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c0049 毛詩稽古編-清-陳啟源 (master)


[024-1a]
欽定四庫全書
 毛詩稽古編卷二十四
             吳江陳啟源撰
 魯頌駉之什
魯頌四篇箋疏以為作於文公時宋世説詩者以泮水
閟宫二詩多祝願之詞疑為僖公時作不知僖公居位
最久故有難老眉夀之稱至萬有千歳語特頌美過其
實耳非必生前之祝願也序言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
[024-1b]
史克作頌孔疏謂僖公在時不應請命於王自頌已德
故知作於文公時斯言良是且非直此也季孫行父文
六年始見春秋經至襄公五年而卒卒之年去僖公之
薨凡五十九歳當僖公世行父方在童齡安能任請命
之役乎又禮記檀弓疏引世本行父乃公子友之曽孫
云友生齊仲生無/逸無逸生行父據春秋杜預注范甯注則行父是友
之孫友為僖公季父且事僖其孫及曽孫未必事於僖
公世也
[024-2a]
  駉
牧馬坰野無妨田作不必言務農而務農在其中矣飲
酒樂胥情理優厚不必言有道而有道在其中矣使人
得之於言外此所以為善頌也朱子譏序為鑿徒以其
詞而已夫古人作詩多微詞渺指言有盡而意無窮豈
能如後人記事之文講學之語哉
駉駉牡馬疏云牧馬定本作牡馬詩考云河北本作牧
馬可見古詩牧牡二字迭用今本注疏作牡餘本同惟
[024-2b]
吕記首章作牧馬
駉篇所説馬名凡十有六其七爾雅無文而賴傳以明
驪黄騂騮雒驔騏也然傳云豪骭曰驔疏以為骭古案/切脚
脛/也毛白長説文云驔驪馬黄青也所言物色互異其騂
則傳云赤黄説文云赤色騏則傳云倉祺亦作/騏説文云
青驪文如博棊及驪之純黒深黒駵之赤身黒鬛與赤
馬黒尾毛皆稍異而不甚相逺惟黄與雒説文無釋要
之毛先於許當以傳為正矣又案驪駵二名亦見爾雅
[024-3a]
但未解其毛色耳而驔馬則與爾雅之驓釋畜云四骹/皆白驓骹口
交切脛也/驓音増物色相類豈一馬而兩名與又案十六馬中
其驪皇黄騏駱駰駵七者别見他詩惟小戎之騏東山
之皇四牡之駱皇華之駰有傳皇駱駰傳與駉同騏則
彼傳云騏文此傳云倉騏彼疏謂青黒色名綦馬名騏
亦作綦文此疏謂騏是黒色倉騏青而微黒也則二傳
義亦同又四鐵傳以驪訓鐵鐵驪皆黒義亦同此傳
騂本作□從馬□息營/切省聲馬赤也惟駉篇有騂當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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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騂騂角弓當作□騂牡騂黒騂剛皆當作□又有莘
其尾當作䚢
駉四章分配良戎田駑四馬本毛傳之説而孔氏申之
云良馬以朝祀故曰彭彭言有力有容也戎馬齊力尚
强故云伾伾言有力也田馬齊足尚疾故云繹繹言善
走也駑馬給雜役貴其肥壯故云袪袪言彊健義允矣
後儒説詩罕用其説惟宋張文潛衍其意言良馬以朝
祀故云斯臧戎馬尚强故曰斯才臧言其徳才言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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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田馬尚疾故云斯作駑馬給雜役故云斯徂作者習
其動止之節徂則足以行而巳於義更暢惟斯作與毛
異耳毛訓作為始謂同於古始
  有駜
鷺于下鷺于飛猶云載飛載下也指鷺鳥言以興潔白
之士也周頌振鷺取義亦同今以鷺為鷺羽舞者所執
而于飛于下為舞者之容特見下文鼓咽咽醉言舞故
作此解耳然則次章醉言歸是執鷺羽以歸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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屢舞僊僊屢舞傞傞小雅以為刺鼓咽咽醉言舞魯頌
以為美彼之舞以醉而越於禮此之舞以醉而盡其歡
也盡歡而能不越禮斯善矣然詩人已防其過也故次
章即繼之云醉言歸正賔之初筵所謂既醉而出並受
其福者也
  泮水
泮水閟宫兩詩述僖公武功皆因人成事耳伐淮夷鄭
譜以十六年㑹淮當之孔疏申其意謂淮夷近魯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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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令魯伐之應在十七年之末經傳無文者因舊史脱
漏之故戎狄是膺疏亦以為史文脱漏或十年齊伐北
戎魯使人助之帥賤師少故不書其説或然然源謂十
三年㑹醎十四年城緣陵皆為淮夷病杞十六年㑹淮
亦為淮夷病鄫魯實從役此亦伐淮夷之一證也而㑹
醎之舉亦因王室有戎難秋為戎難故諸侯戍周十六
年又以戎難故諸侯戍周豈非膺戎之事乎作頌者夸
大其詞掠人之美歸功於君臣子之常情耳成二年鞌
[024-5b]
之戰襄十八年平隂之役皆借晉力也而季文子立武
宫以示後世季文子以所得於齊之兵作林鍾而銘魯
功焉正祖史克之故也朱子以為祝願之詞殆不然僖
公時齊晉相繼而霸攘除四裔實有其事㑹盟征伐魯
悉與焉豈徒祝願已哉
頖泮一字而異形王制明堂位禮器皆作頖魯頌作泮
詩釋文作頖云本又作泮頖泮信一字矣頖宫之為學
名見王制明堂位而魯頌獻馘獻囚等語又與禮將出
[024-6a]
征受成於學反以訊馘告之制合則為學名無疑矣戴
埴據通典魯郡泗水縣有泮水謂僖公築宫於泮水上
因名泮宫泮宫非學名近世楊用脩深信之然實非也
泗水縣今隸兖州府泮水一名雩水源出曲阜縣治西
南西流至兖州府城東入泗水見一統志信有然矣但
水以泮宫故名泮以舞雩故名雩俱起於後世殆好事
者取經語以名水耳水因詩而得名反執水名以亂詩
説何其惑也用修又引左傳晉侯濟自泮語以證此詩
[024-6b]
泮水則益誤襄二十五年左傳晉侯濟自泮㑹於夷儀
夷儀衛地今順德府邢臺縣是也夷儀故城又在縣西
百二十里晉都今太原府平公自西来濟泮始至夷儀
則泮水乂在夷儀西矣北直之邢臺與山東之曲阜相
去甚逺左傳之泮水在晉衛間與魯無渉而通典之泮
水發源曲阜而入泗終始不出魯境安得經流晉衛間
用修引此證彼強合二水為一疎矣總之辟廱頖為天
子諸侯學名有圜水半水之異漢儒近古定有據而言
[024-7a]
之後人好為異説適見其陋也宋胡仁仲欲解靈臺文
王有聲二詩辟為君廱為和夫於樂君和鎬京君和成
何文義哉
旆茷疏云古今字則此詩之茷茷即出車之旆旆矣毛
公出車傳云旆旆旒垂貌泮水傳云茷茷言有法度也
語殊而義合今用李氏説兩詩皆訓飛揚貌與毛正相
反夫旗幟飛揚正可得市童憐耳豈詩人所樂觀乎又
茷字誤作筏辨見附録
[024-7b]
&KR1732釋文云音戼徐音柳說文云力久切玉篇云閭酉切皆
同徐集傳叶謨九反不知何本朱子叶詩全用吳棫韻補此
字吳亦力切朱子弗從未審其故又毛晃謂音戼者從寅
戼之戼蓴菜也音柳者從申酉丣/之酉蒲柳也此殆臆說
&KR1732今之蓴菜也周禮醢人供&KR1732菹以為朝事豆實毛傳
云鄭注周禮皆云鳧葵也釋文引鄭注同云江南人謂
之蓴菜是巳陸疏亦以為蓴又云或謂之水葵案蓴亦
作蒓顔氏家訓謂葵朗父名純諱蒓為露葵即此菜矣
[024-8a]
陶氏别録列於下品葉如荇而圜華實亦如荇莖紫大
如箸柔滑可羮魚但不可與鱔鼈同食食者成病見爾/雅翼
春秋嫩莖未嘗名稚蓴葉稍舒名絲蓴至秋老名葵蓴
或作猪蓴又譌為瑰蓴為龜蓴顔之推以猪蓴為荇蘇
恭從之宋馬某修開寶本草始辨其非當矣又後漢馬
融傳注引廣雅&KR1732鳧葵而云葉圜似蓴俗名水葵以&KR1732
蓴為二草亦悞
順彼長道屈此羣醜傳云屈收也案釋詁屈收皆訓聚
[024-8b]
則義得相通傳意應同此而疏不引之箋云屈治也箋
本釋詁淈治某氏注引此詩以證淈屈二字音義同然
毛義長矣如毛説則醜為衆指魯國人民如鄭説則醜
為惡指淮夷此詩後四章方侈陳服淮夷之事前四章
未及此意也郭景純注爾雅於屈收引此詩於淈治則
云淈書序作汨音同而不引此詩是從毛不從鄭又釋
文引韓詩云屈收也收斂得之衆聚義亦同毛
  閟宫
[024-9a]
閟宫序云頌僖公能復周公之宇葢取經第七章語蔽
全詩之義也七章復周公之宇正與三章大啟爾宇二
宇字相應三章啟宇與侯魯文連七章復宇與常許保
魯文連則宇為土宇而非屋宇雖愚者亦知之矣朱子
乃謂序詩者誤以宇為屋宇而譏其謬何陋視古人至
此竊意朱子之為此説者殆因己以修廟為作詩本指
遂謂序意亦然當指宫廟為宇耳夫使序者之意果同
集傳則當云頌僖公能修閟宫與泮水序一例矣何變
[024-9b]
文為周公之宇乎源謂泮水閟宫兩詩取義各别泮水
主頌修泮宫故每章皆言泮閟宫備言僖公能興復祖
業故追本先德以及其身又厯舉其承祀即戎拓土服
逺之事内而室家之睦外而臣子之宜天錫眉夀民樂
赴功至卒章營建之事則興復祖業之一端也且寢廟
並舉不專言廟也亦無由見新廟之即為閟宫也朱子
合新廟閟宫為一事因斷全詩專為修廟而作固已疎
矣又移己之誤於序而大譏之何以服古人之心乎
[024-10a]
毛以閟宫為姜嫄廟而在周新廟為閔公廟鄭以閟宫
新廟皆姜嫄廟而在魯兩家所見既殊後儒復出新説
大約皆合閟宫新廟為一而廟則泛指羣廟也夫以廟
為羣公之廟理猶可通至謂新廟即閟宫詩因修廟而
作則甚誤末章寢廟並言所修不獨廟矣不應首章獨
言廟誤一也通篇惟祭祀是廟中事外如公徒公車龜
蒙鳧繹常許諸章所述與修廟無渉誤二也后稷周公
皇祖固祭於廟矣皇皇后帝何與於廟祭而亦及之誤
[024-10b]
三也故凡以修廟為作詩本指而閟宫新廟首尾相應
者斷不然也細推詩義惟傳得之傳以閟宫為姜嫄廟
詩意不在閟宫也特借為咏姜嫄之發端耳以新廟為
閔公廟詩意不專在新廟也特舉為頌僖公之一事耳
詩之意在廣述僖公恢闢疆土修舉制度以復周公伯
禽之舊故序用復周公之宇一語蔽之後儒舎此而求
之首尾失之逺矣然康成之説實肇其端詩篇之長未
有如閟宫之百二十句者詩章之長亦未有如閟宫第
[024-11a]
三章之三十八句者然細案其分章之法甚有倫次首
章追泝后稷次章序周之興皆未及魯三章始言魯公
受封因及僖公祭祀之勤四章僖公征伐之威五六章
言其土境之廣七章言其福禄之厚末章言其興作之
功盖以類分章不計句之多寡也朱子嫌其多寡相懸
彊欲取而均之遂據首章四章各十七句為率分二三
兩章為三章而所分第四章止十六句則直指為經文
脱落欲於籩豆大房下増鼔鐘喤喤語以足之斯亦武
[024-11b]
斷之甚矣又經文克咸厥功以上言克商之事王曰叔
父以下言封魯之事意本兩截宜分也而反合之乃命
魯公承上四句皆言封魯秋而載嘗以下與上文皆言
祭祀語氣相接宜合而反分之章法未能盡均而章意
先受割裂矣
居岐之陽一語而兩見詩皇矣言文王則岐陽乃程邑
也閟宫言太王則岐陽乃周原也太王遷周文王宅程
兩都皆在岐之陽相去百里而近矣案岐字本作&KR1122
[024-12a]
名亦水名岐水亦名大欒水出石橋山東南流合漆水
又合杜水水經注引淮南子/及漢書音義皆同逕岐山而又詘逕周城南
原於山為南於水為北皆居其陽故曰岐陽
實始翦商與甘棠勿翦翦字皆當作剪説文云翦羽生
也剪齊斷也甘棠傳以翦為去閟宫傳以翦為齊箋以
翦為斷俱當剪義非翦義矣説文又有㨵字云搣亡列/反
也又云搣㧗側氏/切也㧗捽昨没/切也捽持頭髪也與二詩
之翦俱無當韻㑹㨵字注引閟宫詩殆不然又案翦從
[024-12b]
羽剪從刀皆諧前聲□從止在身上今改□為前而又
加刀為剪加羽為翦皆隸變之譌
致天之屆屆字今釋為至極句法實不順箋云屆殛而
疏引釋言證之與今本爾雅雖不同然必不誤也釋為
致天之誅文義始明快矣爾雅注今止存郭氏一家故
無由證其異同郭之外注者十餘家其存於唐初者有
李廵注三卷樊光注六卷孫炎注六卷沈珤集注十卷
與郭注俱載藝文志陸德明序録有犍為文學劉歆樊
[024-13a]
光李廵孫炎五家注五經正義所引又有某氏謝氏顧
氏之説則仲達所見注本尚多屆殛之訓必有據矣
龍旂承祀疏申箋意引明堂位語證魯君祀帝建日月
之章此龍旂定是廟祭舊説以此為郊祀者謬宋曹氏
曰司常言日月為章王建之交龍為旂諸侯建之魯雖
僣郊禮而以旂不以常猶不敢全僣也明堂位乃曰日
月之章則又過矣嚴華谷信其説然此經下文云六轡
耳耳春秋匪懈享祀不忒則此承祀即春秋享祀明是
[024-13b]
廟祭而非郊祭魯郊之不建常仍無明文可據也
享以騂犧犧字止有許宜一反集傳欲與下宜多兩叶
故有虚宜虚何二反然古多字與祗字通用音相同故
移趍音/馳侈姼尺氏/切等字皆以多得聲多之與犧韻本同
不轉犧音以就多也集傳叶詩率宗吳棫韻補案韻補
收多於四支不收犧於五歌朱子果於自信盖亦不全
用其説矣又下文犧尊釋文犧素何反此亦可叶多朱
子不用而剏立一音斯自信之太過也
[024-14a]
夏而楅衡康成周禮封人注以為楅設於角衡設於鼻
及箋詩則從毛傳以為楅衡其角孔疏兩存之不辨其
孰是案説文衡字從角從大行聲本取横大木於牛角
耳與鼻無渉也况封人職注鄭司農杜子春皆以為設
於角康成先注禮雖破鄭杜之義後箋詩仍從毛傳盖
自覺前説之短矣
閟宫詩公車千乘此大國之賦見於經者也馬融注論
語引司馬法謂百井為成每成出車一乗包咸注論語
[024-14b]
謂每十井出車一乗説各不同宋李雩以為百里之國
提封萬井適合千乗之數若百井一乗必十萬井而出
千乗十萬井之地開方計之為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竒
與大國方百里之制不合故取包説然此乃拘方之見
也朱傳用司馬法之説以釋閟宫與箋疏意同亦知魯
地不僅百里矣故其論語注言顓㬰在魯地七百里中
明堂位之説朱子不盡以為非也後儒闇於論世徒執
孟子王制之語而斥周禮職方為誣不知孟子止聞其
[024-15a]
畧而王制一篇乃漢文時博士諸生所作豈可過信哉
必如包氏説則十井之田止八十家耳使之出車一乘
輜車一乗四馬十二牛甲士歩卒等共百人以及甲胄
弓矢五兵旌旂之屬無一不具民豈能堪先王之世不
應有此重賦朱子舎包而取司馬良有見矣
詩言二矛者二而康成解之不同清人箋云二矛酋矛
夷矛也閟宫箋云二矛重弓備折壞也疏申其意以為
酋矛長丈四尺夷矛三尋是酋短於夷也清人禦狄守
[024-15b]
國之兵守國兵欲長當兼用夷矛閟宫膺戎狄懲荆舒
攻國之兵攻國兵欲短當止用酋矛故一弓而重之亦
一矛而有二俱備折壞二矛當是二酋矛斯言甚詳辨
然衛風伯兮箋引考工記兵車六等為説與此箋意正
合六等者一軫二戈三人四殳五㦸六酋矛不數夷矛
而彼疏論六等六建之異同六建數夷/矛不數軫謂前驅車上當
具五兵五兵者戈殳㦸酋矛夷矛也又謂歩卒無夷矛
前驅非歩卒當有夷矛夫伯兮詩為伐鄭而作亦攻國
[024-16a]
之兵而孔氏以為用夷矛與此自相戾矣要之此詩二
矛與重弓文連無異弓當亦無異矛鄭總以備折壞釋
之最為允當公徒三萬鄭以三軍釋之其答臨碩則又
以為二軍孔疏取其二軍之説謂舉大數必就其近者
三軍三萬七千五百人可云四萬頌主誇美不應减退
其數又襄十一年春秋書作三軍明前此無三軍也昭
七年復書舎三軍則其作其舎皆書也使僖公有三軍
文以後無之春秋何不書舎故知僖公無三軍矣其説
[024-16b]
良是嚴緝載李氏語謂伯禽以来巳有三軍襄公時三
卿專權分三軍為巳之賦耳非此時方有三軍也噫謬
矣三家作三軍正因前此止二軍不便於三分故也設
本有三軍竟三分之可耳焉用作乎若不作而書作是
春秋乃曲筆非信史何名為經且孔疏言魯二軍原不
言周公伯禽時即然也東遷之後諸侯彊者弱弱者彊
非復西京之舊衛晉皆侯爵也而臧宣叔言衛於晉不
得為次國把二王之後宜公爵也而春秋或書侯或書
[024-17a]
伯晉武公受王命本以一軍為晉侯也見左傳莊/十六年而獻
公作二軍見閔/元年文公作三軍見僖二/十八年又作五軍三十/一年
公舎二軍文二/年景公作六軍成三/年厲公罷新上二軍見/成
十六年/杜注止存四軍悼公舎新軍襄十/四年豈有常哉又當時
諸侯多樂自居弱小以避霸國重賦故魯作三軍叔孫
慮政將及已宋之㑹季孫願視邾滕襄十/四年平丘之㑹子
産争承以鄭為伯男昭十/二年則春秋時除齊晉楚霸國外
能具三軍者鮮矣魯之弱已久事事非伯禽之舊豈獨
[024-17b]
軍制哉頌主誇美故鄭姑以三軍釋之耳要非其實也
公徒三萬朱傳曰三軍為車三百七十五乗三萬七千
五百人其為歩卒二萬七千人此以每乗百人計之也
併炊家子固守衣裝厮養樵汲二十五人悉數之為軍
矣夫此二十五人皆老弱不任荷戈者耳可備伍兩卒
旅師之列乎案一乗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三軍當
用車五百乗其為歩卒則三萬六千人併甲士一千五/百人并三萬七
千五百人孔疏説三軍之數謂此/故采芑疏亦以三千軍為十八軍
[024-18a]
淮夷来同莫不率從鄭以来同為同盟率從為從中國
盖僖公非王非霸故不係諸魯也良為有見而後儒莫

鳧繹二山俱在今兖州府鄒縣東南鳧在縣東南五十
里繹在縣南二十五里亦名鄒山禹貢嶧陽孤桐即此
山也郭景純謂此山純石積構連屬如繹絲然故以為
山禹貢作嶧奠其名也魯頌作繹取其義也又有葛嶧
山在今淮安府邳州非此詩及禹貢之釋漢書地里志
[024-18b]
云東海下邳縣西有葛嶧山古以為嶧陽説文云葛嶧
山在東海下邳夏書云嶧陽孤桐皆誤以禹貢之嶧陽為
葛嶧孔仲達蔡仲黙俱引漢書以釋禹貢失於考矣案
鄒縣本邾國鳧繹二山不在魯境内詩曰保有殆夸詞
葢魯擊析聲聞於邾地宻爾而世相讎殺魯君臣欲吞
邾久矣作頌者其情見於詞乎上章泰山龜䝉下章常
許本魯地其曰詹曰奄有曰居道其實也惟此章純是
溢美之談
[024-19a]
居常與許傳云常許魯南鄙西鄙獨言南西毛必有本
也疏申之以為常南鄙許西鄙傳意或爾矣鄭以常為
薛之旁邑而引春秋莊三十一年築臺於薛及田文封
薛號孟嘗君以證薛旁有嘗邑又以許為許田左傳隐/八年鄭
易許田桓元年鄭假許田説/孔疏俱引此詩蓋據箋為此未必然也築臺於薛魯地
也孟嘗君之薛奚仲舊封也春秋時薛尚存魯安得築
臺於其國中明是異地而名偶同耳嘗自在奚仲國旁
與魯之薛邑何預哉至許田為鄭有桓公本以易祊耳
[024-19b]
豈僖公復以祊易之鄭邪經傳無明文亦臆説也或謂
常是齊所侵地盖本於管子今案管仲勸桓公親諸侯
反其侵地故歸魯常潛國語亦載其/事常作堂此桓公始圖霸時
事也僖公即位在桓公二十七年齊久已稱霸矣常地
之歸當在莊公時不在僖公時不應舉以頌僖又齊在
魯北常為齊侵定是魯北境與傳南鄙又不相符此説
尤不足信也
令妻壽母宜大夫庶士謂善其妻夀其母宜其大夫庶
[024-20a]
士也皆承魯侯燕喜言令壽宜本一例朱傳云令善之
妻壽考之母則下句文義難通矣可云大夫庶士是令
妻壽母宜之邪
閟宫與殷武未章皆言營作之事故朱子謂文義畧同
胡一桂從而附㑹之言閟宫篇全依倣殷武而作如出
一手吁謬矣二詩除末章而外詞指既殊體裁亦别何
嘗相似乎揚雄言奚斯晞考父止謂兩人皆作頌非謂
文體之同也要之商頌傳之周大師而考父得之非考
[024-20b]
父作奚斯但作廟未嘗作頌雄言亦謬也又閟宫末章
先言路寢後言新廟是寢廟俱修輔廣陳櫟乃謂寢即
廟中之寢尤為謬妄彼特欲證閟宫新廟為一不當兼
言修廟耳獨不思古人廟制前廟後寢廟比於路寢廟
後之寢比於小寢故天子之寢亦有小寢五若此詩之
寢果在廟中是乃小寢耳何云路寢哉
魯頌頌僖公之賢而春秋多書其失德之事學者疑之
宋趙氏黄氏李氏諸儒皆論其故大約以僖特中材庸
[024-21a]
主而頌詞多溢美故任季友則賢任仲遂則否天下有
霸主則能自固無霸主則不能自立其説似之而未盡
然也源謂僖公自是中材以上之人過惡誠有之要不
失為賢君也古来人主除二帝三王數大聖人外其餘
令德之君俱不能每事盡善成康至賢尚有誤信流言
佩玉晏鳴之失宣王中興英辟而美刺並載於詩國語
亦紀其失至列國諸侯為詩所美者衛武公文公鄭武
公秦仲及襄公齊桓公魯僖公凡七君衛鄭二武與秦
[024-21b]
之兩君事在春秋前其見春秋者衛文滅邢書名以示
貶齊桓霸業雖隆而内多慚德要此二君者不害其為
賢侯僖公亦猶是耳安得因春秋所譏併疑頌語之失
實乎案魯遭慶父之亂禍難相㝷齊睥睨其旁欲乗釁
襲取㣲仲孫湫言禽父幾不祀事見左傳/閔元年國勢岌岌矣
及僖公立魯復晏然意其撫和臣民交好隣國易亂為
治轉危為安綏輯定應多術詩序所言足用愛民務農
重穀君臣有道以及修泮宫復周公之宇乃其實事也
[024-22a]
不賢而能然乎但所行者不過修舉舊章勤政節用無
赫赫可紀之功而春秋之法常事不書無由取而筆之
於經其失德之彰彰者載在國史又不可盡削夫子既
書之以垂戒後世更録魯頌頌美之詞以補春秋之未
及殆不無微指焉又魯本羸國僖亦非雄才欲保境自
安勢須結援大國無伯而從楚此社稷之故未可深罪
也至春秋書郊始於僖者以其既成牲後卜日為怠慢
故譏之耳常郊不書因卜之非禮而書非謂郊始於此
[024-22b]
也黄氏謂僖始僭郊為不賢之大謬矣若夫敗邾於偃
敗莒於酈禦侮之勇也取須句反其君存亡之義也納
玉於王求釋衛侯親親之仁也僖之美亦稍見春秋經
傳不僅頌有之矣
 商頌那之什
  那
置我鞉鼔傳云殷置鼓改明堂位楹鼓為置鼓以就經
文明是釋置為楹也鄭通其意讀置為植植鞉鼓者為楹
[024-23a]
貫而樹之葢植即古置字見金縢植璧注故疏引之以
證此二字之同然則此詩置字毛鄭義本同音亦宜同
矣釋文云置毛如字鄭作植時職反又音值恐非是
湯孫奏假假字毛賈訓大鄭音格訓升而皆以為奏樂
大者大樂也升者升堂之樂也奏鼔為堂下之樂奏假
為堂上之樂下文鼓管與磬亦有堂上堂下之分鄭解
較明劃矣
綏我思成箋云安我心所思而成之謂神明来格也吕
[024-23b]
記朱傳引之皆云安我以所思而成之人謂神明来格
也皆改心為以而於成之下増一人字朱傳又謂箋有
脱漏今正之蓋指此二字矣然箋語自通不煩増改疏
申箋云於祭之時心所思者惟思神耳故知安我心所
思而成之謂神明来格也並不疑箋有脱漏朱吕亦知
箋不誤特欲裁剪其言以就己説耳嚴緝引箋仍用原
文已窺破此意
自古在昔四語毛鄭皆祖外傳先聖傳㳟猶不敢專立
[024-24a]
解朱吕亦遵用惟嚴獨以有作為作樂謂此樂乃古昔
時前人所作也意雖順而戾於古
  烈祖
大雅之稱文武必追美太王王季商頌之於二宗亦然
嗟嗟烈祖頌中宗也古帝命武湯皆頌高宗也推本祖
德以為子孫光詩人立言之體後先一轍矣
鬷字兩見詩陳風鬷邁商頌鬷假是也陳箋商傳皆訓
總鬷假者謂總集大衆指助祭諸侯及羣臣而言當此
[024-24b]
而無言無爭所以難也朱子據中庸故改鬷為奏恐不
然左傳引此詩亦作鬷矣何獨以中庸為正乎况經傳
引詩與本文互異者多有安得皆舎此而從彼也又百
禄是總總字亦作鬷見釋/文可見鬷總古通用
烈祖篇三假字鄭皆音格訓升毛則鬷假以假皆訓大
来假無傳王肅述之訓至是来假假字毛鄭皆音格也
假字有五音其音格者訓来訓至訓登見易王假有家
釋文来與至義同登即升也格音止有此二義耳宋儒
[024-25a]
又轉為感通之義殆因至義而附益之與又案假訓至
者字本作&KR1749有作佫徦通作格神之格思神保是格是
也書格于上下格于皇天及有苗格逺人格孔傳俱訓至
矣其假字見説文云至也從彳叚聲古雅切
  𤣥鳥
東莱於生民祖箋巨跡為説於𤣥鳥祖毛傳春分郊禖
為解履迹呑卵事同一轍或用或否商周互異蓋公劉
次章以後皆未經刋定之書也方知吕記初本元以毛
[024-25b]
義解生民矣
正域彼四方謂湯也肇域彼四海謂武丁也美中興之
功詞同于開創詩所以為善頌也
武丁孫子疏云詩所以稱王名者王肅云殷質以名葢
以武丁為殷王名矣案殷天子皆以號舉觀湯名履而
號天乙則可推矣疏之言非也
武丁孫子王肅述毛以為武丁之為人孫子此大勝鄭
雖因那詩毛傳湯為人子孫語而為之説然實青出於
[024-26a]
藍矣嚴緝從其説且辨之云武丁之後無顯王况孫子
祀其先王不應自誇其武德葢解為武丁之孫子本鄭
氏説而吕記朱傳皆從之也
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鄭以為武丁之孫子有武功有
王德曽子固譏之當矣然謂武王即成湯則二語文義
不屬又成湯功業上文述之已詳此又複述亦未必然
也王肅述毛云武丁為人孫子能行先祖武德王道無
不勝任庶為得之况如鄭説則前美成湯後美孫子如
[024-26b]
曽意則前後俱美成湯皆無一語稱揚武丁功德詩本
祀髙宗不應反畧之也
龍旂十乗鄭以為二王後及八州之大國蓋獨舉尊者
言之助祭諸侯固不止十乗也吕記載朱子之説謂助
祭者既以服數為節又使分助四方之祭不知四方之
祭何祭也如指方社之方則祀典多矣何獨言方祭如
就此詩而言則祀高宗止於廟中安得有四方之祭殊
不可曉集傳不著斯語殆亦自悟其非與
[024-27a]
 長發
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朱子引天問語斷於方字絶
句案孔疏申毛鄭云禹敷廣下土以正四方京師外之
大國於是畫其疆境則為四方而屬上句先儒本讀如
此不始於朱傳也嚴緝之禹敷下土為句非是
幅隕既長隕字毛訓均鄭讀為圓案隕于敏切圓王問
切音本相近故鄭改讀以就均訓圓本訓圜全也後世
讀圓為王權切而音始相逺矣説文長箋以為始於宋
[024-27b]
儒或有然
感祥生帝之説雖出于緯書然謂古帝王之興各乗五
行之王氣當有其理豈可概斥為誣𤣥王桓撥鄭以為
承黒帝而生子故稱𤣥韋昭注國語亦以水德為説義
本通也正叔改𤣥為深微而引老子𤣥之又𤣥語證之
易纎緯以黄老相去無幾耳
受小國是達受大國是逹鄭以堯封契於商為小國舜
復益其土地為大國此據緯書中侯握河/紀考河命為説故宋儒
[024-28a]
不從釋為隨其大小無所不宜然詩云王當舉其實事
未必漫為虚詞也緯書之言雖不可盡信豈遂無一語
足信乎
𤣥王前受小國後受大國孔疏中據握河紀考河命二
緯書之言謂稷契皆公爵堯封之當百里舜又益之當
不止百里此仲達揣度之詞也案史記三代年表禇少
孫云堯知稷契賢封之契七十里稷百里禇或别有據
乎然則堯封契止七十里舜益之始百里耳
[024-28b]
湯降不遲鄭訓降為尊賢下士非臆説也宋公孫固引
此詩以美晉公子已作是解矣見晉語詩/疏亦引之宋為商後彼
自釋其先代之詩豈無所本乎又韓詩外傳七引此詩
皆證謙已下人之義毛韓異師而解同尤見非一家之
私説今釋為降生義殊短
昭格遲遲王肅述毛假字音格訓至孔氏專引鄭説為
毛義取寛暇之意而王義無聞焉後儒皆以為感格上
帝則遲遲義難通縱强為之説終未惬矣案孔子閒居
[024-29a]
引此詩注以為湯之明道及於民遲遲然安和是鄭本
以假為至及箋詩而改之也源謂昭假者光昭被格之
義遲遲者𢎞逺悠裕之義聖德及人無所偏黨亦非取
效旦夕故書言光被易言顯比此昭假之謂也易言久
道化成此遲遲之謂也
昭假之假鄭訓寛暇孔謂寛暇者取假借之義則假不
必改音故釋文云古雅反其以為毛音格鄭音暇者徐
邈之説也源謂假字訓至者賈格二音俱可讀假字音
[024-29b]
賈者至暇二義俱可通則此詩假字止讀本音可括鄭
王兩家義矣
毛傳解綴旒為表章駿厖為大厚謂為下國之表凖章
程使下國之性行極其純厚文義本通也鄭氏貪用公
羊傳語以綴旒取喻於旌旂至駿厖二字無可引證則
以駿為俊言湯為英俊厚德之君後儒嫌其與綴旒義
不相當故争立異解宋董逌以齊詩作駿駹而集傳取
之輔廣因為之説言綴旒喻為諸侯傅著駿駹以馬喻
[024-30a]
能乘載諸侯自以為工矣但三國時齊詩已亡董氏宋
人何由見之恐不可據信案宋葉夢得云今韓詩章句
不存而齊詩猶有見者然唐人謂之既亡則書之真偽
未可知也葉所疑正董所據者耳近世有偽造申公詩
説及子貢古詩編次者或云古詩編次乃/鄞人豐坊偽作宋世齊詩當
即此類董氏誤信偽書後人復信董氏之誤人情好異
往徃如此奈經學之决裂何
不競不絿傳云絿急也案絿字爾雅無文説文亦訓急
[024-30b]
義同毛朱傳獨訓緩反其義徒取與競對耳然字訓須
有本可意為之乎
毛傳訓龍為和者二酌頌我龍受之長發何天之龍是
也孔疏不能詳其義然古人字訓不盡與後世同毛之
詩傳有自正不必以後人文義彊推其故耳鄭云龍當
作寵今皆從之不知蓼蕭毛傳訓龍為寵則龍字本有
寵訓無煩改字也但傳既訓龍為寵而於二頌則易其
解定是詩學相傳如此必非苟為異也後儒從鄭不如
[024-31a]
從毛之當
允也天子鄭箋云信也天命而子之然則天子者猶云
昊天其子之爾下與之以卿士正謂天之下而予之惟
子之故予之文義聫貫皆言天意如此朱傳云天子指
湯則以天子為稱目之詞下文降于無所承更須補出
天字不如箋意之明順矣又降予朱傳誤作降于觀釋
降為賜而予字無訓則作傳時已誤偶然邪抑有意改
之邪
[024-31b]
  殷武
殷武第四章皆言湯字頌武丁而追述其祖德也後儒
必欲目武丁則武丁為天子不應稱下國王氏以下國
為諸侯之國而高宗命之則與首句命字不應同章而
異指朱傳云命之以天下則易于為以文義亦乖俱難通
也源謂鄭箋指湯言非誤也左傳引此詩而申之曰此
湯所以獲天福也襄二十/六年後漢黄瓊亦云詩咏成湯之
不怠遑見瓊/本傳則以此詩言成湯其来甚古非康成臆剏
[024-32a]
之解矣詩首言天之眷命所以降鑒於殷者以其能嚴
敬下民也因言嚴敬之實在于慎賞罰無所僭濫勤政
事不敢怠遑故天命湯于七十里之小國使為天子大
建其福也湯德如此而武丁繼之安得不中興乎言湯
正所以言武丁耳
鄘風商頌皆有景山之語先儒直釋為大山不云山名
也朱傳於鄘則曰測景於商則曰山名源謂景山之名
載于輿記者甚多皆後人因詩而傅㑹為之耳案寰宇
[024-32b]
記景山在廢緱氏縣西南八里緱氏今屬河南府偃師
縣是西亳有景山也又云景山在應天府楚丘縣北三
十八里宋應天即今歸德府所謂穀孰南亳也其北五
十里有大蒙城即所謂北亳蒙也括地志所謂蒙城有
景亳因景山而得名是南北二亳之間亦有景山也寰
宇記又云景山在澶州渭南縣澶州今大名府開州水
經注亦言濟水北逕元氏縣又北逕景山而引衛詩證
之則是二亳之外别有景山也合而觀之衛南之景山
[024-33a]
因鄘風而得名緱氏應天之景山因商頌而得名皆好
事者之傅㑹作詩時未必先有此名耳又山海經亦有
兩景山其見北山經者南望鹽販之澤郭注引外傳景
霍為城之語則此山在晉地其見中山經者為荆山之
首郭璞以為今南郡界中則此山在荆域皆非詩之景
山山海經為伯益所記其山名在作詩之前然二山去
商衛絶逺俱非詩人所指而二亳衛南景山之名又起
於後世故先儒釋詩直以為大山良有見也而朱傳
[024-33b]
獨以殷武之景山為山名者徒據左傳景亳之語遂謂
景山之名湯世已有之耳然左傳云商湯有景亳之命昭/四
年/景與亳連文定是地名非山名也使景為山名則當
如下文塗山岐陽之稱矣又景亳皇甫謐以為即北亳
括地志/祖其説杜預注云鞏縣西南有湯亭或言亳即偃師則
又以為西亳謐預皆晉人而言景亳互異可見地名變
易已無可考何所據而指為山名乎
殷武篇皆序武丁生存之事末章言其能修寢廟復舊
[024-34a]
制如定之方中斯干緜閟宫諸詩皆以宫室之修治見
興盛之氣象詩人往往如此故毛傳以寢為路寢鄭箋
亦以孔安為王居之而甚安則成之者高宗自成之也
朱傳不用古義以寢為廟中之寢恐不然寢在廟後其
小者耳詩何舎廟不言反舉小以該大乎礙於義矣又
謂此特為百世不遷之廟不在三昭三穆之數既始祔
而祭之之詩則其言又自相違戻夫後死者合食於先
祖斯謂之祔故昭祔於昭穆祔於穆也既在昭穆之外
[024-34b]
而號為特立之廟又焉祔哉
今以殷之世次考之則以寢為百世不遷之廟尤無是
理也髙宗後迄殷亡僅八君耳除祖甲庚丁二君外則
為六世是紂乃高宗七世孫也紂之時高宗尚在三昭
三穆中非親盡應祧時也百世不遷之廟誰立之乎劉
瑾以為當立於帝乙時是直言五世而遷矣不亦謬乎
瑾又推明朱子立廟之説而以周制斷之謂三宗之廟
中宗當穆祖甲當昭後世祧主穆當入中宗廟昭當入
[024-35a]
髙宗祖甲廟如周之文武世室矣祖甲乃祖庚弟武丁
子父子同為昭周制果爾乎武丁之主未及祧而鼎遷
於周矣安得更有祧主入武丁廟乎周之文穆武昭著
在經傳故後人得知之商之孰為昭孰為穆經傳無明
文瑾何所據而言之鑿鑿乎又殷有三宗中宗髙宗皆
見頌其一為大宗則湯孫大甲也見史記殷本紀及漢
書王舜劉歆毁廟議甚明瑾乃祖庚弟祖甲當之而謂
與二宗同立不遷之廟其謬尤甚彼之為此説者因蔡
[024-35b]
沈解無逸以祖甲為帝甲而非大甲耳夫無逸述祖甲
事在二宗之後故鄭注以為帝甲而蔡傳從之不為無
理但言祖甲之賢不言祖甲之稱宗也至湯孫大甲之
為大宗則史有明文可據也瑾乃以意易之可乎
 
 
 
 毛詩稽古編卷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