀實事耳愚既辨之於彼矣
不可與舍一槩論也曰商人稱公子何也曰亦紀
實事也曰州吁無知何以不稱公子曰再命稱名
[011-30b]
三命稱氏常法也無氏者孔子不得而加有氏者
孔子不得而損茍求其同則凡例興而春秋晦矣
榖梁曰舍未踰年其曰君何也成舍之為君所以重
商人之弑也商人其不以國氏何也不以嫌代嫌也
舍之不日何也未成為君也
案經言弑其君則真齊君也榖梁乃曰成舍之為
君則是虚加之名也既曰成舍之為君矣而又曰
未成為君何哉
[011-31a]
宋子哀來奔
左氏曰宋髙哀為蕭封人以為卿不義宋公而出遂
來奔書曰宋子哀來奔貴之也
朴鄉吕氏曰既書來奔則何可貴之有獻可杜氏
曰子哀為卿而來奔是大夫失守也黨昭公實為
汚君當死於其位子哀以不義而來奔安得貴之
韓中甫曰子哀果同姓死其位可也果異姓弗仕
可也其君無道而來奔非臣節也諸説皆就子上
[011-31b]
生意故不取愚謂奔與去國其義不同去國者見
其國有危亂之勢潔身以逺害奔者不得已於利
害之私而逃奔他國以苟生者也春秋凡書奔者
皆茍生者也若其可貴則春秋反不書矣何也春
秋書變不書常也
公羊曰宋子哀者何無聞焉爾
無聞者即榖梁失之之云謂失其氏族不知其何
人故但曰子哀云耳盖已勝夫左氏謂貴之者矣
[011-32a]
然仲尼實依魯史而書魯史當時記其名氏豈可
謂無聞焉也使無聞也仲尼將不書今書之必有
其義公榖盍思其所以書之意哉
榖梁曰其曰子哀失之也
辨見公羊
冬單伯如齊齊人執單伯齊人執子叔姬
左氏曰襄仲使告于王請以王寵求昭姬于齊曰殺
其子焉用其母請受而罪之冬單伯如齊請子叔姬齊
[011-32b]
人執之又執子叔姬
啖氏曰單伯明書至自齊則是大夫益明矣豈周
大夫有於魯書至者哉存耕趙氏曰單伯之為王
使獨左氏耳然証之經書出㑹書如齊書至魯皆
内辭也不得言王使也左氏楚人記事雜取傳聞
乃曲為之説以魯請之周假寵於王雖巧辨無所
施也周有單子無單伯一國不應二爵也辨又見
莊元年
[011-33a]
公羊曰執者曷為或稱行人或不稱行人稱行人而
執者以其事執也不稱行人而執者以已執也單伯
之罪何道淫也惡乎淫淫乎子叔姬然則曷為不言
齊人執單伯及子叔姬内辭也使若異罪然
劉氏曰公羊曰道淫非也案齊舍未踰年魯人豈
以女與之縱令世衰多居喪而娶者春秋猶應書
子叔姬歸於齊愚謂公羊不知當時事跡而妄意
其如此宜其多謬也稱行人稱單伯史氏辭也何
[011-33b]
足為義而有已執事執之説乎經但言單伯如齊
不言單伯送子叔姬何得謂道淫乎且單伯魯大
夫豈得與君之女同辭而言及公羊乃曰使若異
罪然夫春秋記實事以見義者也豈肯泯其實以
傳疑後世哉
榖梁曰私罪也單伯淫于齊齊人執之叔姬同罪也
葉氏曰單伯左氏以為王大夫而公榖以為魯大
夫道淫子叔姬而見執左氏固失之二傳亦非也
[011-34a]
經書單伯至自齊且執王大夫而魯書至此尤理
之不然者盖傳事而不傳義也公榖雖以為魯大
夫然求其執而不得見則意其為道淫不近人情
愈甚盖二氏傳義而不傳事也愚謂二傳不惟不
傳事又不傳義者也且公羊為道淫榖梁為淫乎
齊足見其無所據而妄為之辭
十有五年三月宋司馬華孫來盟
左氏曰三月宋華耦來盟其官皆從之書曰宋司馬
[011-34b]
華孫貴之也公與之宴辭曰君之先臣督得罪於宋
殤公名在諸侯之策臣承其祀其敢辱君請承命於
亞旅魯人以為敏
葉氏曰諸侯相聘使介有常不聞官皆從也以此
為貴豈春秋之意哉
穀梁曰司馬官也其以官稱無君之辭也來盟者何
前定也不言及者以國與之也
趙氏曰案宋見有君不得稱無也又曰不言及以
[011-35a]
國與之也案若及又書内卿則文煩而重故從簡
耳無他義劉氏曰有司馬矣何謂無君乎必無君
者如齊大夫盟于蔇乃可通耳且華孫來不稱使
以解無君猶可也指司馬而謂之無君不亦悖哉
愚原榖梁之意曰無君者責其以官稱為無君猶
言要君者無上與不如諸夏之亡盖不知宋天子
之後自當以官稱又稱之者魯史也何與於華孫
哉
[011-35b]
夏曹伯來朝
左氏曰夏曹伯來朝禮也諸侯五年再相朝以脩王
命古之制也
趙氏曰案周禮諸侯猶各以嵗數朝天子若五年
諸侯再相朝即須四面而往無停歇時矣劉氏曰
案尚書周官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廵則
諸侯於天子五年一朝矣不得於諸侯亦五年一
朝也在周禮大行人之職曰凡諸侯之邦交嵗相
[011-36a]
問也殷相聘也世相朝也此為得中焉葉氏曰諸
侯再相朝此乃叔向所謂明王之制諸侯嵗聘以
志業間朝以講禮再朝而㑹以示威者盖伯王之
令以為古制非也朴鄉吕氏曰且以春秋時考之
曹小國也既當朝魯又當朝宋衛而楚鄭秦陳齊
蔡滕又皆當朝之夫如是奔走於道朝何時而已
也
齊人歸公孫敖之喪
[011-36b]
左氏曰聲已不視帷堂而哭襄仲欲勿哭惠伯曰喪
親之終也雖不能始善終可也史佚有言曰兄弟致
美救乏賀善弔災祭敬喪哀情雖不同母絶其愛親
之道也子無失道何怨於人襄仲説帥兄弟以哭之
他年其二子來孟獻子愛之聞于國或譛之曰將殺
子獻子以告季文子二子曰夫子以愛我聞我以將
殺子聞不亦逺於禮乎遠禮不如死一人門于句鼆一
人門于戾丘皆死
[011-37a]
非本義不録
公羊曰何以不言來内辭也脅我而歸之筍將而來
也
劉氏曰案此言脅我則近矣其説不言來之意則
謬矣有來者有不來者此其不來者也春秋據實
而言耳非為内辭也且稱齊人歸公孫敖之喪其
脅明矣可必云來也又曰筍將而來案敖死殆十
月豈可置之編輿以行此又理之不然者
[011-37b]
單伯至自齊
左氏曰齊人許單伯請而赦之使來致命書曰單伯
至自齊貴之也
存耕趙氏曰單伯命大夫也命大夫自不名單伯
執于齊至自齊辭一如意如與婼使果為周大夫
來魯何不書歸京師且無以明齊執王使之辠豈
春秋辨上下之義哉愚謂單伯不能輔文公討賊
而從令奉使賊庭以見辱何足貴哉
[011-38a]
榖梁曰大夫執則致致則名此其不名何也天子之命
大夫也
此魯之命大夫耳辨見左氏
晉郤缺帥師伐蔡戊申入蔡
左氏曰凡勝國曰滅之獲大城焉曰入之
案滅者夷其社稷入者入其國都耳
公羊曰入不言伐此其言伐何至之日也其日何至
之日也
[011-38b]
案伐蔡偶不記日但記其入蔡之日史有詳畧不
得妄加也何必為義哉且經明書戊申入蔡安得
為至之日也
秋齊人侵我西鄙
榖梁曰其曰鄙逺之也其逺之何也不以難介我國
也
書齊侵我西鄙記實事也若曰不以難介我國則
是入我之國而彊為之鄙也不識春秋書齊人伐
[011-39a]
我而不書鄙者聖人復不以難介我國乎
冬十有一月諸侯盟于扈
左氏曰晉侯宋公衛侯蔡侯陳侯鄭伯許男曹伯盟
于扈尋新城之盟且謀伐齊也齊人賂晉侯故不克
而還於是有齊難是以公不㑹書曰諸侯盟于扈無
能為故也凡諸侯㑹公不與不書諱君惡也與而不
書後也
盟扈諸侯無能為固也然其他㑹盟而無能為者
[011-39b]
多矣未嘗不列序也何獨此盟書諸侯以見其無
能為哉又諸侯㑹而公不與魯史固有不書者矣
然所以不㑹必有其故或國有難或君有疾其故
不一何必盡為君惡而諱之又如後期亦書其實
若諱既不書後亦不書同一辭也則二者相亂誰
能辨之
十有二月齊人來歸子叔姬
左氏曰齊人來歸子叔姬王故也
[011-40a]
左氏前既誤以單伯為周大夫故於此又為之辭
夫商人既不畏王而執子叔姬與單伯矣何為復
以王故而來歸子叔姬乎其妄可知也
公羊曰其言來何閔之也此有罪何閔爾父母之於
子雖有罪猶若其不欲服罪然
劉氏曰非也加來何以為閔不加來何以為不閔
此直來歸耳無強説也愚謂設使子叔姬有罪父
母閔之不欲其服罪孔子修春秋亦閔之而不欲
[011-40b]
其服罪也乎
榖梁曰其曰子叔姬貴之也其言來歸何也父母之於
子雖有罪猶欲其免也
劉氏曰非也郯伯姬來歸者此有罪見出者也齊
人來歸子叔姬者此無罪齊人強出之者也曰齊
人來歸子叔姬者猶曰齊人來歸子叔姬云爾春
秋直云郯伯姬來歸者伯姬有罪父母當受之而
辭不教者也愚謂榖梁於其執子叔姬也既曰淫
[011-41a]
同而同罪矣何獨於此復稱子以貴之乎
齊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
左氏曰季文子曰齊侯其不免乎已則無禮而討於
有禮者曰女何故行禮禮以順天天之道也已則反
天而又以討人難以免矣詩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君子之不虐幼賤畏于天也在周頌曰畏天之威于
時保之不畏于天將何能保以亂取國奉禮以守猶
懼不終多行無禮弗能在矣
[011-41b]
案如此等語及引詩疑左氏自為之如曰女何故
行禮者可見矣夫曹不朝天子而朝魯何禮之有
且季文子當時安得原齊侯之意而出言哉故愚
擇其稍近理者取焉然亦未敢必其信也
公羊曰郛者何恢郭也入郛書乎曰不書入郛不書
此何以書動我也動我者何内辭也其實我動焉爾
啖氏曰因其侵我遂入曹非其動我也劉氏曰入
郛殆矣幾乎入矣勢不輕於圍豈得不書哉葉氏
[011-42a]
曰曹雖我鄰此自侵我而去矣何與於我以為我
動而書者妄也
十有六年春季孫行父㑹齊侯于陽榖齊侯弗及盟
榖梁曰弗及者内辭也行父失命矣齊得内辭也
榖梁上言内辭近之至謂行父失命而不明言失
命之辭如何則亦億度而已至下言齊得内辭則
不可解矣
夏五月公四不視朔
[011-42b]
左氏曰疾也
趙氏曰公若誠有疾則夫子不當譏之春秋十二
公除文公之外餘未嘗書不視朔者豈皆無病而
視朔常事不書也盖公性寛緩怠於國務非疾也
髙氏曰若有疾則亦常事不書也此特書者見公
非有疾而然
公羊曰公曷為四不視朔公有疾也何言乎公有疾
不視朔自是公無疾不視朔也然則曷為不言公無
[011-43a]
疾不視朔有疾猶可言也無疾不可言也
蘇氏曰公羊曰自是公無疾不視朔也哀定之間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盖不復視朔矣此公羊之
所以為此言也然而五月書四不視朔則六月視
朔矣視朔之廢非始於此也愚謂疾病者聖賢所
不能免若有疾而不視朔亦復何罪而春秋書之
惟其無疾而不視朔也故書之今經不書疾而公
羊自為有疾經本責其四不視朔而公羊求之四
[011-43b]
不視朔之外所謂舍實事而務揣摩者也
榖梁曰天子告朔於諸侯諸侯受乎禰廟禮也
此説得之
六月戊辰公子遂及齊侯盟于師丘
榖梁曰復行父之盟也
無所發明
毁泉臺
公羊曰泉臺者何郎臺也郎臺則曷為謂之泉臺未
[011-44a]
成為郎臺既成為泉臺
案以泉臺為郎臺亦無所考盖國都自有臺耳且
莊公又嘗築於薛於秦矣安知定為郎臺邪其曰
未成為郎臺既成為泉臺理亦不安當時但曰築
臺于郎而已安知未成已成而易其名乎
榖梁曰緩喪也以文為多失道矣自古為之今毁之
不如勿處而已矣
劉氏曰非也但毁一泉臺何以令喪緩乎聲姜九
[011-44b]
月而葬所以緩者亦猶作僖公主矣豈為毁泉臺
乎自古為之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矣案榖梁本
以緩喪為機變出此者又似晩得公羊之説而附
益之耳非一家學也
冬十有一月宋人弑其君杵臼
左氏曰宋公子鮑禮於國人宋饑竭其粟而貸之年
自七十以上無不饋詒也時加羞珍異無日不數於
六卿之門國之材人無不事也親自桓以下無不恤
[011-45a]
也公子鮑美而豔襄夫人欲通之而不可乃助之施
昭公無道國人奉公子鮑以因夫人於是華元為右
師公孫友為左師華耦為司馬鱗矔為司徒蕩意諸
為司城公子朝為司㓂初司城蕩卒公孫夀辭司城
請使意諸為之既而告人曰君無道吾官近懼及焉
棄官則族無所庇子身之貳也姑紓死焉雖亡子猶
不亡族既夫人將使公田孟諸而殺之公知之盡以
寶行蕩意諸曰盍適諸侯公曰不能其大夫至于君
[011-45b]
祖母以及國人諸侯誰納我且既為人君而又為人
臣不如死盡以其寶賜左右而使行夫人使謂司城
去公對曰臣之而逃其難若後君何冬十一月甲寅
宋昭公將田孟諸未至夫人王姬使帥甸攻而殺之
蕩意諸死之書曰宋人弑其君杵臼君無道也文公
即位使母弟須為司城華耦卒而使蕩虺為司馬
胡氏曰左氏大害教君雖無道臣可得而弑乎盖
稱人以弑㣲者也稱名以弑大夫也劉氏曰宋昭
[011-46a]
公無道國人奉公子鮑因夫人而殺之如傳所説
則公子鮑為不臣襄夫人為不母而宋公未有無
道之實也且公子鮑欲盜其國而先施於民襄夫
人欲通於鮑而遂弑其君春秋宜推公子鮑為首
惡不得輕此兩人之辠反專惡宋公也傳曰君雖
不君臣不可以不臣於此何獨異哉晉靈公楚靈
王皆極惡而貪殘然其弑也春秋明書趙盾公子
比之名今鮑私為惠以結民偽為禮以事六卿如
[011-46b]
此而弑其君春秋忽其辠則亂臣賊子無所懼而
勸矣存耕趙氏曰求昭公無道之實如春秋一二
君者無有也特有去公族一事可以激衆怒爾左
氏稱君無道大不可以訓謂之君而可弑乎愚謂
豈有為一國之君知襄夫人使之田而殺之之謀
不能備之而以寶行之理乎盖左氏欲附㑹宋人
之説而撰其事以實之耳由此觀之左氏之辭十
信其一二可也
[011-47a]
公羊曰曷為或稱名氏或不稱名氏大夫弑君稱名
氏賤者窮諸人大夫相殺稱人賤者窮諸盜
劉氏曰非也大夫弑君有稱名氏者有獨稱名者
有獨稱人者所謂賤者也至於盜則皆盜賊矣非
所謂賤乎賤者也大夫相殺正當明其辠王札子
殺召伯毛伯是也可不講而得又何紛紛乎凡弑
君公羊或云當國或云不當國使春秋之例此可
通也固足信也今當國者或不當國不當國者或
[011-47b]
當國例與文反豈可信乎且公羊分别當國以謂
見輕重也夫弑君者何惑於輕重乎而固分别之
哉
十有七年春晉人衛人陳人鄭人伐宋
左氏曰春晉荀林父衛孔達陳公孫寧鄭石楚伐宋
討曰何故弑君猶立文公而還卿不書失其所也
劉氏曰左氏曰失其所也案襄二十五年齊崔杼
弑其君光公㑹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
[011-48a]
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以伐齊齊人賂晉師遂
還杜云不譏晉受賂者齊有喪師自宜退也與此
相反矣夫宋齊俱弑君一以不伐喪雖受賂猶免
於譏一以不伐喪雖不受賂不免於貶是受賂者
賢乎何其頗哉葉氏曰推傳意謂林父等不能討
昭公之賊故以為失其所經皆貶而稱人然崔杼
親弑莊公傳言諸侯欲伐齊以報朝歌之役齊人
以莊公説且自六正至巡守者皆有賂晉侯許之
[011-48b]
經猶厯序諸侯而不貶則昭公既無道宋獨不可
以衆弑為辭以自免而經反貶林父等乎其輕重
不倫矣若使四國以㣲者行則何以為貶則四國
之稱人實㣲也
夏四月癸亥𦵏我小君聲姜
左氏曰有齊難是以緩
劉氏曰案聲姜薨後無齊難聲姜既𦵏始有齊難
耳
[011-49a]
六月癸未公及齊侯盟于榖
左氏曰齊侯伐我北鄙襄仲請盟六月盟于榖
經書西鄙當從經杜氏乃云經誤非也
諸侯㑹于扈
左氏曰晉侯蒐于黄父遂復合諸侯于扈平宋也公
不與㑹齊難故也書曰諸侯無功也
諸侯無功與十五年無能為之説相類後又不見
平宋之文皆非也
[011-49b]
冬公子遂如齊
左氏曰襄仲復曰臣聞齊人將食魯之麥以臣觀之
將不能齊君之語偷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
非本義不録
十有八年秋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
左氏曰襄仲莊叔如齊惠公立故且拜𦵏也
辨見公羊
榖梁曰使舉上客而不稱介不正其同倫而相介故
[011-50a]
列而數之也
莘老孫氏曰魯小國大夫有幾而兩大夫同時如
齊國家之事無乃缺歟左氏以為恵公立且拜𦵏
然則以二事行也以二事當再言如齊經一書之
安知其為二事乎榖梁以為同倫而相介故列而
數之案副介者不當見經就令同倫所譏亦淺爾
惟其非禮故書之何用曲為之説愚謂春秋固有
一事兼數義大義兼小義者矣然義有甚大則其
[011-50b]
義之尤小者有所不暇論也遂與得臣如齊是也
是二卿如齊而赤弑則如齊之義可謂甚大矣設
使同倫相介亦在所不暇論况當時或各有介而
不可必其相介乎榖梁可謂緦麻之察而忘三年
之喪者也
冬十月子卒
公羊曰子卒者孰謂謂子赤也何以不日隠之也何
隠爾弑也弑則何以不日不忍言也
[011-51a]
案公羊謂不忍言弑可謂不忍言日不可茍凡弑
者不忍言日則隠公何以書壬辰桓公何以書丙
子閔公何以書辛丑子般何以書己未乎
榖梁曰子卒不日故也
辨見公羊
夫人姜氏歸于齊
榖梁曰惡宣公也有不待貶絶而罪惡見者有待貶
絶而惡從之者姪娣者不孤子之意也一人有子三
[011-51b]
人緩帶一曰就賢也
案春秋俱不待貶絶而罪惡見者也未有待貶絶
而惡從之者謂待貶絶而惡從之者褒貶之説亂
春秋者也况夫人之歸于齊不特惡宣公也夫禍
亂之起必有其原而徒論其末不可以服人心夫
文公闇而大夫專是禍亂之原也彼宣公者簒弑
且為之豈可望其緩帶哉
莒弑其君庶其
[011-52a]
左氏曰莒紀公生太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黜僕
且多行無禮於國僕因國人以弑紀公以其寶玉來
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
㓂出諸竟曰今日必達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大史克
對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
旋弗敢失隊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
父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
先君周公制周禮曰則以觀徳徳以處事事以度功
[011-52b]
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毁則為賊掩賊為藏竊賄為盜
盜器為姦主藏之名賴姦之用為大凶徳有常無赦
在九刑不忘行父還觀莒僕莫可則也孝敬忠信為
吉徳盜賊藏姦為凶徳夫莒僕則其孝敬則弑君父
矣則其忠信則竊寶玉矣其人則盜賊也其器則姦
兆也保而利之則主藏也以訓則昏民無則焉不度
於善而皆在於凶徳是以去之昔髙陽氏有才子八
人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齊聖廣
[011-53a]
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髙辛氏有才子八
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忠肅共
懿宣慈恵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濟
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堯堯不能舉舜臣堯舉八愷
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
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内平外成
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隠賊好行凶徳醜類惡物
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敦少皥氏有
[011-53b]
不才子毁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譖庸回服讒蒐慝以
誣盛徳天下之民謂之窮竒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
教訓不知話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嚚傲很明徳以亂
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此三族也世濟其凶增其
惡名以至於堯堯不能去縉雲氏有不才子貪于飲
食冒于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
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謂之饕
餮舜臣堯賔于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竒檮杌饕餮
[011-54a]
投諸四裔以禦螭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
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去四凶也故虞書數舜
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教也曰納于百揆
百揆時序無廢事也曰賔于四門四門穆穆無凶人也
舜有大功二十而為天子今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
一凶矣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幾免于戾乎
劉氏曰如傳所言則子弑父也父雖無道子可弑
乎弑父可匿其辠乎宣公賴僕之賂則欲授之邑
[011-54b]
春秋亦豈賴僕之賂哉曷為蔽其惡名乎
公羊曰稱國以弑何稱國以弑者衆弑君之辭
衆弑其君必有主其事者焉主其事即首惡也春
秋安得不書首惡之名哉或以為缺文者近之矣
三傳辨疑卷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