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c0046 田間詩學-清-錢澄之 (master)


[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田間詩學卷十
             桐城錢澄之撰
  蕩之什三之三
 蕩 序曰召穆公傷周室大壞也厲王無道天下蕩
 蕩無綱紀文章故作是詩也鄒氏云通篇托之文王/歎商危言不諱而卒不
 能啓王之聰故異時彘之亂國人圍王宫召公曰昔/吾驟諫王王不従以及此難驟諫者非獨春秋外傳
 所載諫監謗數語蓋蕩之詩尤最危焉天萬時華云/反覆説紂賈山之借秦為喻也反覆説 霍光之謂
[010-1b]
 王行自絶/于天也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
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朱註賦也下同毛傳缺非孔云此下諸章皆言文王/曰咨此獨不然者見實 殷商之事故于章首不言
 文王以起發其意也律朱註蕩蕩廣大貌辟君也為/威説文云姑之稱漢 有婦告威姑之文後因借
 氣勢可畏之義上辟通作僻邪僻也/指在位者言對 帝言故稱下民
 愚按詩人見在位者之邪僻也歸其咎于上帝疑上/帝之蕩蕩疎闊聴下民之為辟而不之理也已又曰
 豈惟蕩蕩且疾威矣似人之為辟皆上帝命之且非/偶有而已所見皆然是多辟也豈上帝欲虐害斯世
[010-2a]
 故多降此輩以速其虐乎夫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謂/之命以今多辟觀之其命有不可信者矣蓋咎天之
 深也而卒為解之曰此其辟非人之初也乃其終也/初非不善惟末路墮壞以至于此則使天命匪諶者
 皆人之為非天之咎也與諸家皆以多辟指厲王謂/不敢斥君故借言下民 書髙宗肜日篇言惟天降
 下民意同愚謂厲王之虐皆邪臣導之如/下諸章所稱者則多辟定為王臣言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曽是彊禦曽是掊克曽是在位曽
是在服天降慆徳女興是力
 鄭云厲王弭謗穆公朝廷之臣不敢斥言王之惡故/止陳文王咨嗟殷紂以切刺之 歐陽子云以下條
 陳王者之過惡言此等事皆殷紂所為文王咨嗟以/戒于初而厲王踐而行之于後也 曽是怪詫之詞
[010-2b]
 上二句曽是言何乃有是人下二句曽是言何乃用/是人也 彊禦暴虐之臣掊克聚斂之臣 孔云彊
 任威使氣之貌禦猶禦人以口給之禦斂掊取物之/名鹽官入水取鹽為掊或云掊襃通聚 也克勝也
 逆取于民而民無如之何以為勝也也彊禦即下多/懟之彊禦也掊克即下式内之寇攘 吕覽云厲王
 染于虢公長父榮夷終其即此輩乎乂毛云服服政/事也與在位對 孔云謂非徒備官 委任之 慆
 滔同書云象恭滔天起興起也登庸之謂滔徳之人/雖由天降亦由汝興 之故其惡惟恐為之不力耳
 篇中女而/爾皆指王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義類彊禦多懟流言以對寇
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屇靡究
[010-3a]
 而亦女也也作詛通祝/咒通屇極 究窮也
 愚按秉與柄同即柄用之謂義類猶言善類也謂王/初年亦嘗柄用善人而彊禦之輩轉以王聴之不專
 而有懟心流言不根之言也蓋不欲自已出之而引/流言以對使王自疎斥之也寇攘奪劫之名即掊克
 之人也善人既黜乃進掊克之輩用事于内蓋酷吏/與聚斂之臣未有不相濟為惡者于是毒遍海内怨
 謗沸騰詛祝之聲靡有窮/極雖欲弭謗可勝弭乎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國斂怨以為徳不明
爾徳時無背無側爾徳不明以無陪無卿
 鄭云炰烋自矜氣健之貌終吕正獻公謂小人聚斂/以佐人主之欲而不知其 為害也賞其納忠而不
[010-3b]
 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歸于上也云/毛云背無丞側無人也無陪貳也無卿士也 孔
 左傳曰物有陪貳天生季氏以貳魯侯諸侯以上卿/為貳則天子陪貳惟三公矣冢宰雖亦貳王治事當
 従六卿/之列
 愚按貪酷之人假王靈以肆其虐天下不之測但見/王之威怒日行于中國其聚斂也所以為王斂怨也
 而王反以之為徳周語謂榮夷公專利其即指此乎/ 不明爾徳由左右前後無輔導之益至爾徳不明
 則舉錯顚倒以致公卿/陪貳之重皆失其人矣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既愆爾
止靡明靡晦式號式呼俾晝作夜
[010-4a]
 酒誥註云飲酒齊色曰湎謂其飲酒者皆醉面色齊/同也 朱註式用也止容止也 不義與上章義類
 相反不義從式推所以湎酒之由惟不義之人是從/是法因遂以飲酒為樂事而君臣交湎耳既愆爾止
 四句湎酒之容也雖俾晝作夜視靡明靡晦更/進言其沈醉不醒 白日昬昬然亦如夜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羮小大近喪人
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國覃及鬼方
 蜩螗皆蟬也如蟬噪如沸羮皆亂意也指怨謗之聲/前章所謂詛祝也小大近喪言民情如此大小臣民
 死喪將至尚由此而行不肯改轍侈毛云奰怒也不/醉而怒曰奰 史記云王行暴虐 敖國人謗王王
 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此所謂奰于中國也 覃延也 按易
[010-4b]
 髙宗伐鬼方詩言髙宗伐荆楚則鬼方當在荆楚地/史記楚世家云周厲王之時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
 去其王此云覃及者正謂/峻厲之威及于逺方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雖無老成
人尚有典型曽是莫聽大命以傾
 不時猶言厄運舊者兼舊人舊法/而言 其型謂典冊所載之法
 愚按王不用舊以為朝無老成人也縦無舊人尚有/舊法典型具在曽無一語可聴乎老成人即穆公自
 道併同志如凡伯芮伯之類皆是而云雖無者/不敢自當之詞 大命以傾預卜其必然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顛沛之揭枝葉未有害
[010-5a]
本實先撥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
 人亦有言即顛沛以下三語是也趨顛仆也沛抜也/揭見根貌撥猶絶也 沛者水之 下之貌順其勢
 也本仆地之勢如之諸説文云揭髙舉也而蘇氏云/商周之衰典型未廢 侯未□四夷未起 其君先
 為不義以自絶于天莫可救止正猶此耳殷鑒在/夏蓋為文王歎紂之辭然周鑒之在殷亦可知矣
 愚按樹根深藏于土忽然而顛根反出于上故曰揭/凡木之顛必根本先絶當其未顛枝葉無害人未嘗
 知其絶也迨一旦沛然而顛而所絶之處乃揭起而/見耳民心者國家之根本也民心失則根本絶王行
 政用人如此皆鑿/喪根本之道也
  蕩八章章八句鄭樵云三百篇詩皆可被之絃歌/故琴中有鵲巢操騶虞伐檀操白
[010-5b]
  駒操皆今詩文又古人謂之雅琴頌琴古之雅頌/即今之琴操琴者禁也將以禁人之邪心故以歌
  乎詩如文中子歸而援琴鼔蕩/蕩之什乃知聲至隋末猶存
  愚按厲王使衛巫監謗民不敢言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召公力諫謗之不可弭而亦不敢顯
  言王之虐以自涉于謗至是乃托為文王歎紂之/辭言出于祖先雖不肖子孫不敢以為非也過指
  夫前代雖至暴之主不得以為謗也/其斯為言之無罪而聴之足以戒乎
 抑 序曰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也郝氏云朱子/謂武公作此
 詩專以自警非也詩中侯度小子等語皆自責以告/王昔商紂荒于酒微子曰我沈酗于酒孝子諭親必
 先自責忠臣誨君引為已過詩言温厚故導君惟以/自警幽王距厲王所百年矣武公為幽王卿士追維
[010-6a]
 往事以明鑒戒故曰告爾舊止曰言示之事曰取譬/不逺蓋指流彘之事也 劉公瑾云賔筵抑詩所以
 得入二雅者豈公作此二詩在于王朝為卿士/之日而二詩之體製音節又有合於大小雅乎
 愚按武公為諸侯歴宣幽平三王之世未有不入朝/者故賔筵之詩因朝王而見王之飲酒無度愆于威
 儀作詩以諷之此殆繼賔筵而作故亦以威儀為主/所以自警而誨王也 考武公年九十有五卒于平
 王之十三年則平戎之嵗其年已八十有三古七十/曰耄毛氏又云八十曰耄計武公入朝時幽王昏亂
 已極正當末年公是時已踰八十矣故曰既耄詩作/于幽王時序以為刺厲王直以篇終有曰喪厥國取
 譬不逺以厲王為幽王戒也蕩詩戒厲王取鑒于殷/此詩戒幽王取鑒于厲前車之覆轍一也以厲王為
 之祖再世而子孫不能諱其惡以為/鑒焉故編詩者列之于厲王之世
[010-6b]
抑抑威儀維徳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
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
 朱註賦也毛傳缺下抑抑密也隅亷角也人方中發/云抑抑自下也即 文敬慎之義 鄭云 密審于
 威儀者是其徳必嚴正也如宫室之制内有繩直則/外有亷隅 靡哲不愚言哲亦無威儀也職主也猶
 云常也疾者孔子所云民有三疾是也戾朱註反也/衆人之愚蓋其稟賦之偏宜有是疾哲人而愚則反
 其常矣庶鄭云王政暴虐賢者皆佯愚不為容貌如/不肖然 衆也衆人性無知愚是其常也賢者而為
 愚畏懼于罪也以按幽王之時上下沈湎無復威儀/猶狂國之人反 不狂者為狂哲人效之亦自同于
 愚人以祈免禍故曰靡哲不愚第三章所云興迷亂/于政顛覆厥徳荒躭于酒是也興者尚也謂一時相
[010-7a]
 尚以/此
 愚按愚字承上維徳之隅更進一解靡哲不愚老子/所云君子盛徳容貌若愚蓋欲徳之泯其隅也然所
 謂愚者不同有庶人之愚顛覆荒迷是也此其愚也/疾為之也有哲人之愚即馴謹朴訥是也斯其愚正
 與庶人之愚/相反者也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徳行四國順之訏謨定命
遠猶辰告敬慎威儀維民之則
 競彊也覺徳行即徳之見于威儀者音毛云覺直也/爾雅訓 為梏梏與校通按校與覺 相近禮記緇
 衣篇引此詩作有梏徳行梏猶校也義取拘束收斂/于首抑抑二字亦似相承 訏大也謨謀也定審定
[010-7b]
 不改易也命號令也逺猶者長慮却顧思其所終稽/其所敝也辰告以時播告也 按訏謨毋見小利定
 命不事紛更逺猶務圖久安辰告務中時宜四者以/敬慎威儀為本無威儀則民無所則此皆文具而已
 四國之順不可必也而曹風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惟其父兄子弟足法 後民法之則施政頒令之故
 事不可以愚民審矣/此與首四句相應
 愚按無競惟人自勝而已不與人競也而四方聴焉/一如吾有以訓之也有覺徳行無以示人人自有覺
 也而四國服焉不期順而自順也皆抑抑之所致也/ 二章專説前王之敬慎無競四句言前王之徳訏
 謨二句言前王之功功徳如此而必以敬慎威儀為/本以為民則文武相承何至于今不然也故下𦂳接
 以其在/于今
[010-8a]
其在于今興迷亂于政顛覆厥徳荒湛于酒女雖湛樂
從弗念厥紹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
 今指幽王之時政朱註興尚也覆迷亂于政三句一/氣注下迷亂于 國不治也顛 厥徳身不修也總
 惟荒湛于酒而已之興者謂朝廷君臣一時相尚飲/酒従者謂従沈湎 人飲也 紹謂所承之緒敷求
 先王謂廣求先王所行之道也共通作恭刑通作型/法也明刑謂成法之昭垂者 敷求以事言克共以
 心/言
 愚按通篇皆武公使人勅已而儆之之辭武公未嘗/自作一語凡女者皆勅武公也韓序謂其飲酒悔過
 而作當必入朝之時王與之燕飲荒湛無度公不能/以禮自持而悔也弗念厥紹三句即上章所言先王
[010-8b]
 之徳而今弗念也所謂明刑者敬慎威儀而已義在/諷王詞只責己 女雖湛樂以下使誦者問之也謂
 女雖湛樂是従當其従時果遂百事俱廢竟弗念先/人之緒乎先人之道謂何而女罔敷求典章明明而
 女罔克共何也/皆問以責之
肆皇天弗尚如彼流泉無淪胥以亡夙興夜寐洒埽庭
内維民之章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
 皇天弗尚尚字與上興字相應言女君臣所尚如此/而皇天弗尚也違天所尚則喪亡及之如彼流泉言
 其趨下之易也淪陷也胥皆也淪胥即皆陷溺之倒/文也無通作毋言毋相率陷溺以至于滅亡也 夙
 興七句武王所謂不泄邇不忘逺者是也自其迷亂/于政言之凡事之大者且置不理何有細微寢興洒
[010-9a]
 埽舉細以該大也凡事在近者且或遺忘何況遐逺/武備蠻方舉逺以該近也 章表也逷通作逖逺也
 愚按此章承上迷亂/于政一句戒而勉之
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慎爾出話敬爾威儀無
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
 朱註質成也愚謂使各安本分而已與天保篇民之/質矣同解蓋自夙夜洒埽率民以勤敬得來 侯度
 者諸侯所守之法度也口上專言威儀此兼以話言/威儀形于身話言出于 皆徳之符也 鄭云柔安
 嘉善也宫王潢云柔嘉即従容中禮之謂曰無不者/内自深 外至大庭動容周旋之間無不中禮也
 玷缺也圭國之守器玷尚可磨猶不至于喪國/言之不慎則危亡之禍隨之故曰不可為也
[010-9b]
 愚按威儀失者話言必乖是以賔筵幡幡之威儀與/由醉之言同戒也 無不柔嘉承敬爾威儀一句白
 圭之玷四句承慎爾出話一句勉自/此以下承上顛覆厥徳而戒以 之
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無言不讐
無徳不報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
 此章極言慎爾出話之事者易説文云輕也任意而/言曰由言 嚴氏云由言 自由之言所謂惟其言
 而莫予違也朕朕我也蔡邕云古者上下共稱咎繇/與帝舜言稱 伊尹曰惟朕以懌周公曰朕復子明
 辟屈原曰朕皇考是也勿捫持也其捫者謂欲言之/時無人持其舌使忍而 出 爾雅云讐匹也孔云
 匹敵相報也之無言不讐兼善惡而泛論之無徳不/報則専指言 善者下三句正承此一句而言前用
[010-10a]
 戒此下則用勸也僚惠順也有徳之言自然順于人/心不獨同朝之臣 皆以為然轉屬而下至于庶民
 亦莫不以為然也而子孫謂小子之後繼世而為君/者此極無徳不報 言之謂子孫皆食其報世世為
 萬民所順承不獨己身得/報而已此謹言之效也
 愚按苟字従易字來苟猶且也亦知不可言言之易/者直曰且言之未必遽有所害而不知其言一出口
 逝而不可反矣所謂駟不及舌也詩惠于朋友庶民/作一句讀小子武公自謂蓋使誦 者呼而命之也
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顔不遐有愆相在爾室尚不愧于
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

[010-10b]
 爾友君子指其所友之士大夫也問輯和也柔謙也/顔眉目之間也遐逺也不遐有愆 詞也言當交接
 君子之時既輯柔其顔色矣而猶自省曰得無尚未/逺于愆乎葢常人之情其修于顯者無不如此 爾
 室獨處之地爾雅云西北隅謂之屋漏曽子問篇謂/之當室之白孫炎云當室之白日光所漏入也 薛
 應旂云屋漏非身之所處乃心之所存心曲隠微之/地自家照自家慚阻略無所容如何不愧 視公見
 之也相隂相之也之郝氏云莫予覯者謂人不見也/天下或有人不見 地無有鬼神不體之處鬼神無
 形往來不測雖不顯亦臨猶若有失况可厭射而不/敬乎 錢滙云莊子謂為不善于顯明之中者人得
 而非之為不善于幽暗之中者鬼神得/而責之君子無人非無鬼責即此意也
辟爾為徳俾臧俾嘉淑慎爾止不愆于儀不僭不賊鮮
[010-11a]
不為則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彼童而角實虹小子
 朱註辟君也指武公也而為徳即首章所謂徳隅次/章所謂徳行皆指威儀 言 鄭云止容止也 淑
 通作俶善也説文云叔拾也凡字従叔者皆有收斂/之義 僭差也賊害也 舊説投桃報李以踰上感
 下應之理則當云投之以桃報我以李不宜云投我/報之也此語似敎之虚懐納善凡有進美言于我者
 輙思所以厚報之則聞善而嘉納可知氏毛云童羊/之無角者也而角自用也虹潰也 嚴 云虹謂幻
 惑也蝃蝀不正之氣/暫見于天須臾散滅
 愚按稱君者以君位凜之也隨呼為爾以學者訓之/也 通篇威儀合稱此舍威言儀者止即威也孟子
 云動容周旋中禮動容止也周旋儀也論語云君子/不重則不威以止言也故知有威可畏者動容之事
[010-11b]
 有儀可象者周旋之事後易稱童牛之牿謂必自童/時牿之禁其抵觸久而 馴今任其童而角也無復
 有以制之則潰亂無不至矣以見法家拂士之/不可以己而忠言不可不納也小子亦謂武公
荏染柔木言緡之絲温温恭人維徳之基其維哲人告
之話言順徳之行其維愚人覆謂我僭民各有心
 此章承上文反復以聴納之理告之以荏染柔貌為/毛云緡被也 蘇氏云木柔而被之 絲則可以
 弓不柔者雖被之不従也言按柔忍之木乃弓之材/以比温恭之人乃徳之基 基則其造詣有待矣是
 故柔木不被以弦不可為弓猶恭人不進以言不能/成徳言緡之絲與維徳之基二語互相足也 話言
 古之善言也覆猶反也僭不信也語賢智之人以善/言則順而行之告愚人反謂我不信民各有心二者
[010-12a]
 竞不/同
 愚按哲人愚人與首章相應人之/真哲真愚惟于聴言之時辨之
於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攜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
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誰夙知而莫成
 此章蓋追悔其昔日不肯受敎之事而責之之未知/臧否猶俗言不識好醜指其年幼未有知識 時手
 攜四句追維往日敎者之切之言示之事示以已騐/之事言提其耳附耳以丁寕 也 曲禮云長者與
 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負劍辟咡詔之註謂傾/頭與語又云口耳之間曰咡是攜手提耳皆長者敎
 誥小子之常冒焦竑云提當音抵言附耳以敎之也/史記薄后以 絮提文帝景帝以博局提殺吳太子
[010-12b]
 揚雄酒箴云身提黄泉皆作抵音夙陸燧云知則必/成夙知則必夙成不聴言則不能 知惟自滿故不
 聴耳未有不滿而不夙知/夙知而尚待晚成者也
 愚按靡盈言為學無有足時夙暮猶言早晚夙知而/暮成言其成之易也謂即使夙知亦必終其身于學
 問而後有成未有但知而即/成者而况乎其未有知也
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我心慘慘誨爾諄諄聽
我藐藐匪用為敎覆用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
 上章追咎已往此則即現在而責之言當抱子之時/雖曰未知猶冀其末路有知之之日今既耄矣而其
 未知如故也罪首二句言天道福善禍淫昭然不爽/我生時恐獲 于天有何可樂而奈何爾之夢夢然
[010-13a]
 湛樂是従也爾以為樂我以為憂我惟惨慘是以誨/之諄諄爾惟夢夢是以聴之藐藐不惟不聴且以我
 言太多為煩苦之也是不以我之諄/諄為敎反以為虐矣皆作誦者之辭
 愚按兩曰未知不曰無知未者言有待也/少待壯壯待老今既耄矣將待何時耶
於乎小子告爾舊止聽用我謀庶無大悔天方艱難曰
喪厥國取譬不遠昊天不忒回遹其徳俾民大棘
 此章情益急而詞益痛雖呼小子以自儆而所言皆/王朝事蓋借已以諷王也 告爾舊止所謂前事之
 失後事之師也大悔指喪國言謂後雖悔之亦無及/矣曰庶無者望之也方者近今之詞天步近方艱難
 既有喪國之禍指厲王流彘之事也取譬不逺言其/事甚近無多時也忒差也言天道禍福無爽有徳者
[010-13b]
 興無徳者亡終古不差忒也與昊天孔昭句相應孔/昭以理言不忒以效言 回邪也遹僻也 棘通作
 䩯大棘大困急也使民至于大困急者/皆以徳不順而威儀不慎之為害也
 愚按此章特以厲王亡國之禍儆已以諷王序謂刺/厲王者此也武公見王之荒酒失儀知王國之必喪
 而引厲王作鑒言喪國其近事也此語激切己甚不/欲直陳而託其辭于訓己者之口可謂委曲深至若
 徒以為自儆無闗獻納/亦何以載諸大雅哉
  抑十二章三章章八句九章章十句楚語左史倚/相云昔衛武
  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儆于國曰自卿以下至扵/師長士苟在位者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
  朝夕以交戒我于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韋昭注/云懿詩大雅抑之篇也考武公年九十五卒于平
[010-14a]
  王十三年則此詩/適作于臨没之年
  愚按侯包云武公行年九十有五猶使人日誦是/詩而不離于其側謂之日誦者蓋作之久矣賔筵
  之序曰幽王飲酒無度武公既入而作是詩鄭云/入者入為卿士也史記犬戎之亂武公佐周平戎
  有功平王命公為公後儒據之遂謂以為卿士因/以此篇為東遷後之詩夫東遷以後王已為風而
  獨此詩入雅何耶武公之為幽王卿士固無據而/賔筵為入朝之作此詩繼賔筵而作二詩皆作于
  王朝有闗于王躬故列于二雅也王據武公年九/十五以宣王十六年即位卒于平 之十三年在
  位五十五年則是即位時已四十矣以十六年前/合共和十四年計之武公生已十餘嵗流彘之事
  所親見也厲王之虐聞諸父祖者習矣第十章所/云於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攜之言示之事云云
[010-14b]
  其即述前此/之廷訓耶
 桑柔 序曰芮伯刺厲王也鄭云芮伯畿内諸侯王/卿士也字良夫 左傳
 秦穆公引大風有隧章稱為芮良夫之詩貪篇中不/敢斥言王而但斥當時執政者信用非人 利生事
 以致禍亂大抵為榮夷公輩發也士周語厲王説榮/夷公芮良夫諫不聴既榮公為卿 諸侯不享墨子
 亦言厲王染于□公長父榮夷/終則二人正當時之用事者也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民不殄心憂倉
兄填兮倬彼昊天寧不我矜
 毛傳興也朱註比也日毛云菀茂貌旬言隂均也有/説文云旬徧也按十 為旬以周匝十日言之故
[010-15a]
 徧義手捋詩詁云以指歴取也逐葉摘之謂之采牽/枝以 循衆葉而併下謂之捋邠風采蘩祁祁采也
 猗彼女桑毛氏以為角而束之捋也或劉夲作鎦戕/伐之義桑葉雖茂或捋之或采之又 劉之三事并
 用則無遺葉矣而蘇氏云桑之為物其葉最盛然及/其采之也一朝 盡無黄落之漸故取以為比 歐
 陽子云他木皆有枝葉獨以桑為譬者惟桑以葉用/于人 瘼病也殄絶也不殄心憂曹操短歌行所云
 憂從中來不可斷絶也而倉通作愴兄通作怳説文/云狂貌填塞也憂之極 愴愴之極而怳至于胷鬲
 俱懣/塞也
 愚按劉留通留者桑葉采後之所遺也而更/將采以盡之以比取民者之無復有遺矣
四牡騤騤旟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民靡有黎具
[010-15b]
禍以燼於乎有哀國步斯頻
 朱註賦也時此言厲王時數興征伐之事夷皇王大/紀載厲王 荆楚寇于南獫狁寇于北淮 寇于東
 命虢公征之不克徵斂數起虐用其民民不堪命翩/歐陽子云四牡騤騤臣吏奔走于道路也旟旐有
 庶民召集于兵役也遣夷平也泯滅也爾雅云盡也/征伐繁興侯國有調 之繁故財力俱盡非謂無國
 不伐使皆滅也人民靡有黎言丁壯従軍死亡略盡/無復有黒髮之 也 具通作俱禍謂兵革之禍燼
 説文云火餘也此句連上句串讀水頻急/也今云頻于險是也又水濵亦作 瀕
國步蔑資天不我將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實維秉
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為梗
[010-16a]
 朱註賦也之此章言師旅敗衂之後而當事者尚有/不肯休兵 意 毛云疑定也朱註讀如儀禮疑立
 之疑則疑與凝通文徂即往也徂以人之往言往以/所往之地言故兩 以别之 一説疑惑心也民心
 洶洶疑新敗之後王將復興大役而王無以止其疑/咸相與驚惑曰今又将往何處乎 輔氏云居無所
 定則無以自安也徂無/所往則無以避患也
 愚按國步蔑資與板詩喪亂同解國所資以立者民/也人民喪亡如此将何資以為國乎 将者扶持之
 意天不我將猶言天不扶持所至敗衂也禍君子指/王言王實無與小醜争勝之心而興兵之 本階于
 用事之臣指虢公長父榮夷公輩而言乃兵端既啓/亂以日滋四國逆命至今皆梗化也寛王一步所以
 專責用/事者
[010-16b]
憂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東靡
所定處多我覯痻孔棘我圉
 朱註賦也土宇本屋邊之名左傳云在君之宇下言/邊垂也 宇可念所謂日蹙國百里也 僤説文
 云疾也僤怒猶云疾威兵連禍結若天怒下民實使/之然 嚴氏云是時鎬京在西中原在東自西至東
 無有寧居言京師及中原皆亂也疾痻病也痻通作/昬晉語鮮不天昬韋昭証狂惑之 是也多我覯痻
 言我所遇者無非狂惑之人指當時居位謀國者言/也 圉邊也棘急也言朝廷信任狂惑之輩挑怨賈
 禍使邊垂日見告急即史言諸侯/叛王東夷西戎迭見侵擾之事也
為謀為毖亂况斯削告爾憂恤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
[010-17a]
不以濯其何能淑載胥及溺
 朱註賦也深毖慎也况滋也言君臣朝夕講求用兵/之事非不 謀不慎重也而亂反滋國反削抑知已
 亂之道不在窮兵乎斥爾指用事諸臣觀後嗟爾朋/友之語可見蓋不欲 言王但託之告朋友耳 恤
 兼憂與收二義謂哀痛民之窮而收之也已亂之道/惟在恤民然非在位皆賢者誰能代君恤之故又誨
 以序爵非鍾惺云舊解執熱作執持/之意者 熱曰執熱猶云熱不可解
 愚按莊子曰每况愈下况者情之似也故曰况譬亂/况者猶云亂狀也言亂狀他且不知而國斯已削矣
 位斯民憔悴于虐政之日如處湯火之中得賢者在/ 罷兵息民猶拔之湯火而沃諸清泠之淵也以濯
 解熱理勢必然若一往不解則受禍者與首禍者同/歸于盡如彼舟覆其何能獨善其身哉亦相隨併及
[010-17b]
 于溺而已/無得脱也
如彼遡風亦孔之僾民有肅心䒪云不逮好是稼穡力
民代食稼穡維寳代食維好
 朱註賦也也遡通作㴑鄉也按鳥㴑風而立言逆風/也 僾唈 氣悶不得息也逆風而行其氣為風所
 逼悶不得出故有此苦猶民畏王之虐政喘息皆不/敢舒也 肅畏懼也䒪當作迸小毖篇荓蜂荓亦作
 迸謂斥逐散/走也逮及也
 愚按厲王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民有肅心殆其時乎以民心如
 此離散可待而又多方以驅逐之惟恐不及也極力/民代食以力代人而食者傭耕之類言國亂已 而
[010-18a]
 尚未亡者以有力之民皆務稼穡而得食故一時不/至瓦解左傳趙孟云國君無道而年嵗和熱鮮不五
 稔以民得食也甚矣稼穡/之足寳而務農之為好也
天降喪亂滅我立王降此蟊賊稼穡卒痒哀恫中國具
贅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蒼
 朱註賦也歉前章言國之亂而不喪者以民務農業/而年嵗無 也乃今加之以災年是喪亂併至天亡
 之矣/王矣 鄭謂我王所恃而立者稼穡也害稼穡猶滅/蟊食苗根者惡之深故呼以賊非二物也
 卒盡也庠病也贅屬也言危也春秋傳曰君若綴旒/然與此贅同 朱註立王謂所立之王疑滅我立王
 一語謂此詩作于共和之世按芣和之世厲王正存/故詩人得以追叙其事而刺之也 張遺云周懿王
[010-18b]
 崩太子不得立孝王即位孝王懿王叔也孝王崩諸/侯復共立太子燮為王是為夷王厲王父也滅我立
 王當指夷王言諸侯協力以共立之/王今将滅矣以指夷王其辭更痛
 愚按王不恤民事視此中國土田皆身外棄物猶具/贅耳今降此蟊賦所為具贅者亦盡荒矣則喪亂已
 成哀恫何極念穹蒼者自傷無擎天之力而空憂天/之隕也 民困至此而猶不叛者以田可稼穡力民
 猶以代食自給不即亂也蟊賊降而稼穡廢代食者/無所用其能已于亂乎従來之亂未有不起于嵗饑
 者/也
維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猶考慎其相維彼不順自
獨俾臧自有肺腸俾民卒狂
[010-19a]
 朱註賦也之此章因喪亂之極而傷其有君無臣蓋/不忍斥君 非而歸其罪于執政者耳 惠順也秉
 心猶言存心也宣布也又偏也/猶謀也考察也慎審也相輔也
 愚按厲王虐君也詩人諱之而言王本仁惠之君民/人昔所瞻仰其存心亦将大有為也蓋欲徧布其謀
 略不令四方有阻命者故其擇相也考之慎之皆所/親信之人上所謂為謀為毖者即與此相謀也而豈
 知所用非人以至此乎理維彼者鄙而外之之辭指/用事者不順者不順于 理不順則人心天意皆不
 順矣自獨者言其自視獨而已目中無有二也俾使/也臧善也言用獨見而欲使所為皆善何由得善也
 自有肺腸不通衆志徒使民迷惑以/終至于狂亂而已言必激之亂也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譖不胥以穀人亦有言進
[010-19b]
退維谷
 朱註興也/并行之貌 以下皆責王臣之用事者食甡甡衆多/許慎云鹿性旅行按鹿欲 皆鳴相召
 志不忌也以朋友僚寀之稱指執政者自鄭云譖不/信也不胥 穀與自獨俾臧相應言惟 以為是不
 用朋友相資以成其善也惡言朋友已不信矣今事/勢至此進而欲言恐復見 于朋友退而不言則又
 無以自安故曰進退/維谷 毛云谷窮也
惟此聖人瞻言百里維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
斯畏忌
 朱註賦也云此章承上章因其拒諫而斥其為至愚/也 應劭 聖者聲也言聞聲知情也 嚴氐云聖
[010-20a]
 人于人之言能瞻之百里之外謂望之而喻其意也/ 狂惑也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彼愚人不知是非所
 在反以狂惑之見自喜安肯聴言人亦誰肯言乎匪/言不能謂我非不能指摘其愚也而于此若有所畏
 忌而不敢言如前所云進退維/谷者何也憤極而自訝之詞
維此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復民之貪亂寧
為荼毒
 朱註賦也之迪進也説文云道也書迪簡在王庭謂/導引而進 也 忍心與良人相反良人主于愛民
 忍心主于害民此者愛而内之之辭彼者惡而外之/之辭 顧還視也復重也如父母之于子顧念反復
 而不已也皆言執政于良人不肯引用而所注/念綢繆者 忍心之人蓋不順者所為如此
[010-20b]
 愚按數建貪利之謀數興得己之役以趣民為亂皆/信用忍心者所致也民本喜亂至柔而强至順而險
 豈肯甘受荼毒而俯首待死/乎寧為云者言必至于亂也
大風有隧有空大谷維此良人作為式穀維彼不順征
以中垢
 朱註興也盡此章言執政之不順者不惟不肯引用/良人且欲 去之也 大風爾雅作泰風云西風也
 穴隧與邃通謂穴之深逺者風由穴出多能害物而/ 中之風本自大谷之空處來空則生風故大谷為
 大風之所自出以喻朝廷空虛則隂邪于中得以鼓/扇其虐故不順者必欲盡空其善類而後已也式用
 也穀善也言良人作為皆善無可媒孽而不順者攻/之愈力以其立朝大節皎然共見故索其曖昧之私
[010-21a]
 以汙之耳征興徵同索也中隠暗/也垢汙穢也蓋索&KR3846求疵之謂
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
俾我悖
 朱註興也者大風之來于隧者萬物為之摧殘貪風/之出于朝 士習為之敗壤其所由者深故力所及
 者逺也時郝氏云欲人聴従己言則以辭色接對若/人指陳 事誦説則謷然不顧如醉者矣 鄭云誦
 詩書之言則㝠卧如醉史記稱商鞅説秦/孝公以帝道孝公睡而不應此類是也
 愚按徳言之言與誦言之言皆同時言者一聴之則/對其所言者中聴之言與言利也一誦之如醉者其
 所誦者詩書之言與利相反也良用者用其所聴也/以吾觀所聴者匪良也而以為 是反使我之言為
[010-21b]
 悖矣悖倍通謂與時相倍也即不合時宜之/謂因彼言之動聴使我之言自覺多悖耳
嗟爾朋友予豈不知而作如彼飛蟲時亦弋獲既之隂
女反予來赫
 朱註賦也譖自此章而下皆自明其作詩之意其上/言朋友已 而此仍呼朋友者睠睠不已猶冀 萬
 一之聴也作承上覆俾我悖而言我豈不知言之悖/于爾意而 此乎作者末章所謂既作爾歌也 飛
 蟲即飛鳥孔云蟲鳥之大名朱弋説文云繳射飛鳥/也時亦者謂弋之獲少也 註時亦弋獲言己之
 言或亦有中猶云千慮而一得也恐隂女張/子厚云隂往密告于女反謂我來 動也
 愚按隂女者謂隂以民情時弊告女也來赫者反以/予之密語而顯言之使予為衆怨所歸也既之猶云
[010-22a]
 卒之也言予以女為朋友而/親之卒之為女疎斥如此
民之罔極職凉善背為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回遹職
競用力
 朱註賦也以上章朋友既棄其言矣于此復言民之/必亂皆有 致之使然情詞愈切義不容己也 罔
 極猶云不測也/又云作法於凉 凉爾雅云薄也左傳云虢有凉徳/鄭云職主也職凉謂晚近民心主
 于凉薄善背謂善于倍上也民情如此惟宜有以意/懐之而今所以為民者皆不利于民之事且如恐其
 不勝而勇于為之也以是民之邪僻亦競起生/心不遺餘力以為亂矣皆為民者趣之使然也
民之未戾職盜為寇凉曰不可覆背善詈雖曰匪予既
[010-22b]
作爾歌
 朱註賦也而民之未戾言此時民雖離散猶未至于/悍然乖戾 為叛也然饑寒所迫盜賊以起漸至于
 為寇矣前云職凉善背夫凉且不可反可背上/而善詈乎此即厲王時國人謗王之實事也
 愚按終言亂勢已成女必諉曰非予為之謂民情時/弊予初不知今既作爾歌言之亦既切矣爾猶不之
 知/耶
  桑柔十六章八章章八句八章章六句申培説芮/良夫傷厲
  王之失國而作是詩朱子亦疑此詩之作在共和/之後若共和以後國事民情尚復如此宣王其能
  興乎考詩辭與國語汲冢周書竹書/互相出入斷作于厲王之世無疑
[010-23a]
 雲漢 序曰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内有
 撥亂之志遇烖而懼側身修行欲銷去之天下喜于
 王化復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鄭云仍叔周大夫/也按春秋魯柦公
 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字孔云仍氏叔字春/秋之例天子公卿稱爵大夫稱 此言仍叔故知大
 夫也以史記考之桓之五年上距宣王之崩七十六/年至其初已百餘年矣則春秋時仍叔或即此仍叔
 後也春秋晉知氏世稱伯趙氏世稱孟或仍氏世稱/叔也 鄒氏云嘗考竹書厲之末年頻年大旱廬舍
 俱焚㑹其陟也卜于太陽兆曰汾王為祟周定公召/穆公乃立太子靖為王遂大雨然則雨不係新王所
 禱明矣作竹書宣二十五年大旱王禱于郊廟遂雨/此詩之 意在此時其詩曰祈年孔夙方社不莫則
[010-23b]
 涖政蓋亦/有年矣
 愚按小雅宣王之詩即繼文武之後以明中興之嫓/美于剏業也大雅于文武之後而接以成王于宣王
 之前而列序厲王以明中興之難倍于守成也繼文/武之後者以成王守文而致數十世之太平繼厲王
 之後者以宣王興復甫一傳而遂有亡國之禍甚矣/中興之難也故小雅猶惜其晚節之衰大雅直頌其
 武功/之盛
倬彼雲漢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
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
 朱註賦也毛傳缺轉鄭云雲漢天河也倬光也倬然/天河水氣也精光 運于天時旱渴雨故宣王夜仰
[010-24a]
 視天河望其候焉雲左傳梓慎云漢水祥也倬陸氏/云水氣之在天為 水象之在天為漢今皆 然昭
 明回轉于上則非雨之候也此二句與末章有嘒其/星皆是同時所見 倬彼二句詩人述其所見為旱
 之象王曰以下則述王仰訴于天之辭饉薦重也臻/至也 孔云宣王遭旱非止一年言饑 薦臻必是
 連年不熟也禮羣神即下經所陳上天下地従郊至/宫之類也周 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其一
 日索鬼神註云索者求廢祀而修之也至按左傳凡/天災有幣無牲此因日食及大水而言 于水旱薦
 至禱祀羣神以祈福禳災則不得不用牲也祭法曰/雩禜祭水旱也註云祭用少牢 孔云禮神之圭器
 多名言圭璧為其總稱以三牲用不可盡/故言無愛蓋圭壁少而易竭故言既盡
旱既大甚藴隆蟲蟲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瘞靡
[010-24b]
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下土寧丁我躬
 言旱久而益甚也謂藴積也隆盛也蟲通作爞説文/云旱氣也 不殄 既祭此復祭彼相續不絶如下
 文所云也上章靡神不舉乃擬議之詞至此始行其/禮 宫宗廟也輔廣云先郊後宫先尊而後親也
 奠謂祭時進之神前瘞謂祭畢埋之于土凡酒食牲/玉幣帛祝冊之類皆然 嚴氏云在宫之神莫尊于
 后稷非不臨顧我而力不足以勝旱災在郊之神莫/尊于上帝力足以勝旱災而不肯臨顧我 斁敗也
 丁當也言此耗斁之禍曽是不先不/後而適當我身耶意必有以致之也
 愚按寧丁我躬唐太宗吞蝗使食己腸胃亦彷/此意謂與其耗敗下土寧使災禍當我躬耳
旱既大甚則不可推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民靡
[010-25a]
有孑遺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于摧
 推去也説文云排也排而去之也霆霆者雷之餘聲/旱久已稱甚矣而今此前更甚如 之後而人繼以
 雷也之朱註孑無右臂貌遺餘也周之餘民無復有/半身 遺者言承厲王大亂之後也 昊天四句承
 后稷不克二句言昊天不但不臨而已似倂此餘黎/亦不欲為我留也先祖非果不克也其意似于㝠㝠
 之中亦隂為摧擠而然也此朱註/摧滅也言先祖之祀将自 而滅
 愚按胡不相畏句著先祖上以先/祖見怒如此則上帝怒更可知
旱既大甚則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無所大命近止靡
瞻靡顧羣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寧忍予
[010-25b]
 沮止也是上章言推猶欲排而去之此但言沮僅欲/其止于 勿更加益耳然而亦不能矣 赫赫旱氣
 也炎炎熱氣也宙云我無所云雖我之一身亦無可/容之所蓋言宇 雖廣無隂以憩 何氏云承上章
 言黎民既盡則我亦無容身之所之大命以國祚言/盤庚篇懋建大命是也近謂滅亡 期不逺止通作
 只語辭母仰視曰瞻謂下文羣公先正還視曰顧謂/下文父 先祖言俱無可恃賴也 羣公若勾龍后
 稷之類左傳云封為上公祀為貴神也先正月令所/為雩祭百辟卿士之有益于民者是 此皆在靡神
 不宗/之内
 愚按父母先祖當指后稷祈榖配帝之祖粒我烝民/非父母而何則不我助言羣公先正固無望其我助
 可訝者父母先/祖之忍予耳
[010-26a]
旱既大甚滌滌山川旱魃為虐如惔如焚我心憚暑憂
心如熏羣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寧俾我遯
 滌滌山無木川無水魃旱神也惔燎之也焦鄭云旱/既害于山川矣其氣生魃而害益甚草木 枯如見
 焚燎然炎熏通作薫説文云火烟上出也心憂之極/如火之 上易曰厲熏心是也 旱之不已由我在
 位也或欲使我避位而去/則旱可止乎自怨之極也
 愚按上章則不我助怪其聞我之告不能助也此則/漢然竟不聞矣胡寧忍予怪其不見憐憫忍加害也
 此則欲求棄位而遯亦/不得矣皆進一步説
旱既大甚黽勉畏去胡寧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祈年
[010-26b]
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明神宜無悔

 黽勉言力所不堪勉强為之如黽之奮怒不自量力/也 畏去承上章寧俾我遯又作一轉語 嚴氏云
 始欲遯去既又念民命方急當思救之故黽勉於此/不敢去也 瘨病也憯曽也説文云痛也 嚴氏云
 水旱之災皆由政失必有以自取之而特不知其故/也知其故則速改矣 説苑湯之祝山川曰政不節
 耶使人疾耶苞苴行耶讒夫昌耶官室營耶女謁盛/耶何不雨之極也與此意同 夙早也莫晚也 月
 令孟冬天子祈年于天宗大割註云天宗日月星辰/也大割大殺羣牲而割之也又孟春天子以元日祈
 穀于上帝冬方社指雩祭四方之神及后土言月自/去嵗之孟 已祈今嵗之穀可謂夙矣及今巳 復
[010-27a]
 行雩祭請雨之禮不為晚矣昊天上帝去人甚逺未/能度我此心羣公先正皆稱明神鑒我祀之處宜無
 所恨以逞怒于我何/為不我助不我聞也
旱既大甚散無友紀鞫哉庶正疚哉冢宰趣馬師氏膳
夫左右靡人不周無不能止瞻卭昊天云如何里
 朱註友紀猶言綱紀也或曰友疑作有長鞫窮也庶/正衆官之長也㡱病也冢宰又衆長之 也趣馬掌
 馬之官師氏掌以兵守王門者膳夫掌食之官也道/毛云嵗凶年穀不登則趣馬不秣師氏弛其兵馳
 不除祭事不縣膳夫徹膳左右布而不修大夫不食/梁士飲酒不樂周救也無不能止言無有不能而止
 不為也周郝氏云里俚同漢書無俚即無聊賴之意/ 鄭云 當作賙言諸臣無有一人不蠲助以賙救
[010-27b]
 百姓之困急者無有自言不能而止者以此大小臣/工皆困也 何氏以此章為救旱之實政散散倉廩
 以賑濟也散無友紀所散已多不可勝紀與下靡人/不周相應里即道里也蓋君臣勞于救荒如此而天
 意不回不知天之去地㡬何/里乃居髙而不能聴卑也
 愚按止字與里字俱屬語辭散此後二章皆祈禱之/事因祈雨而百事不治故曰 無友紀首章言靡神
 不舉所以分遣庶正以祭百神/靡人不周周遍也言遍遣也
瞻卭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無贏大命近止無
棄爾成何求為我以戾庶正瞻卭昊天曷惠其寧
 毛云嘒衆星貌言陸氏云言旱久而繁星備見尤非/雨之候也且正 昊天則夏之時也 此章勉羣臣
[010-28a]
 祈救之勿怠也謂羣臣助我昭格于天既竭其精誠/無餘力矣無以無餘力而怠棄爾前此之成功益求
 所以昭格者而圖之可也此豈為我一人計哉惟此/庶正以為民之故不安久矣所求者一雨而民生以
 逐則衆正以安瞻仰昊天不知何時而惠我以安寧/乎 何氏曰我宣王自謂也我居民上一夫不獲皆
 我之責今求諸臣之為民者即為我也戾猶虐也因/自致其不安之意曰奈何以求為我之故而戾我庶
 正乎必張子曰不敢斥言雨者畏懼之甚且/不敢 云爾 淩濛初云通詩不露一雨字
 愚按戾即上章所言靡人不周祈救之事/因勞而困苦也其寧謂得雨而勞可息也
  雲漢八章章十句皇甫謐以為宣王元年不藉千/畝虢文公諫不聴天下大旱二
  年不雨據國語史記竹書以不藉千畝係宣王末/年事而皇王大紀于宣王二年書天下大旱三四
[010-28b]
  五年書旱六年書大旱則/非不藉千畝以後事明矣
  愚按天之亡人國也必先奪其嵗蝗旱是也故幽/厲之世皆極其饑饉以宣王厲精圖治而猶降以
  旱災蓋當厲王之世天意已亡周矣宣王修徳禳/災加以竭誠禱祀僅能彌縫天意以終其世至幽
  王而亡始決録宣王詩首列雲漢者以見王有回/天之誠延已去之命為中興第一大業也 兄子
  亷曰宣王中興詩頌其武功而錄此詩于首謂王/之能䘏民也民命在嵗王以新君憂旱如此其勤
  䘏民隠可知即此一念足以用民/命而奏武功以底中興之績也
 崧髙 序曰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復平能建國親
 諸侯褒賞申伯焉張文潛云周至厲王而亂極矣王/室衰微諸侯肆行王且不能有國
[010-29a]
 而況能建國乎諸侯背叛搆怨連禍而况能親諸侯/乎賞命不行于上則褒賞申伯為可美也錫命不行
 于下則錫命韓侯為可善也揚子曰習治則傷始亂/也習亂則好始治也方宣王之初可謂習亂矣而宣
 王之始能行天子之職詩/人為樂其始治而好之也
崧髙維嶽駿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維
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
 朱註賦也毛傳缺毛山大而髙曰崧郭璞云今中嶽/嵩髙蓋依此名 云嶽四岳也 鄭云四岳卿士
 之官掌四時者也因主方岳巡狩之事在堯時姜姓/為之歴虞夏商世有國土周之甫也申也齊也許也
 皆其苖胄堯錢棅曰四岳只為一官四國統為姜氏/之苖裔耳 典曰咨四嶽史記特稱伯夷為四岳不
[010-29b]
 及其他可知矣專嶽即周禮所云嶽山雍州鎮也凡/天下諸山之得 以嶽名者惟此山耳一名吳山舊
 説指四岳言者非嶽凡山之髙竦者皆可稱崧稱嶽/而雍州吳山獨以 名中州嵩山獨以崧名 孔云
 此詩送申伯而及甫侯者美其上世俱出四岳故連/言之 駿通作峻山髙近天亦大臣近天子之象五
 岳之所以視三公也惟一云申申伯也甫仲山甫也/ 甫父通用但詩中 仲山甫吉甫作甫餘皆作父
 吉甫為作詩之人則以申甫並稱者為仲山甫無疑/或疑甫為字申為國名稱不類舜典稱稷契稷以官
 契以名漢稱絳灌絳以封邑灌以姓皆不類也申後/漢劉陶云周宣用申甫以濟夷厲之難此詩以 甫
 並稱乃統為二詩發端也藩通/作蕃四方自四國之外廣言之
 愚按先申後甫明此詩為贈申伯而作富時仲山甫/名徳甚重以申並稱蓋謂申伯可相伯仲借山甫以
[010-30a]
 重申/伯也
亹亹申伯王纘之事于邑于謝南國是式王命召伯定
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執其功
 史記申本侯爵今命之為方伯故稱申伯申國在南/陽宛縣謝今汝寧府信陽州 方畿云申謝相近既
 以謝益申厥後總稱為申纘繼也于往也故何氏云/時必宣王命申伯于申謝之間有所經營 先自京
 師而往其國邑繼又從其國邑而往謝所謂王纘之/事也 當成周者南有申吕左傳楚子重請申吕以
 為賞田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是以為賦/以禦北方蓋楚得申吕而始强所以為周室之屏翰
 與諸季氏云謝近于荆而荆與徐連舊嘗表裏為江/淮 國之患宣王命將伐荆自将伐徐于是使召虎
[010-30b]
 疆理江漢因使虎徹謝土田以築城定宅/焉謝荆徐之要衝也其扼吭之慮逺矣
 愚按竹書宣王五年伐荆六年王親征徐戎其年命/召穆公伐淮觀其浮江漢而下則是時南國已皆就
 約束矣此詩疑作于未用兵之前王將有事于荆徐/以申謝為南北之吭故先命申伯出牧此地以約束
 南國之諸侯所謂王纘之事蓋王有志而使申伯繼/其事也邑者申伯舊邑也今為方伯建都不知宜于
 申宜于謝要擇要衝之地足以表率南國故使召伯/往定其宅登進也南邦舊在化外今進之于王化之
 内厥惟申伯之功許其子孫世/世長有此土以世守其功也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謝人以作爾庸王命召伯徹
申伯土田王命傅御遷其私人
[010-31a]
 前章南國是式廟議已定申伯為方伯矣此則王始/錫命之也 鄭云庸功也周禮曰民功曰庸即言築
 城之功平朱註傅御申伯家臣之長也漢明帝送侯/印與東 王蒼諸子而以手詔賜其國中傳蓋古制
 如此私人家人/遷使就國也
 愚按前章稱王命召伯是以于邑于謝之兩議命召/伯往定之迨召伯報命既定于謝乃再命往經理其
 事厲徹土田即黍苗篇所云平原隰清泉流之事蓋/自 王貪暴而税法壊盡故于韓弈亦曰實畝實籍
 于江漢亦曰徹我疆土中興之美此亦可見矣遷私/人即第七章所云徒御之類先定其名籍以待 耳
 非先使之/就國也
申伯之功召伯是營有俶其城寢廟既成既成藐藐王
[010-31b]
錫申伯四牡蹻蹻鉤膺濯濯
 申伯之功指工役之事黍苗篇所云肅肅謝功召伯/營之是也 俶始也説文云善也蓋剏始而善者也
 室寢廟宗廟也前曰廟後曰寢專舉寢廟君子營宫/ 寢廟為先也 藐通作邈逺也朱註深貌 蹻説
 文云舉足行髙也毛云壯貌鉤膺樊纓也賜郝氏云/鉤者馬頷下有金鉤以懸樊纓金路之飾 上公同
 姓者也申伯以元舅為侯伯特賜以寵之/膺馬當胸也樊纓九就懸當馬胸故曰膺
王遣申伯路車乗馬我圖爾居莫如南土錫爾介圭以
作爾寳往近王舅南土是保
 路車象路也所以封異姓諸侯者乗馬即上章所云/四牡也上言馬未及車此合車馬言之 鄭云圭長
[010-32a]
 尺二寸謂之介非諸侯之圭故以為寳諸侯之圭自/九寸而下 考工記鎮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典瑞
 職云珍圭以徵守以䘏凶荒杜子春云珍當作鎮介/此詩錫介圭之意王命申伯鎮撫南土使之執圭
 而往如王自行也介圭王之守器申伯執/此即王之威靈在焉當加寳重不敢䙝也
 愚按我圖爾居二句有人地相宜之義此非為申伯/圖乃為王室圖也 往近王舅二句此諭圭之詞本
 王之守器也今以錫王舅如王親行矣其與舅近猶/與王近也敬之哉保兹南土諭圭即所以諭申伯也
申伯信邁王餞于郿申伯還南謝于誠歸王命召伯徹
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
 邁説文云逺行也信邁猶云果行也水一統志云古/郿城在今鳳翔府郿縣北十五里渭 之北嚴氏云
[010-32b]
 即董卓所築郿塢也伯還言復之鎬京南指謝也故/誠歸言始成行也申 改封于謝則謝是其本國
 以往為歸/之語多倒 鄭云謝于誠歸誠于謝也王孔云古人/嚴氏云申伯志存王室宣 恩隆元舅
 人疑其未必往謝故言信邁誠歸喜其果然成行也/ 王命召伯是重復追述之辭言自王命召伯徹土
 田之時而已預峙其粻以供委積之用也峙本作偫/按漢書張忠為孫寳設儲偫物以待需索 粻食米
 也命式遄其行謂自京至國在道所/需 皆預備無有缺乏故得疾至也
 愚按輿地圖岐周東為郿又東為鎬其地相近王命/申伯出牧遷謝必冊命于廟祭綂云賜爵必于太廟
 召誥王朝步自周則至于豐註謂文王之廟在豐然/則命諸侯必至豐告廟于周受命亦豐廟也告廟畢
 而送之由鎬而往/謝故飲餞于郿也
[010-33a]
申伯番番既入于謝徒御嘽嘽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
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
 番通作皤説文云老人白也觀秦誓番番良士與仡/仡勇夫對言則其為髙年之狀可知 徒御指車徒
 之行入謝也嘽嘽安舒言得禮也禮入國不馳人周/邦咸喜者京師人民聚觀而喜也戎猶女也周 喜
 而互相謂之辭其言申伯在王朝則王朝重在南土/則王朝益重以 外保南土而内之王朝愈安故曰
 良翰與首章維/周之翰相應
 愚按宣王封申伯而合乎人心如此以其為人望不/以外戚也 不顯三句吉甫推咸喜之意而誇美之
 雖曰王之元舅實因其有文武全才足以/表率南國故周邦咸喜而恃之為良翰也
[010-33b]
申伯之徳柔惠且直揉此萬邦聞于四國吉甫作誦其
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
 此章承上文武是憲來惟有柔惠之徳故能文惟有/直之徳故能武加一且字見其兼濟之妙 揉説文
 云屈伸木也顔師古云揉謂矯而正之也蓋柔曲而/使之直耳 萬邦即四國舉其多而言曰萬邦就其
 方而言曰四國之按揉者强者治以剛弱者撫以柔/之謂此即文武 道也此追稱申伯在王朝時而言
 故云萬邦四國若往謝則惟式/是南邦耳不得汎及萬邦也
 愚按誦者工師誦之以為樂曲王朝有詩必領諸樂/官被之弦誦非如尋常士大夫之徒吟咏也其詩孔
 碩言其所陳者皆王朝之盛典中興之大政也凡聲/之足以感人者曰風其風肆好謂其詩之辭縦而意
[010-34a]
 洽蓋吉甫亦自得意于所作也申伯之行天子所以/寵錫之至矣朋友之義無以為贈唯應贈之以言此
 即後世餞行賦詩之首唱矣時従子光夔曰此雅詩/也而曰其風何也詩言志當 豈按風雅之體而作
 詩者/乎
  崧髙八章章八句郝氏云申伯以王元舅褒封晉/錫可謂厚矣未㡬以幽王見黜
  率犬戎殺幽王而滅宗周申為戎首焉易曰匪寇/婚媾反復手之間而已父子相繼宣興幽滅可不
  畏哉竹書紀王錫申伯命在宣王七年人紀四十/一年王師敗于申則申人之逆王命已在宣王之
  季/矣
  愚按申伯是時已稱番番距王師之敗相/去三十餘年則逆命者必非王舅申伯矣
[010-34b]
 烝民 序曰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賢使能周室中興
 焉崧髙烝民二篇皆尹吉甫贈行之詩序以為美宣/王蓋人君委任得人而僚友之間賦詩以相娯樂
 則人君之美莫大焉送朱註宣王命樊侯仲山甫城/于齊而尹吉甫作詩 之據竹書事在宣王七年
 樊一名陽樊晉語王賜晉文公陽樊之田陽人不服/公圍之倉葛呼曰陽有夏商之嗣典有周室之師樊
 仲之官守焉按仲即山甫也仲/山甫卒諡穆周語亦稱樊穆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徳天監有周昭
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朱註賦也毛傳缺盈烝衆也物事也則法也彝常也/懿美也 真氏云 天地之間莫非物也人亦物也
[010-35a]
 事亦物也有此物則具此理是所謂則也性自其人/人所同更無改易而言謂之彝即書言恒 是也
 假格同謂天視有周昭明降格于下保此中興之天/子乃生仲山甫以佐之凡宣王所以能全其性而無
 失其常者皆仲/山甫之功也
 愚按秉彝凡民所同懿徳山甫所獨下文所謂民鮮/克舉之維仲山甫舉之也 物各有則惟仲山甫合
 其則故能予君以則後章柔嘉維則是山甫之自合/其則也衮職有闕仲山甫補之是山甫之能予君以
 則/也
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式
威儀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賦
[010-35b]
 嘉美也則即物則之則言柔之嘉處乃其則也柔非/其則即不得為嘉 輔廣云令儀令色柔嘉之發于
 外也小心翼翼柔嘉之存于内也也古訓先王之遺/典也式法也法古訓遜志典學是 嚴氏云令儀
 令色則動容周旋中禮矣猶曰威儀是力何也有徳/固威儀之所自形而謹其威儀亦所以檢攝而養其
 徳也也若順也賦布也順者坤道也臣道也事君盡/禮順 有犯無隠亦順也捋順匡救皆所謂止于敬
 耳行如綸如綍曰命喻徳宣譽曰賦書曰令出/惟 不惟反令出而必求其行即賦之説矣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纘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納王命
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
 前章備舉仲山甫之徳此言其所居之職毛鄭以為/冢宰是也自式是百辟以下至王之喉舌皆命辭
[010-36a]
 纘戎祖者意必其祖曽居冢宰之職書言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官唐權徳輿謂山甫是魯獻公仲子則周
 公是其祖矣大朱註王躬是保所謂保其身體者也/蓋以冢宰兼 保與 喉舌言之所從出曰王之喉
 舌則是膺代言之任甫曹襄云出納王命即是喉舌/之司 吕氏云仲山 之職外則總領諸侯内則輔
 養君徳入則典司政本出則經營四/方 發猶起也朱註發發而應之也
 愚按發如發蒙之發四方向承厲王昬亂之餘弊政/因循相習不寤今得覩王之明命新政初頒積錮為
 之頓/開也
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
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010-36b]
 嚴氏云此章承上章賦政之事将者奉行之義即所/謂賦政於外也 若順也否者不可之意上章所謂
 出納王命也一命之出如何而邦國順如何而邦國/不順山甫具明其理順者詔王出之否則納之 朱
 子云揚子雲謂明哲煌煌旁燭無疆遜于不虞以保/天命便是占便宜底話他一生只被這㡬句話誤
 明哲只是依本分行去無一事不當理即是保/身之道今人看私了必至于孔光之徒而後已
 愚按山甫之保身非為身計所以事一人也身保則/可以長在其位而事一人夙夜匪懈蓋以其身為一
 人之/身也
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
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禦
[010-37a]
 以人言起者見恒情如此而山甫不然正其異于凡/民處 茹者吞啗之名 孔云不侮不畏即是不茹
 不吐既言其喻又言其實以充之義何氏云見仲山/甫所以佐王出政者寛猛相濟仁 並用各有當然
 之則澤所必加不靳于弱小故無不懷其徳勢所必/行不詘于强大故無不畏其力四方爰發有以也夫
 與蘇氏云詩言仲山甫始曰柔嘉維則令儀令色此/ 漢胡廣趙成何異繼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
 矜寡不畏彊禦此與漢汲黯朱雲何異胡趙柔而陷/于佞汲朱剛而近于狂如仲山甫内剛外柔非佞非
 狂然後可以為王者/之佐當天下之事矣
人亦有言徳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山甫
舉之愛莫助之衮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
[010-37b]
 輶輕也輶者輕車之名故爾雅訓為輕故鄧元錫云/懿徳之則如毛然微乎微者也入微難 烝民具有
 之而鮮其舉之事我吉甫自我也度儀宜也甫圖猶/度也言我嘗于 物之間以所宜 之見山 無不
 合者故知徳之微處惟山甫為能舉之衮職者不敢/斥王之言也左傳晉士㑹諫靈公曰詩云衮職有缺
 仲山甫補之能補過也君能補過衮不廢矣/ 季氏云言此以起下章欲其遄歸之意
 愚按惟山甫有是徳故王朝内外之任非山甫不可/我雖惜其勞而無其徳不能有以助之也 言外見
 山甫一日不可離左右東方之事不宜以勞其出也/上文愛莫助之隠然是已無山甫之徳不能分任其
 勞/耳
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每懷靡及四牡彭彭
[010-38a]
八鸞鏘鏘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
 鄭云祖者將行祀軷之祭也言業業健貌捷捷疾貌/行者或苦于役則舉動遲緩 捷捷以見其勸樂于
 事皆每懷靡及言不獨山甫懷如不及事之慮維征/夫 然蓋山甫之急公所感也 毛云東方齊也古
 者諸侯之居逼隘則王者遷其邑而定其居蓋去薄/姑而遷于臨淄也 史記齊世家獻公元年徙薄姑
 都治臨淄計獻公當夷王之世與此傳不合歟朱註/豈徙于夷王之時至是而始備其城郭之守 按
 齊世家太公封營丘至五世胡公徙都薄姑子獻公/徙治臨淄皆在青州 林氏云宣王時北有玁狁南
 有荆楚東有徐夷故式是南邦以申伯城彼東方以/仲山甫奄受北國以韓侯其為謀甚悉而犬戎自西
 作焉夫四隅而防其三其變即/出於不備之方况一不為備乎
[010-38b]
四牡騤騤八鸞喈喈仲山甫徂齊式遄其歸吉甫作誦
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
 彭彭言其盛騤騤狀其容鏘鏘咏其和喈喈識其衆/皆紀其出行在道之事 式遄其歸吉甫告王之辭
 所以安山甫之心也甫遄/疾也言周之望仲山 也
 愚按吉甫二頌皆承王命作之以寵兩人之行而被/之樂曲工師得以朝夕弦誦于王前也清風者其風
 甚微感人于不覺也穆如清風言其意思深逺可以/意感而不可以言宣惟山甫自知之按誦者質言之
 也風諷也意在言外嵩髙誦王寵命而以諷申伯毋/忘王之寵命也此篇誦山甫以諷王謂山甫宜在王
 側不宜有城齊/之命故皆為風
[010-39a]
  烝民八章章八句郝氏謂吉甫作詩以備獻納非/僚友送行私情也周衰諸侯强
  僭繼世不由天子裂封啟土悉自已出齊逺在東/隅區區境内之城郭必以上請則宣王中興之烈
  足以震疊之也夫子刪/詩存烝民春秋之義也
  愚按文王城朔方必以南仲宣王營申謝必用召/伯而城東方特命山甫蓋以其城所闗係于王國
  者甚重非親信之大臣不任使也王命山甫本非/出之于外山甫亦非重内而輕外者比也惟吉甫
  以王躬為國本望其在朝朝夕納誨不欲久/違王之左右所以慰山甫即所以諷王也
 韓奕 序曰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錫命諸侯鄭云韓/姬姓之
 國也後為晉所滅始左傳邘晉應韓武之穆也送朱/註韓侯初立來朝 受王命而歸詩人作此以 之
[010-39b]
 策郝氏云古者嗣君在喪稱子喪畢以士服見王王/ 命錫車服歸始為諸侯宣王中興韓侯初立來朝
 尹吉甫作此詩序不本其事者詩言入覲王命纘考/則繼世也言鞹鞃淺幭則喪畢也禮喪畢鹿淺&KR0860
 飾詩具故序不贅公又云春秋戰國時如平王命晉/文侯惠王命齊桓 襄王命晉文公顯王命秦孝公
 此四王者孱王也有所要挾不得不命非自天子出/也如宣王之命韓侯能命亦能討能予亦能奪然後
 謂之王命有南征北伐平淮㑹雒之功然後有封申/錫韓之命也而併及其娶妻者天子有道諸侯秉禮
 親喪畢入覲歸而後議婚與春/秋諸侯在喪親迎者相去逺矣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韓侯受命王親命之纘
戎祖考無廢朕命夙夜匪懈䖍共爾位朕命不易榦不
[010-40a]
庭方以佐戎辟
 朱註賦也毛傳缺地季氏云奕奕大而疊也太梁山/在韓城縣東南其 臨河上當龍門之南非 王遷
 岐所踰之梁山也梁按龍門在韓城縣北近黄河禹/所鑿者龍門不鑿 山以北不可田也甸治田出穀
 税也地倬明貌夏韓在晉為少梁邑秦晉戰于韓原/即此 秦更名 陽 孔云韓是武王之子其封當
 在成王之時受命受繼世而為諸侯之命也王親命/之將命之為侯伯也纘戎祖考七句王命之詞也
 觀末章云以先祖受命見其先世常為州牧矣無廢/朕命即纘戎祖考之命也不易者仍使為州牧也不
 庭方謂不來朝貢之國女鄭云有不庭之方/作楨榦而正之以佐助 君女君王自謂也
四牡奕奕孔修且張韓侯入覲以其介圭入覲于王王
[010-40b]
錫韓侯淑旂綏章簟茀錯衡𤣥衮赤舄鉤膺鏤錫鞹鞃
淺幭鞗革金厄
 此述韓侯入覲之事/諸侯秋見天子日覲 修長也張大也皆指四牡伯/介鎮圭也申侯奉王命為
 而有介圭之錫韓侯繼祖考為伯其先世亦必有介/圭之錫入覲執之以合瑞于王也 兩言入覲者上
 入覲承四牡言誌入覲之所秉也下入覲承介圭言/誌入覲之所執也 淑善也交龍曰旂 巾車職云
 大旂以封同姓大赤以封異姓大曰以封四衛大麾/以封蕃國 李念兹云旂畫交龍龍東方之物其色
 青東方之氣曰淑則淑固青色也韓姬姓大旂正封/同姓所用綏通作緌 朱註綏章染鳥羽或旄牛尾
 為之注于旂竿之上為表章者也以陳祥道云衛夫/人之車以翟茀齊襄公方叔之車 簟茀此男女車
[010-41a]
 蔽之别也/所以為文 錯説文云金塗也車阨曰衡塗金于軛/凡冕服皆𤣥衣纁裳赤舄冕服之舄也
 上公九命得服衮冕故屨赤舄與王同也馬鉤膺樊/纓也用金為鉤以拘之 朱註鏤刻金也 眉上飾
 曰錫今當盧也也莊周言齊之月題月題其象也車/鞹革也鞃軾中 以去毛之皮施于軾之中央持
 使牢固也淺淺虎皮淺毛也幭覆軾也禮記作幦周/禮作幎以 毛之皮覆軾曰淺幭按獸之淺毛者惟
 虎耳/作搤 鞗馬轡也革轡首之垂者厄通/鄭云以金為小環往往纒搤之
韓侯出祖出宿于屠顯父餞之清酒百壺其殽維何炰
鼈鮮魚其蓛維何維筍及蒲其贈維何乗馬路車籩豆
有且侯氏燕胥
[010-41b]
 鄭云祖將去而祀軷也屠屠地名或謂即杜也按屠/杜同音晉有杜蒯通作 蒯 杜在鎬南韓侯返國
 不宜出此意必與蹶里相近覲事既畢将便道往行/親迎之禮故出宿于彼 顯父周之卿士凡行祖畢
 而後餞之餞畢乃出宿今言餞于出宿之後葢先記/韓侯所擬宿之處為下章張本而顯父之餞仍當在
 國門外也當是王使顯父餞之下文路車乗馬明其/贈之出于王也 謝氏云申伯之行王親餞之韓侯
 之行王使顯父餞之禮有差等也申伯以王舅故有/優異耳 鄭云炰鼈以火熟之也鮮魚中膾者也
 殽通作肴白朱註䔩菜殽也蒲蒲蒻也且多貌按蒻/蒲下入泥 處今俗呼蒲白筍竹萌也 覲禮稱諸
 侯為侯氏賈公彦云言諸侯則凡之總稱言侯氏則/指一身不凡之也 胥疏同音爾雅訓皆公羊訓相
 燕胥言韓侯興顯父/通相燕樂榮君寵也
[010-42a]
韓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韓侯迎止于蹶之里百
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從之祁祁如雲韓侯
顧之爛其盈門
 此章言韓侯覲事畢而行娶妻親迎之禮因汾王厲/王也厲王流于彘彘在汾水之上故時人 以號之
 猶言莒郊公黎比公也叔按晉侯居翼謂之翼侯晉/人納之鄂謂之鄂侯鄭 段出奔共謂之共叔皆是
 類也舅汾王之甥指蹶父也爾雅云妻之父為外舅/謂我 者吾謂之甥郭璞云呼壻為甥孟子曰帝館
 甥于貳室是也妹爾雅姑之子為甥舅之子為甥妻/之晜弟為甥姊 之夫為甥郭璞謂四人敵體更相
 為甥姊鄭云姊妹之子為甥似以韓姞當之爾雅男/子謂 妹之子為出未有以甥名者若外孫則稱彌
[010-42b]
 甥不單名甥左傳以肥之得備彌甥是也到孔云蹶/父書字不書國爵則非諸侯下言靡國不 則是為
 聘使之人故知卿士也迎蹶父為周卿士意其采邑/在畿内去王城不逺 親迎也 毛云諸侯一娶
 九女二國媵之為郝氏云諸侯娶一國之女同姓二/國媵之所娶者 嫡二國為媵嫡有娣有姪媵亦有
 娣有姪合為九/女也故曰諸娣
 愚按蹶父為汾王之甥甥壻也則蹶父之子王姊妹/之所出也詳序之以見韓侯之為國戚葢王欲以是
 寵固/之也
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韓姞相攸莫如韓樂孔樂韓土
川澤訏訏魴鱮甫甫麀鹿噳噳有熊有羆有猫有虎慶
[010-43a]
既令居韓姞燕譽
 此章追述蹶父初為女擇韓之事視言蹶父武健故/能為王聘使無國不到 鄭云相 也攸所也相攸
 謂為女擇使得所也孫姞是蹶父之姓左傳鄭石癸/曰吾聞姬姞偶其子 必蕃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
 也亦作吉都人士篇所謂尹吉是也樂孔云婦人稱/姓今以姓配夫之國謂之韓姞 孔 韓土深美之
 詞川澤二句連讀以水産言麀鹿三句以陸産言訏/訏甫甫大也噳噳衆也 羆熊類羆雌而熊雄熊為
 羆之雄而稱熊猶羖為羭之羖兕為犀之牸而稱兕/葢相類為牝牡猶麋與鹿交鰌與魚游也 猫似虎
 淺毛者也爾雅虎竊毛謂之虦貓註云竊淺也韓季/氏云魴鱮麀鹿可以供食熊羆貓虎可以供裘 地
 物産之富如此故為樂土也也慶喜也令善也喜其/已得此善居也燕安也譽樂 謂韓姞之心當亦安
[010-43b]
 樂而稱其得所也慶令居就相/攸言燕譽則預度其後日而言
 愚按韓多山而亦近河/故有川澤魴鱮之句
溥彼韓城燕師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王錫韓侯
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實籍獻
其貔皮赤豹黄羆
 此章當序諸次章之後三章之前因前叙事成文故/置之至此則韓侯親迎禮畢且歸國矣重誦之以致
 其丁寧之意此詩人行文法也公朱註溥大也燕召/公之國也師衆也韓初封時召 為司空王命以其
 衆為築此城如召伯營謝山甫城齊之類也一毛云/韓之先祖武王之子也 受命孔云受命為 州侯
[010-44a]
 伯也以下文奄受北國因以其伯觀之則為北國諸/侯之伯也 蠻夷皆可通稱北稱蠻猶西稱夷史記
 匈奴傳居于北蠻是也王孔云本立侯伯主治州内/因主外夷故曰因也 錫韓侯以今兹言也前章
 錫以物此錫以命其追以下命之詞北毛云追貊更/逺于百蠻今併使轄之所以盡覆此 國也 郝氏
 云墉壑所部諸國城池也畝田畝籍版籍所部諸國/田賦也獻諸國所常貢之物 毛云追貊之國來貢
 侯伯總領之也豹取赤羆取黄當是各取其美亦如/裘之重狐白 孔云貔皮言獻則豹羆亦獻獻貔
 言皮則豹羆/亦獻皮也
 愚按宣王命召伯營謝以經略南方命山甫城齊以/鎮撫東國此命韓侯為北國伯所以備玁狁也重其
 事權使百蠻追貊悉受總轄葢欲聨絡北方之戎蠻/皆為我用耳于是玁狁内侵不能久駐無為之間導
[010-44b]
 者而我得以預設備也宣王制北狄之大計在此其/韓先祖受命統治百蠻今使繼其任故曰因時因
 舊也而復錫之命使兼有追貊凡北方之國皆在所/轄矣因所轄之地以為之伯葢比韓先祖昔受之命
 更廣/矣
  韓奕六章章十二句據竹書宣王四年命蹶父如/韓鄒氏云韓為武穆與晉同
  祖均屬望國諸侯之向背係焉而又密邇北國為/一方屏翰命蹶父如韓良有以也蹶父因是以締
  姻而韓侯來朝猶用繼世稟命之/禮王因命之纘舊服受北國為伯
  愚按王命蹶父如韓則蹶父之與韓締姻亦王命/之以固結之也王急欲得韓以韓為北方之障然
  後專事東南無復北顧之憂是以一伯收百蠻之/國以九錫紓六師之勞也中興方略亦可覩矣故
[010-45a]
  此章後即繼/以江漢常武
 江漢 序曰尹吉甫美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
 平淮夷嚴氏云周興西北岐豐去江漢最逺故淮夷/最難服成王初年淮夷同三監以叛其後又
 同奄以叛伯禽就封又同徐戎以叛至厲王之時四/夷交侵宣王一命吉甫北方旋定繼命方叔伐蠻荆
 其後又命召公平淮南之夷命皇父平淮北之夷南/方之役至再至三必東土平然後西京安此江漢常
 武所以為宣王之終事而係之大雅之末也首劉汝/楨云宣王淮上之役武功告成也六月北伐 事四
 夷采芑之南征次之荆蠻既平乃伐淮夷故常武江/漢二篇一是自将伐徐一是命将伐淮二師當一時
 並發王則將本朝之六師而穆公則徵兵/江漢以行也 據竹書事在宣王七年
[010-45b]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遊淮夷來求既出我車既
設我旟匪安匪舒淮夷來鋪
 朱註賦也毛傳缺本季氏云召公代淮夷必自江漢/順流而下故所征 江淮之地而併漢言之也 古
 者畿兵不出所以重内調兵諸侯各從其方之便武/王伐商實用西土至于征徐以魯平淮夷以江漢
 滔滔順流貌王氏云以其衆逝也頌孔云淮夷在東/國召公伐淮夷當在淮水之南魯 所伐淮夷應在
 淮水之北當淮之南北皆有夷也後漢書云殷武乙/衰東夷浸盛遂分遷淮岱薦居中土 求索也左傳
 曰率師以來惟敵是求是也曰陳少南曰江漢常武/二篇同言淮夷以地里考之 江漢之滸是淮南之
 夷也若在淮北則江漢非由入之路曰率彼淮浦省/此徐土是淮北之夷若在淮南則徐土非接壤之地
[010-46a]
 緩舒通作紓説文云緩也言武夫皆不敢偷安而怠/ 競于用命也 朱註鋪陳也陳師以伐之也 鄭
 云來求據至其境故言來/來鋪據至戰地故又言來
江漢湯湯武夫洸洸經營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
國庶定時靡有争王心載寧
 湯湯水流之怒如湯沸也戰洸説文云水湧貌言武/夫之勇如水之涌也語曰 勝之威士氣百倍 鄭
 云召公既受命伐淮夷服之復經營四方之叛國従/而伐之克勝則使傳逓告功于王 孔云知非召公
 親告王者以下文方云于疆于理則是召公未還故/知使人告也 經營兼伐叛招攜二義當時江淮之
 間小國尚多既勝淮夷後乃次第經營之觀下章于/疆于理至于南海所經營者非但淮夷而已四方近
[010-46b]
 淮夷之四方也于庶幸也用兵非人主之美事不得/已而興師告成 王曰王國庶定庶云者幸其僅然
 非以是/為功也
 愚按厲王之亂宣王匿召公之家公以子代王死與/周公行政號曰共和厲王死乃共立宣王是公于周
 有再造之功于王有更生之徳爰立之勲猶其後也/王立而不聞封賞以酬之直至江漢之役式闢四方
 乃錫山土田加之寵命視後之因時擁戴輒徼封爵/者何如耶漢丙吉絶口不言曽孫事猶少有古意耳
江漢之滸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徹我疆土匪疚匪棘王
國來極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召公伐淮夷之師従江漢往仍従江漢歸故班師至/江漢之滸適承王之後命諭以且無歸也 虎召穆
[010-47a]
 公也穆公為康公十六世孫皆式辟以下四句命之/辭也淮南諸國久阻王化今 入版圖猶開闢之也
 四方承上章召公告成有四方既平之語也徹我疆/土者謂我疆域内之土地皆以徹法行之 嚴氏
 云王者伐叛討貳之後則必去其苛政平其賦斂以/慰民心故急於行徹法也 朱註極中之表也周禮
 體國經野以為民極是其義也民嚴氏云武事僅定/而即行疆理賦税之法疑于病 且疑于太急王謂
 非疚非棘葢什一天下之中正我周之定制欲天下/皆于王國來取中焉耳 盡疆界為疆分地理為理
 南束其畝所謂理也葢疆理/為僭竊破壊今盡反其舊耳
 愚按是時荆蠻淮夷俱平故/奉行徹法得至于南海也
王命召虎來旬來宣文武受命召公維翰無曰予小子
[010-47b]
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錫爾祉
 旬徧也宣布也來勤也于孔云上章經營四方告成/于王又言于疆于理至 南海召虎大功在此二事
 今王命召虎稱叙其功則來旬來宣當指此二事也/ 自來旬來宣以下至自召祖命皆冊命之文 召
 公召康公奭也穆公之祖予朱註謂昔文武受命惟/召公為楨榦今女無曰以 小子之故也但自為嗣
 女召公之事耳予小子王自稱也當毛云似嗣也作/肇始也説文云始開也敏疾也公 依後漢書通
 功説文云以勞定國也也用/錫汝福即下章所陳是
 愚按此四句葢謙言已徳不足以比文武而惟冀召/公嗣康公也無曰予小子二句猶云予小子不足道
 惟爾克似/其祖耳
[010-48a]
釐爾圭瓚秬鬯一卣告于文人錫山土田于周受命自
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萬年
 孔云上言用錫爾祉此言錫之之事瓚釐賜也釋文/云釐音賚周書用賚爾秬鬯一卣 者祭時酌鬯
 以獻尸之器其柄以圭為之秬鬯釀秬為酒和以鬱/金合一物而成主秬言謂之 鬯主鬱言謂之鬱鬯
 皆按春官鬰人和鬱鬯以實彝而陳之詩及尚書左傳/ 云秬鬯一卣當祭之時乃在彝未祭則在卣賜時
 末祭故卣盛之王毛云文人文徳之人朱註先祖之/有文徳者謂文 也 方授云成王世著作皆出于
 周召二公周公諡文則召公固亦有文人之目此即/命穆公告其祖康公也 方爰發云告于文人後世
 所謂宣付史館也傳孔云召本岐山之陽采地之名/且為畿内之國書 無召穆出封之文則益之土田
[010-48b]
 大于故耳未成為大國也于羅泌云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錫魯公也錫山土田 周受命錫召虎也無益
 地哉今周岐周也康公昔在岐周事文武有功而受/采地 虎嗣其烈故往岐周賜命 祭綂云必賜爵
 禄于太廟示不敢專也康謝氏云錫山川土田必使/受賜于岐周用文武封 公之禮以待之明賞非宣
 王之賞如稟命于乃祖文武也功非召虎之功如受/敎于乃祖康公也 鄭云拜稽首者受王命策書也
 臣受恩無可以報謝/但言使君壽考而已
虎拜稽首對揚王休作召公考天子萬壽明明天子令
聞不已矢其文徳洽此四國
 對荅也揚稱也休美也考成也也對揚二句自勉之/詞也天子萬壽以下勉王之辭 對揚王休即書
[010-49a]
 説命篇所謂敢對揚天子之休命也忝王之命虎也/曰召公是似曰自召祖命亦欲其無 厥祖耳自今
 以往當益戮力王室為我祖召公成其終也王嚴氏/云宣王方以武功褒虎而虎乃以文徳勉宣 葢不
 矜已之功而納君于徳意度逺矣廟朱註穆公既受/賜遂荅稱天子之休命作康公之 器而勒王策命
 之辭以考其成且/祝天子以萬壽也
 愚按周家歴世文徳至武王以武定天下甫定而即/偃武修文葢天下非武功不能定非文徳不能洽也
 以文徳祝望王者猶是尊祖徳也王/以召祖勉虎虎亦以文武望王耳
  江漢六章章八句朱子謂宣王命召公平淮南之/夷詩人美之鄒氏云江漢明言
  伐淮夷常武明言征徐國曰淮夷則淮南淮北兼/舉之矣常武所云淮浦淮濆指所經歴及駐師之
[010-49b]
  地未嘗指淮夷也後郝氏云成王初立周公東征/三年滅國五十而 徐淮定伯禽封土亦為東土
  重也宣王中興既命召虎經營復勤六/師親討東征之兵殆與周相始終也
 常武 序曰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徳以立武事因
 以為戒然竹書宣王六年召穆公帥師伐淮夷王帥/師伐徐戎皇父休父従王伐徐戎次于淮
 王歸自伐徐錫召穆公命自即位至此已五用兵矣/ 按徐自伯禽時已與淮夷相倚為患費誓曰徂兹
 淮夷徐戎並興穆王時徐夷僭號率九夷以伐宗周/淮徐為患為日久矣宣王一則遣召虎一則親督六
 師縁淮徐互相聲援犄而角我故分道出師以破散/其勢且防其侵軼耳 郝氏云召公謂惟徳可懐逺
 天子躬擐甲胄逺問荒裔不可為常故詩美其事以/常武名篇虞人之箴曰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家常
[010-50a]
 武之謂也卒也西周之禍不在淮/夷近在西戎乃見詩人獻替之忠
 愚按宣王即位凡五出師其他皆命將獨此為親征/也王親御戎行目見成功之易将必以武略自喜而
 輕于言兵故召公以常武名篇明武不可常也王後/果以為常黷武不已卒至有千畝之敗召公見之早
 矣王業之衰由此一勝也故/以常武終宣王之武功焉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師皇父整我六師以
修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國
 朱註賦也毛傳缺總夷厲以來威靈不振天下㡬不/知有王矣宣王親 六師真如雷霆乍驚日月重朗
 故曰赫赫明明皇王命宣王親命也以皇父為大将/故親命之卿士 父所居之職也鄭云南仲文王時
[010-50b]
 武臣也以南仲為大祖者今大師皇父是也命将必/本其祖者因有世官于是尤顯大師者公兼官也
 蘇氏云南仲文王之所使伐玁狁者也葢稱其世功/以褒美之 王應麟曰召公是似南仲大祖皆世濟
 其美也然逵有充超叛鑒蘇文忠慨焉或附曹羣忘/漢朱文公悕焉 謝氏云宣王命将多取之世臣葢
 文事武備素講於家庭定亂持危常在其念慮一日/用之必老成持重不以輕易悞國事也 周官自冢
 宰而下謂之六卿大師而下謂之三公既曰王命卿/士又曰大師皇父周家不特設三公皆兼職而已如
 周公以冢宰兼大師也仍整齊也言六師知是天子/親行 孔云王既親行 須命元帥以綂領六軍如
 左傳鄢陵之戰楚王雖自親行仍命子反将中軍是/也 脩通作修説文云飭也戎兵也整齊六師具其
 人數以待蒐軍實而講武皆修戎之事言将欲行天/討也 敬者居如守行如戰也戒者臨事而懼不敢
[010-51a]
 輕敵/也
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戒我師旅率彼淮浦
省此徐土不留不處三事就緒
 毛云尹氏掌命卿士史朱註吉甫也吉甫卿士而掌/策命葢為卿而兼内 也皇父三公故王親命之休
 父六卿故策命之氏韋昭云程國伯爵休父名也楚/語觀射父云重黎 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者也其
 在周程伯休父其後也當宣王時失其官守而為司/馬氏 按司馬遷叙傳自述為休父之後則休父之
 為司馬明矣王郡國志云雒陽有上程聚古程伯休/父之國也文 居程故此加為上程 朱註上章既
 命皇父此章又命休父者葢王親命大師以三公治/軍事而使内史命司馬以六卿副之耳 左右陳行
[010-51b]
 四句命休父之辭也也左右陳行鄭云使其左右陳/列而敕戒之 率循 省視也省兼叛而伐之服而
 舍之二義即一綂志云今泗州古徐子國徐大而淮/夷小淮夷 徐州之夷而服屬于徐者 留爾雅云
 久也處説文云止也夫三事指六卿十月篇擇三冇/事雨無正篇三事大 是也 言此行也王師所臨
 有征無戰天子必不久居于外爾三事諸臣為王/居守當各治職事毋曠厥官以待王之歸可也
 愚按淮徐倡亂每每並興為犄角之勢師由淮浦以/進則淮自顧之不暇而徐失所恃秪成孤窮之虜耳
 此王猶允塞之一端也各王師之出其軍需人役器/械等事六卿皆有職掌 行飭辦事事就緒然後師
 到成功不致稽延久居于外/此王謂尹氏命三事之詞
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遊徐方繹騷震
[010-52a]
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
 承上章言大将有皇父副将有休父居守有三事王/乃可以出而親征矣 嚴説文云敎命急也舒通作
 紓説文云緩也保安也言王師舒徐而安行也之王/氏云江漢曰匪安匪舒此曰王舒保作彼武夫 事
 此王者之事也承紹糾𦂳也遊有逍遥散誔之意紹/字承嚴字遊字 舒字匪紹匪遊言其嚴與舒皆適
 宜/也
 愚按積弱之後東土不覩王師之出久矣一旦六飛/親駕威靈氣象先已奪反者之心首章曰赫赫明明
 此曰赫赫業業皆自見者之震動而言築嚴紀律森/嚴也几駐軍之地先營壁壘作者即興 之人保則
 其守者也左傳鞌之戰齊侯見保者曰勉之齊師敗/矣是猶勉其守也舒與嚴對嚴則軍将聴命舒則工
[010-52b]
 役多壁壘固而守禦備也為繹騷謂騷擾不絶徐聞/王師之出徵兵防禦一方 之騷動而不虞師之猝
 自淮浦至也震驚者謂出其不意也已知為天子親/征如雷奮霆擊天威所臨喪膽褫魄矣上言震驚徐
 方言王師出徐之不意以震驚之也下言徐方震/驚則徐人聞王親征莫知為計而舉國震驚也
王奮厥武如震如怒進厥虎臣闞如虓虎鋪敦淮濆仍
執醜虜截彼淮浦王師之所
 奮説文云翬也謂如鳥鼓翅而疾起也而震怒只一/意如者自詩人窺測之詞 朱註進鼔 進之也闞
 奮怒之貎虓虎之自怒者也鋪布也布其師旅也敦/厚也厚集其陳也仍就也 鄭云敦當作屯 濆水
 厓葢阻淮水之厓以為陣也囚孫臨云仍與頻同葢/虎臣更番迭出頻執其衆而 係之 截説文云斷
[010-53a]
 也即今所謂堵截葢師據形勝截斷淮浦以立營一/以絶淮徐之聲援一以防徐戎之奔逸坐守待斃徐
 人所以/服也
 愚按宣王興師未有伐徐之震怒者當穆王時徐夷/僭號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熾乃
 分東方諸侯命徐偃王主之厲王時淮夷侵雒王命/虢公長父伐之不克及是尚倔强東方不服王化則
 徐淮葢久叛而國讐宣王北伐玁狁南平蠻荆四方/既定乃始出全力以攻此一隅期必蕩平而後已天
 兵已集而猶負固抗師故臨戰而王震怒如此不然/以兹小醜何至屈萬乗之尊躬夷荒之逺命将諄諄
 方略周備葢将為一勞永逸之計也所淮浦之截必/堅壁深壘為持久之計故曰王師之 言不敢犯也
 上章所謂保作/者其在此乎
[010-53b]
王旅嘽嘽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緜
緜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
 嚴氏云此章述移師征徐也軍鄭云嘽嘽閒暇有餘/之貌 此言其移師在道之 容如飛如翰只是一
 意言其兵不留行如鳥之飛而/迅疾如羽之有翰 翰羽尖也
 愚按必江漢之師已壓淮境而後王始移師逼徐飛/翰狀士氣之奮揚江漢狀軍聲之浩汗如山之苞静
 則不可撼如川之流動則不可禦也緜緜無間可伺/也翼翼左右相救也不測其變化不可測也不克為
 不可克者以待敵也征而日濯所期/一戰定徐洗滌汚染與之更新也
王猶允塞徐方既來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
[010-54a]
方來庭徐方不回王曰還歸
 徐光啟云凡平日所為興衰撥亂安内攘外經營于/廟堂敷布于海隅者皆王猶也葢以此致徐方之來
 非一時兵威能使之然從孔云既同與他國同服于/王也應即徐夷素所脅 之國今皆率之以來則徐
 方無梗化者矣褒朱註江漢篇召公帥師以出歸告/成功故備載其 賞之辭此篇王實親行故于卒章
 反復其辭以歸功於天子來宣王征伐四方皆已平/定獨徐方未服及今而始 庭以其平獨在四方之
 後也反回轉也徐方中心誠服不復回轉所謂南人/不復 矣徐服則天下従此晏安不須用武王曰還
 歸不黷/武也
 愚按猶謀也塞有充塞之義言王之謀猶/處處周到無有罅漏信哉大猷之充塞也
[010-54b]
  常武六章章八句朱註謂宣王自将以伐淮北之/夷鄒氏云淮浦淮濆指王師所
  經歴之地非/指淮夷也
  愚按淮以北即徐戎矣徐淮連界/其曰徐方既同則兼徐淮而言耳
 瞻卬 序曰凡伯刺幽王大壞也按凡伯作板詩在/厲王末年歴共和
 攝政十二年宣王在位四十六年至幽王三年嬖褒/姒八年立伯服九年王室始騷中間相距六十餘年
 此詩之作在幽王時計凡伯之年當為八九十嵗矣/老成憂國不避禍怨故序于此詩及召旻皆以為此
 大壤也合正月小旻四詩疑皆為凡/伯所作以詩中語意多互為出入也
瞻卬昊天則不我惠孔填不寧降此大厲邦靡有定士
[010-55a]
民其瘵蟊賊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
 朱註賦也毛傳缺昊朱註此刺幽王嬖褒姒任小人/以致亂之詩首言 天不惠而降亂無所歸咎之詞
 也氏填説文云塞也謂虐政處處填塞無有寧處至/郝 云填顛同危也 食苗根者曰蟊賊賊自外
 故桑柔之詩刺厲王用小人亦曰降此蟊賊指皇父/石父之輩蟊疾言蟊之為苗疾疾自内生則指褒姒
 也孔夷平也屇極也謂無有平息止極之時此正上/文 填不寧之實 罪罟孔云謂多立科條使人易
 犯若設網以待/鳥獸故謂之罟
 愚按凡惡疾惡鬼皆曰厲即指蟊賊蟊疾所謂婦寺/者是也 蟊賊蟊&KR1282之輩張罟不收使犯者日見其
 犯前痏未愈新創又加則/寧有平復小愈之日乎
[010-55b]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奪之此宜無罪女
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説之
 此章言罪罟之設葢以刑罰為陷穽因而奪取所有/所以成其為蟊賊也 土田人民諸侯卿大夫所有
 無罪有罪兼士民而言彼淫刑以逞惟賄是求于諸/侯卿大夫已如此矣又何有于士民乎宜其刑宥之
 顛倒也怪反者對正之稱凡事之不當然而然者則/謂之反 之之辭也 覆猶反也 董仲舒云周室
 之衰其卿大夫緩于義而急于利亡推讓之風而有/争田之訟則土田之為他人有者多矣正月之詩曰
 民之無辜併其臣僕則民人之為他人奪者多矣貪/説赦也説文云解脱也 周昌年云取非其有其
 之本謀也出入人罪正所以行其貪重在收無/罪上言説有罪正以見其獨及無辜之人耳
[010-56a]
 愚按有罪何以得説必有所以説之無罪之/收其意亦欲使求有以説耳此極言其貪
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婦有長舌維
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敎匪誨時維婦寺
 哲智也則鄭云謂多謀慮也才歐陽子云士多才智/為謀慮 能興人之國婦有 智于外事則傾敗人
 之國羅二句泛論古今成案懿厥哲婦厥字方指襃/姒 氏云梟穴土以居故曰土梟羽翼既成食母
 而飛鴞鴟怪鴟即鵂鶹也亦名鴟鵂與鴟鴞不同彼/但名 以其為䲭屬故謂之鴟鴞耳莊子所謂鴟鵂
 夜撮蚤察毫米畫出瞋目而不見丘山者是也以曹/居貞云階自下而上以漸而升 何氏云向者 降
 此大厲歸咎于天其實致厲固有階天不任過也導/寺奄人也婦與寺常相倚為奸朝夕親近人主非
[010-56b]
 君于邪則逢君之惡豈有敎誨之義納忠之心哉二/句泛論古今之為婦寺者以明聴信之之必致亂也
 愚按十月篇目為艶妻此稱哲婦婦人惑君心以艶/亂國家必以哲艶而且哲毒莫大矣此如梟鴟所止
 人共惡之以為不祥而王方以之為美美其哲也豈/知哲所以為梟鴟乎 飛耳長目用人之耳目以為
 耳目故目曰長則長舌者亦合小人之舌而出于其/舌故長也 首章降此大厲本指襃姒而姒所以能
 為厲者則舌為之階正月之詩曰赫赫宗周襃姒滅/之由此舌也 婦寺隂性毒鷙意之所極不可勸止
 匪敎匪誨猶云/不可敎誨也
鞫人忮忒譖始竟背豈曰不極伊胡為慝如賈三倍君
子是識婦無公事休其蠶織
[010-57a]
 鞫窮也變説文云窮理罪人也葢以言窮之也信忮/害也忒 也謂其心忮害而變詐無常 譖不 也
 竟終也慝惡也譖人于始而終背其實當其譖時豈/曰不已甚乎終既不騐亦怡然不以為慝也 居貨
 曰賈葢坐賣以待售者物相二曰倍/三倍獲利之多也公事朝廷之事也
 愚按此章葢言内外交通興獄鬻獄以圖利之事也/所用鞫獄之人非極其忮忒則不足以羅織無罪為
 有罪而奪人之土田人民譖誣告也意其時必興大/獄如後之所為告密者其始也受譖以致于獄其竟
 也納賄而反其辭極者言其始鍛鍊之酷也既極之/而知告者之誣斯説之可矣乃因之以作慝慝者曖
 昧之陰私也葢以獄為市耳如賈三倍言其鞫獄一/次即如行賈一次以志在獲利而已三倍利之厚者
 也君子指在位者言今在位互相講求惟此是識也/婦無公事此不指襃姒葢一時權門外戚之婦媪内
[010-57b]
 外交通而與聞朝廷刑賞之事皆/舍其蠶織以為此葢賄以成風也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爾介狄維予胥忌不弔不祥威
儀不類人之云亡邦國殄瘁
 毛云刺責也富福也神鄭云王之為政既無過惡天/何以責王見變異乎 何以不福王而有災害也
 朱註凡以王信用婦人之故也是必将有夷狄之大/患今王舍之不忌而反以我之正言不諱為忌何哉
 人弔恤也謂遇災變而不恤也不類猶云不似也至/ 泛指朝中之賢臣朝無人則任羣小之毒亂不
 邦國殄滅顦/顇不止也
 愚按天以況王神以況諸用事之奸言此輩網稍為/慝無不富者而刺則専歸于王也 國語火伯云申
[010-58a]
 繒西戌方强王室方騷將以縦欲不亦難乎此所謂/介狄也介猶擯介之介猶云介之而使來也 予凡
 伯自謂也是時凡伯年近百旬以先朝耆舊故敢直/言犯諫小人所共忌者惟此老耳與凡伯共事之人
 凋喪已盡無復有同心者人/之云亡傷己之孤立無與也
天之降罔維其優矣人之云亡心之憂矣天之降罔維
其㡬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罔即首章所言罪罟也罪罟本小人所張而民日罹/其毒無可柰何而謂天實降之以禍此民也 優多
 也言犯之者多也㡬殆也言民之犯罪者殆将盡矣/ 此章葢于民之陷罔而益重人亡之痛也憂者憂
 其不知何底止也悲者悲/邦國之殄瘁而将亡也
[010-58b]
 愚按此章所以足上文人亡之嗟天之降罔吾人無/所于逃而我猶不即死者維其優矣優者寛其期也
 維其㡬矣㡬者期已近也然我所憂所悲者不在已/将死之日而在人之云亡也其人如存猶庶㡬可以
 回天意而/保邦國乎
觱沸檻泉維其深矣心之憂矣寧自今矣不自我先不
自我後藐藐昊天無不克鞏無忝皇祖式救爾後
 觱水噴出之貌沸説文云水騰涌也檻通作濫汜也/水泉従下上出者曰檻泉 鄭云檻泉涌出所由者
 深喻已憂所従來久也女徐光啟云葢自褒人進女/之時已憂之矣史蘇識 戎之亂晉方成知禍水之
 滅火此其類也之藐逺也鞏固也此泛諭天道雖逺/無不可以固之 理固之在法祖而已 嚴氏云往
[010-59a]
 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所謂式救爾後也幽王大壊/至此凡伯尚欲救之拳拳之忠不能自已也 陸燧
 云通詩生自婦人是/疾無忝皇祖是藥
 愚按王至此時復何以救意者不求太子于申以結/申繒之仇而啓西戎之禍其亡猶可以緩乎則非逺
 蝥疾去蝥賊/不能已也
  瞻卬七章三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朱註謂此刺/幽王嬖褒姒
  任奄人以/致亂之詩
  愚按篇中有時維婦寺一語特泛論婦寺之不可/近耳前後文俱無言及寺人之事幽王時寺人亂
  政亦未有聞者豈即召旻篇所云昬椓靡共者耶/此詩葢専刺王嬖褒姒而皇父石父之輩與之朋
[010-59b]
  比表裏為害也錄詩者以此次于江漢常武之後/有深意焉篇中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所謂哲夫指
  召虎仲山甫皇父休父輩而言也以諸臣經營十/數年而始定以褒姒一笑滅之而有餘凡伯不幸
  有期頤之壽親見其興亡故言之痛切如此凡伯/身歴任數世親與諸公共事王朝獨逢其敗而痛
  惜諸公之早亡此亦老人/不早死而傷心之至情也
 召旻 序曰凡伯刺幽王大壞旻閔也閔天下無如
 召公之臣也蘇氏云因其首章稱旻天卒章稱召公/故謂之召旻以别小旻而已 朱註此
 刺幽王任用小人以致饑饉侵削之詩有按瞻卬言/内惑于嬖妾召旻言外嬖于小人葢内 褒姒之寵
 則外無召公之臣矣故曰后宫色盛則賢者隠/微羣婢倡言則善類喑啞邦國殄瘁恒必由之
[010-60a]
旻天疾威天篤降喪瘨我饑饉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
 朱註賦也毛傳缺疾郭璞云旻愍也虞書説云仁閔/覆下則稱旻天 猶急也謂天以仁閔為徳今急
 行威怒天篤降喪以下皆疾威之實篤厚也謂厚降/以死喪之禍饑饉是也 卒盡也居國中也圉邊陲
 也位季氏云以國事為已事故曰我居圉下文我邦/我 皆此義此章言嵗饑民散而無可愬則歸禍于
 天而/已
天降罪罟蟊賊内訌昬椓靡共潰潰回遹實靖夷我邦
 此章推天所以疾威之由鄭吕氏云天降罪罟所謂/天之降罔也 訌潰也 云訌争訟相陷人之言
 也亂説文云䜋也司馬法曰師多則人䜋謂以言相/惑 也 昬通作閽椓毁隂者也 鄭云昏椓皆奄
[010-60b]
 人也周禮閽人職云掌守王宫門之禁謂共與供同/ 同刑注男女不以義交者其刑宫所 椓也 毛
 云潰潰亂也謂無有紀綱坊閑聴其肆為邪僻之行/指蟊賊昬椓輩也而王使之治國者實以此輩大學
 所謂小人之使為國家也事/靖治也夷平也皆定亂之
 愚按罪罟本蟊賊輩所設而蟊賦輩實由天降之以/害國家故歸其咎于天 靡共者言閽人自有職掌
 今不供其職而與蟊賊輩/相表裏以干預政事也
臯臯訿訿曽不知其玷兢兢業業孔填不寧我位孔貶
 毛云臯臯頑不知道訿訿窳不供事也騰左傳謂魯/人之臯臯緩也訿言不肯用力勤事徒 口説而已
 愚按臯訿輩乃用事小人所留以充高位者尸素之/流也臯臯一切迂緩訿訿徒事坐談襲為大臣之度
[010-61a]
 而曽不知其玷玷者玷其位也存心兢業者憂填于/中無有寧日空自多憂過計固不如此輩従容有大
 度耳宜我/位之貶也
如彼嵗旱草不潰茂如彼棲苴我相此邦無不潰止
 此承上章用舍失宜而言葢人才用之得宜則如棫/樸之盛日見其蕃用失其宜則如嵗旱之草同歸消
 滅而已旻毛云潰遂也成嚴氏云谷風有洸有潰潰/訓怒小 是用不潰于 此章草不潰茂潰皆訓遂
 潰潰回遹無不潰止潰皆訓亂按水之潰者其勢横/暴而四出故怒之甚者為潰怒遂之甚者為潰遂亂
 之甚者為潰亂皆一理也猶苴蒯屬可以作屨其質/輕微隨風棲泊無有定處 所云轉蓬也如彼棲苴
 言其中小有才能者皆不能自立與時浮沈轉移而/已 季氏云無不潰止言不至于潰不止也 陳偉
[010-61b]
 云由邦之無人/以知其必潰
維昔之富不如時維今之疚不如兹彼疏斯粺胡不自
替職兄斯引
 毛云昔之富謂富仁賢也今之疚謂今則病仁賢也/ 時是也兹此也 疏通作粗糲米也米之率糲十
 粺九鑿八侍御七粺葢少精/于糲矣 替爾雅云廢也
 愚按承上章言人才之凋落如此追周昔之盛世富/于才不如是之空虚也即人才之在今可謂病矣亦
 不如此一時之特甚也也替猶代也彼疏斯粺謂彼/此相去無㡬也況者似 莊子曰每況愈下言近似
 也謂此人既不肯求人以自代而所引者惟是已近/似之人斯引之而已職者言其意專主于此也
[010-62a]
池之竭矣不云自頻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職
兄斯𢎞不烖我躬
 鄭云頻當作濵池水之溢由外灌焉今池竭由外無/益者喻王猶池也政之亂由外無賢臣益之泉者中
 生水則益深水不生則竭喻王猶泉也政之亂又由/内無賢妃益之 溥猶徧也言其為害徧及内外皆
 蟊賊為之也其引言其/憂之長𢎞言 憂之大
 愚按池竭自頻外有賊之者也泉竭自中内有害之/者也蟊賊與蟊疾表裏為姦故王澤日竭而王不知
 也指職兄斯引指貪位者而言養亂之人也職兄斯/𢎞 用事者而言造亂之人也要之斯𢎞之兄即上
 文斯引之兄也葢其所引之人繼起用事為害/益𢎞而引之者猶云非我所為以自逃咎得乎
[010-62b]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
於乎哀哉維今之人不尚有舊
 此章望王用舊人以救亂也言鄭云先王受命謂文/王武王時也召公召康公也 有如者昔時賢臣多
 非獨召公也望陳櫟云此詩及瞻卬篇末有拳拳望/治之意前詩 其改過而無忝皇祖此詩望其改圖
 而擢用舊人審如是則否猶可泰危猶可安也見孔/云于蹙國之上不言無賢臣者以不尚有舊義 于
 下故空其名以/下句互而知之
 愚按凡伯與召穆公同朝所稱召公即召虎而謂昔/先王受命者厲王亡國宣王更立中興亦可謂之受
 命也江漢之詩曰式辟四方于疆于理至于南海非/辟國百里乎以凡伯歴事厲王今猶在朝况與召公
[010-63a]
 同時共事為宣王之舊人豈盡/無有者乎悲其有舊而不用也
  召旻七章四章章五句三章章七句朱註亦以先/王為文武召
  公為召/康公也
  愚按厲王流彘周室由召穆公以再造宣王中興/南征東略召伯之功為多纔一傳而即有幽王亡
  國之禍詩人親見其興廢安得不思召公乎厲王/之亂惟有召公故國亡而不亡今無其人矣題曰
  召旻閔周之以召/公之亡而亡也
  蕩之什十一篇九十二章七百六十九句
 
[010-63b]
 
 
 
 
 
 
 
 田間詩學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