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e0062 三傳辨疑-元-程端學 (master)


[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三傳辨疑卷六
           元 程端學 撰
   莊公
十有四年春齊人陳人曹人伐宋夏單伯㑹伐宋
 左氏曰齊請師于周夏單伯㑹之
  劉氏曰單伯者魯之孤也左氏見周有單子遂誤
  以單伯亦為周大夫凡王人出㑹諸侯無不序公
[006-1b]
  侯之上者宰周公劉子之類是也既序公侯之上
  則是主㑹之人矣何必赴以單伯㑹諸侯乃成主
  㑹乎左氏既誤以單伯為周大夫杜氏因為之飾
  説欲證單伯使必為周人而委曲求合非解經之
  體也愚謂左氏既誤以單伯為周大夫又為説曰
  請師于周以實之可見左氏凡附㑹以售其説者
  非必魯史之文也
 公羊曰其言㑹伐宋何後㑹也
[006-2a]
  劉氏曰非也伐宋之時魯本不預謀後聞乃遣大
  夫往㑹之耳與陳侯如㑹同意非後期也
 穀梁曰㑹事之成也
  經但言㑹伐宋何以㑹為事之成乎
秋七月荆入蔡
 左氏曰蔡哀侯為莘故繩息媯以語楚子楚子如息
 以食入享遂滅息以息媯歸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
 楚子問之對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弗能死其又
[006-2b]
 奚言楚子以蔡侯滅息遂伐蔡七月楚入蔡君子曰
 商書所謂惡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鄉邇其猶
 可撲滅者其如蔡哀侯乎
  使蔡侯實譽息媯以語楚子楚子信其言而滅息
  矣取息媯生二子矣豈肯又為息媯之言以伐蔡
  乎且既生二子矣而有未言之理乎其稱君子曰
  尤無意味其曰滅息經亦當書今經不書舉無足
  信
[006-3a]
 榖梁曰荆者楚也其曰荆何也州舉之也州不如國
 國不如名名不如字
  劉氏曰案榖梁十年傳云其曰荆者狄之也今又
  云州舉之也若實狄之則非州舉之若實州舉之
  則非狄之而兩説並存不知果為狄之耶其亦州
  舉之耶若曰州舉之所以為狄之者凡在夷狄尚
  不州舉之况楚非真夷狄乎尋究二説似前説本
  出榖梁後説則掇取公羊之説例而續焉者也不
[006-3b]
  然無為相異
冬單伯㑹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
 榖梁曰復同㑹也
  無益於經
十有五年春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㑹于鄄
 榖梁曰復同㑹也
  同前
夏夫人姜氏如齊
[006-4a]
 榖梁曰婦人既嫁不踰竟踰竟非禮也
  辨見二年㑹于禚
十有六年秋荆伐鄭
 左氏曰鄭伯自櫟入緩告于楚秋楚伐鄭及櫟為不
 禮故也
  夷狄聴命於中國禮也今中國不告夷狄為不禮
  豈禮也哉况鄭伯緩告楚之事未可信乎
冬十有二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
[006-4b]
滑伯滕子同盟于幽
 左氏曰同盟于幽鄭成也
  桓公假大義以令諸侯如天下翕然宗之不特鄭
  成而為此同盟也
 公羊曰同聖者何同欲也
  諸侯有不服者齊桓則伐之滅之故孟子曰以力
  假仁者霸未必皆同欲也
 榖梁曰同者有同也同尊周也不言公外内寮一疑
[006-5a]
 之也
  趙氏曰何闗内外寮也愚謂尊周而不朝又令自
  齊出其曰尊周特其名耳凡言同欲同尊周同外
  楚者皆以意解經而非當時所取之義也
邾子克卒
 榖梁曰其曰子進之也
  不知孰進之與究其歸褒貶之説耳先儒謂邾從
  比杏之㑹而齊桓進之葢意之也非有所考也
[006-5b]
十有七年春齊人執鄭詹
 左氏曰齊人執鄭詹鄭不朝也
  案去年十二月方同盟不可謂不朝也其左氏意
  之之辭與
 公羊曰鄭瞻者何鄭之㣲者也此鄭之㣲者何言乎
 齊人執之書甚佞也
  劉氏曰案春秋未有㣲者而得書於經若詹為大
  夫而未命又何别乎愚謂甚佞之説亦意之耳
[006-6a]
 榖梁曰人者衆辭也以人執與之辭也鄭詹鄭之卑
 者卑者不志此其志何也以其逃來志之也逃來則
 何志焉將有其末不得不録其本也鄭詹鄭之佞人
 也
  劉氏曰人者衆辭也以人執與之辭也非也宋人
  執鄭祭仲邾人執鄫子亦可謂與之乎又曰鄭詹
  鄭之卑者不志其志何也以其逃來志之也亦非
  也紀履繻鄭宛之類亦同氏國豈卑者則不志乎
[006-6b]
  且若所言卑者不志而鄭詹以逃來故得志也諸
  侯之國逋逃之臣不可勝紀何不盡書乎假令鄭
  詹就執於齊不逃來魯者春秋遂不書齊人執鄭
  詹乎然則書齊人執鄭詹不為鄭詹甚佞而書亦
  不與齊人執之而書為詹逃來書耳如此又安取
  書甚佞及與齊執之之義哉趙氏曰公榖皆言微
  者為佞書諸見執者豈無罪乎何獨特書此佞葢
  不知未命大夫被執亦書之故造此義若經言自
[006-7a]
  齊逃來足知見執何假先書
夏齊人殱于遂
 公羊曰瀐者何瀐積也衆殺戍者也
  瀐當依左榖作殱瀐與殱皆不訓積
 榖梁曰殱者盡也然則何為不言遂人盡齊人無
 遂之辭也無遂則何為言遂其猶存遂也存遂奈何
 曰齊人滅遂使人戍之遂之因氏飲戍者酒而殺之
 齊人殱焉此謂狎敵也
[006-7b]
  劉氏曰何以不言遂人盡齊人無遂之辭也非
  也春秋本責齊滅人之國而又戍之以自取死亡
  故其文如齊人自死于遂耳不以無遂故不言遂
  人盡齊人也又曰無遂則其言遂何其猶存遂也
  亦非也齊人實死于遂自當記其死所遂國雖滅遂
  地猶存理合必書豈强存遂乎若春秋不存遂者
  可云齊人殱于齊乎又曰此謂狎敵也亦非也滅
  人之國使兵戍之齊則無道矣令齊不滅人國不
[006-8a]
  戍人地者安取此禍乎今榖梁譏其狎敵似惡齊
  人滅遂未盡戍遂未密不顧遂不可滅地不可戍
  也
秋鄭詹自齊逃來
 公羊曰何以書書甚佞也曰佞人來矣佞人來矣
  陳岳氏曰苟曰甚佞佞者國之私也諸侯曷以及
  之春秋曷以書之斯責不為國死難以懲執政明
  矣
[006-8b]
 榖梁曰逃義曰逃
  凡人逃者不顧義而竊去也榖梁意則近矣語則
  未瑩
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日有食之
 榖梁曰不言日不言朔夜食也何以知其夜食也曰王
 者朝日故雖為天子必有尊也貴為諸侯必有長也故
 天子朝日諸侯朝朔
  劉氏曰尋榖梁氏意似云王者月朔朝日故日之
[006-9a]
  始出有食之者得見之也案禮記天子朝日於東
  門之外聽朔於南門之外者明堂位也然則天子
  每朔先朝日而後聽朔諸侯每月先視朔而後朝
  廟乎古禮既已散亡今之説者不同未足怪也如
  榖梁之説以述朝日則是以解夜食則非愚謂日
  而夜食人所不見亦不為異春秋亦當不書設使
  書之獨不可言某月某日夜日有食之乎
夏公追戎于濟西
[006-9b]
 左氏曰不言其來諱之也
  啖氏曰書曰追明已去而逐之有何諱乎
 公羊曰此未有言伐者其言追何大其為中國追也
 此未有伐中國者則其言為中國追何大其未至而
 豫禦之也其言于濟西何大之也
  劉氏曰公羊以大其未至而豫禦之非也若未至
  而禦何得謂之追乎此不待攻而自破者雖多言
  煩説猶不可解也又曰于濟西者大之也此欲引
[006-10a]
  追齊師至酅以立褒貶耳彼自以弗及故得書至
  何足據乎
 榖梁曰其不言戎之伐我何也以公追之不使戎邇
 於我也于濟西者大之也何大焉為公之追之也
  啖氏曰書濟西譏逺追也言大亦無義劉氏曰其
  不言戎之伐我何也以公之追之不使戎邇於我
  也非也戎若不來公則無追今以戎來故得追之
  先言戎伐後言追戎何害於義而必欲隠其一端
[006-10b]
  之實事虚説不使戎邇於我之末節如此反為戎
  未嘗伐我公自妄追之也若不言戎之伐我欲以
  眀不使戎邇於我者則春秋所書伐我是皆使其
  邇於我乎又曰于濟西者大之也亦非也既不言
  戎之來又不言濟西則當但云公追戎矣未知追
  之於何所耶然則此理所必書何大之之有
秋有&KR0558
 榖梁曰一有一亡曰有&KR0558射人者也
[006-11a]
  此地本無而忽有之則為有一有一無之説未解
  也
十有九年秋公子結媵陳人之婦于鄄遂及齊侯宋公

 公羊曰媵者何諸侯娶一國則二國往媵之以姪娣
 從姪者何兄之子也娣者何弟也諸侯一聘九女諸
 侯不再娶媵不書此何以書為其有遂事書大夫無
 遂事此其言遂何聘禮大夫受命不受辭出竟有可
[006-11b]
 以安社稷利國家者則專之可也
  孫氏曰若以書鄄為出竟乃得專之則公子遂自
  京師遂如晉春秋安得譏之况冬齊與宋陳加兵
  于魯豈安社稷利國家也哉書者為遂起爾存耕
  趙氏曰受命不受辭謂聘禮耳豈有以媵陳出而
  可以遂盟哉既盟之後齊宋不至尚且不可况禍
  實在後耶石氏曰以此防人後世猶有出疆矯制
  為國生事者可朋許之哉劉氏曰公羊以為媵者
[006-12a]
  諸侯娶一國則二國往媵之陳人者陳侯也非也
  云公子結以妾媵歸陳人之婦則文理不成又無
  故貶損陳侯使從人稱正名之義葢媵者非送女
  也陳人者陳大夫不煩説矣
 榖梁曰媵淺事也不志此其志何也辟要盟也何以
 見其辟要盟也媵禮之輕者也盟國之重者也以輕
 事遂乎國重無説其曰陳人之婦畧之也其不日數
 渝惡之也
[006-12b]
  劉氏曰榖梁曰媵淺事不志此其志何也辟要盟
  也非也魯誠欲自託於大國者豈敢以媵婦之名
  而遣使者以取戾於伯主哉使者銜媵婦之命而
  遂要大國之盟是乃要盟矣何謂避要盟乎假令
  魯以專使參盟於大國雖不得盟而無怒今乃飾
  卑者之任而干大國之重魯何倒行逆施而為此
  哉且魯乃欲辟要盟故使者以媵婦往不以要盟
  往也其意欲持兩端若得盟則固曰吾來盟也不
[006-13a]
  得盟則將曰吾非盟之求而婦是媵爾今結既得
  盟而春秋猶記其媵陳人之婦何哉且魯之為此
  謀者欲以誑齊宋乎則亦必誠有陳人之婦者乃
  可施其謀矣無陳人之婦則不成為媵而傳又言
  以輕事遂乎國重無説乃似虚為此名爾非實有
  陳人之婦也推其意無一可曉者豈誠魯人之事
  哉豈誠魯人之事哉
夫人姜氏如莒
[006-13b]
 榖梁曰婦人既嫁不踰竟踰竟非正也
  辨見二年姜氏㑹齊侯于禚
冬齊人宋人陳人伐我西鄙
 榖梁曰其曰鄙逺之也其逺之何也不以難邇我國
 也
  國有都有鄙故伐鄙曰伐鄙深入曰伐我皆直書
  耳若曰不以難邇我國則是齊宋陳之兵本及國
  都而孔子私改魯史曰鄙以逺之也若止伐鄙者
[006-14a]
  又何為辭乎
二十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如莒
 榖梁曰婦人既嫁不踰竟踰竟非正也
  辨見二年姜氏㑹齊侯于禚
夏齊大災
 公羊曰大災者何大瘠也大瘠者何㾐也何以書記
 災也外災不書此何以書及我也
  為大瘠則新宫災亦是瘠乎劉氏曰春秋何以不
[006-14b]
  言大瘠大㾐而亂火災之名乎其曰何以書及我
  也亦非也春秋豈其詳外而畧内哉
 榖梁曰其志以甚也
  此説近之
二十有一年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
 榖梁曰婦人弗目也
  鄭嗣曰弗目謂不目言其地愚案此義近之然施
  之丈姜則是知常而不知變者也
[006-15a]
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肆大眚
 公羊曰肆者何跌也大眚者何災眚也肆大眚何以
 書譏何譏爾始忌眚也
  啖氏曰肆者放也眚過也放大過耳如今之赦忌
  眚有何義乎劉氏曰經云肆大眚而傳謂之忌眚
  其文與其理不可訓解葢不足難也
 榖梁曰肆失也眚災也災紀也失故也為嫌天子之
 葬也
[006-15b]
  啖氏曰言不赦則似天子之㣲弱魯眚畏之乎若
  實有畏王之心則自赦以除母辠豈為得禮且魯
  莊未嘗有怨齊之心葬母豈有所忌赦自赦耳葬
  自葬耳事不相闗劉氏曰若魯欲葬文姜而自為
  此者子固無赦母之道若仲尼嫌文姜之葬而書
  此以示義者則春秋之文無從而生若赦出於天
  子者何必緣丈姜之葬哉且文姜之存而莫之討
  也今死矣反待天子而葬乎此皆不然者愚謂莊
[006-16a]
  公當時恐人之議其母故因而為赦以息人言亦
  未可知但為嫌天子之葬之語則不然也
癸丑葬我小君丈姜
 榖梁曰小君非君也其曰君何也以其為公配可以
 言小君也
  案夫人者一國之母非君而何且小君者臣子稱
  君夫人之常春秋所書必有所指如此解經未之
  難矣
[006-16b]
陳人殺其公子禦宼
 左氏曰春陳人殺其太子禦宼
  經曰公子當以經為正
 榖梁曰言公子而不言大夫公子未命為大夫也
 其曰公子何也公子之重視大夫命以執公子
  劉氏曰然則榖梁謂凡公子未命為大夫皆得稱
  公子矣非也公子雖親然天下無生而貴者是以
  命為大夫則名氏得兩通未命為大夫則得稱名
[006-17a]
  不得稱公子觀小白去疾亦可以見之矣
秋七月丙申及齊髙傒盟于防
 公羊曰齊髙傒者何貴大夫也曷為就吾微者而盟
 公也公則曷為不言公諱與大夫盟也
  案公與大夫盟春秋未嘗不書如公及莒人盟于
  浮來之類是也何獨於此諱與大夫盟乎
 榖梁曰不言公髙傒伉也
  辨見公羊
[006-17b]
冬公如齊納幣
 公羊曰納幣不書此何以書譏何譏爾親納幣非禮
 也
  此其一義耳忘讎喪聘未論也
 榖梁曰納幣大夫之事也禮有納采有問名有納徴
 有告期四者備而後娶禮也公之親納幣非禮也故
 譏之
  案婚禮有六榖梁止言其五而納吉不言亦可見其
[006-18a]
  語焉不詳之病餘見公羊
二十有三年春公至自齊
 公羊曰桓之盟不日其㑹不致信之也此之桓國何
 以致危之也何危爾公一陳佗也
  劉氏曰有致善有致不善皆妄説也不可以通愚
  案此著其踰年而返廢居喪告朔之禮何危之哉
  陳佗之比亦無義
祭叔來聘
[006-18b]
 榖梁曰其不言使何也天子之内臣也不正其外交
 故不與使也
  趙氏曰非天子之命耳豈謂責其外交而去使字
  也愚謂春秋言使則受天子之命矣故言使則非
  外交不言使然後為外交也尋榖梁不與使之意
  乃似孔子去其使字以譏其外交豈春秋直書其
  事之義哉
夏公如齊觀社
[006-19a]
 公羊曰何以書譏何譏爾諸侯越竟觀社非禮也
  此説近之但未詳耳
 榖梁曰常事曰視非常曰觀觀無事之辭也以是為尸
 女也無事不出竟
  案易曰觀國之光觀我生觀其生孔子曰觀其所
  由若此類者豈皆非常與無事辭乎
公至自齊
 榖梁曰公如往時正也致月故也如往月致月有懼
[006-19b]
 焉爾
  日月例辨見綱領
荆人來聘
 公羊曰荆何以稱人始能聘也
  啖氏曰言荆來聘則似舉州皆來故加人無他義
  劉氏曰稱人即大夫辭耳
 榖梁曰善累而後進之其曰人何也舉道不待再
  黃氏曰荆入春秋三加兵中國今來聘稱人乃以
[006-20a]
  為進之也木訥趙氏曰若進之聖人豈樂其僣聘
  問之禮哉憂之益甚也不然二十八年荆伐鄭何
  以復書荆僖十八年邢人狄人伐衛書人亦豈進
  之耶
公及齊侯遇于榖蕭叔朝公
 榖梁曰及者内為志焉耳遇者志相得也蕭叔朝公
 微國之君未爵命者其不言來於外也朝於廟正也
 於外非正也
[006-20b]
  諸侯不朝天子而朝魯侯雖於廟亦非正也及與
  遇辨見隠四年遇于清
秋丹桓宫楹
 公羊曰何以書譏何譏爾丹桓宫楹非禮也
  此説近之但不言其所以非禮耳
十有二月甲寅公㑹齊侯盟于扈
 公羊曰桓之盟不日此何以日危之也何危爾我貳
 也魯子曰我貳者非彼然我然也
[006-21a]
  劉氏曰妄説耳
二十有四年春王三月刻桓宫桷
 公羊曰何以書譏何譏爾刻桓宫桷非禮也
  不言所以非禮
 榖梁曰刻桓宫桷丹桓宫楹斥言桓宫以惡莊也
  案不言桓宫則所丹所刻者何宫故言桓宫者製
  言之體然也夫莊公之罪著矣不待斥言桓宫而
  後見其惡莊也
[006-21b]
夏公如齊逆女秋公至自齊
 公羊曰何以書親迎禮也
  案莊公逆讎人之女公羊葢聞之矣反以為禮豈
  不悖哉况春秋常事不書公羊嘗自言之今親迎
  為禮則是常事也
 榖梁曰親迎恒事也不志此其志何也不正其親迎
 於齊也迎者行見諸舍見諸先至非正也
  此説近之而未詳
[006-22a]
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
 公羊曰其言入何難也其言日何難也其難奈何夫
 人不僂不可使入與公有所約然後入
  僂疾也案先書公至自齊而後書入陳岳氏所謂
  書其實者是也若姜氏難之與公有約然後入亦
  不在入字見意况有約後入之云本億之之辭與
 榖梁曰入者内弗受也曰入惡入者也何用不受也
 以宗廟弗受也其以宗廟弗受何也娶仇人之子弟
[006-22b]
 以薦舍於前其義不可受也
  父見殺而子娶其女宗廟弗受宜也然不在入字
  見意誠能通上文納幣逆女公至及此姜氏入觀
  之義自見矣
戊寅大夫宗婦覿用幣
 公羊曰宗婦者何大夫之妻也覿者何見也用者何
 用者不宜用也見用幣非禮也然則曷用棗栗云乎
 腶脩云乎
[006-23a]
  此説得之但訓宗婦不曰同姓大夫之妻為少不
  明耳以左氏既詳不得再錄
 榖梁曰覿見也禮大夫不見夫人不言及不正其行
 婦道故列數之也男子之贄羔鴈雉腒婦人之贄棗
 栗腵脩用幣非禮也用者不宜用者也大夫國體也
 而行婦道惡之故謹而日之也
  案經曰大夫宗婦乃同姓大夫之婦尋榖梁意一
  則似以大夫而用婦人之贄不然何以曰不正其
[006-23b]
  行婦道與大夫國體也而行婦道一則又似大夫
  與宗婦同時以幣見夫人不然何以曰不言及不
  正其行婦道故列數之也如是則經中反多宗婦
  之辭輾轉求之皆不可曉假使大夫行婦道亦不
  在及字求義且經不可言大夫之婦故但言大夫
  宗婦則同姓大夫之妻其義自見故書法自不當
  言及榖梁又曰男子之贄羔鴈雉腒則書稱三帛
  二生一死贄者非與又曰大夫不見夫人則禮稱
[006-24a]
  夫人至大夫郊迎明日執贄以見者非與且孔子
  何以見南子也榖梁種種失言矣
冬戎侵曹曹羈出奔陳赤歸于曹
 公羊曰曹羈者何曹大夫也曹無大夫此何以書賢
 也何賢乎曹羈戎將侵曹曹羈諫曰戎衆以無義君
 請勿自敵也曹伯曰不可三諫不從遂去之故君子以
 為得君臣之義也
  劉氏曰曹無大夫非也經曰不敢遺小國之臣聖
[006-24b]
  人作春秋豈遺之哉又曹伯伯也鄭伯亦伯也若
  以小國無大夫鄭亦宜無大夫豈獨曹哉今公羊
  不曰鄭無大夫而獨曰曹無大夫似見曹之大夫
  著於經者少耳非確語也赤歸于曹郭公案此一
  事推尋傳注初無義理不知先儒顛倒繆妄何乃
  至如此陳岳氏曰國君出奔或不爵者與書大夫
  無異故公羊以為大夫也然國君出奔有無爵者
  如突歸于鄭鄭忽出奔衛詎可謂大夫與復有可
[006-25a]
  以眀之經先書冬戎侵曹次書曹羈出奔陳次書
  赤歸于曹戎既侵曹而羈出奔是曹懼戎而出奔
  眀矣羈既出而赤乃入是君出而赤立亦眀矣愚
  謂設使曹羈為大夫當戎之侵曹正臣子見危授
  命之日非三諫不從而遂去之時也而遂去之可
  謂賢乎又使曹無大夫則二十六年何以書曹殺
  其大夫乎
郭公
[006-25b]
 公羊曰郭公赤者何曹無赤者葢郭公也郭公者何
 失地之君也
 榖梁曰郭公赤葢郭公也何為名也禮諸侯無外歸
 之義外歸非正也
  趙氏曰赤者曹公子也郭公自是闕文其文義都
  不相闗公榖誤甚矣劉氏曰榖梁曰赤者郭公之
  名然則春秋何苦不曰郭公赤歸于曹乎言郭公
  赤足以見其為國君言歸足以見其外歸而顛倒
[006-26a]
  迷錯乃如此何哉梁亡鄭棄其師紀侯大去其國
  雖指意卓佹然文義自眀未有改易首尾如此者
  也葢有不知而作之者豈謂是耶
二十有五年春陳侯使女叔來聘
 左氏曰嘉之故不名
  趙氏曰聘何可嘉故知榖梁言天子之命大夫是
  也劉氏曰若使諸侯其卿大夫來聘輒受一褒春
  秋之中來聘魯者不可勝紀則何不一一褒之也
[006-26b]
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
 左氏曰夏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常
 也惟正月之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用幣于社
 伐鼓于朝
  孫氏曰案周禮夏書凡救日食皆鼓不書者常事
  也鼔用牲于社變常也變常則書若如左氏杜預
  説則孔子所書非正陽之月者皆空言也夏書亦
  不當言乃季秋月小雅亦不當言十月之交噫是
[006-27a]
  説也啟庸君暗主荒怠不畏天戒之心甚矣劉氏
  曰夏書記日食之變季秋月朔亦有伐鼓之事豈
  必正陽之月哉日有食之變之大者人君當恐懼
  脩省以答天意豈但非正陽之月則安而視之哉
  左氏之説繆矣春秋所以書者葢譏其不鼓于朝
  乃鼓于社又用牲耳
 公羊曰日食則曷為鼓用牲于社求乎隂之道也以
 朱絲營社或曰脅之或曰為闇恐人犯之故營之
[006-27b]
  趙氏曰凡此皆失禮乃書公羊言求隂之道乃是
  得禮據書禮無朱絲營之文
 榖梁曰言日言朔食正朔也鼓用牲于社鼓禮也用
 牲非禮也天子救日置五麾陳五兵五鼔諸侯置三
 麾陳三鼓三兵大夫擊門士擊柝言充其陽也
  案天子救日伐鼓于社諸侯伐鼓于朝今諸侯鼓
  于社是僣天子之禮也榖梁但知鼓之可用而不
  知用鼓之所是以許之以禮耳如其鼓而得禮則
[006-28a]
  春秋不必書鼓直曰日有食之用牲于社豈不簡
  潔也哉
伯姬歸于杞
 榖梁曰其不言逆何也逆之道㣲無足道焉爾
  案春秋所以不書逆者以其得禮為常事而不書
  耳設使逆之道㣲正公榖所謂非常者也非常之
  事固當書之以示戒榖梁乃曰逆之道㣲而不書
  然則春秋反書常事不書非常也豈理也哉
[006-28b]
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門
 公羊曰其言于社于門何于社禮也于門非禮也
  劉氏曰非也若于社為禮春秋當不書矣
 榖梁曰髙下有水災曰大水既戒鼓而駭衆用牲可
 以已矣救日以鼓兵救水以鼓衆
  案鼓為得禮春秋不必書矣夫莊公用鼓之意本
  為充陽若日食然不然何以于社也今榖梁以為
  鼓駭衆不惟不解春秋書鼓之義亦不解莊公用
[006-29a]
  鼓之意矣
二十有六年曹殺其大夫
 公羊曰何以不名衆也曷為衆殺之不死於曹君者也
 君死乎位曰滅曷為不言其滅為曹羈諱也此葢戰
 也何以不言戰為曹羈諱也
  趙氏曰曹小國唯有二卿何足為衆假如不死節
  豈有舉國卿盡殺之乎劉氏曰公羊曰不名衆也
  然則殺三郤何故名乎又云不死于曹君者也宋
[006-29b]
  殺其大夫又何以辨哉凡公羊以大夫相殺稱人
  而君殺大夫稱國而不論大夫有辜無辜故使曹
  宋同文異義是皆臆㫁也又曰此葢戰也滅也亦
  非也曹羈雖賢何䏻掩君滅之禍乎以曹羈之賢
  遂諱曹伯之滅又何義乎晉之假道於虞也宫之
  奇諫推宫之奇之賢則無以異於曹羈矣春秋為
  曹羈諱曹伯不為宫之奇諱虞公何哉以曹羈為
  大夫辨見曹羈出奔
[006-30a]
 榖梁曰言大夫而不稱名姓無命大夫也無命大夫
 而曰大夫賢也為曹羈崇也
  劉氏曰榖梁曰大夫而不稱名姓無命大夫也非
  也天子建國諸侯立家雖尊卑不同而豈無命哉
  諸侯大國三卿皆命於天子次國三卿二卿命於
  天子小國三卿一卿命於天子大國之卿三命次
  國之卿再命小國之卿一命其於王朝皆士也三
  命以名氏通再命名之一命畧稱人周衰禮廢强
[006-30b]
  弱相并卿大夫之制雖不能盡如古見於經者亦
  皆當時之實録也故隠桓之間其去西周未乆制度
  頗有存者是以魯有無駭柔俠鄭有宛詹秦楚多
  稱人至其晩節無不名氏通矣而邾莒滕薛之等
  日已益削轉從小國之例稱人而已説者不知其
  故謂曹秦以下悉無大夫患其時有見者害其臆
  説因復搆架無端以飾其偽然此不足怪也彼固
  不知王者諸侯之制度班爵云爾其又足辨乎愚
[006-31a]
  案曹臣雖賢聖人不應加其大夫之號而復冺其
  名姓也况未必賢乎
二十有七年春公㑹杞伯姬于洮
 左氏曰非事也天子非展義不巡守諸侯非民事不
 舉卿非君命不越境
  此説得之
夏六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鄭伯同盟于幽
 左氏曰陳鄭服也
[006-31b]
  案齊桓用殷同之禮十二年而後盟經又不見陳
  人離貳之跡左氏之説未詳信否
 榖梁曰同者有同也同尊周也於是而後授之諸侯
 也其授之諸侯何也齊侯得衆也桓㑹不致安之也
 桓盟不日信之也信其信仁其仁衣裳之㑹十有一
 未嘗有歃血之盟也信厚也兵車之㑹四未嘗有大
 戰也愛民也
  案桓公以力假仁如黃人同盟而不救其亡救邢
[006-32a]
  而次于聶此不信也滅譚滅遂降鄣遷陽僣天子
  盟㑹征伐不仁也然則許桓公以仁信者過也
秋公子友如陳葬原仲
 公羊曰原仲者何陳大夫也大夫不書葬此何以書
 通乎季子之私行也何通乎季子之私行辟内難也
 君子辟内難而不辟外難内難者何公子慶父公子
 牙公子友皆莊公之母弟也公子慶父公子牙通乎
 夫人以脅公季子起而治之則不得與于國政坐而
[006-32b]
 視之則親親因不忍見也故於是復請至于陳而葬
 原仲也
  劉氏曰非也當是時内難未作何避之有若以季
  子見㡬逺舉者是謂忘宗國之亂而貴一身之全
  非賢智也且季子於此奔陳亦見釁端已成乎則
  莊公既病而召季子其釁端宜益深矣季子何以
  得入而與國政夫莊公病季子羇旅在外一旦召
  至授之權柄人莫能禦者此眀公子牙之徒禍猶
[006-33a]
  未覯也若彼之時禍猶未覯况去莊公沒尚數年
  而遂云避内難出奔乎且季子與其奔也孰若勿
  奔以銷解其謀察識其勢若孔父之禦亂也而胡
  為背君捐國使回皇於亂臣之手此皆事之不然
  者也愚謂内主恩外主義故異姓之卿道不行則去
  貴戚之卿無可去之理則死其位而已然則君子
  避外難而不避内難也公羊及其説矣
 榖梁曰言葬不言卒不葬者也不葬而曰葬諱出奔
[006-33b]
 也
  啖氏曰書葬之意直譏季友之私行彼是陳國大
  夫安得書其卒乎愚謂經義本明因傳而晦者若
  此類也
冬杞伯姬來
 左氏曰杞伯姬來歸寜也凡諸侯之女歸寜曰來出
 曰來歸夫人歸寜曰如某出曰歸于某
  趙氏曰譏無父而來又曰凡内女稱來不宜來也
[006-34a]
  左氏謂歸寜曰來言禮當來也竊謂合禮者皆常
  事不書葢知非禮而來故書云爾愚謂夫人姜氏
  如齊師如莒亦可曰夫人歸寜乎
 公羊曰直來曰來大歸曰來歸
  趙氏曰公羊曰直來葢見無他事殊不知經意
莒慶來逆叔姬
 公羊曰莒慶者莒大夫也莒無大夫
  莒子爵小國一卿安得無大夫哉
[006-34b]
 榖梁曰諸侯之嫁子於大夫主大夫以與之來者接
 内也不正其接内故不與夫婦之稱也
  杜氏曰接内謂與君為禮也愚謂來來魯而已非
  以不主大夫直接内而書來也其曰叔姬者大夫
  自逆則稱字書法當然非不正其接内而不與夫
  婦之稱也
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甲寅齊人伐衛衛人及齊人戰
衛人敗績
[006-35a]
 左氏曰初王姚嬖于莊王生子頹子頽有寵蒍國為
 之師及惠王即位取蒍國之圃以為囿邉伯之宫近
 於王宫王取之王奪子禽祝跪與詹父田而收膳夫
 之秩故蒍國邉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作亂因蘇氏
 秋五大夫奉子頽以伐王不克出奔温蘇子奉子頽
 以奔衞衞師燕師伐周冬立子頽二十年春鄭伯和
 王室不克執燕仲父夏鄭伯遂以王室歸王處于櫟
 二十一年夏鄭伯將王自圉門入虢叔自北門入殺
[006-35b]
 子頽王使召伯廖賜齊侯命且請伐衞以其立子頽
 也齊侯伐衞戰敗衞師數之以王命取賂而還
  齊果以王命伐衞衞逆王命春秋當如書王人子
  突救衞而衞侯朔入于衞之意以著衞辜豈可但
  書衞人及齊人戰乎子頽作亂事或有之命齊伐
  衞則未可信也齊桓挾公行私事亦有之取賂而
  還亦不若是之甚也
 公羊曰伐不日此何以日至之日也戰不言伐此其
[006-36a]
 言伐何至之日也春秋伐者為客見伐者為主故使
 衞主之也曷為使衞主之衞未有辠爾敗者稱師衞
 何以不稱師未得乎師也
  劉氏曰公羊曰曷為使衞主之衞未有辠爾非也
  荀林父帥師及楚子戰于邲當此之時公羊以晉
  師夷狄之不若則何以不使楚子主之豈晉師未
  有辠楚子有辠乎是何自相反也又曰敗者稱師
  衞何以不稱師未得乎師也亦非也茍衞未得成
[006-36b]
  師則春秋曷為書以偏戰之辭此為不知春秋之
  文甚矣
 榖梁曰於伐與戰安戰也戰衞戰則是師也其曰人
 何也㣲之也何為㣲之也今授之諸侯而後有侵伐
 之事故㣲之也其人衞何也以其人齊不可以不人
 衞也衞小齊大其以衞及之何也以其㣲之可以言
 及也其稱人以敗何也不以師敗於人也
  劉氏曰榖梁曰戰則是師也其曰人何也㣲之也
[006-37a]
  非也凡道春秋通例皆曰將卑師少稱人何忽至此
  而以為微之乎又曰其人衞何也以其人齊不可
  以不人衞也亦非也齊有辠則㣲齊衞有辠則㣲
  衞則可謂明矣今欲㣲齊因遂㣲衞齊則有辠矣
  衞則不知也而曰不可不人衞所謂不可者安在
  哉又曰衞小齊大其以衞及之何也以其㣲之可
  以言及也亦非也衞欲戰則衞及齊齊欲戰則齊
  及衞春秋惡戰故常分别禍之所從起耳不為國
[006-37b]
  大小也又曰其稱人以敗何也不以師敗於人也
  亦非也設令齊將尊師衆而敗衞將卑師少而勝
  豈得不書師敗於人哉春秋之義王道也春秋之
  事史記也聖人豈必私以已意増損舊史而後見
  其道哉
秋荆伐鄭公㑹齊人宋人救鄭
 榖梁曰荆者楚也其曰荆州舉之也善救鄭也
  齊能救鄭善矣然原其所由則有未善者孟子所
[006-38a]
  謂乆假不歸惡知其非真有者榖梁之謂矣其曰
  州舉之亦莊十年狄之之意但不眀言耳
冬築郿
 左氏曰築郿非都也凡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
 曰邑邑曰築都曰城
  劉氏曰郿者何内之邑也築之者何始作邑也何
  以書非常也詩云築室百堵百堵皆興鼛鼓弗勝
  不謂城邑也邑之與都相較無㡬欲差邑於都而
[006-38b]
  殊築城之名則國亦當殊京師又當殊而都以上
  通以城名之何耶愚謂城郎城中丘城楚丘之類
  皆城邑也若如左氏説則皆為都矣此不待辨而
  眀者也
 榖梁曰山林藪澤之利所以與民共也虞之非正也
  啖氏曰榖梁之説當施之築囿下劉氏曰此自築
  邑爾非園囿也解之惑矣
大無麥禾
[006-39a]
 公羊曰冬既見無麥禾矣曷為先言築㣲而後言無
 麥禾諱以凶年造邑也
  劉氏曰非也築㣲在冬初五榖畢集然後制國用
  在冬末固有前後耳豈故諱哉愚謂公羊所謂諱
  者史氏諱之乎孔子諱之乎謂史氏諱之則築郿
  與無麥禾舉魯之人皆知之謂孔子諱之則後世
  之人亦知之夏無麥而秋無禾築郿固在於冬矣
  不可掩也且孔子正欲此事以示戒乃反顛倒其
[006-39b]
  事以諱之乎
 榖梁曰大者有顧之辭也於無禾及無麥也
  聖人重民食若但無麥理亦當書非因無禾始書
  無麥也况大者非常之辭非以無禾無麥而書大
  也若嵗有麥何妨自書大無禾若嵗有禾何妨自
  書大無麥乎
臧孫辰告糴于齊
 左氏曰冬饑臧孫辰告糴于齊禮也
[006-40a]
  左氏知告糴之為禮而不知所以告糴之非禮
 公羊曰告糴者何請糴也何以不稱使以為臧孫辰
 之私行也曷為以臧孫辰之私行君子之為國也必
 有三年之委一年不熟告糴譏也
  春秋書法外大夫來稱使内通外但言如此不言
  如者存耕趙氏以為非聘是也且義在告糴于齊
  豈可以不稱使謂其私行哉夫國無麥禾而饑臧
  孫安得私行而告糴乎公羊以國無三年之委一
[006-40b]
  年不熟而告糴為臧孫之私行則是臧孫辰本公
  行孔子責其無三年之委而奪其使以為私行也
  豈理也哉
 榖梁曰國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一年不升告
 糴諸侯告請也糴糴也不正故舉臧孫辰以為私行
 也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
 之蓄曰國非其國也諸侯無粟諸侯相歸粟正也臧
 孫辰告糴于齊告然後與之言内之無外交也古者税
[006-41a]
 什一豐年補敗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雖累凶年民
 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姓饑君子非之不言如為内
 諱也
  榖梁不責魯人之無預備而責齊之不歸粟與魯
  之無外交可謂失其輕重之權衡矣且時無眀王
  又無賢諸侯安能聞隣國之饑不待告而即歸粟
  哉夫告糴于齊既眀書之何必去一如字為内諱
  也豈得公羊私行之説而演之與
[006-41b]
二十有九年春新延廏
 左氏曰新作延廏書不時也凡馬日中而出日中而
 入
  杜氏曰日中春秋分也治廏當以秋分因馬向入
  而脩之今以春作故曰不時啖氏曰若新作不當
  云新也馬雖出入有時何妨農隙脩之劉氏曰廏
  有壊爛及民閒暇之時脩之是也何害於出入馬
  乎愚案新延廏有二不時而左氏之不時不與春
[006-42a]
  月東作方興而興土木之功一不時也饑荒之餘
  上下困弊正勸耕助不給之時不務彼而務此二
  不時也若左氏所謂不時特言其不於秋分脩之
  耳其於春秋所指邈乎其不相干矣
 公羊曰新延廏者何修舊也修舊不書此何以書譏
 何譏爾凶年不修
  此説近之但以新為脩舊則未然耳謹案左氏解
  新為新作過也公羊解新為脩舊不及也何則凡
[006-42b]
  去其舊而一新之曰新延廏非創也因其舊而一
  新之耳左氏乃曰新作故曰過也凡因其舊而葺
  之曰脩舊新延廏非脩舊也去其舊而一新之耳
  公羊乃曰脩舊故曰不及也一過一不及皆失新
  之之義一字義且然况本義乎
 榖梁曰延廏者法廏也其言新有故也有故則何為
 書也古之君人者必時視民之所勤民勤於力則功
 築罕民勤於財則貢賦少民勤於食則百事廢矣冬
[006-43a]
 築㣲春新延廏其用民力為已悉矣
  此説得之特少凶年一節耳
夏鄭人侵許
 左氏曰凡師有鐘鼓曰伐無曰侵輕曰襲
  葉氏曰伐備鐘鼓聲其辠也襲侵密聲為暫事也
  則侵非無鐘鼓但備而不作耳愚案詩曰侵自阮
  疆書曰侵于之疆周官九伐負固不服則侵之皆
  為侵奪其疆之義左氏無鐘鼓之云非也先儒有
[006-43b]
  潛師掠境之説葢本於左氏云
秋有蜚
 左氏曰秋有蜚為災也凡物不為災不書
  啖氏曰此非為災之物春秋記異多矣何必為災
  乃書莘老孫氏曰經曰有蜚非所宜有之為異故
  書也公羊曰記異是也左氏曰為災案蜚豈為災
  之物又曰凡物不為災不書案春秋災異悉書不
  必皆為災也鸜鵒豈能為災乎春秋何以記其來
[006-44a]
  巢也
 榖梁曰一有一亡曰有
  辨見十八年有&KR0558
城諸及防
 左氏曰冬十有二月城諸及防書時也凡土功龍見
 而畢務戒事也火見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畢
  李氏曰凡書土功非善之也書於農隙猶言愈於
  非時也於春夏書譏可知矣其間亟興土功而亟
[006-44b]
  書之者不繫乎時與不時皆譏也若此前年冬築
  㣲大饑而告糴此年春新延廏於是又城諸及防
  固非美其時豈不謂亟而譏之乎如僖二十年新
  作南門不止譏其非時又譏其加度榖梁曰凡城
  之志皆譏
 榖梁曰可城也以大及小也
  趙氏曰此但依先後次第何必大小乎劉氏曰若
  言城諸防則似一城故從所先城記之耳
[006-45a]
三十年夏師次于成
 榖梁曰次止也有畏也欲救鄣而不能也不言公恥
 不能救鄣也
  趙氏曰據齊伯已成魯為之弱何敢議救葢欲㑹
  圍鄣至成待命聞鄣已降故不行耳然疑事無質
  但存而勿解愚謂若助齊圍鄣經當書之如師次
  于郎以俟陳人蔡人之類此必别有所為而弗果
  用故春秋責其無名輕次耳事雖不知而書法如
[006-45b]
  此義自見矣夫經必待傳而後眀乎人自不察耳
秋七月齊人降鄣
 公羊曰鄣者何紀之遺邑也降之者何取之也取之
 則曷為不言取之為桓公諱也外取邑不書此何以
 書盡也
  啖氏曰紀之全國猶不敵齊豈有一邑之民而能
  二十餘年猶拒齊乎故知鄣自小國耳劉氏曰公
  羊曰紀之遺邑也非也紀滅乆矣猶存鄣乎又曰
[006-46a]
  降之者取之也不言取之為桓公諱也亦非也取
  之固曰取之降之固曰降之遷之固曰遷之非可
  相假借為諱避也齊人降鄣猶曰宋人遷宿遷之
  不可諱為降也猶取之不可諱為遷也文如日月
  不可巧誣而猶云云多見其惑也愚謂桓公滅譚
  滅遂且不為諱安得取鄣而諱之改為降乎
 榖梁曰降猶下也鄣紀之遺邑也
  辨見公羊
[006-46b]
八月癸亥葬紀叔姬
 公羊曰外夫人不書葬此何以書隠之也何隠爾其
 國亡矣徒葬乎叔爾
  獻可杜氏曰叔姬者紀侯之媵紀滅則當即歸於
  魯而又從紀季於酅非禮之甚卒葬固在於紀季
  矣春秋豈隠而閔之葢惡惡在其中安可謂執節
  守義耶又安可謂隠之耶愚謂叔姬媵妾也公羊
  曰夫人誤矣自紀國已亡叔姬不歸于魯則死之
[006-47a]
  而已豈可從叛紀之叔哉卒于叔葬于叔失節甚
  矣使聖人隠之則是姑息也豈為之哉
 榖梁曰不日卒而日葬閔紀之亡也
  辨見公羊
冬公及齊侯遇于魯濟
 左氏曰冬遇于魯濟謀山戎也以其病燕故也
  案齊伐山戎魯不與焉豈有自伐人而謀於隣國
  者乎左氏見此遇之後即伐山戎故附㑹耳其曰
[006-47b]
  病燕故亦億辭也
 榖梁曰及者内為志焉耳遇者志相得也
  劉氏曰非也設若外為志又志相得者便云公㑹
  齊侯遇于魯濟乎辨又見隠四年
齊人伐山戎
 公羊曰此齊侯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子司馬子曰
 葢以操之為已蹙矣此葢戰也何以不言戰春秋敵
 者言戰桓公之與戎狄驅之爾
[006-48a]
  劉氏曰非也屬桓公取鄣諱之為降又近上滅譚
  滅遂亦無所貶夫桓公滅中國而不貶今戰山戎
  而貶侯以人此可謂識輕重乎且誠春秋意者是
  開桓公得滅中國而不得戰山戎也此所謂小辨
  破道小説破義君子之所疾也韓中父曰僖十年
  齊侯許男伐北戎豈褒之乎
 榖梁曰齊人者齊侯也其曰人何也愛齊侯乎山戎
 也其愛之何也桓内無因國外無從諸侯而越千里之
[006-48b]
 險北伐山戎危之也則非之乎善之也何善乎爾燕
 周之分子也貢識不至山戎為之伐矣
  劉氏曰貶則人之愛則人之誰能識其善惡哉愚
  謂愛齊侯者魯史乎孔子乎謂魯史也則桓非魯
  君史有直筆何必愛之哉謂孔子耶孔子去齊桓
  已百年已知齊桓全軀而歸何必改侯曰人以愛
  之哉果齊侯耶正當書之為後世冒險僥倖之戒
  若愛之危之而人之則後世何從而知之孔子豈
[006-49a]
  逆料榖梁能發其意而改侯曰人以待之乎山戎
  病燕史記雖有其説葢亦承左氏之誤耳吾未之
  信也貢職不至榖梁豈能知之乎
三十有一年春築臺于郎
 公羊曰何以書譏何譏爾臨民之所漱浣也
  劉氏曰非也譏在築臺不在臨民若不臨民臺可
  為乎臺若不可為雖不臨民猶譏之也
築臺于薛
[006-49b]
 公羊曰何以書譏何譏爾譏逺也
  此説近之但未盡耳茍但譏逺則近而踰制將何
  為乎
齊侯來獻戎㨗
 公羊曰齊大國也曷為親來獻戎㨗威我也其威我
 奈何旗獲而過我也
  案經直書齊侯來獻戎㨗豈止建旗且來獻㨗耳
  非齊侯之過魯也
[006-50a]
 榖梁曰齊侯來獻㨗者内齊侯也不言使内與同不
 言使也獻戎㨗軍得曰㨗戎菽也
  劉氏曰榖梁曰内齊侯也不言使内與同不言使
  使也非也去年齊人伐山戎榖梁所以知其當為
  齊侯者正以今年來獻㨗者乃齊侯故也然則齊
  侯己伐山戎又來獻㨗耳何以見其是使人乎魯
  雖欲内齊豈可便不殊齊侯之使假令稱齊侯使
  人來獻㨗文何以異於齊侯來獻捷也若都不稱
[006-50b]
  齊又不言來則信可謂内與同矣今既稱齊又曰
  來獻齊非吾國也來非不外也雖匿其使名猶是
  齊來獻㨗也安見内乎又曰軍得曰㨗戎菽也案
  菽者豆耳齊侯伐山戎乃取其豆與諸侯不近事
  理疑菽者此狄字也榖梁解此戎者即北狄也北
  字類卝狄字類叔傳冩訛謬又并為一字不然無
  為如此妄解愚案管子曰出戎菽及冬葱布之天
  下榖梁豈據此以為義乎使齊侯負菽而獻魯不
[006-51a]
  亦勞乎又案劉氏謂齊侯伐山戎者本順榖梁而為
  辭耳非實稱齊侯也
秋築臺于秦
 公羊曰何以書譏何譏爾臨國也
  案郎薛秦皆魯逺地也公羊于郎則譏其臨民所
  漱浣于薛則譏其逺于秦則譏其臨國亦莫適主
  矣
 榖梁曰虞山林藪澤之利或曰倚諸桓也桓外無諸
[006-51b]
 侯之變内無國事越千里之險北伐山戎為燕辟地
 魯外無諸侯之變内無國事一年罷民三時虞山林
 藪澤之利惡内也
  案榖梁於二十八年築郿亦曰虞山林藪澤之利
  啖氏謂其説當施之築囿之下此不過築臺耳非
  囿也而榖梁又以是言之亦見其言無所當矣且
  倚桓之説亦非也魯之三築臺乃自荒耳豈倚桓
  也哉
[006-52a]
三十有二年春城小穀
 左氏曰城小榖為管仲也
  趙氏曰不繫之齊非為齊也孫氏曰曲阜西北有
  小榖城康侯胡氏曰孫魯人也終身學春秋其考
  此事詳矣髙氏曰小榖魯邑也先儒以為齊邑魯
  為管仲城之若然亦當異其文而繫之齊矣且公
  雖感齊侯之私豈肯為管仲城邑乎彼殆見昭十
  一年申無宇曰齊桓公城榖而寘管仲焉故有此
[006-52b]
  説殊不知齊自有榖如文十七年公及齊侯盟于
  榖宣十四年公孫歸父㑹齊侯于榖此齊榖也非
  魯之小榖
夏宋公齊侯遇于梁丘
 左氏曰齊侯為楚伐鄭之故請㑹于諸侯宋公請先
 見于齊侯夏遇于梁丘
  左氏見宋序齊上故為先見之説以附㑹之非實
  事也左氏附㑹大抵類此
[006-53a]
 榖梁曰遇者志相得也梁丘在曹邾之間去齊八百
 里非不能從諸侯而往也辭所遇遇所不遇大齊桓
 也
  劉氏曰非也諸侯相遇何大之有愚案㑹盟侵伐
  有從諸侯者矣春秋未有以遇禮見而從諸侯者
  也安得謂辭所遇哉
秋七月癸巳公子牙卒
 左氏曰公疾問後於叔牙對曰慶父材問於季友對
[006-53b]
 曰臣以死奉般公曰鄉者牙曰慶父材成季使以君
 命命僖叔待于鍼巫氏使鍼季酖之曰飲此則有後
 於魯國不然死且無後飲之歸及逵泉而卒立叔孫
 氏
  邦衡胡氏曰内殺大夫皆書刺若季友以君命殺
  叔牙當亦書刺今不言刺而言卒則非殺眀矣若
  以為季友諱殺則周公誅管蔡不當諱耶叔牙之
  卒有不可知者髙氏曰此僖叔也左氏具載季友
[006-54a]
  殺叔牙之事考之於經全不寓㣲意且公既有子
  何必問後正使問後而叔牙輙以慶父對若公以
  為不當立則自不立耳何至於殺叔牙耶殺叔牙
  而反使慶父執國政此又何耶况此去公薨尚逺
  豈公臨終之事耶公羊以為將弑莊公此又無謂
  之甚者以此言之公子牙葢自卒耳牙卒其子乃
  公孫兹兹之後則有叔孫得臣叔孫僑如叔孫豹
  叔孫婼叔孫不敢叔孫州仇皆執魯國之政者是
[006-54b]
  以謹而志其卒
 公羊曰何以不稱弟殺也殺則曷為不言刺為季
 子諱殺也曷為為季子諱殺季子之遏惡也不以為
 國獄緣季子之心而為之諱季子之遏惡奈何莊公
 病將死以病召季子季子至而授之以國政曰寡人
 即不起此病吾將焉致乎魯國季子曰般也存君何
 憂焉公曰庸得若是乎牙謂我曰魯一生一及君已
 知之矣慶父也存季子曰夫何敢是將為亂乎夫何
[006-55a]
 敢俄而牙弑械成季子和藥而飲之曰公子從吾言而
 飲此則必可以無為天下戮笑必有後乎魯國不從
 吾言而不飲此則必為天下戮笑必無後乎魯國於
 是乎從其言而飲之飲之無傫氏至乎王堤而死公
 子牙今將爾辭曷為與親弑者同君親無將將而誅
 焉然則善之與曰然殺世子母弟直稱君者甚之
 也季子殺母兄何善爾誅不得辟兄君臣之義也然
 則曷為不直誅而酖之行誅乎兄隠而逃之使託若
[006-55b]
 以疾死然親親之道也
  趙氏曰案書公子常法也叔肸書弟自别有為不
  得引以為義劉氏曰公羊云不稱弟殺也其意欲
  以不稱弟起牙見殺非也二十五年公子友如陳
  不稱弟又何故哉愚謂據公羊言公子牙不過對
  莊公曰魯一生一及薦慶父耳季子亦不過言夫
  何敢將為亂乎爾安得便弑械成乎使弑械成必
  不以季子一言飲酖而即死也且經書公子牙卒
[006-56a]
  與書大夫卒無異辭不見與親弑者同辭也公羊
  之言不近人情辨又見左氏
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寢
 公羊曰路寢者何正寢也
  此訓詁得之義則未也
冬己未子般卒
 公羊曰子卒云子卒此其稱子般卒何君存稱世子君
 薨稱子某既葬稱子踰年稱公子般卒何以不書葬未
[006-56b]
 踰年之君也有子則廟廟則書葬無子不廟不廟則
 不書葬
  髙氏曰景王既葬王子猛卒何以名愚謂諸侯志
  葬必有義私諡與緩速是也此未踰年之君無私
  諡故不書葬爾非以有子則廟無子不廟也
 榖梁曰子卒日正也不日故也有所見則日
  劉氏曰非也若有所見又不日者豈不益眀乎何
  苦日之與正卒相亂哉用此觀之非聖人之意明
[006-57a]
  矣
公子慶父如齊
 榖梁曰此奔也其曰如何也諱莫如深深則隠茍有
 所見莫如深也
  啖氏曰若實奔而書曰如乃是掩其惡也豈其然
  乎劉氏曰閔公不書即位足以起子般之弑爾不
  足見慶父之賊也春秋記諸侯大夫之奔不必皆
  弑君也書慶父奔亦何不可哉且慶父親弑其君
[006-57b]
  此魯國人人之讐奈何反掩匿蔽覆不明白其奔
  使弑君之賊不見乎又文十八年十月子卒其下
  則季孫行父如齊亦有所見也若以慶父之例推
  之則行父亦弑子赤者耶何謂書如齊莘老孫氏
  曰慶父如齊非魯人逐之故不言奔爾若春秋為
  之諱則閔公二年出奔又何以不為之諱哉
 
 三傳辨疑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