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傳詳說卷二十五 宋 家鉉翁 撰
昭公三周景王二十年/晉頃公元年
十有七年春小邾子來朝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莊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日食鼓用牲于社左傳云
惟正陽之月慝未作日食用幣伐鼓以是月非正陽
之月不當舉正陽之禮則此月乃夏正之六月無疑
[025-1b]
矣至是六月甲戌朔日食傳乃載太史之言以此六
月為正陽之月請用幣與莊二十五年所言如出兩
人之手以是知左傳雜引諸說初無一定之論後人
惑於左氏不根之言而廢春秋經世之法此病甚大
不可以莫之辨也蓋春秋自中世以後平桓僖而降
王政益壞厯紀廢缺積不頒朔於諸侯夏國之人莫
知適從如綘老之年虢童之謡與今兹魯太史叔孫
昭子季孫意如各執一説莫能相下由厯紀壞亂閏
[025-2a]
法不修時序紛錯有以使之然爾太史氏既知過分
而未至為正陽之月則正陽當在首夏今乃指其所
謂秋者為夏四時可屢變乎四時可變何分至之有
哉此一節左氏之子孫門人假異説以符合隐元年
書周正之誤誣矣
秋郯子來朝郯己氏少/皥之後
傳言郯子來朝叔孫昭子問以少皥氏鳥名官何故
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黄帝以雲紀炎帝以火紀共
[025-2b]
工以水紀太皥以龍紀少皥以鳳紀自顓頊以來乃
為民師而命以民事仲尼聞之見於郯子而學焉告
人曰天子失官學在四夷按孔子之意不過謂當時
言周魯俱衰典章闕壞而逺方小國之君乃知前古
官名之㳂革蓋録之也所謂夷者如孟子所謂舜為
東夷之人文王為西夷之人為言逺也或者遂以郯
為夷國失之矣
八月晉荀吳帥師滅陸渾之戎
[025-3a]
胡文定曰林父之於潞氏士㑹之於甲氏荀吳之於
陸渾皆滅之也而林父士㑹稱人荀吳舉其名氏何
哉内外當别陸渾密邇王室非所以别内外荀吳滅
之與闢土服逺以圖富强者異以為春秋無貶愚以
為書名氏書滅謂之非貶不可僖二十五年秦晉遷
陸渾之戎于伊川蓋以二强國之力廹而遷之非戎
人侵犯王略自外而竊居於内也先是楚伐陸渾春
秋謂其侵逼王畿書以惡之陸渾甚㣲寄跡内地厯
[025-3b]
嵗滋久不聞為王室患而荀吳忽用詐計謬言有事
于雒而襲滅其國惨矣若謂其貳於楚則中國諸侯
莫不皆貳晉實使之何獨於陸渾而有伐蓋晉之為
政者利其富饒襲而取之春秋所深惡也趙木訥更
云荀吳有肅清中原之功夫憑陵中夏者楚也晉斂
手下氣而不敢問乃以滅陸渾為肅清中原不亦誣
乎或曰則将存之乎曰徙而逺之不使近王畿其可
矣滅無罪之國焉得無貶
[025-4a]
冬有星孛于大辰
公羊曰彗也其言于大辰何在大辰也大辰者何大
火也大火為大辰伐為大辰北辰亦為大辰何以書
記異也左傳曰孛于大辰西及漢北辰者是為天極
天之中也帝座居之妖氣孛辰為變大矣若為心為
伐亦除舊布新之象申湏梓慎裨竈以為兆諸侯之
火災其言雖中亦巧發善億未為真知天者也後五
年王室亂劉單立王猛尹召以子朝簒或是其應
[025-4b]
楚人及吳戰于長岸
榖梁曰進楚子故曰戰此以書一人字之故謂春秋
進楚殆不然歟吳之書吳楚之書人有自來矣非始
進始貶於此日也吳之志常在於輔翊中國楚之志
常在於憑陵諸夏春秋毎有取於吳為中國而録之
耳今戰于長岸傳以為吳伐楚大敗不書敗録其向
内之心也以其為兵首故書吳
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曹伯湏卒
[025-5a]
夏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災
公羊曰異其同日俱災也外異不書此何以書為天
下記異也愚謂火災未足為孛之應也當時知天象
者以星孛之後繼之四國之火往往傅㑹而為之説
豈知星孛之應逺者十年近者數嵗示人以象使之
知所警懼安可指一事之偶應而遂謂上天譴告止
於是而已哉是時諸夏亂亡已兆世卿强族脅制其
上胥為不軌周室寖微大亂将作春秋降為戰國此
[025-5b]
其兆也夫豈四國火災之謂歟申湏梓慎裨竈之言
在後世則為䛕将使人主以火災塞天變無復恐懼
修省之實矣
六月邾人入鄅併見下/宋伐邾
秋葬曹平公
冬許遷于白羽
成十五年許遷于葉是後以葉為都昭九年遷于夷
傳又謂楚靈嘗徙之于荆平王復之為葉今又遷白
[025-6a]
羽蓋五遷矣昔齊桓公遷邢及衞不惟遷之而又有
以存之衞文公亦能勤儉苦節以自强其國至是猶
存今許五遷而國益危傳謂葉為楚地楚人以晉鄭
方睦恐以是召冦廹而遷之自是又遷容城不二十
年許為鄭所滅楚固大不義許棄中國而從于楚卒
以是亡其亦有以自取矣
十有九年春宋公伐邾
凡書爵而書侵伐者多貶此繼邾人入鄅而書宋公
[025-6b]
伐邾則與宋公之能討有罪也是時晉已失霸强陵
弱大侵小莫之或禁邾蕞爾小國間鄅人之不備襲
入其國執其君據有其土晉不能治而宋治之伐邾
盡歸鄅俘春秋以是故襃
夏五月戊辰許世子止弑其君買
趙盾之弑其君許世子止之弑其父傳者比而言之
事實霄壤黒白之不同也盾秉政穿弑靈公盾亡不
越境反不討賊史臣歸其罪於盾宜也若許止則異
[025-7a]
於是父非不慈於其子子非失愛於其父非若楚商
蔡般逞廢黜之憾而成滔天之惡也而春秋何至加
以弑君之罪乎聖人秉法至公而存心忠厚一不嘗
藥而遂坐以弑君之罪必無是也歐陽子嘗論及斯
事以操刃而殺與不躬進藥進而不嘗三者坐當殊
科深有疑於傳家之說而胡文定不以為然愚謂聖
人之修春秋多因舊史之所已書而加以筆削趙盾
許世子之弑蓋皆舊史已書聖人因之而不改所以
[025-7b]
垂法於後世也有如許止之事意當時有疑其為弑
者魯史得之傳聞著之於䇿聖人修經因舊史而不
之革使夫為人臣為人子者謹於視膳嘗藥之事不
敢以易心臨之所以垂事親之法夫豈謂不嘗藥者
可坐以弑君之罪乎是故書弑於前復書葬于後公
羊曰書弑是君子之聽止也書葬是君子之赦止也
春秋之法賊不討不書葬今書弑書葬明止本無弑
罪因侍疾不謹以陷于大惡公羊兩言盡之矣若夫
[025-8a]
孟子所謂兼愛之無父為我之無君此以言異端之
學末流之弊必至於此胡氏持以證春秋用法之意
其不得同歟蓋傳所謂春秋無將將而必誅者為其
有欲弑之心而其事未成如公子牙慶父之所為是
其事也夫豈非弑而目之曰弑如後儒之擬議春秋
者乎蓋魯史官因一時之傳聞加止以弑君之罪是
時夫子年已長得之親見聞既因魯史而書弑于前
復以身所見聞而書葬于後皆所以垂訓示後與趙
[025-8b]
盾弑君大不可同日語矣胡氏解春秋每每拈起意
誅二字謂止有忽君父之心以為簒弑之萌故加以
大惡而不得辭此鞅斯腹誹之誅流毒至於漢而未
已其非春秋垂訓之本㫖與蘇潁濵又引律文和御
藥不如法者死此必非堯舜三代之法尤不可以證
春秋學者於歐陽公之言胡文定蘇潁濵之説願加
深思以求聖人之意
己卯地震
[025-9a]
秋齊髙發帥師伐莒
冬葬許悼公
義已見上榖梁釋書葬之義曰許世子止不知嘗藥
累及許君其意謂不授子以師傅使不知嘗藥之義
故累及之此論雖正然春秋所以書弑書葬如公羊
之說而已矣或曰蔡般之弑景與許止之弑悼皆書
葬同乎否乎曰其弑異其葬烏得而同
二十年春王正月
[025-9b]
夏曹公孫㑹自鄸出奔宋
公羊曰奔未有言自者此其言自何畔也畔則曷不
言其畔為公子喜時之後諱也喜時即/子臧君子之善善
也長惡惡也短惡惡止其身善善及子孫賢者子孫
故君子為之諱劉原父以㑹為待放古者大夫有罪
待放於其境三年君賜之環則還賜之玦則去㑹蓋
待放而非叛也公羊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有益
於世敎然施之於叛者則恐未然當從劉氏之說㑹
[025-10a]
蓋待放于鄸君不復之而奔賢於臧武仲之據防以
求為後於魯是故春秋録之
秋盜殺衛侯之兄縶縶則公孟義初見隠七/年齊侯使其弟來聘
舊說盜賤者也襄十年盜殺鄭公子騑公子發盜則
尉止之徒皆賤者故以盜書今殺縶者齊豹等輩豹
為司冦位從大夫而亦書盜賤之也左傳謂齊豹求
名而不得以為豹欲求不畏强禦之名為衆人除害
而以身當之春秋不與之以名是故書盜愚以當時
[025-10b]
之事而觀豹實怒公孟之奪其官邑率羣失職之人
起而為亂殺縶逐君彼自快其私怒耳何名之求哉
此舊說也胡文定以春秋歸獄宗魯是以書盜其義
精當從之宗魯者始因齊豹而事公孟豹將作亂語
宗魯使之先去宗魯不能去亦不以告其主既而乃
與公孟俱死於齊豹之難彼自謂忠於縶信於豹而
於二者皆失之知公孟之惡而事之不能早去耽禄
也聞齊豹将作亂而不以告其主不忠也雖與公孟
[025-11a]
俱死而死不足録所謂求名而不得者也琴張聞其
死欲往弔之夫子語之曰齊豹之盜孟縶之賊汝何
弔焉蓋齊豹犯上作亂之罪顯而易見宗魯食姦受
亂之罪微而難見曰齊豹之盜孟縶之賊猶言齊豹
所以為盜孟縶所以見賊殺皆宗魯之為豹不足誅
而宗魯深可誅胡氏之說有得於聖人之意傳注不
能及此矣縶者衞侯之母兄以疾故不得立預聞國
政怙權而召亂以是殺身書衞侯之兄譏衞侯不能
[025-11b]
閑制其兄使之預於國政縶見殺衞侯幾以是失國
縶不足責其責在衞侯
冬十月宋華亥向寧華定出奔陳
案左傳宋元公無信多私而惡華向三大夫謀曰亡
愈於死先諸乃誘羣公子盡殺之公如華氏請弗許
遂劫公取太子及母弟以為質公亦質華向之子已
而討之華向奔陳春秋書三卿同日而奔不惟誅華
向其君亦有責焉耳華氏自督以來世為亂族鮑之
[025-12a]
簒弑諸華之力居多挾功專横黨與盤錯虎視中國
蓄謀在亂宋君又以無信多私啓之致三叛同日而
作幸而討之克華向俱奔而公又入多僚之讒將加
誅於無罪者致諸華内外合勢以叛春秋先書三卿
出奔著君臣之俱失道及華向入於南里始以叛書
十有一月辛卯蔡侯廬卒
二十有一年春王三月葬蔡平公
夏晉侯使士鞅來聘
[025-12b]
宋華亥向寧華定自陳入于宋南里以叛
春秋未嘗加人以叛逆之罪至衛孫林父之入戚始
以叛書華向繼之自是始有書叛者書入書叛誅姦
之極典春秋不輕用也華亥向寧華定首禍於國討
而奔奔而復乃挾吳楚之援將以覆其宗國叛狀既
著春秋始以叛書若魚石欒盈雖自外而入原其始
本無欲亂之心春秋不以叛辟而加之也彼為意誅
之說者欲以不叛為叛非弑為弑非聖人意也南里
[025-13a]
宋國城中之里叛者内外合勢入而居之莫之能禁
至於城舊鄘以為守宋其危矣前是魚石入于彭城
不書宋彭城今華向入于南里書入宋南里危宋也
叛者入其腹心討之而不克則宋為華氏有矣是故
危之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八月乙亥叔輒卒
冬蔡侯朱出奔楚榖作東義又/見二十三年
[025-13b]
案左傳東國者隐太子之子平侯廬之弟朱之叔楚
有讒臣曰費無極取貨於東國諭蔡人使出朱而立
東國朱愬於楚楚子不能正也東國繼往又歿焉春
秋後先書之閔蔡也榖梁子曰王父死焉父死焉已
不能仇又從而奔之春秋書以貶其義正二傳不能
及
公如晉至河乃復
今夏士鞅來聘叔孫為政季氏欲惡諸晉使有司以
[025-14a]
齊鮑國歸費之禮為士鞅鞅怒以為卑已故公如晉
復為所卻明年而執叔孫皆以是故蓋季氏久蓄無
君之心故外交强國以脅制其上是時晉頃愈弱大
夫之權愈盛魯之强家晉之列卿比而為惡皆叔末
之世也
二十有二年春齊侯伐莒
宋華亥向寧華定自宋南里出奔楚
晉悼公之討魚石也以諸侯之師圍彭城春秋書以
[025-14b]
美之今華向為亂晉荀吳齊苑何忌衞公子朝皆以
師救宋共討華向于南里而春秋略之不書為其有
畏于楚討之不能力叛者皆得逸去也晉楚交兵百
有餘年宋人為之出力弭兵楚得以竊霸權號召天
下今宋大夫為亂於内楚乃從而羽翼之背施忘義
利人之難而伐取其國謂楚非夷不可也先書叛繼
書奔楚罪楚之納叛臣也然宋之强族華魚向鱗自
彭城以來世為亂再有討芟翦幾無存者而宋得以
[025-15a]
少事視魯之季齊之田晉之智韓趙魏日為亂而其
君付之無可奈何者有間矣春秋詳著三叛之始末
嘉宋討叛有成功也
大蒐于昌間公作姦義已見十/一年比蒲之蒐
夏四月乙丑天王崩
六月叔鞅如京師
葬景王
三月而葬不及期也不及期不如禮也王葬不書此
[025-15b]
一不如禮而遂書以景王不蚤定繼嗣身死而亂作
是故特為之書所以貶也不書葬義已/見隐三年
王室亂
前此子頺之亂子帶之亂春秋不以亂書今而書王
室亂此出於聖人之特筆非因舊史而書也蓋有變
生於一時而不足以致亂者春秋之所略也變生於
一時而足以致亂是故聖人變色而書之曰王室亂
夫豈特識叔鞅之言而已哉王猛以太子母弟而立
[025-16a]
子朝以長庶而求襲位名體淆亂諸夏莫適所從當
是時周有兩天子其為亂與頺帶之事異矣蓋劉單
之所守者禮律之正而尹召所挾者景王之邪志以
邪志而為治命是故亦足以惑人非劉單之所守堅
確介衆之人惟義是輔成周之亂将底于亡此春秋
所以變常法而為之書也
劉子單子以王猛居于皇
秋劉子單子以王猛入于王城
[025-16b]
胡氏曰尊不以乎卑貴不以乎賤大不以乎小劉單
臣也曷為能以王猛乎其曰以能廢立之也又曰劉
單蓋挾天子以令諸侯而專國柄者也書之未足故
再書以著上下之舛逆論固正矣愚以當時之事而
觀似非經意之所在也下不以上卑不以尊者其常
也下之以上卑之以尊事之變其常者也自昔聖賢
處世或蹈其常或嬰其變各盡其職分之所當為期
為不失其正而已矣劉單者王朝之大臣守正而不
[025-17a]
撓者也景王崩繼嗣未定尹召探其君之邪心欲立
子朝劉單據禮經立太子之母弟猛劉單所擁者為
正則尹召所立者為邪春秋書劉子單子以王猛居
于皇又書劉子單子以王猛入于王城與其居天下
之至難任天下之至重變而能不失其正也周公之
于成王伊尹之于太甲以其所當以也以其所當以
乃大臣職分之所當為而以為擅廢立挾天子專國
柄愚以為非春秋意也愚非擬劉單于伊周以為大
[025-17b]
臣當艱難之秋任託孤之寄當以伊尹周公為法也
若夫未踰年之君而書王成猛之為王也成其為王
而必名以著之當是時不得不名也不名無以見其
為立之正而示别於子朝也居于皇出也而不書出
王者無外在皇猶在國也出不書入而書入不書入
無以奠王於位也或曰君以名見臣以子書何歟曰
天子之宰不以名見者常也始立之君而書王書名
變也宰不名與其以天下自任也君必名著天位非
[025-18a]
庶孽之所可干也君以名見臣以子書常從其常變
從其變之義也王城者槩洛城而言也已入王城未
能正天子之位王與子朝分國而處也餘義見下敬/王入于成周
冬十月王子猛卒悼王也敬王立/義見下居狄泉
三年之喪通喪也故天子諸侯未踰年皆稱子皆名
皆卒此春秋垂世之法也杜氏謂悼王未即位故書
王猛誤也蓋已即位未踰年景王雖葬不及期而葬
亦未得以先君既葬為說故悼之居皇也書王猛其
[025-18b]
卒也書王子猛卒不書王無以示别於争立之朝書
王而名之子之以其立未踰年故也
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二十有三年春王正月叔孫婼如晉
癸丑叔鞅卒
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
元年叔孫豹㑹諸侯之大夫于虢季氏伐莒取鄆莒
人訴于㑹樂王駙求貨於叔孫使請帶焉豹召使者
[025-19a]
裂裳帛而與之曰帶其褊矣卒無所與婼豹之子也
至是坐邾訴為晉所執范獻子求貨使請冠焉取其
冠法而與之兩冠曰盡矣吏人與叔孫居請其吠犬
弗與及将歸殺而與之食之其父子所守如此亦可
嘉矣烏乎魯有賢大夫如此而魯昭不與共圖國事
坐視賊臣之脅制以至於死亡亦可哀矣
晉人圍郊
案左傳去年冬晉籍談荀躒帥九州之戎及焦瑕溫
[025-19b]
原之師納王于王城此始書晉人圍郊郊者近畿之
地子朝據之晉為王討而圍之此王事也而春秋書
辭若此何哉蓋是時王猛死敬王立中外未知立之
當否晉師在郊莫有為王致力者子朝乗之而入是
秋敬王有狄泉之出書晉人圍郊譏用師之不力也
夏六月蔡侯東國卒于楚
楚靈之滅蔡忍於為惡者也楚平之復蔡偽於為善
者也復之而猶專制其國其志猶在於利可取則將
[025-20a]
復取之矣朝吳之奔朱與東國之死皆平所為蔡雖
復猶不復也春秋備書以著楚人之亡狀王父誘而
殺焉父執而用焉大讎未復而朱與東又入楚而不
返蔡之受屈于楚亦極矣其後昭侯亦以事見拘久
之乃免事吳以求報卒以吳師入郢復其父祖四世
不共戴天之讎朱與東愧之矣
秋七月莒子庚輿來奔義已見/十四年
郊公之立正也而庚輿簒之今庚輿為國人所逐而
[025-20b]
郊公復入春秋於郊公之出之入皆略而不書微之
也在喪不戚亂臣持以為之過而逐之不能君而可
微者也或曰忽突相為出入春秋猶備書之今郊公
之出入皆略而不書何邪曰忽突之出入非為其可
書而書因事垂法不得不書也録意恢為其死也奔
庚輿著其虐也略郊公以其不能君而微之皆所以
垂法也
戊辰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于雞父胡子髠沈子逞
[025-21a]
滅獲陳夏齧
吴伐楚次于雞父雞父楚地也楚以頓胡沈蔡陳許
六國之師禦之未陳吴出其不虞以諼敗之夫頓胡
沈三國楚黨也蔡陳許三國同盟之國也乃相率而
附于楚故春秋擠之于頓胡沈之下以貶之賤其為
楚役也葢是役也楚為戎首驅六國之君以禦吴春秋
畧楚而不書不與楚以主中國之諸侯也或曰䖍
既主之于前日今不與棄疾之主奈何曰䖍求之于
[025-21b]
晉而晉許之責在晉也今棄疾未嘗求之于晉而强
驅諸侯以前是故春秋惡之畧而不書若六國之君
自與吳戰所以誅楚焉制諸侯也凡諸侯之師衆敗
必累數之齊師宋師衛師燕師敗績是也而此不復
數一之于楚耳胡沈之君以戰死于外國安得滅今
不書卒而書滅不與之以死難也且不書滅胡沈而書胡
子髠沈子逞滅若以自滅為文也陳夏齧以獲書貶也或
曰春秋前既進吳書吴人矣今而以號舉何哉曰為中
[025-22a]
國患者楚也今未能翦楚之豪末而先殺二小國之
君亦春秋之所惡也
天王居于狄泉
王猛卒劉單復立其母弟匄是為敬王至是立已踰
年尹氏乗其不戒挾子朝自外入王居狄泉以避之
是時嫡孽兩争一王城之内而有東王西王之分名
體不正将無以一海内之歸趨故敬王雖失位而春
秋猶書天王而無所貶所以别子朝之為僭王也不
[025-22b]
書劉單以王所以釋劉單之權也以者獨任其事不
假他人力之稱也前日王在諒隂劉單獨任天下之
重外無諸侯之援則劉單之以王事之不獲已而不
得避者也今王立踰年晉師又興則劉單外假大國
之援以成其功不得言以春秋所以釋劉單之權也
後之為大臣者有挾定䇿功久專國柄以此致禍敗
而殺其身累其家如霍光徐羨之等輩由不明此義
也
[025-23a]
尹氏立王子朝
書尹氏立朝尹氏一人之私也尹氏以世卿預聞國
政不書其官不著其爵而以尹氏書氏云者一人之
私也王位天下之公器惟正惟嫡得在此位尹氏以
其所私而立朝是為尹氏之朝而非億兆人之所同
戴是故敬王雖在狄泉春秋正其名體曰天王居于
狄泉子朝雖得入王城竊大號春秋削其名體曰尹
氏立王子朝母弟之立為正則孽子之立為邪春秋
[025-23b]
於是二者之居之入之立之奔書法詳而不厭垂大
公以示後云耳
八月乙未地震
冬公如晉至河有疾乃復
公羊曰何言乎有疾乃復殺耻也昭公七如晉至河
乃復者五意如實譖之也而昭公不知引賢人以自
近深思所以為保位之計乃數如晉而不嫌其為卑
數為所卻而不自以為耻身墮强臣術中而未悟者
[025-24a]
也然春秋之書之不惟貶公實亦責晉由晉君不君
而季氏得以售其險謀肆行而罔忌晉深為可責也
二十有四年春王二月丙戌仲孫貜卒
婼至自晉公羊書叔孫舎/至自晉今從之
意如見執於晉以莒故也叔孫見執於晉以邾故也
意如在晉譖其君以免其身叔孫在晉抗節不撓晉
之諸大夫敬而憚之旋亦歸之其執雖同所以得釋
則異故意如至自晉春秋去其氏所以誅也叔孫至
[025-24b]
自晉春秋書氏以别於意如蓋襃之也是時魯國猶
有一叔孫大節凛然足為社稷之衞使昭公能舉國
以聽之必不至有乾侯之禍劉原父亦有取於公羊
之書氏曰可襃而襃乃聖人修經之本㫖吕東萊乃
不以為然謂原父為鑿夫春秋以一字為襃貶叔孫
與意如俱執于晉其歸也或氏或否此書法之顯然
可見者豈得謂之鑿乎
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025-25a]
秋八月大雩
丁酉杞伯郁釐卒
冬吳滅巢
書吳滅巢或曰貶乎曰有書滅而非貶者此類是也
為其能復諸樊門矢之仇而録之也諸樊之死春秋
書法特異録其為中國故死於難也死難者見録則
滅巢者必無貶嗟夫吳以中國之故父子兄弟厯三
世與楚為敵自晉人苟求宴安以霸權委楚而吳之
[025-25b]
敵楚者不為之而下也今而滅巢乃異時入郢之漸
巢之滅楚所以亡也使晉人能於此時赫然𤼵憤合
力以圖楚則攘楚之功不在吳而在晉矣論者謂書
滅巢為貶故不得不辨
葬杞平公
春秋集傳詳説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