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c0049 毛詩稽古編-清-陳啟源 (master)


[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毛詩稽古編卷五
             吳江陳啟源撰
 王變風/
  黍離
集傳曰黍苗似蘆高丈餘穗黒色實圜重案此乃今之
蘆粟辨詳/總詁非黍也陶貞白已有黍苗似蘆粒亦大之語
晦庵殆祖其說乎今北土自有黍其苗似茅高可二尺
[005-1b]
餘一莖數穗穗散垂實細而長黄色性黏用以醸酒俗
亦呼黍子此乃黍矣黍之不黏者為稷顔師古急就篇
注言黍似粢而粘粢即稷也黍稷莖葉穗粒皆同而性
有黏疏之異俗通呼黍子
稷粢穄子例/切一榖而三名音之轉也又日中星鳥可種
禮記疏引/考靈曜一嵗所最先胡月令謂之首種粟乃粱類
非稷也爾雅粢稷注云今江東呼粟為粢疏云據此則
粢稷粟是一物而本草稷米在下品别有粟米在中品
[005-2a]
又似二物先儒甚疑焉案此乃郭之誤也陶隐居曰凡
粱米皆是粟類此得之又案粢本作□或作秶下從禾
俗從米作粢且用為齊盛之齊大謬粢乃餈之重文音
茨說文云稻餅也廣韻云飯餅也俗以九日食餈餻即

行邁靡靡靡字釋文無音反據文義當讀上聲玉篇□
迷彼反□□猶遲遲也今作靡案此詩毛傳靡靡訓遲
遲義同當亦音同
[005-2b]
  君子于役
序以君子于役為寮友相思之作朱子非之改為室家
念其君子大夫行役不歸室家固當繫念豈寮友之情
必應置之膜外邪至于行役過多自是王者之失何必
以無考為譏周之盛也有四牡皇華之詩以勞使臣今
王者不念而寮友念之其得失更可知矣又謂君子陽
陽亦前篇婦人作傅㑹至此殆以經學為兒戲羊牛下
來集傳曰日夕則羊先歸而牛次之此祖埤雅之說也
[005-3a]
埤雅云羊畏露早歸故先於牛然集傳次章經文作牛
羊與注疏異當是傳冩之譌
  君子陽陽
王風君子陽陽中谷有蓷兔爰三詩序皆云閔周今觀
其詞所云仳離啜泣百罹百憂其為可閔無疑至相招
禄仕陽陽自得似難與彼二詩同論而概以為閔周序
詩者其知本乎善人隐居下位則當國者皆小人内之
徒足以病民外之必至於招寇政荒民散納侮興戎皆
[005-3b]
由此作見幾之士作詩以紀之詞雖樂情實悲矣序云
閔周㫖哉
右招我由房毛云房中之樂孔氏申之以為天子路寢
如明堂有五室無左右房小寢則有之然天子小寢皆
係於路寢此房中之樂當於路寢之下小寢之内作之
張氏易謂房非房中之房是顧命之東房西房盖作之
於路寢也又謂儀禮房中絃歌周南召南不合樂此詩
云執簧執翿則樂舞既備不應作於房中其意以孔說
[005-4a]
為非矣今案鄭答張逸以為顧命之東西房乃鎬京宫
室尚仍諸侯之制故有之則張謂房在路寢而引顧命
非確證也至房中之樂絃歌周南召南之詩而不用鐘
磬之節見燕禮記注然但指后夫人侍御於君子女史
諷誦之耳若燕饗時樂工奏之則不然矣鄉飲酒禮云
乃合樂周南召南注云合樂謂歌樂與衆聲俱作疏云
謂堂上有琴瑟堂下有鐘磬合奏此詩燕禮云遂歌鄉
樂周南召南疏云鄉飲云合樂此歌鄉樂亦與衆聲俱
[005-4b]
作疏又云既名房中之樂用鐘鼓奏之者諸侯卿大夫
之燕饗亦得用之故用鐘鼓婦人之樂乃不用鐘鼓又
周禮磬師教燕樂縵樂之鐘磬注云燕樂房中之樂所
謂隂聲也二者皆教其鐘磬則張謂凢作二南俱不合
樂亦誤矣安在執簧執翿非房中樂哉
陶本作桃再成丘也禹貢陶丘是也又空也緜詩陶復
陶穴是也君子陶陶和樂貌當作遥駟介陶陶驅馳貌
當音導此兩陶陶集傳皆無音反俗儒遂誤讀如字
[005-5a]
  揚之水
詩以揚之水名篇者三毛鄭皆訓激揚宋儒易以悠揚
之解一急一緩義相背馳案小爾雅揚翥舉也說文揚
飛舉也皆與激揚義近禹貢揚州之得名亦因水性激
揚今江淮二水激揚乎悠揚乎此明騐也又悠揚二字
不見古書史惟後代詞曲中頗用之豈可據以釋經哉
至彼其之子本指鄉里之處者鄭箋/云集傳謂戍人自目
其室家殆未必然也欲挈妻子以從軍又以不得而怨
[005-5b]
恐非人情
揚之水集傳譏平王之忘親逆理當矣至謂周制凡有
討伐皆用諸侯之師王師止衛王室不以出征此未知
出何典也考之周禮大合軍以救無罪伐有罪及戰廵
陳眡視/事而賞罰有功則獻愷不功則奉主車此大司
馬之職也宜於社造於祖立軍社大祝之事也抱天時
與大師同車大史之事也執同律以聽軍聲大師之事
也正治其徒役輂輦鄉師之事也合卒伍簡兵器族師
[005-6a]
縣師之事也皆言出征時也又偏兩卒伍之名蒐苗獮
狩之法其為制度甚詳若徒使安居飽食安用此紛紛
者為周世紀載濶略其用兵之事誠難悉知至成王踐
祚奄伐東夷穆王征犬戎共王滅宻宣王伐魯皆王師親
征之明證見於書序與外傳可信也周公之東征宣王
之南征北伐則又見於詩者也誰謂天子之六師不用
以征伐乎果如集傳所云王室有難則徴兵自衛諸侯
有故則僅責其自相救援畿内不出一旅以勤之非徒
[005-6b]
無以服諸侯之心抑或自弱其兵矣揚水之怨其上因
出師不以義耳假令為復讐討賊之舉民將荷戈赴敵
恐後誰敢怨哉小雅之六月采芑大雅之江漢常武率
師者皆王臣也執兵皆王旅也彼不怨而此怨何為也
  中谷有蓷
毛傳云蓷鵻也爾雅云萑蓷萑鵻皆音追萑與雚異萑
從草隹音/追聲益母草也雚從草□音/貫省聲音丸薍五患/切
也俗省作萑與益母之萑溷不可不辨益母草又名茺
[005-7a]
音/充蔚陸疏郭注皆言其方莖白華然益母華有紫白二
種李時珍謂白華者即爾雅之萑蓷紫華者即爾雅之
吐回/切牛頽也藬蓷音同是一草但華色異耳又陳藏
器拾遺有鏨音/暫菜莖葉性味與益母同而白華亦即爾
雅之蓷矣
暵其乾矣毛傳云暵菸貌央居/切陸草生谷中傷于水鄭
箋云鵻之傷于水始則濕中則脩乆則乾孔疏云水之
浸草先濕後乾今詩人立文先乾後濕喻君子於己有
[005-7b]
厚薄從其甚而本之也吕記朱傳祖伊川之說皆訓暵
為燥以為草待隂潤而生暵則乾矣乆則脩長者亦暵
之又乆則生於濕者亦暵之與注疏正相反案注疏解
似迂然暵文說文元作□注云水濡而乾也詩曰□其
乾矣其暵字注云乾也引易莫暵乎離並不引此詩可
見暵詩經文本作□字毛鄭義與説文合皆訓□非訓
暵也徐邈音漢則晉世已作暵字孔仲達作正義時經
文則暵而注義則□須剖析其異同乃竟無一語置辨
[005-8a]
徒將暵菸二字依回牽合後儒不究其故因别為之解
耳又案漢俗從隹作灘他安反用為水灘之義假借也
菸音於鬱也&KR1430&KR1430於為切病也
  兔爰
集傳謂作兔爰詩者猶及見西周之盛故云我生之初
天下尚無事朱子不信序其為此言宜也案序以此為
桓王詩其曰王師傷敗指繻葛之戰也繻葛之戰在桓
王十三年距西周六十四年平王在位/五十一年距宣王之崩七
[005-8b]
十五年幽王在位/十一年幽王雖西周不得云盛時如朱子之
言則作詩者必生於宣王時又能追憶其意已非童㓜
無知計其作詩時應八九十嵗尚從征役無是理也東
萊遵用序說而詩記録其語殆未之思與
訛俗字也本作吪從口化聲動也詩尚寐無訛或寢或
訛是也又化也詩四國是訛式訛爾心書平秩南訛是
也譌從言為聲譌言也詩民之譌言是也是吪訛義同
而分雅俗譌則别為一字今詩槩作訛乃傳冩之譌正
[005-9a]
韻併吪訛譌為一字謬甚矣
  葛藟
葛藟詩箋疏本謂葛藟得河潤而生長興已不受王恩
葛藟之不如宋胡氏旦反其說以為葛藟宜生丘陵不
宜生水畔以喻己之失所又引他詩咏葛藟為葛性喜
燥惡濕之證然所引諸詩惟旄丘誠屬高阜耳若樛木
條枚䝉楚止言其附木而生不言所附之木必在山不
近水也至葛覃篇言中谷谷者爾雅以為水注谿之名
[005-9b]
其近水更甚於河滸詩言萋萋莫莫反足為葛性喜水
之一證又此詩亦言綿綿綿綿不絶安見其生不得地

謂他人父謂王無父恩也謂他人母言王無母恩也元
后作民父母况九族之親乎名雖父母情則他人親親
之道㣲矣所以為刺也集傳謂流民失所彊求親附於
人謂之父母於文似順於義實踈
  采葛
[005-10a]
詩言采多矣或言采之地則以地取義也沫鄉新田之
類是也或言采之時則以時取義也蘩之春日薇之剛
止柔止之類是也或言采之事則以事取義也不盈頃
筐不盈一匊之類是也采葛之詩言采之外無他詞焉
則義在葛蕭艾三草矣故傳云葛為絺綌蕭供祭祀艾
以療疾又云采葛事小傳文至簡兹獨詳焉良以興義
攸存不容略耳箋申其意以首章為小事使出次章為
大事使出末章為急事使出亦穿鑿之見也東萊非之
[005-10b]
太過
  大車
毳衣如菼詩以草色比衣也傳云菼鵻也又以鳥色比
草毳衣如璊詩以玉色比衣也說文云禾之赤苗謂之
虋玉色如之盖虋璊同音也又以禾色比玉皆轉相況
譬以明之此古人體物之妙也案鄭謂鵻色青正義引
爾雅郭注云在青白之間則淺青矣毛云璊赬也沈括
筆談云璊色在黄朱之間則淺朱矣又案爾雅再入謂之
[005-11a]
赬注以為淺赤又諸侯赤芾而斯干傳謂諸侯黄朱是
黄朱乃赤也據此二文則赤淺於朱赬又淺於赤然細
分則異槩舉則通說文云赬赤色也亦以赬赤為一矣
大車詩毳衣毛鄭皆釋為毳冕之服大夫出封五命此/毛
説疏云出使封畿/之外即加命為五或子男入為大夫此鄭/説皆得服毳冕
但毳冕之服子男以朝聘天子及助祭非服以聽訟又
說文引詩菼作&KR2270音同/菼云帛鵻色璊作&KR2615音同/璊云以毳
為罽居例反/亦作&KR1455故埤雅據此為説謂毳衣别是一服非毳
[005-11b]
冕李彭山馮嗣宗亦謂毳冕之服以絲為之毳衣以毛
布為之名同實異此似是而實不然也毛布者褐也左
傳云褐之父孟子云褐夫老子云被褐皆以為賤服大
夫安得服之又據説文璊字之訓則璊即毛布矣既謂
毳衣為毛布之衣而又曰如毛布有此文義乎則毳衣
之為毳冕服不可易也毛謂服毳冕以决訟當本於師
説或古制爾耳康成好以禮釋詩而不易此傳必有見
也且大夫爵命之數言其車服而可知作詩者應借以
[005-12a]
指目其人縱非服以聽訟於義自通矣
  丘中有麻
説文無劉字有鎦字徐鍇以為鎦即劉當是也通作㽞
周大夫采地因氏焉子國子嗟以父子而世賢皆著名
於東周不知誰之裔且受邑在何王之世也羅泌宋/人
為堯長子考監明之後是不然留乃東周畿内邑緱氏
縣有劉聚者是堯之後在夏世已有劉累其来舊矣不
以周邑氏也厥後八十餘年而劉邑復為王季子采地
[005-12b]
是為劉康公豈子嗟之遭放逐併失其爵邑乎
留子賢而放逐周人思之指丘中麻麥以見惠政猶存
因望其来而復立於朝故序云國人思之明是舉國之
公心詩人代述之耳鄭以丘中為劉子隠居之地来為
獨来見已則是朋友相思之作其美之或出於私好未
足以見劉子之賢毛義較正大矣
采葛懼讒也丘中有麻思賢也集傳因大車一篇厠其
間遂槩指為淫詩果何據乎懼讒者不知主名則亦已
[005-13a]
矣獨惜子國子嗟賢而被放已為生不逢辰幸而遺澤
在人風詩顯其姓氏不意二千載後復横被淫僻之名
反不如采葛詩人姓氏湮没之愈也二留有知應攢眉
於九原矣
 鄭變風/
鄭詩譜引國語史伯之言曰鄢蔽補丹依疇歴華皆君
之土也又曰右洛左濟前華後河疏引韋昭注云華華
國今國語疇作㽥音柔和/田也兩華字及韋注華國皆作華
[005-13b]
疇㽥音義俱近或屬通用史記注引/亦作㽥至華華音義各别
因字形相似遂致互異兩書必有一誤矣案史記鄭世
家注虞翻司馬禎引國語皆作歴華與詩譜同水經注
引華君之土也以證華城謂史記秦拔魏華陽即此又/云
司馬彪注謂華陽亭名/嵇叔夜傳廣陵散於此虞三國人酈元魏人司馬唐人
所見國語皆作華則詩譜不誤矣又案宋庠國語補音
歴華無音反獨標前華字音所巾反玉海引詩譜及水
經注皆作華引國語前華後河作華意國語兩華字宋
[005-14a]
世尚一華一華後則俱變為華其誤固有漸乎要之前
華前華猶屬兩可厯華之是華非華斷無可疑也又案
厯華在八邑内又云皆君之土則鄭邑也前華與濟洛
並列則鄭境所距非鄭地也兩華定是兩地韋注所云
華國本指前華之華水經注引歴華而係以韋注是誤
合兩華為一疏矣又案玉海引郡縣記故莘城在汴州
陳留縣東北三十五里古莘國以證國語之前華後河
一統記開封府鄭州有華城云即十邑併虢鄶/為十邑中之華
[005-14b]
此皆後人之傅㑹
朱子辨說謂孔子鄭聲淫一語可斷盡鄭風二十一篇
此誤矣夫孔子言鄭聲淫耳曷嘗言鄭詩淫乎聲者樂
音也非詩辭也淫者過也非専指男女之欲也古之言
淫多矣於星言淫於雨言淫於水言淫於刑言淫於遊
觀田獵言淫皆言過其常度耳樂之五音十二律長短
髙下皆有節焉鄭聲靡曼幻眇無中正和平之致使聞
之者導欲増悲沉溺而忘返故曰淫也朱子以鄭聲為
[005-15a]
鄭風以淫過之淫為男女淫欲之淫遂舉鄭風二十一
篇盡目為淫奔者所作幸免者惟緇衣大叔于田清人
羔裘女曰雞鳴五篇而已其餘雖思君子如風雨刺學
校廢如子衿亦排衆論而指為淫女之詞夫孔子刪詩
以垂世立訓何反廣収淫詞豔語傳示来學乎陶靖節
閒情賦昭明嘆為白璧㣲瑕故不入文選豈孔子之見
反在昭明下哉朱子於鄭詩既悉判為淫辭矣然以為
未甚也必斷為淫者所自言又以為未甚也必斷為女
[005-15b]
悦男之言輔廣劉瑾之徒和之如出一口後學沈於其
説以為春秋時真有此等女子自道其淫樂之情毫無
羞愧竟不知作詩者本来面目矣今取山有扶蘇遵大
路褰裳諸篇以朱子之解解之其淫陋鄙媟雖近世市
井頑童所唱掛枝詞打棗歌不是過焉吾不知何物女
子具如此顔甲如此口角肆為淫縱之詞而聖人反有
取焉著之於經俾後儒誦習也然則詩其誨淫之書哉
  緇衣
[005-16a]
吕記朱傳皆以緇衣篇為周人作非也周人作之當入
王風矣好賢自屬周人鄭人述而為此詩耳改衣授粲
盛稱王朝禮遇之隆寵任之至以見德足以堪此與淇
奥詩充耳重較意正相同又案鄭衛二武皆賢諸侯一
相幽無救於亡一相平無補於弱不知當年相業何在
記載濶略蔑由稽考論世者不無恨焉
 將仲子
左丘明好惡與聖人同其傳春秋持論最為平恕如隠
[005-16b]
元年鄭伯克段傳云譏失教也詞簡而義確矣將仲子
詩序亦言莊公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小不忍以致大亂
意與左氏合欲定莊公罪者當以傳序之言為正公穀
二傳謂春秋甚鄭伯大鄭伯之惡宋人喜為苛論取二
傳之説文致鍛鍊以為莊公有意養成弟惡陷之於死
夫公穀二子未嘗見國史段實出奔誤以為殺段特據
傳聞以為懸斷耳豈能定當日之情事哉今觀兩叔于
田詩段所長止在飲酒田獵馳馬暴虎直一獃豎子耳
[005-17a]
莊公機險百倍於段心固未嘗忘之祇以母所鍾愛逺
嫌避譏不加抑制詩所云畏父母畏兄弟畏人之多言
是也致段弗克令終莊公不得無罪若以為有意殺弟
未必然也嚴氏詩緝言將仲子首序必經聖人之筆故
意與左氏合良不謬矣集傳從鄭樵之説以此詩為淫
詞又謂兩叔于田無刺莊公意殆淺之乎言詩也至引
或説言國君貴弟不得出居閭巷疑叔于田亦男女相
悦之詞朱子因一巷字而誤讀其全篇得無以文害辭
[005-17b]

  叔于田
兩叔于田玩其辭皆美太叔而序云刺莊公噫此詩不
可無序也段之美飲酒耳搏獸耳射御是力耳美之乃
以譏之也然段之以此為能莊公之過也左氏所謂譏
失教也㣲序則詩之意將以詞害矣
叔段善飲工服馬而得仁武美好之名猶稱宣姜為邦
媛皇父為孔聖云爾是君子㣲文之刺非小人虚譽之
[005-18a]
詞嚴華谷謂京城私黨諛説之稱為美仁猶河朔之人
謂安史為聖過矣鄭師一出京人皆叛段何嘗有私黨

  太叔于田
火烈具舉毛鄭訓烈為列謂列人持火葢宵田用以照
也爾雅釋文宵田為燎是也集傳祖陳氏之説訓烈為
熾盛謂以火田也釋文又云火田為狩周禮亦云蒐田
用火弊是也二説俱可通但經云具舉具揚則列人持
[005-18b]
火近之末章云火烈具阜烈為熾盛阜又為盛不應詞
複如此
  清人
清人詩重英重喬解者不一説英云絲纒喬云懸羽孔
疏之説也英以朱羽為矛飾矛上句曰喬以縣英者朱
傳之説也案重英毛傳云矛有英飾箋申之云各有畫
飾是毛鄭意直謂施采畫於矛矜巨中反又/作豫楘耳非謂以
他物為飾也故孔氏絲纒之説見閟宫篇而此詩不及
[005-19a]
彼疏亦不質言之而但為疑辭是絲纒本無的據也至
重喬之為懸羽姑通箋意而已孔不以為然也傳云重
喬纍荷也孔申之云喬髙也釋詁/文五兵建於車上二矛
最髙而復有等級酋矛常有四尺夷矛三/尋八尺曰尋倍尋曰常謂之重髙傳
解重髙為纍荷者荷掲也謂二矛刃有髙下重纍而相
負掲此解當矣朱羽之説始於王氏之誤用鄭箋而朱
傳因之然鄭箋云喬矛矜矛/柄近上及室矛之/銎孔識/也所以
懸毛羽此訓喬也非訓英也又孔疏辨之云經傳不言
[005-19b]
矛有毛羽鄭以時事言之猶今之鵞毛矟然則懸羽乃
漢制未必周制也集傳以朱羽解英以懸英解喬是合
英喬為一事而以漢制為周制矣至矛上句曰喬古無
此字訓也近世馮嗣京云盖縁爾雅木上句曰喬之語
類推而知之噫釋木之文可借以釋器乎源謂重英重
喬均當以毛傳為正箋云畫飾疏云重髙俱善述毛意
者也兵車六建二矛最出其上人舉目即見之故指以
為言首章言其采畫之色次章言其負掲之形耳
[005-20a]
駟介陶陶毛云陶陶馳驅貌董氏釋為樂而自適集傳
從之夫駟馬被介久不得歸何自適之有哉果樂而自
適不當潰散矣又陶字如毛訓當徒報反如董釋當音
遥皆不與本音同集傳無音而有叶不知欲從何讀
  羔裘
陳古刺今詩之常也辨説之譏羔裘序過矣且云序以
變風不宜有美故言刺夫淇奥緇衣車鄰駟鐡諸篇皆
變風序何嘗不言美乎至釋為美其大夫之詞而欲以
[005-20b]
子皮子産當之不知詩止於陳靈鄭二子之去詩世已
五六十年矣襄二十九年魯為季札歌鄭羔裘詩久編
入周樂是年子皮始當國子産之為政又在其後魯何
由先有其詩也昭十六年鄭六卿餞韓宣子子産賦鄭
之羔裘不應取人譽己之詩歌以誇客也朱子説詩毋
乃未論其世乎近世偽為申公詩説者以此詩為子皮
既卒子産思之而追賦傳誦至此知有集傳而已矣
鄭羔裘三章每章次句毛鄭皆指大夫不言裘故以三
[005-21a]
英為三德程子改訓為英飾與上二章不類矣集傳槩
以裘釋之於首章云直順也侯美也毛順而美既言如
濡又言順美不已複乎於次章云豹甚武而有力則又
舎裘而美豹矣亦自覺其迂也繼之曰服其所飾之裘
者如之是仍指其人耳何必多此詰曲乎嚴緝從古注
得之
  遵大路
鄭之遵大路者猶衛之考槃也二武皆有賢名二莊不
[005-21b]
能繼其美哲人知幾引身而去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厥
後州吁簒弑五公子争立二國之亂若出一轍矣秦康
公棄其賢臣穆公之業墜焉觀晨風權輿二詩知秦之
不復東征也
無我魗兮魗字毛訓棄音讎鄭訓惡音醜説文作&KR2693
棄也從文壽聲市流切音義皆同毛集傳市由切又云
與醜同殊少畫一
  女曰雞鳴
[005-22a]
女曰雞鳴刺不説德也首二章士弋鳧雁女則宜之以
燕賔之用皆陳古説德事也歐陽氏以勤生解之夫勤
生者小民之細行耳以此為賢將白圭猗頓輩皆可升
堂入室乎况夫婦相燕樂而不及嘉賔則何闗説德夙
寐晨興止自謀口腹之需斯乃飲食之人與好色者相
去無幾併不得謂之勤生惡得謂之賢始信古注之義
長也惟二三章五子字箋疏皆指賔客與首章差殊為
未當今案子字應是女目士之言與子宜之女為士宜
[005-22b]
之也與子偕老承飲酒言則所燕之賔與士相親愛老
而不衰也若末章則集傳當矣
雜佩以贈之傳云珩璜琚瑀衝牙之類佩玉瓊琚傳云
佩有琚瑀所以納閒孔疏引説文列女傳玉藻注玉府
注合諸説以推佩制大約珩上横兩璜下垂衝牙在兩
璜中央衝突前後琚瑀則納於衆玉與珩之間玉藻疏
所言亦畧相同而不及琚瑀皆未若賈公彦玉府疏言
之詳也玉府注云詩傳曰佩玉有葱衡衡即珩也大戴/禮保傅篇作雙
[005-23a]
衡漢書顔師古注魚豢魏/畧及三禮圖韻㑹皆從之下有雙璜衡牙衡牙即/衝牙玭/同
玭步/因反珠以納其間疏云詩傳謂韓詩衡横也謂葱玉為
横梁下以組懸於衡之兩頭兩組末皆有半璧曰璜半/璧
曰璜乃逸禮記文/周禮大宗伯注故曰雙璜又以一組懸於衡之中央
於末著衡牙使前後觸璜故曰衡牙案毛詩傳别有琚
瑀其琚瑀所置當于懸衡牙組之中央又以二組穿琚
瑀之内角衺係衡之兩頭組末係於璜蠙蚌也珠出於
蚌故曰蠙珠納其間者組䋲有五皆穿珠於其間故曰
[005-23b]
以納其間賈疏之言佩制較明於孔矣朱子集傳錢氏
詩詁皆祖其説而朱傳之言琚瑀稍異朱謂珩上横下
垂三組貫穿蠙蛛旁兩組下係璜而琚在中間中一組
下係衡牙而瑀在中間又以珠貫上係珩兩端下係於
兩璜中則交貫於瑀錢謂雙璜上係於珩又有組以左
右交牽之兩組相交之處以物居其間交納而拘捍之
故謂之琚賈誼新書云佩玉捍珠/以納其間錢語本此或以大珠或雜用瑀
石盖珠與琚瑀皆為佩名琚在旁組之中瑀在中組之
[005-24a]
中錢以琚為佩名瑀乃石之可為琚者非佩名也又惟
中組之中有琚瑀旁組之中不别係玉二説各異黄氏
韻㑹兩存之不言其孰是源謂中組有琚瑀專為拘捍
兩衺組之用不應旁組亦置之故賈疏元言琚瑀所置
在衡牙中央不言兩璜之組中有係玉又毛傳云琚佩
玉名孔疏引説文云琚佩玉名今本説文云瓊琚詩曰/報之以瓊琚與疏所引
不/同瑀石次玉也玉篇廣韻瑀注/皆與説文同然則瑀是美石名非佩
玉名不得與琚各為佩中之一物詩詁之説艮是
[005-24b]
又案大戴禮保傳篇云玭珠以納其間琚瑀以雜之盧
辨注云總曰玭珠而赤者曰琚白者曰瑀或曰瑀美玉
琚石次玉三禮圖宋聶/崇義云蒼珠為瑀朱傳云玉長博而
方曰琚大珠曰瑀説琚瑀各不同案毛許近古當以詩
傳及説文為正
佩説文云大帶佩也從人從几從巾佩必有巾謂之飾
徐云㑹意也俗别作珮字遂以從人者為服用之稱從
玉者名其器非是然珮字已見玉篇云本作佩或從玉
[005-25a]
則誤之来久矣
  有女同車 山有扶蘇 蘀兮 狡童 褰裳
  揚之水
鄭詩二十一篇其六篇皆為忽而作計忽兩為君其始
以桓十一年五月立是年九月奔衛其繼以桓十五年
六月歸至十七年冬遇弑前後在位不及三載事至㣲
矣而國人閔之剌之卷卷無己者豈非以其世子當立
而不克令終故獨加憐惜與案忽六詩孔氏以有女同
[005-25b]
車褰裳二篇為作於前立時以山有扶蘇蘀兮狡童揚
之水四篇為作於後立時今合之鄭事殆不謬也忽之
立而即出奔也因宋人之執祭仲也釁起於外也使結
齊昬有大援或時有賢方伯起而正之則鄭突不能恃
宋以竊國矣故有女之刺辭昬褰裳之思見正皆汲汲
於外援也忽之歸而復見弑也因惡髙渠彌而不能去
也禍生於内也使忽能去姦用賢斷制威福權臣不得
擅命與忠臣良士共圖國政則臣下之逆節無自萌矣
[005-26a]
故山有扶蘇諸篇刺其逺君子近小人主弱臣專孤立
無附之事所憂在内也然則前立二詩其作于忽之既
奔後立四詩其作于忽之未弑乎既奔故多婉惜之情
未弑故有憂危之語詩人忠愛之思千載猶如見矣
  有女同車
舜凡卉也而屢見於經詩顔如舜華喻其色也月令仲
夏木菫榮紀其時也爾雅别二名曰椴音/段曰櫬其華有
赤白單葉千葉之殊或云白曰椴赤曰櫬也種之異者
[005-26b]
名扶桑言華有光艶照日如東海扶桑樹也又名佛桑
音轉也亦有赤白黄三種赤者尤貴名朱槿嵇含草木
狀云朱槿一名赤槿其華深紅色大如蜀葵
  山有扶蘇
扶蘇橋松皆木也宜於山荷華游龍皆草也宜於隰反
喻昭公用人賢不肖易位髙下失宜山隰之不如也傳
義本平正明簡康成不用其説分首章之興為用臣之
失所鑿矣後儒争出新説以勝之搃不如傳義之當也
[005-27a]
原鄭易傳之意正為扶蘇小木不應喻君子荷華嘉植
不應喻小人耳殊不知詩人托興正不如此拘也王雎
鷙鳥而興后妃狼貪獸而興周公雉耿介之鳥而興衛
君及夫人兔絲良藥麥嘉榖而興淫亂之事儗人於倫
未可以律古詩
子都子充指君子狂且狡童指小人鄭説是也毛以狂
狡目昭公失之矣詩以用舎失當對言正序所謂所美
非美也何得並刺昭公哉但首章子都狂且鄭以美好
[005-27b]
醜惡為君子小人之喻次章子充訓忠良狡童訓有貌
無實則正言之兩章一喻一正文義差殊亦未盡善今
案前篇洵美且都都與美别訓為閑習於禮傳云都雅/閑也箋云
閑習/婦禮此篇都字義亦當同然則子都乃閑習禮法之君
子狂且愚妄無知之小人亦是正言而非喻語與次章
一例也又充為充實是真實之義狡為狡獪是變詐之
義二者正相反君子小人之别也然鄭以狡為狡好故
訓為貌無實與子充誠偽相對義亦通矣孔疏申箋云
[005-28a]
此狡狡好之狡狡童篇疏亦訓狡為狡好齊還篇箋云
昌狡好貌釋文云佼本又作狡陳月出篇佼人釋文亦
云盖佼姣狡三字古通為美好義亦作妖白華箋妖大
之人釋文云妖本又作姣
山有橋松鄭讀為槁松釋為枯槁之義明是破字然不
云當作槁豈鄭所見本元作槁與
游龍傳云紅草也陸元恪以為即馬蓼據陶隠居别録
則紅與馬蓼兩草也云馬蓼止生濕地莖斑葉大有墨
[005-28b]
方土呼/墨記草亦有兩三種其最大者名龍薣即水葒也又
云葒生水旁如馬蓼而甚長大五月采實詩稱猶龍郭
璞云即蘢古也蘇頌圖經以陶為是案水葒華淺紅成
穗子如酸棗仁而小炊□初𤓰切熬也俗/作煼亦作炒可食亦蓼屬
蜀本草言蓼有七種水紅又在七種之外乎
  蘀兮
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傳以為君責臣之詞言倡者當是
予和者當是女也箋以為羣臣相謂之詞言女倡矣則
[005-29a]
我將和之也如箋意則倡字當略斷予和女三字連讀
然傳義勝矣鄭之君臣不相倡和應舉倡和之常理以
正之也康成之意徒以叔伯及兄弟之稱當是羣臣自
相謂耳案左傳魯隠公謂公子彄為叔父見五/年鄭厲公
謂原繁為伯父莊十/四年晉景公謂荀林父為伯氏宣十/五年
在叔伯之稱君不可施於臣乎
  狡童
晦翁意主排序故曲護鄭忽語見/辨説不知詩之刺忽非惡
[005-29b]
而刺之乃愍而刺之也憂之至不能餐不能息忠愛卷
卷甚矣何嘗疾之如宼讎亦辨/説語乎至狡童之稱箕子曾
以目紂亦不自鄭風始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朱傳釋之曰子雖見絶未至於
使我不能餐以雖代維又横增入未至字正與詩意相

朱子為鄭風傳滿紙皆淫媟之談耳狡童褰裳二篇摹
畫蕩婦口角尤鄙穢無度此正士所不忍出諸口不知
[005-30a]
大儒何以形諸筆也每展卷至此輒欲掩目
  褰裳
鄭主芣騩宋庠國語補音曰芣騩音浮/隗山名在宻縣騩又音愧而食溱洧溱洧
鄭之名川也三月上已士女祓除于此又勝地也毛𫝊
止云水名箋疏亦未詳其源委今案溱說文作潧云潧
水出鄭國詩曰溱與洧其溱水出桂/陽非鄭水又云洧水出潁川
陽城山東北入潁漢地里志湏洧水亦同水經云潧水
出鄭縣西北平地注云鄶水出鄶城北西鷄絡塢下東
[005-30b]
南流經賈復城西又左合&KR2200水又南左㑹承雲山水又
東南厯下田川經鄶城西謂之栁泉水史記所云㑹溱
洧即此又南縣流奔壑崩注丈餘其下積水成潭廣四
十餘歩淵深難測又南注於洧詩溱與洧是也謂之鄶
水水經又云洧水出河南宻縣西南馬嶺山又東過其
縣南又東過鄭縣南又東南過長社北又東過新汲縣
東北又東南過茅城邑東北又東過習陽城西折入於
潁水經言洧水發源與說文漢志異酈注謂陽城山乃
[005-31a]
馬嶺之統名殆其然與斯二水者洧大而潧小洧又經
鄭城中由西北入而出其城南左傳襄元年晉伐鄭入
其郛敗其徒兵於洧上昭十九年鄭大水龍鬭于時門
之外洧淵皆鄭南之洧也其成十七年晉以諸侯伐鄭
自戲童至於曲洧則新汲縣之洧也杜注云今新汲縣/治曲洧城臨洧水
至潧洧合流桑經以為在鄭縣酈注非之以為在宻縣
南辨證良不謬然溱洧之篇言士女祓除不應逺離都
㑹而並舉二水者意以洧水中已兼有溱水一統志云
[005-31b]
潧水至新鄭縣與洧水合此桑經同
朱子辨說於丰揚之水出其東門三篇皆云序誤而不
言其誤之故於褰裳則以為序之失本於子太叔韓宣
子之語而不著其何以失於野有蔓草則引東莱語當
之然東莱止譏後序不譏首序也盖此數篇者心欲非
之而不得其詞矣至辨風雨以為詩詞輕佻狎暱辨子
衿以為詞意儇薄夫詩之音節似此二篇者多矣可盡
目為淫奔乎至揚之水欲指為淫詞而詩之文義難通
[005-32a]
也則訓兄弟為昬姻此尤可笑豈作詩者乃不昬不嫁
專事野合者哉至辨溱洧以為鄭俗淫亂是風聲氣習
流傳已乆不惟兵革不息男女相棄而然兹特據漢地
里志鄭山居谷汲男女亟聚㑹之文耳夫序不可信班
固之書何以必可信乎序以淫風大行歸於亂離之故
使為民上者知教養不可一日缺斯誠有禆治道之言
縱令其事未確猶當信之況師傳有自乎華谷云鄭衛
多淫詩衛由上之化鄭由時之亂也漢書以為風土之
[005-32b]
習使然則教化為虚言而二南之義誣矣噫此篤論也
  丰
傳云丰豐滿也篆作□説文草成□□也從□上下逹
豐滿正盛意耳逢蚌等字皆從此其契耕等字則從丰
丰讀如𤓰與□異
  東門之墠
墠平易踐阪峻難登行上之栗易攀室中之藏難覬以
興昬姻之際得禮則易不得禮則難毛義本無不通也
[005-33a]
鄭以為女欲奔男之詞遂為朱傳之濫觴矣
  風雨
傳以瀟瀟為暴疾則甚於凄凄矣云膠膠猶喈喈則無
所加焉世之亂也日甚一日君子行已之道祇得其常
而已以世亂而稍貶非君子也以世亂而加峻是有心
於矯俗亦非君子也故序云不改其度焉魏盧欽之稱
徐邈曰徃者毛學先崔季珪等用事貴清素之士於時
皆變易車服以求名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為通比
[005-33b]
来天下奢靡轉相倣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與俗同故
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無常而徐公有常也
噫茲所謂不改其度者與
  子衿
青青子衿毛傳云青衿青領也衿字石經作䘳釋文云
衿本又作襟嚴緝謂衿襟二字音義俱同非也案爾雅
衣皆謂之襟注云交領也又衿謂之袸音/賤注云小帶也
説文止有䘳字注云交袵也然則衿䘳襟三字各一義
[005-34a]
詩當以襟字為正衿䘳特通用耳顔氏家訓云古者衣
領下連於衿故謂之衿不知詩字多通用不必彊為之
說也說文又有衿字云衣系也籀文作䘳則衿字亦可
作紟䋮
嗣音當以毛義為正云嗣習也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
之弦之舞之孔疏引王制四術四教文王世子春誦夏
絃證之當矣此詩本刺學校廢當責其學業之不習若
徒以音問為言則朋友相思之常語耳非序意也
[005-34b]
  揚之水
狡童揚之水其一人一時之作乎忽有兄弟而不可據
同心者僅二人耳而讒間又入之此所以終於孤危也
維予與女無信人言慮之深言之苦矣不與我言不與
我食則廷女者已售其欺雖有忠臣良士奈忽何
  出其東門
荼傳云英荼箋云茅荼語異而物同其取義又異傳取
其白箋取其輕也朱子以茅華輕白可愛喻女色之美
[005-35a]
說文異於毛鄭而實本漢書注漢郊祀志歌云顔如荼
注應劭云荼野菅白華也言竒麗白如荼也師古云言
美女顔貌如茅荼之柔也集傳本此然古人託喻義各
有歸正不必援彼釋此其毛鄭二說則孔氏右鄭得之
匪我思存毛以存為救則思應如字讀鄭以為思所存
則思應讀為去聲毛義在存鄭義在思也下章匪我思
且釋文云且音徂爾雅云存也舊子徐反合之上章則
音徂者毛義子徐切者鄭義也陸不分毛鄭而别後反
[005-35b]
為舊未知舊指誰家
  野有蔓草
序云思遇時殆謂處亂而思治云爾零露溥兮望澤之
喻也有美一人目君之稱也玩傳文亦無男女慕說之
意東莱疑後序是講師所益其信然乎左傳鄭子太叔
之於趙孟襄二十/七年子齹才何/切之於韓宣子昭十/六年皆賦此
詩未必盡斷章矣
  溱洧
[005-36a]
溱洧士女秉蕳集傳以為上已祓除祖韓詩注也毛傳
無明文然云渙渙春水盛也今本無春/水二字則亦以為春時
矣鄭云仲春冰釋水渙渙然又云男女感春氣並出託
采芬香之草而為淫佚之行言仲春則非上已言託采
香草則非祓除矣竊謂鄭俗雖淫不應無故士女駢集
韓詩之說為長
蕳香草名後人借以名他卉相沿既乆遂執今卉以實
古名此不可不辨也古人最重蘭左傳言其有國香孔
[005-36b]
子以為王者之香離騷咏之尤多而兩見於詩國風鄭
溱洧陳澤陂之蕳毛公皆以為蘭是也神農本草列於
上品謂之水香陶氏别録名蘭澤草出都梁山又名都
梁香湏女子種之又名女蘭女子小兒喜佩之又名孩
兒菊本草綱目以為即今省頭草云唐珤經驗方曰夏
月置髪中令髪不䐈之力切/黏也考其說良是然今之省頭
草氣不甚佳人亦莫珍而古人顧重之如彼此物性有
變更耳非古今人好尚之殊亦非别草也宋宼宗奭衍
[005-37a]
義元朱震亨補遺皆以今之蘭華其葉如麥門冬者當
古之蘭草失之矣呂氏讀詩記曰蘭即今之蘭誤亦同
蘭草與澤蘭同類而小别俱生水旁紫莖素枝赤節緑
葉其莖圜節長葉無芒者為蘭草莖微方節短葉有芒
者為澤蘭炮炙論劉宋雷/斆著云大澤蘭即蘭草也小澤蘭
即澤蘭也煖時並可佩八九月有華赤白色成穗又有
生山中者名山蘭與二蘭而三焉其曰蕙者今之荅蘦
或訛作/零陵香是也後人以葉長似茅華黄緑色或一莖一
[005-37b]
華或一莖數華者彊名為蘭蕙盖誤始於黄山谷然朱
晦菴離騷辨證陳正敏遯齋閒覽熊大古冀越集陳止
齋益蘭説方虚谷訂蘭說皆已辨之矣
傳曰勺藥香草疏引陸璣云今藥草芍藥無香氣非是
也未審今何草東萊謂香不必在柯葉故以藥草之芍
藥當之朱傳嚴緝皆從其說然古人以芳草為佩亦以
贈遺徃來取其柯葉之香華不與焉盖佩欲其乆柯葉
之香雖&KR1430不歇華則否矣况上已祓除時安得有芍藥
[005-38a]
華乎集傳以為三月開華殆據閩中風土非所以解鄭
詩也又王砅音/厲素問注引月令雷始發聲下有芍藥榮
是仲春第五候恐亦非今芍藥豈與鄭勺藥一草乎
宋董氏因韓詩離草之解遂疑勺藥為江離雖屬臆見
然江蘺香草見離騷亦蘭之類也别録云蘼爾雅說文/並作蘪
蕪一名江蘺芎藭苖也陶云葉似蛇牀而香騷人取以
為譬則士女相贈容或有之案本草注言未結根者為
蘼蕪既結根者為芎藭大葉似芹者為江蘺細葉似蛇
[005-38b]
床者為蘼蕪是三草同類而稍别也又案芍藥之名兩
見山海經北山經云繡山草多芍藥芎藭中經云洞庭
之草多葌蘪蕪芍藥芎藭夫芎藭蘼蕪本江蘺之類而
與芍藥並産於兩山意芍藥之即為江蘺果不謬乎
 
 
 
 毛詩稽古編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