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e0053 春秋或問-宋-呂大圭 (master)


[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     宋 吕大圭 撰
莊公  荆伐鄭公㑹救鄭二十八年
或問荆自入蔡之後書伐鄭而齊必救之自是而後每
以鄭為爭何也曰一鄭之叛服固天下盛衰之機也春
秋之初鄭固中國諸侯之雄也自莊十年而荆之名始
見於經十六年而荆始伐鄭桓公為是為幽之盟以謀
之二十八年而荆再伐鄭桓公為是㑹魯宋以救之僖
元年而楚又伐鄭桓公為是㑹于檉以謀之既而二年
[010-1b]
而侵三年而伐楚之加於鄭者益横矣桓公為是大興
召陵之師以致屈完之盟楚雖屈服於齊而方强之勢
未少損也五年首止之盟鄭伯逃歸則是畏楚而貳齊
也桓公為是一為新城之圍再興伐鄭之役於是殺申
侯以求說焉甯母之盟則子華至矣洮之盟則鄭伯乞
盟矣葵丘之盟鹹之㑹縁陵之城牡丘之盟淮之㑹無
一役不從齊者中國有以安鄭而楚不能爭也桓公沒
[010-2a]
而事異矣鄭於是折而從楚僖十九年與楚盟于齊二
十一年㑹于盂盟于薄二十七年盟于宋其俯首請命
甘内屬于楚而為之役豈鄭之得己哉畏楚故也宋襄
蓋甞合中國之師以伐鄭矣而楚亦為泓之戰以報之
中國之不振旅而楚人益横矣故自小白卒而鄭復從
楚者鄭固畏楚之强而中國不能爭也二十八年而晉
文圗伯城濮一戰楚師大敗於是踐土之盟温之㑹晉
文主之陳鄭咸在越明年而翟泉之盟鄭獨不至則圍
鄭之師出矣雖重耳既沒而三十三年從晉伐許文二年
[010-2b]
從晉伐秦三年從晉伐沈七年與晉盟扈鄭未甞敢叛
晉也九年而楚始師于狼淵以伐鄭晉合五國大夫以
救之猶足以抗楚而未至於失鄭故十三年㑹于棐十
四年同盟新城十五年盟扈十七年從晉伐宋又㑹于
扈鄭亦未敢叛晉也故自踐土之盟以至於扈之㑹而
鄭皆從晉者有城濮之威震之於先有救鄭之師以挾
之於後也然自狼淵之師楚范山言於楚子曰晉君少
[010-3a]
不在諸侯北方可圖也則楚人固己有輕中國之心矣
而晉靈不君政荒氣裂救鄭之役止於書人新城之盟
晉侯不出扈之盟曰討齊亂而受賂以返扈之㑹曰平
宋亂而無功而還鄭謂晉不足與也而受盟於楚自是
而後晉伐則從晉楚伐則從楚宣元年鄭偕楚侵陳宋
則鄭從楚也晉於是㑹宋陳衛曹于棐林以伐鄭冬晉
宋伐鄭二年晉宋衛陳侵鄭楚方伐陸渾之戎而不能
救鄭也鄭於是始從晉矣楚以鄭之從晉也於是三年
楚侵鄭四年楚子伐鄭五年楚人伐鄭九年楚子伐
[010-3b]
鄭晉郤缺雖帥師救鄭而不能以制楚也鄭於是復從
楚矣十年晉宋衛曹伐鄭則鄭復從晉是冬楚子伐鄭
則鄭復從楚或向或背蓋亦為免禍之計而已然而十
年之間或叛或服之不常者蓋中國無以安鄭鄭不能
不貳於楚也迨夫十一年楚為辰陵之盟以固鄭則楚
莊之為也鄭方背之而楚圍鄭之師大舉鄭之君臣覆
亡是懼荀林父帥師以救之是也使一戰敗楚則鄭将
[010-4a]
欣然樂附永堅事晉之心矣奈何林父未能行令先縠
違命濟師邲不復從為中國羞楚勢益張則雖晉為鄭
慮亦當俛首從楚以紆一時之難也故終鄭襄之世一
於附楚成二年從楚侵衛又同盟于蜀同好棄讎無復
叛去晉雖以宣十四年成三年兩加兵於鄭而終不能
使之從晉者蓋中國無以安鄭而使之安於附楚也晉
景懲邲之敗復修舊業諸侯稍稍歸晉於是蟲牢之盟
鄭復與焉成六年楚伐鄭而欒書救之七年楚伐鄭而
晉合七國以救之已而盟于馬陵盟于蒲皆将以固鄭
[010-4b]
也楚子猶志於得鄭也以重賂求鄭晉於是執鄭伯欒
書為是伐鄭又㑹五國以伐之鄭不堪其屢伐乃始背
楚十三年㑹晉伐秦十五年同盟于戚又㑹吳于鍾離
皆所以從晉也而楚終志於得鄭也以汝隂之田求成
于鄭而鄭從楚侵宋矣十六年鄢陵之戰楚鄭敗績宜
若可以服鄭矣而鄭不服也秋又伐之十七年柯陵之
盟王人實在宜若可以服鄭矣而鄭終不服也冬又伐
[010-5a]
之晉景能得鄭於蟲牢而不能保鄭之不從楚晉厲能
勝楚於鄢陵而不能使鄭必從晉蓋晉景之威不足以
駕楚鄭人畏晉之心不足以勝其畏楚之心晉厲之政
不足以安鄭鄭人從晉之意不足以易其附楚之意故
也晉悼繼伯而鄭始改圖矣然晉悼始立之初鄭猶安
於楚也晉悼將盛之際鄭始折而從晉矣晉悼伯業将
成之初鄭猶貳於楚也晉悼伯業既成之後鄭始一於
從晉矣成十八年鄭㑹楚伐宋而襄元年韓厥帥師伐
鄭二年鄭又伐宋而晉合宋衛以侵鄭又城虎牢此晉
[010-5b]
悼始立之初也三年㑹九國為雞澤之盟而鄭至五年
㑹十四國為戚之㑹而鄭至是冬㑹七國以救陳而鄭
至七年㑹于鄬而鄭至八年㑹于邢丘而鄭至此晉悼
将盛之際也鄭雖服晉而楚亦見偪是故楚公子貞帥
師伐鄭則鄭從楚矣九年晉侯㑹諸國伐鄭盟之于戲
而鄭始服晉矣楚子憤鄭之貳繼而伐之則鄭復從楚
矣十年晉㑹諸國伐鄭戍虎牢以偪之十一年晉又率
[010-6a]
諸侯以伐鄭同盟于亳城北而鄭再服晉此晉悼伯業
方盛之時也既而又從楚以伐宋晉於是大合十一國
以伐鄭㑹于蕭魚而鄭終服晉自是而後楚不能與晉
爭鄭不敢向楚矣蓋自晉景以來服鄭之功至此為特
盛也此晉悼伯業既盛之日也十四年春㑹于向夏同
伐秦冬㑹于戚十六年㑹湨梁十八年同晉圍齊二十
年盟澶淵二十一年㑹商任二十二年㑹沙隨二十四
年㑹夷儀二十五年又㑹夷儀夏入陳秋盟重丘二十
六年㑹澶淵十五年閒晉之盟㑹征伐鄭無不與故雖
[010-6b]
十一年楚人執良霄十八年伐鄭二十四年二十六年
兩伐鄭兵師屢加而鄭終不敢從楚者以晉伯之威有
以駕楚而鄭可恃以無恐也蓋自襄二十七年宋之㑹
而晉楚並列異於前文虢之㑹而晉楚並列再讀舊書
中國諸侯始兩屬於晉楚而莫之别是雖聖人猶序晉
於楚之上城杞㑹澶淵晉猶足以㑹諸侯而楚之强亦
已甚矣至昭四年而楚靈始㑹諸侯于申實用齊桓召
[010-7a]
陵之典鄭人奔走之不暇而何晉之有宋虢之㑹猶曰
兩屬至㑹于申則一於從楚矣然則鄭之所以始於兩
屬繼而一於從楚者晉平不足以主夏盟而權奪於楚
也晉昭即位始也合諸侯之大夫為厥憖之㑹繼而合
劉子諸侯為重丘之盟晉頃為黄父之㑹晉定為成周
之城凡皆以夏主盟然是時也晉雖得鄭而不能駕楚
楚亦浸衰而不能爭鄭至定四年晉定大合劉子十八
國之師于召陵以侵楚此振中國遏狂楚之一機也有
茍寅者求貨於蔡弗得遂辭蔡人晉由是失諸侯無功
[010-7b]
而還但為臯鼬之盟而止蓋自是而後伯者不復主盟
而諸侯散矣定七年齊鄭盟于鹹則鄭結於齊也八年
衛鄭盟于曲濮則鄭結於衛也十一年魯叔還如鄭涖
盟則鄭又結於魯也哀二年而鄭罕達與晉趙鞅戰于
鐵不復顧盟主矣然則定昭之際鄭之所以舍伯主而
結齊魯衛者由伯主不能執安中國禁强暴之權而中
國諸侯莫適為主也故曰觀一鄭之叛服而天下盛衰
[010-8a]
之機判矣合而觀之則中國之能得鄭者有三召陵屈
楚新城服鄭則桓公之威有以得鄭一也城濮之戰踐
土㑹盟則晉文之威有以得鄭二也虎牢城戍蕭魚同
㑹則晉悼之威有以得鄭三也楚人之能得鄭者亦有
三泓之戰中國不振旅而鄭從楚一也邲之戰荀伯不
復從而鄭從楚二也申之㑹晉伯不主盟而鄭從楚三
也而中國可以得鄭之機亦有三焉辰陵之盟鄭既背
之矣使當楚子圍鄭之時而能一戰以郤之則鄭将欣
附之不暇奈何三帥異謀卒自取敗而鄭決於從楚矣
[010-8b]
鄢陵之戰晉既勝楚矣使當晉厲勝楚之時而能増修
國政以來之則鄭将俛首以從命奈何三郤擅權國内
多艱而鄭無意於附晉矣召陵之㑹十八國之師大集
此尤勝楚之一大機也奈何君衰弱而無政臣黷貨而
無厭一失諸侯不可復合而鄭於是東結齊魯而無復
事晉之心矣讀春秋者攷其世變能不為之於邑也哉
    冬築郿
[010-9a]
或問書築之義曰春秋書築者八莊元年王姬之館二
十八年郿三十一年三築臺成十八年鹿囿昭九年郎
囿定十三年蛇淵囿是也凡土功大曰城小曰築故館
曰築臺曰築囿曰築郿邑也而曰築則新創邑也是年
書大無麥禾又書臧孫辰告糴于齊而是冬築郿明年
新延廏冬又城邑者二比事書之而魯莊之罪見矣三
十一年又書三築臺三十二年又城小榖魯荘之罪益
著矣魯十二公臺池苑囿之役莫甚於荘其不城一邑
不築一囿愛民力而重農事者惟僖一人而已觀之春
[010-9b]
秋所書則可見矣
    新延廏
或問新延廏何以書曰劉敞曰新之者何修舊也修舊
不書則此何以書不務公室也天子有十二閑馬六種
諸侯六閑馬四種大夫四閑馬二種又曰春秋二百四
十二年所興作修舊多矣不必悉書也而延廏南門蓋
微耳何故獨書哉若新宫災宣公之廟也太室屋壊魯
[010-10a]
公之廟也災與壊不能不修也而經無修之之文雉門
及兩觀災記新作焉吾以此數者參之修舊不足書其
書皆非禮之制不務公室也天子僣天道而後有諸侯
僭天子諸侯僭天子而後有大夫僭諸侯大夫僭諸侯
而後有陪臣僭大夫上為之則下有甚焉者矣故将欲
撥亂世反之正則莫若正己正己而物正矣又曰若僖
公修泮宫詩人頌之而春秋不書何也泮宫者諸侯之
學也僖公修之得其時制則諸侯之事也故春秋不書
春秋以制度弼其上為古而詩人以恩厚愛其君為事
[010-10b]
詩有過厚而春秋無虚美也然則其書延廏南門何也
延廏者天子之廏非諸侯之廏也南門者天子之門非
諸侯之門也所謂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延廏
之僭非荘公也過在可革而不革故曰新南門之僭自
僖公始罪在不可為而為之故曰新作春秋之記略常
事簡小事謹大事所以經後世非史官之任也
    鄭人侵許
[010-11a]
或問桓公修伯業将以安中國而鄭猶侵許何也曰以
見桓之伯業猶未甚盛而諸侯猶有侵小之事蓋至於
桓公伯業既盛之時而預盟㑹之諸侯始無疆埸之事

    有蜚
或問有蜚何以書曰劉敞曰蜚之為狀若牛而白首二
目蛇尾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其國大疫非中國之
禽也故曰有所以明其無也鸜鵒不逾濟而蜚非中國
之物暫而一至故不可言多而言有麋者中國之所有
[010-11b]
也有之不足異而多則為異故不言有而言多螽螟者
中國之所多也多不足怪而為災則害故不可言多而
言災此制言之體也無所茍矣
    次于成
或問書次之義曰春秋書次之義有三伐而書次者有
整兵慎戰之義其次善之也遂伐楚次于陘是也救而
書次者有緩師畏敵之意其次譏之也次于匡于聶北
[010-12a]
于雍榆是也俟而書次者有無名妄動之意次于郎以
俟陳蔡是也然前書次于郎而繼書圍郕則次于郎者
将以圍郕也此書次于成而繼書齊人降鄣則次于成
者其将以救鄣乎前書郕降于齊師則不能服郕者在
魯此言齊人降鄣則必欲服鄣者在齊隨文觀義而是
非見矣胡氏曰春秋之法抑强扶弱明道義也伯者之
政以强陵弱急事功也故曰五伯三王之罪人仲尼之
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齊人伐山戎
[010-12b]
或問伐山戎稱人何也曰據下文書齊侯來獻戎捷故
伐山戎二傳皆以為齊侯而榖梁則曰愛齊侯平山戎
也而諸儒又皆以為貶而稱人劉敞以為齊之僭天子
自伐山戎始故貶之胡氏以為不務文徳而勤兵逺伐
故貶之石氏以為二十四年戎侵曹宜即討至此六年
而後伐之則譏其緩故貶之王氏以為荆内也患近而
不可緩戎外也勢逺而不足恤近者養之以自封逺者
[010-13a]
伐之以為勞蓋楚患未已則諸侯可要伐戎有功則諸
侯皆服此桓之志也故貶之凡此數説皆求其説而不
得者也或者又以為伐山戎當書齊侯獻捷當書齊人
交互致誤則又改易經文而難以為據愚謂經凡稱人
者皆略辭用兵而非有大役者皆稱人今山戎之役其
齊侯乎其将卑師少乎愚不得而知也以僖十年齊侯
許男伐北戎之辭觀之則伐北戎為齊侯親徃伐山戎
為将卑師少於義可通不然一齊侯也前伐山戎則稱
人後伐北戎則稱侯前後自異誰能曉之或謂楚未服
[010-13b]
而伐戎則稱人楚已服而伐戎則稱爵或謂伐山戎書
人譏其救中國之緩伐北戎稱爵與其禦外侮之冝以
愚觀之皆有未免牴牾者然則伐山戎為将卑師少來
獻捷為齊侯親徃亦何害乎稱人者其辭輕稱爵者其
辭重將卑師少則其辭輕齊侯親徃則其辭重此自制
言之體耳何必多為之説哉
    冬不雨
[010-14a]
或問不雨之書見經者七僖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
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歴三時皆一書之文二年自十
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年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十三年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或歴三時而後書或
歴四時而後書蓋以歴時不雨所以重也此年冬不雨
纔一時不雨耳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一時不雨者豈止
一年而已此何以書曰所以不書者災小而略之也獨
此年一時不雨而書者蓋前年大無麥禾去年有蜚今
冬又不雨而築邑者一築臺者三新廏者一明年春又
[010-14b]
城小榖書之於經以見其無恤民之心如此也
    公子牙卒
或問公子牙書卒何也曰石氏曰兄弟之親不可廢也
君臣之義不可忘也一之於愛則義有所不立一之於
義則愛有所不行於此之際非聖賢不能處也武王崩
管蔡導武庚以叛周公顧兄弟之愛則國必敗君必危
天下不必周之有周公不以天下狥一人之私不以私
[010-15a]
愛廢君臣之義仗大義而誅之後世不以為不仁魯荘
問後於叔牙叔牙曰慶父材問於季友曰臣以死奉般
般立正也慶父非所立也季友顧兄弟之愛則慶父必
立般必死魯國必亂季友不以私恩害天下之公義不
以一人易一國之利奮大公而鴆之後世必有以察之
此季友之義歟周公誅管蔡則暴其罪季友鴆叔牙則
微其文二叔之罪已彰而不可掩也僖叔之罪尚隠而
不可知也暴之於已彰者義也微之於尚隠者仁也仁
義之道非聖賢莫之能盡也故書曰公子牙卒而以自
[010-15b]
卒為文也公羊謂之得君臣之義親親之道是也
    子般卒
或問書子之義曰陳君舉言之矣君在喪當稱子宋子
陳子之類卒亦稱子文十八年子卒若未葬也則卒稱
子某子般子野王在喪稱王某王猛也卒稱王子某
子猛也非君在喪而稱子者必當國者也於是書衛子
非王在喪而卒稱王子某者亦必當國者也於是書王
[010-16a]
子虎 榖梁云以其甞執重以守也
    慶父如齊
或問公子慶父非有罪者乎其書如齊無異辭何也曰
案桓十八年書公薨于齊荘元年書夫人孫于齊則文
姜之罪著矣閔二年書八月公薨九月書夫人姜氏孫
于邾公子慶父出奔莒則慶父之罪著矣獨此年子般
卒下書公子慶父如齊其文無異辭則又何以知慶父
之為賊邪蓋屬辭比事春秋法也先書公子牙卒繼書
公薨書子般卒下書公子慶父如齊未二年而又書公
[010-16b]
薨公子慶父奔莒然則慶父之罪亦不可掩矣然其書
曰孫曰奔蓋其罪已著内不容於國人而懼罪以出是
魯猶有臣子也其直書曰如齊者蓋其恣横出入自如
而莫之制是魯無有討賊之人也然則微而顯矣公子
牙有今将之心季友力能鴆之季子之忠足尚矣慶父
之罪大惡極而季子獨不誅之何邪非不誅之也力不
能也慶父於是蓋主兵也莊公幼年即位專以兵權授
[010-17a]
之慶父嵗月既乆威行中外故於餘丘法不當書而聖
人特書慶父帥師以誌得兵之始而卒書公薨子般卒
慶父如齊以見其出入自如無敢討之者其垂戒後世
之意明且逺矣
閔公  元年齊人救邢
或問書救之義曰胡氏曰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救
在京師則罪列國子突救衛是也救在外國則罪諸侯
狄救齊吳救陳是也救在逺國則罪四鄰晉陽處父伐
楚以救江是也救而不速救者則書所次以罪其慢叔
[010-17b]
孫豹救晉次于雍榆是也救而不敢救者則書所至以
著其怯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是也兵者春
秋之所甚重於救兵而書法若此聖人之情見矣
    齊仲孫來
或問春秋以名字為褒貶先儒之説尚矣而子謂春秋
不以名字為褒貶何也曰春秋魯史也史之所無聖人
不能强加之史之所書聖人亦不革也聖人之所因革
[010-18a]
者其義也非名字之謂也且謂名為貶乎孔父仇牧荀
息皆名也未見其有可貶之實也且謂字為褒乎南季
榮叔原仲蔡叔未見其有可褒之實也故有不必名之
而後為貶不必字之而後為褒也不書來盟不書來聘
而直書曰仲孫來則其無名以來可見矣豈必名之而
後為貶哉然則春秋為齊桓病矣桓公身為伯主魯國
有難起而正之真伯主之事也荘公死子般弑閔公幼
慶父夫人亂乎内魯之不絶者如綫設以齊正魯猶反
手也落姑之盟僅能復季子而已而夫人慶父之志未
[010-18b]
可知也仲孫之來非盟非聘則未有以寧魯也未有以
寧魯則其來者為無名魯國之望觖焉卒之再弑閔公
者慶父也然則養慶父之惡使至於稔者齊桓也直書
曰來而其義見矣
    吉禘于荘公
或問禘之説曰愚案禘祫之名説者不一或謂天子諸
侯皆有禘禘者審昭穆之祭天子大禘詩長發所以言
[010-19a]
大禘也諸侯則禘而已春秋所以言禘于太廟也禮三
年之喪畢致新死之主於廟然後為禘祭以審昭穆此
但見魯之有禘祭而為是言也如杜元凱之論則謂禘
即祫也以其合集羣祖則謂之祫以其審定昭穆則謂
之禘禘祫惟一而已此但見魯書禘而不書祫而為是
言也或謂天子諸侯三年之喪異陳毁廟之主于太祖
升未毁廟之主而合祭之之謂祫祫之為言合也五年
而再殷祭因之以諦定昭穆之謂禘禘之為言諦也三
年一祫所以法天道之小成五年一禘所以法天道之
[010-19b]
大備祫則合羣廟之主而食於太祖也禘則太王王季
以上之遷主祭於后稷文武以下之遷主祭於文武之
廟是合而祭之之謂祫就其廟之謂禘為此説者其分
禘祫為二則是矣然其謂禘則太王王季以上之遷主
祭於后稷文武以下之遷主祭於文武則為未然惟程
子以為天子禘諸侯祫大夫薦庶人享上下之殺也而
胡氏從之蓋天子曰禘諸侯曰祫皆合祭之義禘以其
[010-20a]
祖之所自出之帝為東向之尊其餘皆合食於前故謂
之禘諸侯無所自出之帝則止於太祖之廟合羣廟之
主以食是之謂祫禮不王不禘禘之為王禮明矣此明
不王不禘之禮當矣而其謂以其所自出之帝為東向
之尊而其餘皆合食於前則亦未當惟趙氏例引大
傳之言曰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所自出以其祖配之
祭法云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
禘黄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
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禘者帝王
[010-20b]
立始祖之廟猶謂未能盡其追逺尊先之義故又推尋
始祖所出之帝而追祀之以其祖配之者謂於始祖廟
祭之而便以始祖配之也此祭不兼羣廟之主為其疎
逺不敢褻狎也此説為當然則魯之禘者何也虞之所
自出者黄帝也而祖顓頊夏之所自出者黄帝也而祖
則禹商之所自出者嚳也而祖契周之所自出者嚳也
而祖文王今魯既用天子之禮樂而祖周公故其禘也
[010-21a]
則文王矣禘者帝也帝者天子之號也諸侯不得祖天
子故禘不及諸侯也春秋之中未甞言祫而止言禘言
大事者即祫也言大事于太廟躋僖公則是合食閔僖
二公之義也若時祭則當言有事爾然魯禘亦有二有
常禘有三年之喪畢而禘者如言寡君之未禘祀則是
三年之喪畢然後禘所謂吉禘也經書禘于太廟則常
禘也魯人之禘惟用之於周公之廟所謂禘于太廟是
也若禘之羣公之廟則非矣禘于荘公則非宫廟也凡
皆失禮也然聖人本以魯之郊禘為非禮春秋書之則
[010-21b]
不勝書於其失禮之中而又失禮焉則書故此年吉禘
于荘公則是三年之喪未畢而未可吉也僖八年禘于
太廟用致夫人則言夫人之不可致也其餘則不書不
能悉書也陳君舉曰禘者何王者享其祖之所自出而
以其祖配之也雍之頌曰禘太祖也周有二祖太祖文
王也始祖稷也文見儀禮祖之所自出者嚳也文王配
帝於明堂稷配天於郊而嚳禘於太廟東遷之後諸侯
[010-22a]
祖天子矣於是始有太廟則亦有禘據傳吳子夀夢卒
臨於周廟謂文王也衛蒯聵之禱曰皇祖文王烈祖康
叔文祖襄公是謂三祖晉亳城北之盟亦曰先王先公
則魯衛晉皆祖文武鄭祖厲王矣魯之郊禘恵公請之
東周之僭禮也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
又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入太廟每事問
蓋傷之也然則春秋何以始見於閔公閔公未除喪而
亟行於荘公自是用之羣公之廟據傳昭二十五年禘
于襄公定八年禘于僖公之類是故特書之以其不勝
[010-22b]
譏譏其甚者爾
 春秋或問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