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c0049 毛詩稽古編-清-陳啟源 (master)


[030-1a]
欽定四庫全書
 毛詩稽古編卷三十
             吳江陳啟源撰
附録
 國風
  周南
毛傳古雅簡質讀者不可率易如關雎首章傳云后妃
有關睢之徳是幽閑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初
[030-1b]
視之竟似目后妃為善女矣及觀次章傳云后妃有關
睢之徳乃能供荇菜備庶物以事宗廟方知下文淑女
不得指后妃也不然流之與求之文義不倫矣孔疏申
首章傳意謂后妃既有是徳又不妬忌思得淑女以配
君子故此淑女宜為君子之善匹此善㑹傳意者也嚴
緝既言后妃供荇菜又以求之為求后妃此誤認傳意
者也
薄汚我私傳云汚煩也箋云煩煩撋之釋文云阮孝緒
[030-2a]
字畧云煩撋猶捼莏也撋而專反又而純反捼奴未反
莏素何反案煩字亦作&KR0008玉篇云&KR0008扶袁切&KR0008捼也撋
本作擩周禮有擩祭玉篇云撋摧物也捼說文云摧也
從手委聲一曰兩手相切摩也今俗作挼非是玉篇作
抄云亦作莏廣韻云手挼莏也周禮鬱齊獻酌注獻讀
為莎以醪酒摩莎泲之
漢廣之游女韓詩以為漢神其祖屈宋湘巫之說乎序
曰說人也章句云言漢神時見不可得而求之見文選/李善注
[030-2b]
夫說之必求之然惟可見而不可求則慕說益至序意
或爾爾又從而實之以事遂有交甫請佩之說矣又鷄
鳴防有鵲巢二詩韓叙亦以為說人未詳其義
惄如調飢釋文云惄本又作□韓詩作溺音同今案玉
海載釋文引韓詩愵如調飢則溺乃愵之譌也又案說
文云愵憂貎讀與惄同玉篇云□奴歴切思也愁也或
作愵二字音義皆與惄同字形與□溺相似溺當為愵
□當為□皆傳寫之譌耳吕記引釋文云惄本又作□
[030-3a]
□乃惄之俗書亦誤
汝墳末章韓詩薛君章句曰王室政教如烈火矣猶往
而仕者以父母甚廹飢寒之憂為此祿仕韓義雖未必
得詩指然後漢周磐居貧養母儉薄不充誦此慨然而
嘆詩可以興信矣
  召南
睢鳩鶚也鳲鳩鷹所化也皆鷙鳥也后夫人取興焉有
别與均一非鷙不能故以象婦徳與或曰鳲鳩生三子
[030-3b]
一為鶚然則二鳩同種而睢為貴矣
采蘋箋引内則織紝組紃疏云紝也組也紃也皆織之
紝謂繪帛紃縧也組亦絛之類案組紃之别詳内則疏
云組紃得為絛皇氏云組是綬也但薄濶為組如繩者
為紃耳又案說文云組綬屬紃圜采也禮疏應本此為
說釋文以組為綫恐未然綫縷也簡兮執轡如組取其
有文章豈一縷之謂乎
采蘋釋文引韓詩云沈者曰蘋浮者曰藻今目騐此二
[030-4a]
草藻沈而蘋浮頗怪其相反案藻字爾雅翼及玉海引
韓詩皆作薸雅翼云蘋根生水底葉敷水上不若小浮
萍之無根而漂浮也故韓詩云沈者曰蘋浮者曰薸薸
音瓢即小萍也蘋亦不沈但比萍則有根不浮游耳羅
語良是薸與藻字形相類因而致誤耳又案黄氏韻㑹
引韓詩亦作藻玉海兩引此文一薸而一藻則此字之
誤其來乆矣
左傳說采蘋詩云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藻寘諸宗室季
[030-4b]
蘭尸之敬也襄二十八/年穆叔語意召南大夫妻是蘭姓女乎季
蘭之稱與季姜季姬一例矣蘭姓不載經傳故後世無
聞古或有之也桑中之孟庸他典亦不載以與姜弋並
舉故知是姓弋之為姒若非榖梁傳則亦莫可考矣杜
注以季蘭為少女之佩蘭者殆是臆說案後世亦有蘭
姓如漢蘭廣晉蘭維梁蘭欽皆是師古注急就篇謂出
自鄭穆公蘭古未有氏其祖之名者況鄭之七穆並無
蘭氏顔氏之說未必然也詳左傳之言安知後世蘭姓
[030-5a]
非季女父族之苗裔乎
近世說文長箋引易豫卦殷薦語證詩殷其靁殷當如
字讀謂殷本訓作樂之盛易以靁象作樂之聲詩以樂
象靁之聲皆言其盛此亦可通但不若以殷殷象雷聲
尤有致耳
摽有梅釋文摽婢小反又符表反說文抛字注云棄也
從手從九從力或從手票聲詩摽有梅落也義亦同匹
交切是摽乃抛之重文然摽字别見去聲云擊也一曰
[030-5b]
挈[門@龠]牡也符少切音義皆與詩異
何彼穠矣詩後人誤以春秋事實之前辨之詳矣近世
有偽為申公詩說者謂齊襄殺魯桓莊王將平之使榮
叔錫桓公命因使莊公主婚以桓王妹嫁襄公國人傷
之而作斯亦巧於傅㑹矣不知桓公初被殺魯即請以
彭生除恥而齊亦從之矣齊魯未嘗相讎焉用天子女
為釋憾之具哉
  邶
[030-6a]
周書作雒篇云武王克殷建管叔于東建蔡叔霍叔于
殷俾監殷臣孔晃注云東謂衛殷謂邶鄘又云周公降
辟二叔俾康叔宇於殷俾中旄父宇於東晁注云康叔
代霍叔中旄代管叔據此則康叔乃封於邶鄘而衛地
以與中旄非康叔國與諸經傳異未詳其故竊意分與
二子當在初黜殷時厥後中旄或遷廢則併以衛與康
叔容有之也姑記以存疑
康成詩譜云衛頃公當周夷王時衛國政衰變風始作
[030-6b]
孔疏云衛世家頃公厚賂周夷王夷王命為衛侯故知
當夷王時案劉恕通鑑外紀辨世家語為非云頃公元
年魯獻公之三十二年也當厲王十六年厚賂周周命
為衛侯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變風始作今合周本紀
衛世家觀之厲王以三十七年奔彘衛釐侯之十三年
也逆計釐侯之立應在厲三十五年釐乃頃之子頃在
位十二年應以厲十三年立不得與夷王同時而世家
乃言其賂夷王得立表亦以頃當夷世其書自相矛盾
[030-7a]
至賂周得侯索隠駮之良有理則其事亦不足信譜疏
皆以世家為據殆未考其真也至劉謂賂周在厲十六
年又不知何據共和以前紀年脩短俱不可考耳
終風韓詩章句云時風又甚暴使已思益隆二語頗似
五言古詩陸士衡贈顧彦先詩隆思亂心曲正用薛君

雉鳴雌曰鷕雄曰雊詩求牡稱鷕求雌稱雊是也故潘
岳射雉賦云雉鷕鷕以朝雊而徐爰引顔延年語以譏
[030-7b]
其誤
涇以渭濁箋云涇水以有渭故見渭濁釋文云故見渭
濁舊本如此一本渭作謂後人改耳今玩文義作謂為
是疏申箋云先述涇水之意言以有渭故人見謂已濁
則孔氏亦以為作謂
湜湜其沚箋云湜湜持正貌唐皇甫湜字持正本此
夫子謂商太宰曰西方之人有聖人者焉不治而不亂
不言而自信不令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此目我
[030-8a]
釋尊言也簡兮詩西方美人所指將無同盖漢明以前
大法雖未被東土然觀周昭穆二王時太史蘓由扈多
覩充風而知祥西極化人說者以為即神足弟子中天
臺之建寔佛刹之濫觴可見此時大法必稍有流傳一
二士大夫明悟淵識者能黙記之但未比戸誦習耳故
邶國詩人聞風思慕晉語亦引西方之書齊姜氏大國
女所聞必有由來矣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渇仰戀慕
情見於詞抑賢人其修净土觀者與姜氏所引書曰懷
[030-8b]
與安寔疚大事懷則不能觧脫安則不能精進大事所
謂一大事因緣也姜引之雖斷章要皆微妙宗㫖略見
於周世者合之夫子之言足證東土之有大法乆矣及
秦火之後已遭煨燼然劉向序列仙著有佛名傅毅承
明帝問便對以天竺之教非素有流傳豈能知之乎又
夫子之答太宰抑三王卑五帝藐三皇獨歸聖於西方
非神孚㝠契在語言文字之表不能推尊至此所謂惟
聖知聖也與邶賢齊女得之於流傳者又異矣噫此可
[030-9a]
為知者道也
毖彼泉水釋文云毖說文作䎵直視也案今說文䎵字
注云直視也讀如詩毖彼泉水然則說文引詩乃作泌
非作䎵也玉篇亦云說文作泌矣不知何人改沁為䎵
又勦說文直視之訓也觀吕記引釋文云毖說文作泌
是宋本注疏原無誤而元本注疏則誤與今同可見誤
之來已乆
釋文别作之字譌舛最多頼詩記所引得正其一二惟
[030-9b]
泉水飲餞于禰釋文云禰韓詩作坭吕記引此坭作泥
今考玉篇錄韓詩異同此字亦從土旁作坭又廣韻云
坭地名當指詩飲餞之處則獨此一字今本得之
王事敦我箋云敦猶投擲也擲釋文作擿云與擲同或
作摘非案說文擿直隻反搔也投也無擲字玉篇擿雉
㦸反投也棄也擲同是擲字後世所益也其摘字說文
他歴竹厄二切玉篇多革切注皆云拓拾也之/石切果寔也
與擿義别故陸以為非
[030-10a]
說懌女美鄭讀懌為釋案說文懌字注云經典通用釋
是漢以前此詩元作說釋康成非破字也然箋云說懌
當作說釋則明是改懌為釋非原作說釋矣意當時說
懌說釋經本各不同鄭特據釋以改懌乎姑記以竢考
  鄘
刺宣姜之詩俱列鄘風牆有茨君子偕老鶉之奔奔凡
三焉而定之方中即繼其後說詩者以為著衛亡之由
也然宣姜所生子女五人皆無失徳戴文二公宋許二
[030-10b]
夫人並見詩而文公尤賢狄難以後衛得復存者文公
也自此迄君角又血食四百餘年非中冓貽羞康叔乆
不祀矣史記謂昭伯乃公子伋同母弟國人以伋之死
深惡朔故莫肯與狄戰而衛以亡然則文公之為衆心
所附併克昌厥後殆亦以伋故與但昭伯之母夷姜也
宣公烝於夷姜生伋黔牟及頑昭伯之生與其子文公
無異也兩世因烝而得子卒延四百餘年之國祚誰謂
天道禍淫邪吁文公之後有衛者宣姜之子孫也睿宗
[030-11a]
之後有唐者武后之子孫也二事千載若一轍矣
詩多用相字如相䑕有體相彼鳥矣相彼投兔相彼泉
水相其隂陽之類皆訓為視孫炎示兒編據陸璣疏河
東大鼠能人立之說魏碩/䑕疏又牽合韓愈詩禮䑕拱立之
句欲觧相䑕為相州之䑕謂相州與河東相鄰當有此
䑕詩以䑕有禮體喻人之不如斯亦鑿矣詩本以䑕之
貪惡喻無禮之人豈如孫所云哉相州與河東即魏相/州今河
南彰徳府魏漢河北縣今/山西平陽府觧州平陸縣中隔晉地不可謂鄰禮䑕之
[030-11b]
稱文人借經語為藻飾豈足為據况此詩作於文公時
衛已徙河南矣相在河北非復衛有詩人目其地産以
為興端何得及之哉
論衡云詩彼姝者子何以予之其傳曰譬彼練絲染之
藍則青染之朱則赤丹朱商均已染於唐虞之化矣然
丹朱傲而商均虐者至惡之質不受藍朱變也此與小
序臣子好善賢者樂告以善道意略相符矣毛氏無此
文必是三家詩說然魯詩無傳齊詩有石氏孫氏傳韓
[030-12a]
詩有内外傳而外傳今存充所謂傳其齊之石氏孫氏
及韓之内傳乎充又觧維憂用老為伯竒放流首髪早
白觧子孫千億為宣王徳順天地天地祚之子孫衆多
皆與今詩異其言鶴鳴九臯聲聞于天及周餘黎民靡
有孑遺則與毛鄭之說同
  衛
水經注淇水東詘而西轉逕頓丘城北又詘逕頓丘城
西則頓丘在淇水東南也婦渉淇而送氓至此又渉淇
[030-12b]
而嫁之是婦居淇西北矣淇水東南流入河復開隄即
古黄河北岸氓居在焉則河之北淇之南也兩人本各
天一涯氓以異鄉客子與婦數語目成挈之歸家雖蚩
而寔黠矣婦以輕信被紿失身匪人後之見棄又誰咎

  王
暵其脩矣傳云脩且乾也孔疏無觧案且者將然之詞
上章言暵乾下章言暵濕而脩在其間故毛以將乾為
[030-13a]
訓乎又脩之本義謂脯之加薑桂者脯乃自濕而乾之
物冝取且乾為義矣劉熈釋名云脩縮也乾燥而縮也
亦堪助發毛義呉棫韻補引傳作日乾恐不如且義長
釋文云脩如字本或作蓨音同案蓨字兩見爾雅云蓧
蓨者彼釋文音陽云苖從由他六/徒厯二反蓨者彼釋文他凋切
郭注皆未詳則蓨是草名非此詩蓨字又說文云蓨苖
也苖蓨也玉篇云蓧苖也蓨蓧也苖蓨也皆祖爾雅
王風傳兩言鵻而義不同蓷鵻也是草菼鵻也是色
[030-13b]
毳衣如菼傳菼鵻言其色也箋菼薍言草名也疏謂傳
但言菼色未詳草名故箋引釋草文以定之是已今案
傳語即爾雅釋言文但釋言字作鵻注云菼色如鵻在
青白之間釋畜云蒼白雜色鵻是爾雅之意以鳥色比
草也毛傳字作鵻箋言青者如鵻鄭荅張逸又謂鵻鳥
青非草名菼亦青蓋毳冕服俱五色菼言其青璊言其
赤各舉一色也是傳意以鳥色比草也一從鳥旁一從
馬旁物異而義同
[030-14a]
  鄭
周禮賈公彦疏謂鄭說婦人者九篇衛則三樂記孔疏
亦言鄭風二十一而說婦人者九篇今案之殆不然也
鄭之刺淫者惟女曰鷄鳴刺不說徳而好色丰刺男行
而女不隨東門之墠刺不待禮而相奔野有蔓草男女
思不期而㑹溱洧刺淫風大行凡五篇其有女同車有
女如雲二詩雖說婦人皆一刺忽一閔亂不言淫也即
併數之亦僅七篇安得九乎至衛刺淫則不止於三若
[030-14b]
不數弼鄘則賈疏所舉桑中乃鄘風也
左傳紀鄭事所言城門凡為名十有二曰渠門一/見曰皇
一/見曰師之梁門四/見曰北門二/見曰東門六/見曰閨門一/見
時門一/見曰鄟音/専門曰倉門曰舊北門已上皆/一見又有逺郊
門曰桔戸結/切大結/切之門三/見又有外郭門曰純門二/見
東門兩見於詩意此門當國要衝為市廛鱗萃之墟與
故諸門載於左傳亦惟東門則數及之隠四年宋衛陳
蔡四國以師圍焉襄十一年晉悼公以諸侯伐鄭則齊
[030-15a]
宋之師門焉是年又伐之則觀兵焉二十四年楚伐鄭
亦門焉子産對晉使所謂井堙木刋指斯地也昭十年
鄭人子産辭公子公孫於北門之外焉盖師旅之屯聚
賔客之往來無不由是其為鄭之孔道可知宜乎詩之
一興一賦皆舉以為端也雖然除地之墠行上之栗特
假以寓興耳至五争之後室家相棄出此門者但見亂
離之象詩所為閔與
  齊
[030-15b]
東方之日兮韓詩薛君章句以為說其顔色美盛若東
方之日後世文人率祖其語以入詩詞如神女賦耀乎
若白日初出昭屋梁日出東南隅行淑貌耀朝日秋胡
詩明艶侔朝日正襲此意也故李善注文選皆引薛語
證之然以為詞家佐筆之資洵美矣若釋經自當以毛
鄭為正
不能辰夜孔疏言乾象以來諸厯及今太史所候晝夜
以昬明為限故晝漏率多於夜五刻惟馬融王肅注堯
[030-16a]
典因有日出日入語遂以見日為限故晝夜之刻相等
盖日見之前日入之後距昏明各二刻半故論昏明則
晝多五刻夜少五刻據日出入則晝夜均也鄭作士昏
禮目録舉其全數謂日入三商為昏即此義案正義成
於太宗時孔未見麟德厯所言太史所候其甲寅元厯
乎近厯日法止據寒暑為脩短無復五刻之贏縮不知
始於何厯也疏又言馬王晝漏六十夜漏四十已減晝
以禆夜鄭注堯典又減晝五刻以増之誠為妄説案劉
[030-16b]
洪乾象厯鄭為注釋乃於尚書不用其日法又自違其
日入三商之義斯不可解
載驅箋以為汶水之上盖有都焉襄公與文姜所㑹孔
疏謂汶北尚是魯地襄公當入魯境盖詩四章皆上二
句言襄公下二句言文姜也案水經注云汶水又南逕
鉅平縣故城東而西南流城東有魯道詩所謂魯道有
蕩也汶水夹水有文姜臺汶水又西南流詩云汶水滔
滔矣然則文姜臺者即康成所謂都乎
[030-17a]
  魏
后妃而采荇夫人而采蘩國君而采莫采桑采藚雖曰
躬親非必身執其役也猶耤田之躬耕公桑之親繅云
爾但二南敬以供祀魏風儉而非禮故美刺分焉
  秦
小戎虎韔鏤膺交韔二弓二韔皆從韋觀釋文云韔勅
亮反下同則今本無誤矣韻㑹謂上字從革作䩨下字
從韋作韔不知何據
[030-17b]
草木疏釋秦風苞櫟言河内人謂木蓼為櫟椒榝之屬
也其子房生案本草蓼本謂之木天蓼宋圖經云今出
信陽木高一二丈三月四月開華似柘華五月采子作
毬形似檾麻子可藏作果實近世李氏綱目云其子可
為燭其芽可食釋田咏蜀詩有地丁葉嫩和嵐采木蓼
芽新入粉煎之句是也又有藤天蓼小天蓼并三焉唐
本注謂作藤蔓華白子如棗者藤天蓼也食療謂樹如
梔子冬月不凋者小天蓼也三者雖異功用相髣髴云
[030-18a]
  豳
古人順時布令必援星象以示期如定中水正木見之
類皆是而言火尤多季春火見則出火季秋火伏則内
火土功則火見而致用用冰則火出而畢賦雩祭必竢
龍見蒼龍三次大火實當其中武王伐殷出師之日月
在辰馬辰馬房心也以次言房心當大火以星言心獨
為火也又火出而道塞知陳必亡有星孛於大辰即大/火
知宋衛陳鄭將灾用以占驗尤不爽焉案魯梓慎言火
[030-18b]
出於夏為三月夫子言火伏而蟄者畢是火之伏見乃
一歳寒燠發斂之大界又房四星心三星體皆明大舉
目共見易以曉民宜古人多用以布令也豳風流火著
將寒之漸也晉張趯云火中寒暑乃退火昏中而暑退
暑既退而火西流當為七月矣豳風咏夏商時事趯語
在周景王時前此則星火以正仲夏見堯典五月初昏
大火中見夏小正小正傳云大火者心星也後此則季夏
昏火中見石經月令皆以火為夏之中星惟仲與季不
[030-19a]
同斯乃歳差所致孔疏據鄭答孫皓語謂堯典通舉大
火之初月令獨指心星故異殆非也歳差法始於晉虞
喜康成未及知耳觀小正之大火是心而以五月中則
堯典非統舉可知夏近堯世所差尚微秦則逺矣要之
自唐迄秦幾一千年而火之昏中未有在夏後者今歳
差彌甚日驗星宿值至七月中氣方得昏中及西流則
已仲月矣考冬至日躔較秦時又差二十四度火中遲
至初秋何怪焉余舊有即席詩其頷聨云蘭芷秋風人
[030-19b]
北渚芙蓉夕露火西流流火與芙蓉同句合於古而乖
於今特未諳星象耳然農人暑夜田作猶指房心尾為
大人星以記夜之淺深非以其明大而易見耶大人者
大辰之誤也吳語人似紳稍異於辰云
公孫碩膚德音不瑕小爾雅云道成王大美聲稱逺也
以公孫為成王與毛同以瑕為逺與毛異
 小雅
  鹿鳴之什
[030-20a]
唐文宗述毛詩鹿鳴疏謂苹葉圜而華白叢生野中恐
非藾蕭今孔疏無此語先儒以為疑源案孔氏詩序言
昔之為義疏者有全緩何𦙍舒瑗劉軌思劉醜劉焯劉
炫諸家而焯炫為殊絶今據以為本然則文宗所見其
孔氏所刪者乎孔所據獨二劉耳餘家義疏雖不采入
正義然唐世必有存者文宗或偶見之
古人文字簡貴語無虚設況皇華詩諏謀度詢字各有
義内外傳所載魯穆叔之言乃詩學之最古者不誤矣
[030-20b]
歐陽以為變文協韻殆不然盖文體冗長莫甚於宋故
其釋詩亦徒取文義疏逹其中精義奥㫖俱順口讀過
不復尋究反詆先儒之說為迂盡掃而棄之斯亦經學
之一阨也
鄭箋以伐木為文王未居位在農時與友生于山巖伐
木為勤苦之事孔氏申其說謂史記本紀周太王曰我
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則太王時文王年已長大是諸
侯世子之子耳遷岐之初民稀國小地又隘險而多樹
[030-21a]
木或當親自伐木所以勤率下民案鄭說似無稽而孔
氏申之則有理也武丁商王小乙子也祖甲武丁子也
皆遯居荒野溷迹民間父居天子位尚且躬為小人況
侯國之孫乎太王之世與商二王不逺風俗宜相類文
王伐木於山不可謂必無其事矣
采薇箋柔謂脆晚之時疏云定本作脆腝案說文
脆從月從危省作耎易斷也此芮切玉篇同又云
俗作脆脕詩釋文音問玉篇無阮無怨二切色肥澤也
[030-21b]
又音聞新生草也腝說文云有骨醢也從肉耎聲人移

嵗亦陽止箋十月為陽坤用事釋文云坤本亦作巛困
魂切天作箋引易坤以簡能釋文坤作巛云巛本亦作
坤易坤卦釋文亦云坤本又作巛巛今字也大戴禮保
傅篇坤字亦作巛案巛字坤卦形偃之則☷立之則巛
耳此字不見說文而兩見張揖廣雅一云順也一云柔
也集韻云坤古作巛象坤畫六斷
[030-22a]
象弭箋云弓末反彆者釋文云彆釋文方血反又邊之
入聲埤蒼云弓末反戾也案今說文無彆字玉篇作㢼
卑結卑計二切弓戾也亦作□廣韻亦作㢼□方結切
義同又案㢼彆□&KR0008一字四形見改併五音集韻
南仲之名不見他典惟汲冢紀年有之云帝乙三年
王命南仲距昆夷城朔方此正出車詩詠事也又據紀
年文王以武丁十二年立至帝乙三年在位五年矣而
逸周書序言文王立西距昆吾北備獫狁則亦為初年
[030-22b]
事二書語正相合意南仲以王臣㑹西伯出征如春秋
所書王人㑹伐之事與玩詩云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又
云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又云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則紀
年語頗近之但據此則南仲乃王臣非文王之屬矣一
年而平二宼在即位之五年不在受命之四年矣皆與
毛鄭相左紀年之書非先儒所取信姑紀以備考
檀車幝幝釋文云韓詩作&KR2389案說文幝車敝貌昌善切
&KR2389偏緩也尺善切二字同音然則偏緩者正車敝之狀
[030-23a]
與廣雅&KR2389&KR2389緩也注&KR2389字因淺治羡二切義同而音異
玉海載釋文云韓詩作檀車張張音同恐悞
卜筮偕止㑹言近止箋云或卜之或筮之俱占之合言
於繇為近繇音宙兆卦之詞也即古籀字顔師古曰左
傳始作繇案繇從卜從繇今俗多脫卜字溷作繇
魚麗傳鱧鮦疏云徧撿諸本或作鱧䱰作鱧鯇或作鱧
&KR2779定本作鯉鮦案說文鮦魚名一曰&KR0008也直龍切&KR2779
也胡瓦切鱧&KR0008䱰鮦各同音是一魚而異名也皆與爾
[030-23b]
雅郭注合惟作鱧鯇者乃孫叔然之說
  南有嘉魚之什
南有嘉魚傳罩罩篧也篧說文作籱云罩魚者也竹角
切重文為靃釋文篧字助角反及穫䕶二音皆與說文
異且言沉重說籱非罩豈疑傳誤乎案爾雅篧謂之罩
正與傳合不可易也捕魚之器古今容或殊制矣
埤雅云嘉魚鯉質鱒鱗肌肉甚美㑹乳泉出於丙穴集
傳用其語曰鯉質鱒鯽肌出於沔南之丙穴改鱗為鯽
[030-24a]
又割取下句肌字不成文義其傳寫之譌乎元本朱克
升疏義已辨其誤詩經大全勦襲疏義成書竟不改正
此二字又不載克升語可異也
傳汕汕樔也釋文樔側交反或作罺同疏引爾雅樔謂
之汕案樔罺二字本為兩義樔見說文云澤中守草樓
則非捕魚器矣而無罺字罺見玉篇云罟也在交切又
初教切其樔字注同說文意古止有樔字故傳借為罺
義其罺字則後人所益與韻㑹止載罺字注云通作樔
[030-24b]
合罺樔為一字則反以罺為正矣正韻承其誤故樔字
不収韻中
蓼蕭箋引虞書外薄四海釋文薄音博虞書釋文薄荷
各切徐音挨各反與詩不同又易雷風相薄釋文薄音
旁各反與書釋文同則雹博二音併可訓廹矣案玉篇
廣韻止有蒲各二切
鞗乃革轡首謂之革亦謂之靶革末飾以金謂之金厄
亦謂之鋚凡三物矣鞗徒彫切鋚說文云鐡也一曰轡
[030-25a]
首銅以周切鞗鋚異物亦異字趙宧光謂詩本作鋚革
石經改為鞗非是
元戎十乘傳引司馬法文備舉三代䧟軍車名夏鉤車
殷寅車周元戎箋復釋其名義其於鉤車則云鉤鞶行
曲直有正也鞶釋文作股云般今作鞶余謂釋文作鉤
股良得之疏引巾車金路鉤樊纓以證鉤鞶之義然鉤
膺鞶帶乃車制之盡飾者不以施於革路豈反為衝突
之用乎韓詩言元戎之制車縵輪馬被甲衡軛之上盡
[030-25b]
有劍㦸被甲之馬安用金鏤之鉤采罽之帶乎夏后忠
質之世豈䧟軍之車反改於周乎况與先正之意亦不
相合也他傳云鉤車先正寅/車先疾元戎先良案九章算術有鉤股之名
見周禮/保氏注横闊為句直長為股其形磬折即工人之矩也
車之行似之則一直一曲皆方正而不亂故云曲直有
正孔疏又云鞶定本作般或謂車行鉤曲盤旋曲直有
正不必為馬飾此說較優於鉤鞶然不如取象於鉤股
尤為明確也采芑次章傳云言周室之彊車服之美也
[030-26a]
言其彊美斯劣矣疏引老子語國家昏亂有忠臣/六親不和有孝子申之
以為名生於不足宣王承亂劣弱矣故詩人盛稱其彊
美源謂此語雖勝然未必毛意先王除凶靖亂惟以徳
競不極兵威周之盛莫如文武文武閉門修徳而服混
夷因壘而克崇武王以三百乘而禽紂故皇矣詩言伐
宻伐崇采薇出車二詩言伐獫狁及西戎大明末二章
言伐紂皆不侈稱車甲之多軍容之盛豈力不足哉所
恃不在此也荆蠻小醜耳宣王起十八軍以臨其國雖
[030-26b]
克有成功然威已殫矣至於路車命服炫熿於道元臣
專閫以壯國體可耳制勝之本當不在此詩人述中興
事業而區區以此見其彊美矜詡之餘其有諷切之思
乎故毛傳以彊美為劣謂彊美在武力斯劣者在文徳

車攻傳大芟草以為防元本作大艾草得之釋文魚廢
切正合艾音而字作芟誤矣吕記及玉海引此皆作艾
穀梁傳昭八/年說田獵之制文頗與此傳同首句云艾蘭
[030-27a]
以為防則字當作艾無疑
漢翼奉自言學齊詩其說吉日庚午云南方之情惡也
惡行亷貞寅午主之西方之情喜也喜行寛大己酉主
之是以王者吉午酉也然則此其齊詩之說乎後世風
占有六情之說蓋本於此六情者好惡喜怒哀樂也申
子主北方其情好行貪狼亥卯主東方其情怒行陰賊
戌丑主下方南與/西其情哀行公正辰未主上方北與/東
情樂行姦邪併南西二方而六各以其日時與方占風
[030-27b]
之來以觀休咎奉王二而詩指其一焉
  鴻雁之什
鴻雁鄭箋云書曰天將有立父母民之有政有居宣王
之為是務孔疏云今泰誓文言天將有立聖徳者為天
下父母民之得有善政有安居彼武王將伐紂民善其
將有安居是安居為重也宣王之為是務言所為安集
萬民是以民之父母為務意同武王所以為美案孔言
今泰誓即河内女子所獻僞泰誓也所引二語與古文
[030-28a]
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意相仿髴非無義趣矣
又大明七章孔疏引其文曰師乃鼓譟前歌後舞格于
上天下地咸曰孜孜無息此紀武王入商事深得六師
欣戴之情定非誑語惟思文箋疏所引赤烏之事則屬
緯書之説耳
夜未央箋云猶言夜未渠央也釋文云渠其據反示兒
編辨渠字音義甚詳今錄之云渠其據反則與遽同音
荀子修身篇渠渠然唐楊倞渠竟/反注渠讀為遽古字渠
[030-28b]
遽通又古樂府調弦未遽央淵明雜詩枯悴未遽央考
之廣韻遽卒也急也是謂未卒然而中也至如淵明讀
山海經詩壽考豈渠央渠讀為去聲渠又轉為詎渠
皆訓豈與遽音同而義異
祈父箋引書若疇圻父釋文云&KR1319此古疇字本或作壽
孔注尚書直留切馬鄭音受說云彼注云順受萬民之
圻父定本作若疇與鄭義不合誤也案此本是箋引尚
書自應從鄭作壽疏語得之今監本作疇當改正又案
[030-29a]
說文□醻/夀/擣/魗/幬/璹/檮/字從&KR1319省而
翿/復從□&KR1319直由切詎也從口□又聲□古文□也
今□作疇□本從□而疇反從壽隸變之譌也宜疇壽
之互異矣又□改作壽而醻魗翿擣幬璹檮皆從之譌
亦同詩左執翿無我魗惄焉如擣酌言醻之獻醻交錯
如相醻矣一朝醻之皆是璹檮字不見詩而小星衾稠
鄭以為幬焉
祈父傳云宣王之末司馬職廢羌戎為冦箋引千畝之
[030-29b]
戰寔之亦言與羌戎戰寔指姜戎也而字皆作羌孔疏
申𫝊箋直云姜戎為冦姜羌字形相似豈傳箋元作姜
後譌為羌與
斯干傳以瓦為紡甎朱子以畫中漆室女手執物當之
黄氏以湖州婦人覆䣛之瓦當之皆疑而未决是其制
已不存矣孔疏云婦人所用瓦惟紡甎而已殆其所習
見然則唐世猶有此物
  節南山之什
[030-30a]
維周之氐鄭破氐為桎梏之桎釋文云桎之寔反又丁
履反礙也疏引孝經鉤命决曰孝道者萬世之桎鎋又
引說文曰桎車鎋也今說文云桎足械也之日切並無
車鎋之訓豈徐氏韻譜遺之乎又字書桎字止有之寔
一切案康成破字多取音同則丁履反當是古音又明
載陸氏釋文而字書不収亦屬疎漏
式夷式已釋文云已毛音以鄭音紀案傳文已㠯已巳
四字形各不同何至兩可乎甚哉隸變之誤經學也
[030-30b]
憂心如酲傳云病酒曰酲疏引說文云病酒也醉而覺
言既醉得覺而以酒為病故云病酒此說得之徐鉉韻
譜因醉而覺語疑醒即古酲殆未必然
桀紂之世有湯文而幽厲之末罔有代徳詩云瞻烏爰
止于誰之屋民之望湯文急矣迄虣秦而湯文不出烏
始不擇屋而止焉三代以後所以多無禄之民也誰謂
天道古今不變哉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毛云悠悠憂也里居也痗病也鄭
[030-31a]
云里居也釋文云里本或作㾖後人改也孔疏云毛以
為悠悠乎可憂也為此而病亦甚困病矣鄭以為悠悠
乎我居今之世亦甚困病為異吕記云董氏曰里顧野
王作㾖爾雅以㾖為病集注同之今毛以里為病蓋當
毛作傳時字為㾖也爾雅云㾖病也邢疏引悠悠我里
為證而云里㾖音義同總觀諸説方知傳文有誤也凡
箋義與傳同者例不重訓毛果云里居鄭不應複出矣
孔述毛云為此而病指里也亦甚困病指孔痗也又言
[030-31b]
鄭里居與毛異合之吕記邢疏則毛鄭里字訓病不訓
居明甚源謂傳文當云里病也中間居也痗三字乃昧
者妄増耳伯兮心痗𫝊已有釋故此詩止訓里字俗儒
怪病字非里字常訓因増入痗字以當之見里字無釋
則勦箋文居也以實之耳注疏諸本誤皆同雖元本亦
誤又吕記謂毛作傳時字當作㾖此未必然毛義由師
授不專據經文且古字多通用當借里耳後儒據爾雅
改為㾖容有之釋文所云良是也
[030-32a]
曾我&KR0591御朱傳引國語居寢有&KR0591御之箴國語正此&KR0591
字耳劉瑾辨之以為楚語作䙝意瑾所見國語必非善
本反執其誤字以為正可嗤已案&KR0591從執日狎習相慢
也䙝從執私服也&KR0591御正取狎習之義
孔棘且殆箋甚急迮且危釋文云迮本又作笮側格反
案説文迮迮迮起也&KR2729迫也則箋文作&KR2729為長
巧言云奕奕寢廟閟宫云新廟奕奕周禮隸僕注引詩
寢廟繹繹不知何篇文又云五寢五廟之寢也天子之
[030-32b]
廟惟祧無寢繹繹相連貌前曰廟後曰寢
爾雅桑扈竊脂郭注云俗謂之青雀觜曲食肉不食粟
朱傳用其語曰俗呼青觜肉食不食粟刪去雀字曲字
不成文義此必傳寫之誤當云俗呼青雀而刪去觜曲
二字耳然諸本皆同讀者莫覺也案本草桑扈喙或白
如脂或黄如蠟並無青觜者
惄焉如擣毛云擣心疾也孔申之言如有物之擣心又
引説文擣手椎也一曰築也語證之案釋文云擣或作
[030-33a]
㿒韓詩作疛除又反義同㿒疛皆從疒本作□人有疾/病象倚著之形
女□/切毛韓直以為心疾之名則擣似特借耳疏語恐非
毛指但説文無㿒字而疛訓小腹痛與心疾不合疏姑
據擣字本訓釋之亦非無見
巷伯詩序云巷伯刺幽王也寺人傷於讒故作是詩也
箋云巷伯奄官寺人内小臣也奄官上士四人掌王后
之命於宫中為近故謂之巷伯與寺人之官相近讒人
譖寺人寺人又傷其將及巷伯故以名篇案序故作是
[030-33b]
詩也下脱巷伯奄官四字箋巷伯下内小臣上衍奄官
寺人四字疏申序謂經無巷伯字而篇名巷伯故序觧
之曰巷伯奄官言奄人為此官也則知序末脱此四字
矣又申箋謂巷伯内宫用奄上士四人内小臣而謂之
巷伯者以此官於宫中為近是箋文内小臣觧巷伯非
觧寺人也不應云寺人内小臣下文云奄官不應上文
先出奄官則知箋文直當云巷伯内小臣也而中間奄
官寺人四字皆衍文矣此其誤殆因傳寫者誤將序内
[030-34a]
巷伯奄官移入箋而箋内巷伯不應複出遂改為寺人
也疏又謂定本序内無巷伯奄官四字於理為是釋文
亦言官本或將此注為序文而吕記嚴緝載序語皆無
此四字則近本之序不為誤也至箋之稱巷伯者移以
觧寺人其誤最甚非孔疏無由正其失矣
巷伯傳蒸盡縮屋而繼之釋文云縮又作摍疏云摍謂
抽也論文義摍字為正矣案説文縮□也一曰僦也摍
引也皆所六切
[030-34b]
  谷風之什
有冽氿泉疏引説文云冽寒貌今説文無冽字止有冽
字訓水清
大車箋闓置官司釋文云闓音開字亦作開齊風載驅
箋闓釋文闓亦音開則闓開二字音義同矣案説文闓
苦亥切玉篇廣韻同又曰亦音開其義則同釋文
  甫田之什
或耘或耔傳云耔雝本也疏引漢書食貨志以釋雝本
[030-35a]
之義而文多不同按漢書言后稷畎田之法苗生葉以
上稍耨壠草因隤其土師古曰/隤下也以附苗根比盛暑壠盡
而根深能音/耐風與旱疏引此苗生葉脫生字隤字作壝
盛字作成又脫暑字玩文義定是詩疏之誤吕記朱傳
皆引此文誤亦與疏同惟王伯厚玉海引此與漢書合
甫田次章方社田祖三祭近世馮氏名物疏何氏古義
二書欲以月令仲夏大雩當之謂祭五精帝必配五人
帝神農以配赤熛怒也此謬矣月令云仲夏命有司為
[030-35b]
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樂以詩合之絶不相符
大雩之祭以上帝為尊詩不應反略之也山川百源將
雩而先祈也非社非方也且社方與雩各一祭祭亦不
同時不得總社方於雩也田祖是神農固為炎帝矣然
大雩之祭偏於五精帝則五人帝咸在何獨舉其一也
大雩用盛樂月令所言樂器十有九焉詩止及其三不
得謂之盛也彼徒見詩言祈雨與大雩相合又耘耔正
仲夏時因為此說耳不知古人龍見而雩當以建已之
[030-36a]
月不以仲夏月令不韋之書未必合古禮康成注已規
其失何足用為據乎詩本傷今思古非若身遇而目覩
者專詠一時事也上言耕耨之勤此言祈報之至義各
有取不必皆指仲夏如執耘耔二字以概全詩則末章
千倉納庾萬箱載稼亦與耘耔同時乎馮又以祈榖非
祈雨譏古注疏則尤妄以御田祖鄭引周禮籥章文證
之矣不言祈榖也孔申鄭郊後始耕之言則引月令注
元辰吉陬始耕之祭為證矣始耕之祭在祈穀祭後非
[030-36b]
一事也且祈穀之祭祭上帝而配以后稷不祭神農也
此與經田祖之文顯不相合馮誤指為祈穀而譏之不
已過乎詩咏農事往往言雨如信南山之霡霂大田之
興雨皆是此詩述春祈之祭因及甘雨以起下黍稷之
文耳非專言祈雨也豈可因此一語遂合方社田祖為
一祭而以祈雨概之哉近書多妄說不足置辨惟馮疏
考據頗確然亦有此無稽之語恐誤後學故特辨之
詩云祁祁采蘩七月出車大田韓奕𤣥鳥是也右旁皆
[030-37a]
從邑今監本注疏大田誤作祈與五詩異嚴緝云監本
作祁俗本作祈誤今監本已誤矣惟朱傳嚴緝作祁其
𤣥鳥詩祁祁則吕記朱傳誤作祈
琕琫有珌傳云天子玉琫而珧音/遥珌諸侯璗徒黨/切琫而
音/虯珌大夫鐐音/遼琫而鏐力幽/切珌士珕力計/切琫而珕珌
案定本集本如此釋文同而孔疏稍異諸侯璆珌作鏐
珌大夫鏐珌作鐐珌云天子諸侯琫珌異物大夫士則
同尊卑之差也如今本則琫珌同物者惟士耳又案說
[030-37b]
文亦載此文惟不言大夫耳其云士珕琫而珧珌則士
亦異物餘與今本毛傳同葢各據所聞也又疏引說文
云珕蜃屬而不及於蜃故天子用蜃珧蜃/甲也士用珕今說
文無不及於蜃句豈韻譜遺之乎又案傳言琫珌之物
為名凡七然玉璆皆玉也璗金之美者/與玉同色黄金之/美者與璙
皆金也鐐白/金珧珕皆蜃也三物而七名焉
大侯既抗弓矢斯張鄭箋並不推明賓射名正之義而
孔疏申箋論之甚詳今本箋文必有脱落在君侯謂之
[030-38a]
大侯以下大侯張而弓矢亦張之上
發彼有的以祈爾爵蘓氏釋此謂求勝以爵不勝者意
本鄭箋箋云發矢之時各心競云我以此求爵爾嚴華
谷辨之謂求勝以爵不勝不如射義求中以辭爵之優
所見良是然嘗求之孔疏知鄭箋本不作是觧爵女當
作女爵文倒者傳寫之譌耳孔申鄭云以求不飲女養
病之爵又云我以此求女爵謂求不飲也又引射義辭
爵語證之使仲逹為疏時箋文已作爵女則不應以求
[030-38b]
不飲釋之其引郷射文又當較論其同異矣不知二字
之倒始於何時也朱傳全用箋語亦作爵女
  魚藻之什
赤芾在股箋云芾大古蔽前之象今本作蔽膝殆俗儒
妄改耳蔽䣛俗作/膝乃芾之别名周世用之何云大古又
何云象哉孔疏申箋以為大古衣皮先知蔽前後知蔽
後重其先蔽者故存之示不忘古則當為蔽前明矣又
爾雅衣蔽前謂之襜注云今蔽䣛采緑毛傳亦云鄭蔽
[030-39a]
前之稱當本此今諸本俱誤作䣛惟吕記引箋作蔽前
得據吕記以正之
采緑之緑即衛風淇奥之緑爾雅所謂王芻與竹各一
草陸璣以緑竹為一草孔疏已辨其誤嚴緝復引陸疏
以釋采緑則尤誤又其所引疏語與今本草木疏及衛
風正義所引各不相同故録之以備考嚴引疏曰草也
其莖葉似竹青緑色髙數尺今淇澳旁生如草其草澀
礪可以洗攪笏及盤枕利於刀錯俗呼為木賊彼土人
[030-39b]
謂之緑竹自如草至木賊二十三字皆今本所無况既
云草也又云如草義有礙嚴殆誤也案木賊草始見於
宋嘉祐補注本草云苗長尺許無根一幹無華葉寸寸
有節此所言物色與陸疏迥異
國語記龍漦之妖固已異矣白華詩疏引帝王世紀合
之尤足為異世紀謂幽王三年嬖褒姒時褒姒年十四
推其初生當在宣王三十六年也厲王流彘之年童妾
感漦妖時方七嵗厯共和十四年而宣王立三十六年
[030-40a]
而妖子生則褒似之在母腹凡五十年其母生子時亦
五十六嵗矣又童妾十五嵗而笄為共和九年既笄而
孕即自孕後計之亦四十二年矣妖物之生固異於人
乎老耼在母腹亦七十餘年與之相似但老耼生而白
首故有老子之稱妖子夜啼猶然嬰童耳斯又其不同
者雖然使襃姒生而白首豈能致驪山之禍哉
卬烘于煁傳云煁烓竈也烓字釋文音反不同一音恚
又丘弭反又吕沈同口熲反又何康塋反又顧野王口
[030-40b]
井烏攜二反惟口熲口井同音爾雅釋文烓音頃即此
二反之直音也合之共五讀矣又玉篇口廻烏圭二切
廣雅曹注烏攜烏缺圭惠口井四切徐鉉口迴切玉篇
二切即釋文二反也曹徐除烏攜口井口迴外惟餘二
切為異合前共七讀矣案説文烓從火圭聲讀如回此
許音也為最古則烏攜烏圭近之又耿字以烓省為聲
則頃音近之當以回頃兩讀為正人槩讀為恚從釋文
首音也
[030-41a]
古之學者且井且養三年而通一藝族黨之官嵗時月
吉必屬民讀法飲酒考其徳行道藝故畎畝之人皆通
經術習禮儀瓠葉首章箋云此君子指庶人有賢行者
其農功畢乃為酒漿以合朋友習禮樂講道藝豈漢世
猶有此風乎觀此可想見古人之田家樂矣
漸漸之石首章釋文最多遺脫只如勞字鄭訓遼濶與
毛不同則音亦當異朝字鄭王孫皆釋為朝見則當讀
為潮兩字俱應有音反今釋文只云勞如字而已
[030-41b]
不皇朝矣箋云皇正也疏云皇正也釋言文箋疏兩正
字今皆誤作王箋又云不能正荆舒使朝於王下兩章
又云不能正之則為正字無疑又釋言云王匡正也並
無皇王之文若皇王君也則見釋詁況以訓此皇字文
義乖矣今諸本俱誤又案王肅述毛訓皇為暇而後儒
宗之文最明順今集傳經文作遑定是傳冩之誤韻㑹
云輚通作棧詩有棧之車注從車然則經與注字各别
也今本注疏棧字皆從木不從車黄所見是宋本也今
[030-42a]
本作棧定是昧者據經字而改耳
 大雅
  文王之什
文王篇自次章以下章法首尾相承如貫珠近世王元
美謂曹子建贈白馬王詩祖此源謂大雅多有此章法
下武既醉二詩亦然下武惟三四章不接而餘章皆相
連矣他若棫樸之首二章皇矣之七八章生民之五六
章假樂之三四章桑柔之二三章雲漢之七八章烝民
[030-42b]
之首二章江漢之五六章瞻卬之三四章皆此章法也
大明詩八章毛鄭次章六句三章八句四章六句五章
八句吕記朱傳嚴緝皆次章八句三章六句四章八句
五章六句取其與首尾兩章六八相間也不知改自何

詩言摯仲氏任是太任乃摯國次女漢儒謂禮惟嫁長
女餘俱為媵自殷以前皆然與此詩不合通義疑之良
是矣源謂漢儒之言亦不謬但所言者時禮之大概耳
[030-43a]
在當時行之必更有變通生女者多寡不齊不足者或
取同姓國女為娣姪有餘者或嫡夫人所出得嫁為嫡
而娣姪取諸庶出更有餘或以備他國之媵皆未可知
也不獨摯任為仲女而已見於春秋者紀季姜為王后
魯叔姬為齊夫人季姬為鄫夫人皆非長也見於衛碩
人詩者齊女三姊妹嫁衛邢譚三國皆為夫人亦不以
女弟隨嫁也則當時之有變通可知矣源又因此竊歎
古人風俗有不若今人之美者男女之别最其大也古
[030-43b]
人尊男而卑女故姑姊娣姪一人為妻餘皆為妾不以
為辱待之既卑亦不甚䋲以節行故列國夫人徃徃淫
佚不制而通室易内之事時見於世家右族甚有奪人
之妻以予人彊人之子而烝其母如魯人之於施氏孔
圉之於太叔齊人之於衛公子頑者此今人市井無頼
子所不忍為而當日名邦卿大夫為之恬不知怪何今
人之反勝古邪豈非洙泗之文誦習既乆漸深入乎人
心各生其愧恥邪又不僅此也古者諸侯世其國卿大
[030-44a]
夫亦世其家皆有土有民怙侈縱欲有自來矣後世天
下定於一綂無常貴常富之家一有越禮之事人即以
王法議其後宜其有所顧忌也況愧恥内生所得於聖
人之教澤者有素乎
俔天之妹毛訓俔為譬韓詩俔作磬孔疏言俗語譬喻
為磬夫以譬為磬豈可以今人文義求之乎觀孔疏則
唐世方言猶然矣
堇荼之堇是苦堇而非烏頭前已辨之矣釋文據廣雅
[030-44b]
合之三輔人土語謂堇是藋案廣雅云堇藋也說文云
藋堇草也一曰拜啻爾雅/作商藋其說相同則詩之堇容或
指此也又案本草有蒴藋别録言此一名堇草生田野
春夏采葉秋冬采莖亦以堇藋為一草蘇恭疑其無出
處誤矣陶蘓又謂與陸英一物甄權之說亦然宋圖經
云春抽苗莖有節節間生枝葉大似水芹衍義云草白
子初青如緑豆顆十月方孰又蘓恭以芹名水英接骨
名木英併此草名陸英為三英云
[030-45a]
其䋲則直釋文云繩本或作乗案經作䋲傳作乗箋云
傳破之乗字後人遂誤改經文今案傳引釋器繩謂之
縮誤繩為乗耳此訓縮版不訓䋲直也與經文繩字何
渉又鄭箋云乗聲之誤當為繩是言後人傳寫之譌耳
不以傳為破字也釋文所述箋語經並無之此不可解
廼立臯門章箋云内有路門當作内有寢門一曰路門
中間脱去四字觀疏云文王世子曰至於寢門是内有
寢門也疏又云寢門一曰路門以路寢在路門之内故
[030-45b]
係而名之則可見矣
左右趣之傳云趣趍也案説文云趍趨趙走也讀如馳
從走多聲疏申箋云趣向之趣於義無取故轉為疾趨
然説文云趣疾也玉篇文云趣趍也遽也則疾趨乃趣
字本義非轉訓也又趨走也七逾切趣七喻切趍直離
切三字音形各異而義則同今俗人寫趨字多省筆作
趍莫辨其音之異佩觽集宋郭/忠恕云奔趍之趍為進趨其
順非有如此者則兩字之混久矣
[030-46a]
淠水名説文云出汝南從水畀聲匹制切詩三借其字
皆為貌狀之稱小弁為萑葦之象采菽為旂動之形棫
樸為舟行之貌同此淠字今淠彼涇舟諸本俱作渒則
傳寫之誤也觀韻㑹淠字注引此三詩正韻淠字亦引
棫樸詩則誤尚未久至淠本作&KR1097説文云水在丹陽從
水箄聲匹卦切玉篇&KR1097又作渒
黄流在中傳云黄金所以流鬯也釋文云一本作黄金
所以為飾流鬯也是後人所加正義云定本及集注皆
[030-46b]
云黄金所以飾流鬯也有飾字於義易曉則俗本無飾
字者誤陸孔二君意正相反余謂無飾字簡而當矣且
黄金以為勺不僅飾也
思齊篇大全録陳止齋之言曰古人於夫婦之分甚嚴
刑于寡妻刑于二女刑之一字法近于忍此真謬論詩
之言刑多矣其恒訓不過法則之意耳儀刑文王百辟
其刑之儀式刑文王之典所刑者君也祖也亦將忍於
君祖邪
[030-47a]
皇矣首章孔疏引書多方曰天惟五年須夏之子孫注
云夏之言暇今世尚書諸本皆作暇莫知原文之為夏
者未審何時所改豈唐明之世與即此以推可見後世
五經文字竄易者多矣賴有古注疏得知其萬一耳
家國興亡之際忠臣義士所痛心也雖有聖人受命不
能禁人故主之思矣殷之既亡也叛周者有四國焉吾
讀破斧詩而知之見/傳周之將興也不忘殷者亦有四國
焉吾讀皇矣詩而知之見/箋疏云宻須疑周將叛殷故距
[030-47b]
之宻須之君雖不達天命亦是民之先覺者也吁可與
論世矣文王之伐宻也管叔諫曰其君天下之明君也
伐之不義疏引皇/甫謐言是或一見也所以後啟商之叛與
集傳經文多譌脱其六字為晦翁自改既論之于稽疑
中矣至皇矣篇以篤于周祜脱去于字雖未見其為朱
子意然觀假樂之讀為嘉樂鬷假之讀為奏格上帝甚
蹈之為上天甚神假以溢我之為何以恤我皆彊詩義
以就他書而爰其適歸爰之為奚則直據家語以改經
[030-48a]
字安知此詩于字非因孟子而刪之乎蔡仲黙注禹謨
降水警予改降為洚併禹貢北過降水亦改為洚正用
斯例也他如孝經繫詞武成大學徃徃竄易其文而孝
經尤多所刪削孔子之詩序子夏之詩序則擯棄之是
直以作者自居而聖人文語特遂其進退黜陟耳至堯
夫諸卦圖本出道書之説則取弁周易卷首又指為羲
文二聖所為後儒耳目可盡塗乎先君子嘗謂源云汝
徒讀宋儒之經耳尚未讀孔氏之經也向頗以為疑今
[030-48b]
乃知其信然鼉鼔逢逢樂書宋陳/暘以為鼉鳴應更故詩
人託言以為靈德之應非實鼓也此謬矣麀鹿白鳥但
言其得所不言其似何樂以為靈異也况此二章言靈
德見於樂箋有明解若託鼔為喻則虡業鼓鐘又喻何
物乎
  生民之什
生民第五章二種字以文義論之種之黄茂應去聲實
種實褎應上聲釋文止有支勇一反推其故定是種字
[030-49a]
上脱一實字案釋文云種支勇反注種雍種種生不雜
並同觀此章注内尚有使種黍稷種字而釋文不及此
可知矣鄭箋使種黍稷止解經文種之黄茂耳榖之黄/色者惟
黍稷故鄭以/黍稷釋黄文種字去聲者是本音故不反切但章内有
二種字其支勇反宜加實字别之今本無實字則傳寫
之漏也然其誤已久嚴緝二種字俱云上聲此承其誤
而不覺也吕記音反皆遵釋文獨此二種字缺則疑之
也惟朱傳二種字前去聲後上聲却與古暗合
[030-49b]
生民或蹂箋云潤濕之將復舂之趣於鑿也釋文云鑿
子洛反精米字林作毇云糲米一石舂為八斗也子沃
左傳桓二年釋/文引字林亦同孔疏引召旻箋云米之率糲十粺九
鑿八侍御也亦以八斗為鑿與釋文同案説文毇以䊆
其九/切從殳米一斛舂八斗也許委切其鑿字自作糳云
從毇丵讀如浞/士角切聲糲米説文糲作䊪以/萬得聲洛帶切一斛舂為九斗
曰鑿則洛切又粺字注云毇也與孔疏之説異源謂説
文毇鑿二字一㑹意一諧聲不可易字林毇字與鑿同
[030-50a]
音但省艸首耳至粺九鑿八定當以孔陸為正疏所云
召旻箋本於九章粟米法信而有徴又左傳桓二/年粢/借
食不鑿若鑿為九斗則不鑿者直是糲米用糲米為齍
盛必無是理楚語言天子親舂禘之盛又言禘郊之事
皇后親舂穀梁傳桓十/四年亦言宗廟之事夫人親舂而此
詩舂簸正以供肇祀之用皆不用糲之證也説文毇鑿
兩字注互易之為是其粺字以隨毇而更矣
爾酒既湑箋云湑酒之泲者也釋文云泲字又作䍤同
[030-50b]
案玊篇䍤子禮切手出其汁亦作櫅廣韻云手搦尼革/切按
也/酒也然則䍤字正當湑義箋及周禮禮記注皆作泲
借也泲本水名今借用濟
度其夕陽孔申鄭以為總言豳人一國之所處考其地
當在梁山之西蘇氏謂度山西之地以廣豳人之居不
知又是何山之西吕記朱傳皆從之嚴緝則用疏義
取鍛釋文云鍛丁亂反本又作碫説文碫厲石字林大喚
反案碫今説文作碬厲石也從石段古雅反/借也聲春秋傳
[030-51a]
曰鄭公孫碫字子石徐鉉音乎加切外並無鍛字碫從
徒玩切從/殳耑省聲音鍛碫從叚音遐音形俱異但段叚二字
筆畫相似遇此等字須視音切為辨陸徐不同如此當
必有一誤矣又案玉篇兩字並載云碫都亂反礪石也
碬下加反磍恰轄軋/三音碬髙下也廣雅釋器云礱碫礪也
曹憲注碫都玩反顧梁人曹隨人礪石皆是碫非碬而
碫字注則玉篇别義可見唐以前説文云作碫故二書
音切與陸同釋文當不誤也唐韻碫碬俱訓礪石徐音
[030-51b]
殆宋之韻㑹碫碬音訓皆同唐韻而碫引詩及廣雅碫
字不用玉篇注則過信徐鉉矣其春秋傳鄭公孫碫今
本作段亦作叚印段亦作段迭見釋文俱無音反蔑由
致辨又宋禇師叚作攴部段字説文韻譜段/字屬攴部此三子皆
字子石名亦宜同而今監本注疏二文錯出近世書
都無善本俗人溷寫其多誤固宜至宋禇師叚釋文云
徒亂反依徐反宜作殳部叚字而監本作段定是傳寫
之譌但釋文别徒亂為徐反則當時必有遐音可見段
[030-52a]
叚溷寫在唐初已然
卷阿序孔疏引説文云賢堅也以其人能堅正然後可
以為人臣故字從臣今説文云賢多才也從貝臥聲與
疏所引異
媚于庶人吕記引箋云親愛庶人謂撫擾之今監本作
無擾文義俱通但疏云無擾皆安樂之義則吕記得之
矣無擾止一義何云皆乎又煩擾字從手馴&KR0008字從牛
右皆從憂憂即猱字今右誤從憂左又溷從手謬甚
[030-52b]
民勞箋汔幾也釋文幾音祈易井卦注釋文幾音祈又
音機案訓微者當讀機音訓近者祈機二音俱可讀
  蕩之什
訏謨定命逺猶辰告鄭箋當有闕文以疏合之當云大
謀定命謂正月始和布政於邦國都鄙也為天下逺圖
庶事而以歳時告施之即正歳懸之象魏也今本箋文
缺即正歳懸之象魏也八字案疏申箋謂既云謀定而
别云時告則謀定時未告也周禮太宰正月懸治象小
[030-53a]
宰正歳觀治象正月周之正月正歳夏之正月是再懸
之也二時不同與謀定時告相合故以定命為正月始
布政教以辰告即正歳懸之象魏也今缺正歳一證則
文義不全矣
萬民靡不承釋文云靡一本作是案鄭箋云天下之民
有不承順之乎謂承順之也則康成讀本靡當作是
屋漏箋云設饌於西北隅而厞隠之處釋文云䨾扶味
反隠也沈云許慎凡非反今説文厞隠也從厂非聲扶
[030-53b]
沸切徐氏此切非許意矣又厞字從厂不從广厂呼旱
切广魚儉切音各異今本注疏誤從广作䨾
淑慎爾止傳云止正也為人君止於仁云云/止於信此
特借大學文釋此詩正義也疏謂大學為此言引此詩
證之古傳依用焉誤矣然文王篇於緝熙敬止疏文云
大學引此文何前後相戾耶
誰能執熱近世楊用修謂熱不去體為執執非手持之
義杜詩執熱露白頭韓文如熱之濯清風古義本如此
[030-54a]
此語甚辨而實非也手持熱物解出鄭箋鄭不較古於
杜韓乎案唐分進士明經為兩科故文人多不諳經義
如文王時尚未有鎬京而宋之問詩鎬飲周文樂常棣
非黄華字亦不作棠而李商隠詩棠棣黄華發皆不自
知其誤也豈可執以為據
好是稼穡鄭解為居家吝嗇之人後儒譏之然釋文言
所見鄭本此章稼穡皆作家嗇則元非改字也鄭箋詩
時齊魯韓詩俱存彼或别有據矣
[030-54b]
征以中垢韓詩征作往外傳以為人君不用賢無知妄
行之意與箋疏異外傳云以明扶明則昇於天以明扶
闇則歸其人兩瞽相扶不傷牆木不陷井穽則其幸也
詩云維彼不順往以中垢闇行也斯義亦勝矣
徹申伯土田箋云正其井牧釋文牧手又反又如字案
井牧者周禮小司徒井牧其田野注引左傳牧隰臯井
衍沃襄二十/五年釋文以為二牧而當一井是也若手又反
則牧當作收井收見易井卦然牧收異文乃破字不當
[030-55a]
用音反且論箋文義則井牧優矣
烝民箋引書天聰明自我民聰明疏云泰誓文豈今文
泰誓邪何與臯陶謨語相合也謨亦今文安知鄭所引
非謨邪又引書注云天之所謂聰明有徳者由民也言
天所善惡與民同當亦鄭說
顯父餞之吕記引鄭箋云顯父周之卿士也今本鄭箋
卿士作公卿孔疏則作卿士云諸侯反國王臣餞送惟
卿士故知顯父周之卿士則今本之誤信矣又嚴緝引
[030-55b]
箋及總注皆作公卿嚴後於吕其所見本應誤
我居圉卒荒箋云荒虚也疏云荒虚釋詁文某氏曰周
禮野荒民散則削之惟某氏本有荒字耳其諸家爾雅
則無之要周禮野荒必是虚之義也案康成箋詩本據
爾雅為説則荒虚之文古本定有之不知何時逸荒字
而諸家俱不見収幸有某氏觧僅存於孔氏詩疏後儒
尚得知之耳獨怪邢昺作爾雅正義竟不載孔疏某氏
語以補經文之缺方信宋人經學不逮漢唐也
[030-56a]
苴字有十四音義各不同楊用修丹鉛/録載其說訓為水中浮草
者當讀如槎召旻詩如彼棲苴是也今監本釋文苴士
如反吕氏詩記士始反槎音當士加反意監本誤加為
如吕記誤加為始皆因字形之相近也嚴緝苴音茶獨
得其正至朱傳七如反則是麻之有子者豳風叔苴當
從其音非此苴也其七字豈又釋文士字之譌乎案韻
㑹六麻韻苴字與茶楂同鋤加切其見六魚韻子余切
者又云士加切因引詩棲苴證之盖用此釋文切也可
[030-56b]
見宋本釋文不誤吕朱誤切亦起於近本耳
 頌
  周頌
文武吉甫謂吉甫也文武是憲謂申伯也文武維翰謂
文王也不顯成康自彼成康謂武王也詩中徃徃有此
皆非舉諡為言昊天有成命及噫嘻兩頌皆言成王正
猶下武及酒誥之成王何彼穠矣之平王也以三頌所
稱為兩王之諡因謂康昭以後尚有頌者此歐陽之臆
[030-57a]
說而朱子和之者也駁難之文備於通義矣
鄭箋因今文泰誓以釋詩貽我來牟孔疏因詳録其語
今文泰誓唐世猶存故仲逹得存之於疏雖是贋作然
乃先漢遺文惜其全篇不可見已今記之如左泰誓曰
惟四月大子發上祭于畢下至于孟津之上注云孟津
地名又曰大子發升舟中流白魚入於王舟王跪取出
涘以燎之後漢文苑傳注引此下/尚有羣公咸曰休哉句注云白魚入舟天之
瑞也魚無手足象紂無助白者殷王也天意若曰以殷
[030-57b]
與武當待無助今有仁人在位未可伐也得白魚之瑞
即變稱王應天命定號也涘涯也王出於岸上燔魚以
祭變禮也又曰至于五日有火自上復于下至于王屋
流之為鵰其色赤其聲魄五至以穀俱來注云五日燎
後日數王屋所在之舍上流猶變也鵰當為鴉鴉烏也
燎後五日而有火為烏天報武王以此瑞書說曰烏有
孝名武王卒父業故烏瑞臻赤周之正穀記后稷之徳
又禮說曰武王赤烏穀芒應周尚赤用兵王命曰為牟
[030-58a]
天意若曰須假紂五年乃可誅之武王即位此時已三
年矣穀盖牟麥也詩曰貽我來牟是鄭所據之文也已
上所云注當即鄭氏書注孔疏又云太誓止言白魚不
言魚之大小中侯令符后云魚長三尺赤文有字題之
目下授右注云右助也天告以伐紂之意是其助然則
目下有此授右之字也而授右之下猶有一百二十餘
字乃云王維退冩成以二十字魚文消盖其鱗甲之上
有此字非目下所能容直言出涘以燎不言迴舟盖在此
[030-58b]
岸燎也太誓之注不觧五至而合符后注云五至猶五
來不知一日五來為當異日也言五至以穀則第五至
時乃有榖耳書說云穀以記后稷之徳者尚書璇璣鈐
及合符后皆有此文注云稷好農稼今烏銜穀故云記
之也案孔氏引緯書以補太誓注所未備正可作太誓
疏思文疏引說文云麰周所受來牟也一麥二夆象芒
刺之形天所來也案今說文此乃來字注云來周所受
瑞麥來麰一来二縫象芒束之形天所來也故為行來
[030-59a]
之來詩曰貽我來牟與疏所引文小異其麰字注云來
麰麥也或從草作□
詩言捕魚之器凡十有二既詳之於潛頌矣今觀唐皮
日/休龜/象漁具詩為題十有五惟网罩梁&KR2000即/潛四與詩同
餘曰曷女減/切曰筒曰車曰鳴榔曰滬今謂/之籪曰又魚曰藥
魚曰射魚曰種魚曰舴艋曰笭箵皆詩所未有又宋陸
游入蜀説言吳江縣治有右鐫曾文清公名幾字吉/甫南宋人
具詩比松陸唱和集所載即皮/陸詩又增十事俗敝民譌機
[030-59b]
巧日滋肆為不仁之器殘害水族是可慨也吾邑多水
民恃捕魚為恒業漁者既長子孫於中而邑人亦頼以
充口腹廣殺物命恬不知怪非大覺縁果之文豈能救
之哉或謂网罟作於包犧羲皇聖人未嘗不教人以殺
吁此闡提軰所藉口以助其貪饕而不知為此論者正
坐不讀書之故也网罟之制始於包犧之世耳豈真包
犧作之邪布网轉丸昆蟲尚能之而何况於人即後世
漁具日増並無煩聖人之教也意网罟本出自民間聖
[030-60a]
人順民之欲不為禁制遂以為羲皇作之耳如謂羲皇
作网罟以教殺則弧矢能殺人而殺人亦聖人之教耶
繫詞之意本贊廣大八卦既畫則天下事物總不出其
範圍非謂古聖人果列離益諸卦於前朝夕觀玩方造
出网罟耒耜諸器也作是觧者無智人也與其書不能讀
者也又包犧作网罟獨是易繫詞耳禮運古未有火化
民食鳥獸之肉是燧皇以前民以擊鮮而食漁獵之具
此時即應有之併非始於羲皇時矣盖洪荒以來民物
[030-60b]
雜居各以智力相角人為物之靈自能角物而勝之因
取以薦齒牙事勢應爾豈必聖人教之邪易詞明易象
之悉備則以為在既畫卦之後禮運推禮制所由興則
以為在未鑽火之前立言之指各有攸歸故兩書皆夫
子之言而先後不同要之洪荒時事無書史可稽夫子
止約畧言之耳何可偏執其一語遂謂羲皇之教殺乎
大抵古人立法惟是因民利導去其太甚知民之欲色
則為婚禮以防其淫知民之欲味則教之以時而取以
[030-61a]
禮而食以禁其多殺如是而已若果能窮其淫殺之根
而悉除之豈不甚願然必待覺王降生方能為此要其
出世有期其化物有縁非人間帝王所可代為也夫覺
皇之於鈍根猶有權教况帝王乎
  魯頌
駉篇有驒有魚毛傳曰豪骭音/幹曰驒孔疏云説文曰骭
音/敲也釋畜云四駮皆白驓音/増無豪骭白之名傳言豪
骭白者謂豪毛在骭而白長也如疏言則傳豪骭下當
[030-61b]
有一白字否則曰當作白必有脫誤然諸本注疏及吕
記朱傳嚴緝引傳皆同不應諸本俱譌𫝊既無白字則
孔疏毫毛白長之觧從何附著况豪骭白驒亦不成文
義此甚不可曉也
其旂茷茷茷從草從伐朱傳獨從竹從伐作筏筏不成
字字書所無然諸本皆同不知誤始何時今讀者俱莫
覺近世俗下書有字彚者遂造一筏字収入竹部堪發
一笑
[030-62a]
薄采其茆釋文云茆干寳云今之&KR1910蹗草堪為菹江東
有之案&KR1910蹗音鴨鹿&KR1910同□玉篇□鴨同一字廣雅曹
憲注云□於甲反亦有鴨字如此宋庠國語補音云&KR1910
鳥甲反即鴨字又案鳧鴨一類茆亦名鳧葵其以此與
東萊於邶風辨萬舞兼干羽其見韙矣至魯頌之閟宫
商頌之那仍依用鄭箋以萬為干舞盖公劉次章以後
皆未經刋定之書也又國風二雅皆詳載鄭譜之文三
頌則闕焉始己亥重修此書為功不淺惜未竟其緒耳
[030-62b]
  商頌
那頌執事有恪箋云執事薦饌則又敬也釋文薦作&KR1002
淺練反本又作薦雜記薦馬釋文亦作&KR1002&KR1002又作薦
鄉飲酒祭薦釋文云薦本亦作&KR1002案廣韻云&KR1002畜食作
甸切薦之本訓為獸所食草是薦&KR1002音義俱同也其借
為奉進之義亦同
𤣥鳥長發殷武三詩皆句句用韻惟天命𤣥鳥四海來
假維女荆楚數語不協耳今號句句協韻者為柏梁體
[030-63a]
然虞廷賡歌三句皆韻五子第三歌若依左傳則六句
皆韻陶唐下多率彼天常/一句又厥道作其行國風二雅如碩人著猗嗟九
罭皇皇者華斯干鳧鷖等篇中多有連句用韻者及商
頌三篇亦然此體之來古矣惟七言則始於柏梁耳
隕左從阜本隕墜字以音近圓本王/問切故讀圓而訓均諸
本皆然獨監本經文作&KR0695誤也考字書俱無&KR0695字惟元
人韻府羣玉有之注幅&KR0695禮部續補韻又員字注云詩
幅員既長今詩作&KR0695注當作圓據此則幅&KR0695字有從巾
[030-63b]
旁者而不以為詩字殆因幅&KR0695二字往往連用而幅本
從巾冩者謬移幅旁之巾加之於隕相沿既久因増此
俗字耳今字書不収盖已覺其誤而監本經文反用之
不可不急為改正也又康成讀隕為圓本以音之近今
圓讀為圜遂併詩幅隕字亦讀為圓譌以生譌學者莫

小雅云信彼南山維禹甸之大雅云豐水東注維禹之
績又云奕奕梁山維禹甸之魯頌云纘禹之緒商頌云
[030-64a]
禹敷下土方又云設都于禹之績皆指所目覩追念禹
功也詩人稱述往聖主於頌揚祖德周所言惟后稷公
劉太王王季文武二王商所言惟𤣥王相土成湯武丁
中宗除此而外雖二帝之聖不一及焉而獨於禹則言
之至冄至三者何與洪水之災民其魚矣禹復取而置
之平土俾得耕田食穀萬世之天下皆禹所再造也後
人舉目輒見之遂著之於詩耳不僅詩也仲虺言纘禹
舊服周公言陟禹之迹劉子言禹明德之逺皆在百千
[030-64b]
載之後况當日之民躬被其澤者乎宜其德禹之深併
愛其子孫雖有僻王猶奉為君不忍叛乃再傳至太康
而黎民咸貳致羿奡得乗釁簒竊㣲少康中興禹幾不
祀矣即桀之惡亦非甚於紂也紂之亡有西山義士洛
邑頑民桀既放即帖然共戴商豈夏之臣民盡不忠不
義哉嘗思其故而嘆人心之囿於習俗不可變也堯舜
禹三聖相繼民得聖人而為君者已百五六十年父子
祖孫習見其如此彼以為為吾君者非聖人不可矣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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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此乃萬古一逄之泰運也又堯舜皆傳賢則易姓
之事彼亦習以為常也獨禹傳子及孫而太康又逸豫
滅徳民乃翻然思去之矣又十餘傳而至桀虣又加甚
焉遂舍而歸湯不復顧彼素所責望其君者刻且深固
不肯以子孫而恕之也至商之末造則傳子已習為故
事而賢聖之君又不過累世而一見民始不甚求備於
君但知革命之為大變也而各睠念其故主矣民之歸
周不如戴商之速時使之然也夏與商僅兩代間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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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不同乃爾後之儒者欲以近今習俗斷三代以前
之治亂得失豈知論世者哉
 
 
 
 
 
 毛詩稽古編卷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