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c0036 詩說解頤-明-季本 (master)


[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詩說解頥總論卷一    明 季本 撰
   總論
    按朱子於詩序有辯說而六義於綱領又詳
    論之今考為總論以見一經大意東萊吕氏
    讀詩記綱領别有詩樂刪次及章句音韻訓
    詁傳授之目今亦損益其文而附論焉
  大小序
[001-1b]
鄭𤣥詩譜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
陸徳明經典釋文舊說云后妃之徳也至用之邦國焉
名闗雎序謂之小序自風風也訖末名為大序今謂此
序止是關雎之序總論詩之綱領無大小之異
范曄後漢書儒林傳衛宏字敬仲東海人初九江謝曼
卿善毛詩乃為其訓宏從曼卿受學因作毛詩序善得
風雅之㫖今傳于世
隋經籍志先儒相承謂毛詩序子夏所創毛公及衛敬
[001-2a]
仲更相潤色
程子曰大序是仲尼作又曰國史知得失之迹載其事
於篇端然後其義可知今小序之首是已其下乃説詩
者之辭而後人所附或有失詩意者或謂國史自作詩
亦或有如此者不必盡是自作要之詩皆國史主之也
程大昌攷古編范曄明言衛宏所序者毛傳耳則詩之
古序非宏也古序之與宏序今混併無别然有可考者
凡詩發序兩語如關雎后妃之徳也世人之謂小序者
[001-2b]
古序也兩語以外續而申之世謂之大序者宏序也鄭
𤣥之釋南陔曰子夏序詩篇義合編遭戰國至秦而南
陔六詩亡毛公作傳各引其序冠之篇首故詩雖亡而
義猶在也𤣥謂序出子夏失其傳矣至謂六詩發序兩
語古嘗合編至毛公分冠者𤣥之在漢蓋親見也今六
序兩語之下眀言有義無辭知其為秦火以後見序而
不見詩者所為也毛公於詩第為之傳不為之序則其
申釋先後辭義非宏而孰為之也以鄭𤣥親見而證先
[001-3a]
秦故有之序以六序綴語而例三百五篇序語昭昭然
白黑分矣
章如愚山堂考索詩之有序自太史採詩之時眀乎得
失之迹已叙其美刺之意於篇之首自美刺一言而下
意者講師之説或出於子夏或出於毛公與衛宏之徒
非一人之手故其存於詩者文辭重複不然則六亡詩
之序何以只存首之一辭如白華孝子㓗白之類是也
蓋詩之亡者經師不得而見故其序不詳絲衣之序髙
[001-3b]
子曰靈星之尸也以是攷之則詩序附益之辭亦皆非
漢儒作眀矣
 今按毛詩大序本與關雎序合為一篇無大小之異
 也故蕭統全載此序於文選而謂為卜子夏作其分
 為大小鄭𤣥詩譜始言之亦不知其何所起也然亦
 但以風風也至末為大序至朱子則又以大序止於
 是為四始詩之至也然則關雎麟趾之化以下仍屬
 於用之邦國焉以為關雎小序皆以意分之耳大序
[001-4a]
 之言雜取禮記周禮之文似皆後人所掇拾而以一
 國之事言風天下之事言雅又以政之大小為二雅
 之别則於經義多有不合此决非子夏所作也故韓
 愈議之而况可謂之作於孔子乎謂大序是仲尼作
 者程子始言之鄭𤣥以来無此說也至於小序則其
 失又甚矣太師陳詩之後雖或國史主之以入載籍
 未必親作詩且類為之序而義復多違觀其文辭重
 複非出一人之手蓋必經師之所次輯王介甫又獨
[001-4b]
 謂詩人所自製尤為臆論如果詩人所自製則得詩
 本意矣雖子夏亦奚以加焉况未經秦火尚屬全經
 而何其為說多有悖理之甚者邪但詩序篇義舊本
 合編而毛公為傳始分冠各篇乃鄭𤣥所親見也則
 若毛傳之所從出而亦秦火以後經生非有得於孔
 門之宗㫖者若衛宏則亦附著其說於古序之後者
 歟餘詳見朱子詩序辯說○按孔氏曰漢初為傳訓
 者皆與經别行三傳之文不與經連故石經書公羊
[001-5a]
 傳皆無經文藝文志云毛詩經二十九卷毛詩詁訓
 傳三十卷是毛為詁訓亦與經别也又馬融為用禮
 之注乃云欲省學者兩讀故具載本文然則後漢以
 来始就經為註未審此詩引經附傳是誰為之其毛
 詩二十九卷不知併何卷也今觀毛氏以古序各冠
 篇端而篇末又總計章句之數則其以傳附經毛氏
 當自為之故朱子曰序本自為一編别附經後至毛
 公引以入經蓋亦以此非後人所併矣但毛詩詁訓
[001-5b]
 傳自為一編則不知其併經而言歟或詁訓傳不以
 附經而序語則以别編仍附經後歟如此則併經附
 序者非毛氏也疑亦衛宏所為耳
  六義
大序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
雅六曰頌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
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
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國史眀乎得失
[001-6a]
之迹傷人倫之變哀刑政之苛吟咏性情以風其上逹
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
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是以一國之事
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
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興廢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
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眀
者也是為四始詩之至也
 今按六義之名本於周禮太師風雅頌謂之三經賦
[001-6b]
 比興謂之三緯繼風而言賦比興者先即風而見三
 者之為緯也風者諷也民俗私相咏歌之辭有嘉人
 之善而感動良心者有刺人之惡而感動恥心者皆
 諷言也雅者正也彼此面相告戒之辭有官僚規訴
 而屬於小者有君臣訓諭而屬於大者皆正言也頌
 者容也公也臣子形容功徳之辭有稱頌先君之徳
 而追思者有稱頌時君之徳而祝願者皆公言也亦
 而陳之而非私諷故與風人歌咏之體不同淫辭不
[001-7a]
 可以為諷邪辭不可以為正諛辭不可以為公但秦
 火之後詩篇錯亂多失故序而又雜以里巷狎邪之
 言則其義始不明矣詳見後刪次條下風雅頌體亦
 有相兼者如崧髙列於雅而曰其風肆好是雅兼風
 也但以作者本在雅非私諷之辭則不可以為風他
 如鳲鳩之有頌辭是風兼頌也但以作者本在風非
 面陳之辭則不可以為頌亦各從其類而已非以其
 音節之異而有三者之分也若吉甫作誦之誦則誦
[001-7b]
 說之誦非祝頌也賦只是直述事由以盡其情狀比
 則即物為喻意在言外然有二義有相繼言其事者
 有全不言其事者興則因物發端引起下句亦有二
 義有取於義而發者有因所見而發者各隨文求之
 而已此六者不過見三百篇之綱領體例耳非興觀
 群怨之所係也華谷嚴氏乃以風雅頌不為三經而
 與賦比興自為三百篇中之六義則太師之言何不
 並言風雅頌而屬賦比興於風下以見雅頌之同例
[001-8a]
 乎其言亦太好竒矣章句中分别賦比興之例别見
 章句音韻條下○序言風䖏大指得之矣但以一國
 之事為風天下之事為雅則風亦有關天下之事者
 雅亦有關一國之事者恐不宜如是之過析也至以
 王政之大小為小雅大雅之分亦非名雅之本意而
 頌止告成功於神眀則尚有臣子祝頌其君之徳一
 節將何所屬乎此又偏辭也○變風變雅舊說王道
 盛則風雅皆為正王道衰則風雅皆為變是以時世
[001-8b]
 之盛衰分正變也如文武西周之盛世則為正成康
 以後治化不及西周則為變耳竊疑之破斧之在豳
 風淇奥之在衛風緇衣之在鄭風車攻之在小雅烝
 民之在大雅皆歌咏盛徳之言不可以為非正而成
 王望治之時宣王中興之日平王靖難之初猶存先
 王之舊而皆謂之為變其心亦近於不廣矣夫文武
 周之盛世也其詩列於樂官者皆周召之手定其正
 不待言矣然成康之世亦有周召之遺風自此以至
[001-9a]
 宣王中間雖經夷厲之亂而宣王中興䏻復文武之
 業仲山甫尹吉甫諸賢在位其所采之詩必皆可與
 先王並美未必非周召家法也繼宣而為幽王繼幽
 而為平王而始東遷東遷又四十九年而春秋始作
 春秋之作以詩亡也然則東遷之初雖承幽王之無
 道而賢人如衛武公鄭武公者相繼為王卿士則太
 史所掌之詩未廢公論猶存不可以為詩亡而其時
 太史所采取者固亦瞽矇之所諷誦必具有成書苟
[001-9b]
 得其舊次無待於孔子之刪定而孔子之刪定乃為
 詩亡而發此與詩亡然後春秋作之意實相表裏也
 竊意詩亡之前太史之所采取者以之為正詩亡之
 後孔子之所刪定者以之為變亦可也正變之說本
 非經文而序說有之亦何所據况今列於風雅之詩
 意指差訛篇章錯亂未必皆得其所乎鄭氏緣此遂
 為詩譜列文武夷厲諸王之世而以周召豳邶諸國
 分附其下歐陽氏又從而補其殘闕不過因序說而
[001-10a]
 强排耳何以必知其然哉至於孔氏為王道衰諸侯
 有變風王道盛諸侯無正風之說則益贅矣餘詳見
 後刪次條下○序謂國史眀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
 變哀刑政之苛吟咏性情以風其上逹於事變而懷
 其舊俗者也若以為作詩則公卿大夫匹夫匹婦皆
 得為之而不可專言國史以為誦詩則太師之屬瞽
 矇之職而亦非國史所䏻與也朱子既論其非矣然
 華谷嚴氏以為古者有采詩之官其巡狩也命太師
[001-10b]
 陳詩以觀民風采得之後屬之國史國史眀得失之
 迹謂知詩人所言之意也知其意在於哀傷人倫刑
 政之失發於情性而吟咏之以風刺其上蓋通逹古
 今之變而思先王之舊也此皆詩人之意唯國史䏻
 眀之故題其事迹於篇端也此說於義亦通今姑存
 之○史遷云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
 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朱子引以眀四始之義竊
 謂周南之首關雎固無異議若鹿鳴文王清廟之為
[001-11a]
 三始義則未安古詩散亡之後簡編錯亂者多矣豈
 可據此三詩以為始乎蓋四始者言風化之所由也
 ○風雅頌之次先後亦有義焉風以感發人之良心
 也人心正而後有正論故雅次於風朋友正而後君
 臣正故大雅次小雅君徳正而後成功故頌次大雅
 然皆起於風而風以二南為本魯商二頌之繼周者
 諸侯之國有聖人之遺風焉亦可頌也周公商王之
 徳異於他國故特舉而言之耳商有頌而夏無頌者
[001-11b]
 商則有宋存焉夏則杞不足徴矣詳見魯商本頌下
  詩樂
書舜典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剛而
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
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
書益稷帝曰庶頑䜛說若不在時候以眀之撻以記之
書用識哉欲並生哉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格則承之庸
之否則威之
[001-12a]
禮記王制天子五年一巡守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
周禮太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以六
徳為之本以六律為之音
瞽矇掌九徳六詩之歌以役太師
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國之學政而以樂教
國子
前漢禮樂志周禮自卿大夫師瞽以下皆選有道徳之
人朝夕習業以教國子國子者卿大夫之子弟也
[001-12b]
儀禮鄉飲酒禮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笙南陔白華
華黍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
有臺笙由儀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
蘩采蘋告於樂正曰正歌備
禮記鄉飲酒義工入升歌三終主人獻之笙入三終主
人獻之間歌三終合樂三終工告樂備遂出
儀禮鄉射禮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
蘩采蘋告於樂正曰正歌備
[001-13a]
儀禮燕禮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笙奏南陔白華華
黍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
臺笙由儀遂歌鄉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
蘩采蘋太師告于樂正曰正歌備
儀禮大射禮乃歌鹿鳴三終乃管新宫三終奏貍首以

禮記射義天子以騶虞為節諸侯以貍首為節卿大夫
以采蘋為節士以采蘩為節詩云曽孫侯氏四正具舉
[001-13b]
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小大莫䖏御于君所以燕以射則
燕則譽
禮記玉藻趨以采齊行以肆夏周旋中規折旋中矩
國語叔孫穆子聘于晉晉悼公饗之樂及鹿鳴之三而
後拜樂三晉侯使行人問焉對曰夫先樂金奏肆夏繁
遏渠天子所以饗元侯也夫歌文王大眀緜則兩君相
見之樂也皆非使臣之所敢聞也今伶簫詠歌鹿鳴之
三君之所以貺使臣臣敢不拜况夫鹿鳴君之所以嘉
[001-14a]
先君之好也敢不拜嘉四牡君之所以章使臣之勤也
敢不拜章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每懷靡及諏謀度詢
必咨於周敢不拜教
左傳僖公二十三年晉公子重耳至秦穆公享之公子
賦河水公賦六月趙衰曰重耳拜賜公子降拜稽首公
降一級而辭焉衰曰君稱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
敢不拜
文公四年秋寗武子来聘公與之宴為賦湛露及彤弓
[001-14b]
不辭又不答賦使行人私焉對曰昔諸侯朝正於王於
是乎賦湛露則天子當陽諸侯用命也諸侯敵王所愾
而獻其功王於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
覺報宴今陪臣来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干大禮以自
取戾
文公十三年冬公如晉還鄭伯與公宴于棐子家賦鴻
鴈季文子曰寡君未免於此文子賦四月子家賦載馳
之四章文子賦采薇之四章鄭伯拜公答拜
[001-15a]
成公九年夏季文子如宋致女復命公享之賦韓奕之
五章穆姜出于房再拜曰大夫勤辱不忘先君以及嗣
君施及未亡人先君猶有望也敢拜大夫之重勤又賦
緑衣之卒章而入
成公十二年晉郤至如楚聘且涖盟楚子享之子反相
為地室而縣焉卻至將登金奏作於下驚而走出子反
曰日云莫矣寡君須矣吾子其入也賔曰君不忘先君
之好施及下臣貺之以大禮重之以備樂如天之福兩
[001-15b]
君相見何以代此下臣不敢子反曰如天之福兩君相
見無亦唯是一矢以相加遺焉用樂寡君須矣吾子其
入也賔曰若讓之以一矢禍之大者其何福之為世之
治也諸侯間於天子之事則相朝也於是乎有享宴之
禮享以訓共儉宴以示慈惠共儉以行禮而慈惠以布
政政以禮成民是以息百官承事朝而不夕此公侯之
所以扞城其民也故詩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及其亂
也諸侯貪冐侵欲不忌争㝷常以盡其民畧其武夫以
[001-16a]
為已腹心股肱爪牙故詩曰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天下
有道則公侯䏻為民干城而制其腹心亂則反之今吾
子之言亂之道也不可以為法然吾子主也至敢不從
遂入卒事
襄公八年冬晉范宣子来聘公享之宣子賦摽有梅季
武子曰誰敢哉今譬於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歡
以承命何時之有武子賦角弓賔將出武子賦彤弓宣
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獻功于衡雍受彤弓于襄
[001-16b]
王以為子孫藏匄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
十四年春㑹于向為吳謀楚故也范宣子將執戎子駒
支對以無罪賦青蠅而退宣子辭焉使即事于㑹成愷
悌也
十六年冬穆叔如晉聘且言齊故曰敝邑之急朝不及
夕引領西望曰庶㡬乎比執事之間恐無及也見中行
獻子賦祈父獻子曰偃知罪矣敢不從執事以同恤社
稷而使魯及此見范宣子賦鴻鴈之卒章宣子曰匄在
[001-17a]
此敢使魯無鳩乎
十九年冬十有二月齊及晉平盟于大隧故穆叔㑹范
宣子于柯穆叔賦載馳之四章叔向曰肸敢不承命
二十年冬季武子如宋禇師叚逆之以受享賦棠棣之
七章以卒宋人重賄之歸復命公享之賦魚麗之卒章
公賦南山有臺武子去所曰臣不堪也
二十六年夏六月衛侯如晉晉人執而囚之齊侯鄭伯
為衛侯故如晉晉侯兼享之晉侯賦嘉樂國景子相齊
[001-17b]
侯賦蓼蕭子展相鄭伯賦緇衣叔向命晉侯拜二君曰
寡君敢拜齊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鄭君之不
貳也國子使晏平仲私於叔向曰晉君宣其明徳於諸
侯恤其患而補其闕正其違而治其煩所以為盟主也
今為臣執君若之何叔向告趙文子文子以告晉侯晉
侯言衛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國子賦轡之柔矣子展
賦將仲子兮晉侯乃許歸衛侯
二十七年春齊慶封来聘其車美孟孫謂叔孫曰慶季
[001-18a]
之車不亦美乎叔孫曰豹聞之服美不稱必以惡終美
車何為叔孫與慶封食不敬為賦相䑕亦不知也
宋之盟鄭伯享趙孟于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産太叔
二子石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
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之
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牀
第之言不踰閾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子西賦
黍苗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䏻焉子産賦隰桑趙
[001-18b]
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太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
之惠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曰善哉吾有望矣公孫段賦
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徃若保是言欲辭福禄
得乎
秋楚薳罷如晉涖盟晉侯享之將出賦既醉叔向曰薳
氏之有後於楚國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蕩將知政

昭公元年春季武子伐莒取鄆楚告于晉請戮其使趙
[001-19a]
孟固請諸楚楚人許之乃免叔孫令尹享趙孟賦大眀
之首章趙孟賦小宛之二章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
為王矣
夏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大夫入于鄭鄭伯兼享之子皮
戒趙孟禮終賦瓠葉子皮遂戒穆叔具五獻之籩豆於
幕下趙孟辭乃用一獻趙孟為客禮終乃宴穆叔賦鵲
巢趙孟曰武不堪也又賦采蘩曰小國為蘩大國省穡
而用之其何實非命子皮賦野有死麕之卒章趙孟賦
[001-19b]
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尨也可使無吠
二年春晉侯使韓宣子来聘公享之季武子賦緜之卒
章韓子賦角弓季武子曰敢拜子之彌縫敝邑寡君有
望矣武子賦節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有嘉樹焉宣子
譽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樹以無忘角弓遂賦甘棠
宣子曰起不堪也無以及召公宣子遂如齊納幣自齊
聘于衛衛享之北宫文子賦淇澳宣子賦木𤓰
三年冬十月鄭伯如楚子産相楚子享之賦吉日既享
[001-20a]
子産乃具田備王以田江南之夢
十二年夏宋華定来聘通嗣君也享之為賦蓼蕭弗知
又不答賦昭子曰必亡宴語之不懷寵光之不宣令徳
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將何以在
十六年春三月晉韓起聘于鄭夏四月鄭六卿餞宣子
于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請皆賦起亦以知鄭志子齹賦
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産賦鄭之羔
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太叔賦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
[001-20b]
勤子至于他人乎子太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
有是事其能終乎子游賦風雨子旗賦有女同車子柳
賦蘀兮宣子喜曰鄭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命貺起賦
不出鄭志皆眤燕好也二三君子數世之主也可以無
懼矣宣子皆獻馬焉而賦我將子産拜使五卿皆拜曰
吾子靖亂敢不拜徳
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公與之宴季平子賦采菽穆
公賦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其國其能乆乎
[001-21a]
二十五年春宋公享昭子賦新宫昭子賦車轄
定公四年冬吳入郢楚昭王在随申包胥如秦乞師秦
伯辭焉使歸就館對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伏下臣
何敢即安立依於庭墻而哭日夜不絶聲勺飲不入口
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
論語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
三家之堂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001-21b]
朱子曰舊說二南為正風所以用之閨門鄉黨邦國而
化天下十三國為變風則亦領在樂官以時存肄備觀

 今按詩長言之則為歌歌則有高下疾徐之節而為
 聲律聲律和則為樂詩也者以聲之發者而言也樂
 也者以聲之和者而言也詩即樂也播之八音不過
 諧此歌耳古人之教最重於詩故先王命太師陳詩
 以觀民風取其言之得正者定為雅樂而使人歌之
[001-22a]
 以教國子胄子即國子也於凢人之不徳者則使樂
 工以其所采納之言颺之於歌以興起人之善心此
 虞庭工以納言時而颺之以觀庶頑䜛說之改過正
 與太師以六徳為本而歌詩以為教者意同詩之教
 行則人心無不和而神亦應之錫以和平之福矣故
 曰八音克諧神人以和然則詩之所係豈不大哉○
 天子巡守命太師采詩觀風之云朱子以為諸侯采
 之以貢于天子天子受之而列于樂官蓋本王通諸
[001-22b]
 侯貢詩天子采風之說夫詩由諸侯以貢而天子即
 受之以列于樂官則是無所去取也假令巡守之際
 諸侯有不徳而諱言其惡壅遏民隱而不以上聞則
 將何以考之朱子又曰男女相與咏歌以言其情行
 人振木鐸徇路采之此言深得先王采詩之意但所
 謂行人者當為天子之行人也竊意得詩之後亦必
 使方伯覆覈其實然後報於天子以行黜陟而樂官
 可列焉作樂以宣八風太師之職也故使專掌其事
[001-23a]
 太師者天子之太師也孔氏以為諸侯太師則誤矣
 然則何以知方伯之覆覈也觀二南之稱周召則周
 召之所考定意可見矣○史遷謂三百五篇孔子皆
 弦歌之則古詩篇篇可歌也周南召南可以通用於
 閨門鄉黨邦國者也小雅則用之於黨類之間大雅
 則用之於朝廷之上頌則用之於祭祀祝頌之時各
 有攸主而不可亂惟風則取其言出於性情之正者
 領於樂官使人咏歌以時肄習而随所用之蓋感動
[001-23b]
 人好善惡惡之心者莫近於風故風為通用之樂歌
 也二南王化之本於修身正家為尤切故以為風之
 首而學者所宜盡心焉若頌則不得為雅雅則不得
 為風於此一亂則雅頌失所如晉以肆夏享叔孫豹
 魯以湛露彤弓享寗俞三家歌雍以徹此皆僭亂之
 事也及觀左氏載諸大夫賦詩之事有斷章取義而
 理可通者有不可通者有舉里巷狎邪之言賦於燕
 饗之正㑹者此則鄭聲之亂雅樂士大夫習而不知
[001-24a]
 者也詩之雜亂甚矣孔子安得而不刪詩以正樂哉
 及考孔子刪詩正樂在定公十五年以後而諸大夫
 之賦詩皆在定公四年以前則其所賦之詩非孔子
 刪正之篇也而可據以為古經之證乎如此則淫詩
 之列於國風者不可用於家庭不可用於賔客不得
 不起讀者之疑矣故程大昌以為詩有南雅頌而無
 國風其意以國風不可入樂而以南雅頌為樂名不
 列於六義之三蓋主小雅以雅以南與論語雅頌各
[001-24b]
 得其所之言為論樂者而不知詩即樂也今之國風
 非孔子之所刪若果孔子所刪之風安得不入雅樂
 哉大昌之言亦矯枉過正矣○賦詩斷章蒲盧癸之
 言也後儒於凡引他書以眀義者因有斷章取義之
 說况詩之為教所主在興諷咏之間易於感發故論
 語大學中庸孟子論道之言皆引詩以咏嘆之然皆
 切於事理無泛辭也惟禮記孝經出於漢儒之附㑹
 者則所引之詩每多泛而不切其後引詩者遂以為
[001-25a]
 無不可通全不知詩意之所在矣正如春秋時晉郤
 至引赳赳武夫之詩以告子反而以前章為美後章
 為刺一詩二章文同解異牽强孰甚焉雖諸侯大夫
 僭賦天子元侯之詩而亦不知其為過也故斷章取
 義可也舉其全篇而僭用之此豈詩之本教哉若韓
 詩外傳之斷章則借事以眀詩也蓋其所傳如此又
 别為一義焉詳見說理㑹編第十卷詩經條下○詩
 無完經古樂遂廢雖有雅頌之名而宗廟朝廷之所
[001-25b]
 用不知其的以何詩今禮家所記者雖畧存一二而
 於禮不合者亦不能無疑焉如射義言天子諸侯大
 夫士歌詩之節天子以騶虞諸侯以貍首大夫以采
 蘋士以采蘩其說本於周禮樂師騶虞若依賈誼以
 為虞者囿之司獸及歐陽氏君仁而不盡殺之言用
 之於天子之射可也貍首之詩今見於射義者亦為
 射發而曾孫侯氏之云則固諸侯詩也但大夫之用
 采蘋士之用采蘩於義何居若夫歌采齊以節趨歌
[001-26a]
 肆夏以節行似亦非所宜用之樂也鄉飲酒禮燕禮
 皆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魚麗南有嘉魚南山有臺
 夫鹿鳴魚麗南有嘉魚本皆燕賢者之詩可以為燕
 饗通用之樂歌四牡則征夫勞役之辭皇皇者華則
 使臣臨遣之辭南山有臺則臣下稱美之辭無預於
 飲燕也得無春秋時雅頌失所諸侯有歌此詩以燕
 群臣者其音節有傳而當時遂以此為常樂邪觀晉
 悼公享叔孫穆子亦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則可見
[001-26b]
 矣惟其當時之所通用故學記言教初學亦有小雅
 肄三之說而人遂以為正樂也至於合樂而用關雎
 葛覃卷耳鵲巢采蘋采蘩則益不知其何義焉意古
 者必有切於事理之詩而今不可考矣其笙歌合樂
 之節則因事而庶可見焉歌者協比琴瑟有玉磬者
 則亦鳴之琴瑟與玉磬皆堂上之樂書所謂戞擊鳴
 球摶拊琴瑟以咏是也笙管鼓鐘堂下之樂書所謂
 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是也歌於堂上謂之
[001-27a]
 升歌貴人聲也堂下之樂合奏如商頌所謂鼗鼓淵
 淵嘒嘒管聲既和且平依我磬聲鄉射禮註所謂合
 金石絲竹而歌之者謂之合樂歌終而以笙繼笙終
 而後合樂則言笙者乃專主笙也謂南陔白華華黍
 由庚崇丘由儀為有聲無辭是以為笙之曲調也此
 朱子之確見但既有此名則宜有此詩既有此詩則
 宜有此歌不曰歌而曰笙又何邪竊意堂上之樂所
 重人聲堂下之樂單取笙而吹之欲其清也亦未有
[001-27b]
 不恊歌者笙而無辭則有無詩之樂何以感發人心
 邪朱子之説特本於劉原父古無據也大射禮乃管
 新宫意亦如此蓋必以管恊歌主管而言耳孔氏謂
 吹管者亦吹笙笙管相將亦意凑之說也詳見廟制
 考義廟樂考成條下○新宫貍首轡之柔矣等篇雖
 儀禮禮記左傳所載然皆逸詩也其見於他書如此
 類者尚多此恐猶有世儒之附㑹且或孔子已刪去
 之篇未敢盡信但論語素以為絢兮唐棣之華與中
[001-28a]
 庸衣錦尚絅數言則孔門之所親授也而詩皆無之
 此果見詩之多散失矣而可謂之全經哉
 
 
 
 
 
 
[001-28b]
 
 
 
 
 
 
 
 詩說解頤總論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