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1a]
欽定四庫全書
毛詩集解卷二十三 宋 李樗黄櫄 撰
斯干宣王考室也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
相好矣無相猶矣似續妣祖築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
爰處爰笑爰語約之閣閣椓之橐橐風雨攸除鳥䑕攸
去君子攸芋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鳥斯革如翬斯飛
君子攸躋殖殖其庭有覺其楹噲噲其正噦噦其冥君
[023-1b]
子攸寧下莞上簟乃安斯寢乃寢乃興乃占我夢吉夢
維何維熊維羆維虺維蛇大人占之維熊維羆男子之
祥維虺維蛇女子之祥乃生男子載寢之牀載衣之裳
載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載
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
父母詒罹
李曰宣王考室也禮記曰晉獻文子成室晉大夫發
焉所謂成室即此類也鄭氏曰宣王於是築宮廟羣
[023-2a]
寢既成而釁之歌斯干之詩以落之此之謂成室鄭
氏所謂歌斯干以落之其言則是而其言羣寢既成
而釁之則非也雜記曰路寢成則考之而不釁焉安
神明之道也則此斯干考室未嘗釁也而鄭氏以謂
築室羣寢既成而釁之豈其然乎秩秩斯干鄭氏則
以秩秩斯于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
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為一章歐陽則以秩秩斯干
至如松茂矣為一章然鄭氏之説則以宣王之徳如
[023-2b]
澗水之源秩秩流出無極已也國以饒富民取足焉
如於深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則以為言民殷衆如
竹之本生矣其佼好又如松柏之暢茂矣不如歐陽
氏以為頌禱之辭其説為優今當從其説而用鄭氏
之意秩秩有常干澗也幽深也言澗也山也各有常
處而不遷以譬宮室之固者也爾雅所謂如竹箭曰
苞如松柏曰茂苞本也蓋言竹也松也生於山澗之
間茂盛而不彫正如所謂如竹箭之有筠如松柏之
[023-3a]
有心貫四時而不改柯易葉譬如人之居此宮室安
樂夀考之乆亦如松柏之在山澗也兄及弟矣式相
好矣無相猶矣猶毛氏曰道此非也鄭氏作瘉亦非
也惟王蘇歐陽皆曰訓圖其説為長蓋言宣王之時
兄弟之居此室各相和好輯睦無有相圖以見其居
此室而安也似續妣祖築室百堵似繼也鄭氏曰似
續若己午之已似續妣祖者己成其宮廟也其説非
詩人之本意王氏曰似續妣祖言其宮室内外皆如
[023-3b]
先王之制繼紹先王之制而築室於百堵言其宣王
之居處可謂安矣蓋言其百堵皆興也夫一人之情
千萬人之情是也人君有髙臺深池之安必思吾民
得安其居焉況夫古者宮室則欲民有棟宇宣王之
時其考室也築室百堵又遣使招集流民而百堵皆
作則斯民必有居處也若宣王者所謂與民同其憂
樂也西南其户者西南向也然其所以西南其户者
則於此居處於此笑語而已爰居爰處爰笑爰語即
[023-4a]
禮記所謂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是也約之閣
閣此章言其築牆也方其築牆以繩縮板其繩則在
乎板上厯厯然而均閣閣猶厯厯也椓之橐橐言其
既已成縮板則投土於板以杵椓築之皆橐橐然而
用力然其所以如是也蓋將以除風雨而去鳥䑕也
芋毛氏曰大也孔氏曰宮室既成君子處之所以為
光大也歐陽氏曰君子増大而新之也蘇氏曰君子
於是居焉所以為尊且大也此皆因毛氏之説而求
[023-4b]
之然蘇氏之説為優如跂斯翼至君子攸躋此章言
其堂也鄭氏謂主於宗廟非也七月詩曰躋彼公堂
今此詩下言君子攸躋則知其為堂也明矣如跂斯
翼言其嚴正如人之跂足翼翼而恭也如矢斯棘言
其四隅如矢之急直也如鳥斯革言其峻起如鳥之
驚而革也故歐陽曰謂如鳥驚變而竦顧也革變也
如翬斯飛言其軒翔如翬之飛而矯其翼也翬素質
五色皆備成章曰翬君子攸躋言君子於是升此堂
[023-5a]
也殖殖其庭至君子攸寧此章言其路寢也殖殖平
正也覺直也噲噲猶快快也噦噦猶煟煟也蓋言其
正晝之時則快然而明至於夜間晦昧之時則噦噦
焉蘇東坡詩曰晝窓明快夜堂深皆本於此君子攸
寧言君子居之而安寧也下莞上簟鄭氏曰小蒲之
席也竹葦曰簟陸徳明曰莞草生水中鄭氏寢既成
乃鋪席與羣臣安燕為歡以樂之非也據上文言宮
室之成宮室既成此蓋鋪莞簟以寢臥下云乃興則
[023-5b]
是為寢臥矣非謂鋪席與羣臣燕安為歡以樂之此
蓋言其有莞簟乃安寤於寢室之中既寢而興乃占
其夢或夢熊羆或夢虺蛇此皆設為之辭以見其祝
頌之辭非真夢也大人占之鄭氏曰謂以聖人之法
占之不如王氏謂當時在位之大人也其大人占之
曰維熊維羆此男子之祥也維虺維蛇此女子之祥
也蘇氏曰熊羆物陽之祥也虺蛇物隂之祥也王曰
熊羆強力壯毅故為男子之祥虺蛇柔弱隱伏故為
[023-6a]
女子之祥此二説皆通蓋人之夢各有其類故祥若
此乃生男子男子之初生也則寢之牀牀尊之也裳
晝服也載衣之裳明其主外事也載弄之璋欲其有
徳也其泣之聲則喤喤然至其長大則皆佩朱芾朱
芾者天子之服也天子純朱諸侯黄朱皇猶所謂皇
皇者華是也室家君王言室家之内皆是君王者也
君謂諸侯王謂天子也女子之初生則寢之地地卑
之也裼夜服也載衣之裼明其主内事也瓦紡塼也
[023-6b]
男子之初生則玩以璋女子之初生則玩紡塼則古
人之教其子也已無非僻之心矣安得風俗而不淳
厚乎無非無有非僻也無儀無有不善也猶所謂無
咎無譽也唯酒食是議蓋女人之職惟議其酒食而
不遺父母之憂也男子則冝其君王女子則冝其室
家蓋祝頌之辭也
論曰劉向曰周徳既衰而奢侈宣王賢而中興更為
儉宮室小寢廟詩人美之蘇氏曰厲王之世亂而宮
[023-7a]
室敗壞宣王謀所以績其先祖先妣者蓋築其宮廟
一則以為因其敗壞而作新之也一則以為因其奢
侈而革之以儉也然皆無所經見不足信也竊觀此
詩則知宣王之營宮室可謂得禮不失之侈亦不失
之陋觀詩中作宮室之制如所謂如跂斯翼如矢斯
棘如鳥斯革如翬斯飛等句不失之陋矣然其作室
也將以除風雨而去鳥䑕則不失之侈矣則於先王
之為宮室非徒為美觀將以承先王所為而已故曰
[023-7b]
似續妣祖易曰上古穴居而野處未有宮室後世聖
人易之以宮室上棟下宇以待風雨古聖人作宮室
之意惟欲待風雨而已然尊卑不可無别而於此又
不可以偪下考之周禮宮室之制廣狹小大皆有法
度存乎其間後之人君失其意肆為奢侈千門萬户
之宮神明通天之臺勞民費財無所不至其禍有不
可勝言者則後世欲求作室之意者當以周禮斯干
求之
[023-8a]
黄曰雜記載子羔言曰成廟則釁之路寢則考而不
釁考者設酒食以燕樂之也古者成室而燕之必有
祝頌之辭如晉獻文子成室大夫發焉所謂歌於斯
哭於斯聚國族於斯與夫美哉輪奐之意君子謂之
善禱故斯干一詩皆考室稱頌之辭也先則言其基
址壯厚而不拔兄弟之安居而不爭次則言其室家
之制度居處之歡悦又次則言其垣牆之固棟宇之
麗堂室之美至末數章則願其男女之衆多子孫之
[023-8b]
蕃衍而禱頌之意盡矣雖然當天下甫定之餘而遽
役民以宮室之事豈不過乎司馬光嘗曰天下未定
當克己節用以趨民之急而顧以宮室為先豈可謂
之知務哉嘗觀鴻鴈之詩見宣王所以勞來天下之
民者無所不至散四方者安其居轉溝壑者得其所
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而民有其室矣然後可以樂吾
樂而無愧也宣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
樂此吾聖人所以深取之與昔者蕭何治未央宮髙
[023-9a]
帝見其壯麗甚怒曰天下洶洶勞苦數歳成敗未可
知是何治宮室之過度也何曰天子以四海為家非
令壯麗則無以示威夫何之言則固有為之言矣而
非為子孫法至於孝武皇帝以宮室疲敝天下千門
萬户之宮神明通天之臺豈非蕭何啓之歟噫章臺
之土未乾而楚宮之禍已至阿房之工未畢而秦室
之亡已兆因詳論之以為後世人君之戒
無羊宣王考牧也
[023-9b]
誰謂爾無羊三百維羣誰謂爾無牛九十其犉爾羊來
思其角濈濈爾牛來思其耳濕濕或降于阿或飲于池
或寢或訛爾牧來思何蓑何笠或負其餱三十維物爾
牲則具爾牧來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爾羊來思矜矜
兢兢不騫不崩麾之以肱畢來既升牧人乃夢衆維魚
矣旐維旟矣大人占之衆維魚矣實維豐年旐維旟矣
室家溱溱
李曰鄭氏曰厲王之時牧人之職廢宣王始興而復
[023-10a]
之至此而成夫考牧者亦猶斯干所謂考室也考則
言其歌以落之至於考牧則牧事有成恐與考室不
倫然則所謂考牧者乃牧養之處而考之乎誰謂爾
無羊至其耳濕濕羊非止於三百也言以三百為一
羣則其羣尚多也安得謂之無羊乎故曰誰謂爾無
羊黄牛黑脣曰犉九十其犉者言犉者之有九十則
不犉尚多也安得謂之無牛乎故曰誰謂爾無牛孔
氏曰羊三百頭而為一羣故一羣有三百不知其羣
[023-10b]
之有多少也犉者九十頭故知犉者有九十亦不知
其不犉者之數也此説是也思辭也其角濈濈言其
角聚濈濈然王氏曰聚而不相觸也羊以善觸為患
蓋羊好抵觸故以其角濈濈為善也爾牛來思其耳
濕濕言牛以呞而動其耳濕濕然陸農師曰其耳濕
濕言潤澤也蓋牛之為物病則耳燥安得濕濕潤澤
也故古之視牛者以耳濕濕則牛之安可知也祭義
所謂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也或降于阿至或寢或
[023-11a]
訛此言牛羊之得所也言或降于阿或飲于池或寢
或訛動息各遂其性也訛者動也爾牧來思至爾牲
則具此言牧人之得所也蓑所以禦雨笠所以禦暑
餱食也言其飲食寒暑皆備也三十維物爾牲則具
言毛色之物有三十或青黄赤白黑毛色别異者有
三十物既别如此故其牲牷皆具祭祀則索而有之
徐安道曰毛色異物各三十其牲具矣犉牛九十則
三倍之羊三百則十倍之爾牧來思至不騫不崩此
[023-11b]
言牧人之有力以取薪蒸以雌以雄鄭氏以為摶禽
獸以來歸王氏亦用其説歐陽則破其説以謂牛羊
在野牧人有餘力於薪蒸而牛羊以時合其牝牡所
以云此者見人畜各遂其樂也蘇氏亦本此説矜矜
陸農師曰言羊之愛牧人也兢兢言羊之畏牧人也
此説為鑿不如且從毛氏以為堅強騫虧也崩羣疾
也言羊之不耗散也陸農師曰羊之為物多瘦而病
而又死善耗敗故於不騫不崩舉羊言之也禮云羽
[023-12a]
鳥曰降四足曰潰潰者謂死相殱潰而善耗散也六
畜言死皆善耗散而羊尤甚故齊民要術曰羊有疾
輒相汚此言是也麾之以肱畢來既升此言擾馴以
從人之意也言麾之以肱則皆來入羊牢也牧人乃
夢此章言占夢之事則亦如考室言占夢之事鄭氏
以為衆相與捕魚則是歳熟相供養之辭也室家溱
溱則以為人之子孫衆多也歐陽氏則破其説以謂
據詩言衆維魚矣但言魚多爾何有捕魚之文及人
[023-12b]
之子孫皆不關牧事詩人本為考牧不應汎言獻夢
而為鄭學者遂附益之以為庶人無故不殺雞豚惟
捕魚以為養此為繆説不待論可知以為魚之為物
生子最多故夢魚者占為豐年歳無水旱則野草茂
而畜牧飽此牧人之樂也室家溱溱謂牛羊蕃息衆
多也鴟鴞之詩曰予未有室家則鳥獸以所居為室
家矣牛羊牢攔亦其室家也今當用其説旗旐所以
集衆故為蕃息衆多之兆也
[023-13a]
論曰漢時卜式為郎布衣草蹻而牧羊歳餘羊肥息
上過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獨牧羊也治民亦猶是矣
以時起居惡者輒去無令敗羣式之此言蓋有得於
莊子之説也莊子所載黄帝將見大隗乎具茨之山
遇牧馬童子問塗焉因問為天下之道小童曰夫為
天下者亦奚以異乎牧馬者哉亦去其害馬者而已
蓋言牧人得其道則牛羊自然蕃息牛羊蕃息則可
以知當時萬物之盛多也蓋古人以畜牧之多寡而
[023-13b]
見其國之興衰宣王之時牛羊之數如此其國可知
也然觀此詩之善形容數言或降于阿或飲于池或
寢或訛以見牛羊之得其所荷蓑荷笠或負其餱三
十維物爾牲則具又以見牧人之得其所至於麾之
以肱畢來既升等句皆曲盡物態詳味此詩有似
牛羊之畫圖古人所謂詩中有畫者請以無羊觀之
杜子美而下特其小者矣
黄曰厲王亂亡之後宮室廢矣宣王從而新之於是
[023-14a]
有考室之詩牧職廢矣宣王從而復之於是有考牧
之詩考牧者亦因其牧圉之成而作為禱頌之辭也
古人以生畜之多寡而卜其國之興廢故奉牲以告
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備腯咸有也於
是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此禱頌之辭所以
詳及於牛羊之衆多牧人之安逸以見其民物富庶
之效也前輩謂無羊一詩似畫出牛羊圖所謂詩中
圖畫是也牧人乃夢與斯于言乃占我夢皆是設辭
[023-14b]
非果有是夢也宣王中興而富庶之效己襲人之耳
目不待夢卜而後信而詩人言之者蓋以人情當飢
饉之餘則莫不以豐年為願也當離散之後則莫不
以室家為念也人情之所欲者在此則詩人之所言
亦在此學者當以意逆之
節南山之什詁訓傳第十九變雅從/此始 小雅
節在切/反南山家父刺幽王也
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憂心如惔徒/藍
[023-15a]
反/不敢戲談國既卒子律/反斬何用不監古衘/反節彼南山
有實其猗於冝/反赫赫師尹不平謂何天方薦瘥才何/反喪
亂𢎞多民言無嘉憯七感/反莫懲嗟尹氏大師維周之氐
丁禮/反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子是毗皮尸/反俾民不迷不
弔丁立/反昊天不冝空我師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弗問弗
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無小人殆瑣瑣姻亞於嫁/反則無
膴音/武仕昊天不傭降此鞠訩音/凶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
子如届俾民心闋苦穴/反君子如夷惡怒是違不弔昊天
[023-15b]
亂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寧憂心如酲音/呈誰秉國成
不自為政卒勞百姓駕彼四牡四牡項領我瞻四方蹙
蹙子六/反靡所騁方茂爾惡相爾矛矣既夷既懌音/亦如相
醻矣昊天不平我王不寧不懲其心覆怨其正家父作
誦以究王訩式訛爾心以畜萬邦
李曰家父周大夫也按春秋桓公十五年天王使家
父來求車桓公之十五年上距幽王之卒七十五年
不知言所謂家父者乃春秋所謂家父乎不可得而
[023-16a]
知也或曰幽王之時有兩家父又曰父子皆字家父
或又以為追刺幽王皆不知其真而意之未敢信也
歐陽公不以此詩為家父所作為序者之誤然觀此
詩末句如崧髙烝民詩言吉甫作頌分明是家父吉
甫所作無疑矣節彼南山毛氏曰髙峻貎巖巖積石
貎師尹毛氏曰師大師周之三公也尹氏為大師徐
安道曰大誥曰越尹氏庶士御事尹氏庶官之長也
言尹氏太師則三公兼庶官之長竊嘗攷詩書中皆
[023-16b]
有師尹之人如洪範曰師尹惟日此師尹不可以指
其人如詩曰尹氏太師是尹氏為太師眀矣春秋書
曰尹氏卒譏世卿也其後又書尹氏立王子朝則尹
氏之為世卿其來甚乆詩所謂尹氏太師正春秋所
謂尹氏當幽王之時專政至平王之世猶為卿故春
秋之末猶且專權則其為世卿也明矣節彼南山維
石巖巖言以山石之巖巖然四方皆可以逺望而見
之以譬赫赫然之師尹為萬民之所瞻仰惟其為民
[023-17a]
之瞻仰則其行事也必有以副民心之望矣大學曰
詩曰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
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蓋為民所瞻不可
以不慎一或不慎則為天下僇不足以為民所望也
今也師尹所為不足以副羣心之望故憂心如惔惔
燔也雲漢曰如惔如焚惔焚之類也惟其憂之甚故
不敢相與戲而談言國之必亡也其言非戲實其國
之將亡也國既卒斬卒終也監明也言國既如此終
[023-17b]
至於滅盡為師尹者何不視之乎鄭氏曰天下之諸
侯日相侵伐其國已盡絶滅女何用為職不監察之
非也蓋此詩言所謂國者不必指諸侯只是言周之
將亡而師尹乃恬然而不之慮也節彼南山有實其
猗實草木也猗長也如緑竹猗猗是也言南山之生
物而草木無不茂也為師尹者冝盡其公心則物無
不平今師尹之所為乃不能平心處事則事之不公
者多矣是果何為邪薦重瘥病也左傳昭十九年札
[023-18a]
瘥夭昬杜元凱注曰小疫曰瘥也𢎞大也喪亂𢎞多
言喪亂之大而多也民言無嘉嘉美也蓋謂民無善
言但怨讟爾憯曽也懲艾也嗟憫也天方薦瘥喪亂
𢎞多是天怒也民言無嘉憯莫懲嗟是民怨也天怒
於上民怨於下冝其可以覺悟而乃曾不懲艾嗟閔
者以見尹氏為惡常自若也王氏於維石巖巖曰南
山之髙草木無不生之而維石巖巖此剛節也於此
章則言南山之卑有草木生之以實其傍之畝谷此
[023-18b]
柔節也此皆鑿説也若以草木無所生為美事則草
有所生為可刺矣剛柔之節詩人本無此意皆是於
詩人之外自生此義也尹氏大師維周之氐氏本也
言尹氏乃周之根本其任之重可見矣當有以持國
之鈞使無輕重於國外以維制四方内以毗輔天子
使民不至迷惑觀上文言不平謂何則是尹氏之不
均也惟其不均則何以制四方而輔天子哉伊尹曰
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
[023-19a]
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非予覺之而
誰所謂覺民必如伊尹而後可今尹氏所為如此安
能覺民而使不迷惑哉惟其不能平心處事外不能
維制四方内不能毗輔天子其民之迷無所覺悟則
其亂必矣尹氏專以致國之亂至於如此故呼天而
告之曰昊天不弔而使我空窮如此不宜空我師言
不冝如是之空窮我師王氏曰尹氏空我師而歸怨
昊天師尹之所為王實使之而王之所為天實使之
[023-19b]
也龜山辯之詳矣曰天下罹此鞠訩知其無可奈何
安之若命不敢以尤人故歸之天而已毛氏以弔為
至鄭氏乃曰至猶善也歐陽氏不從其説以為昊天
不弔哀此下民而使王政害民如此是也蓋此所謂
不弔昊天如書云不弔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弗
弔天降喪于殷相似左氏傳曰成七年吳代郯郯成
季文子曰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而莫之或恤無弔
者也遂引此詩弗弔昊天之言為證則不弔不恤也
[023-20a]
襄十三年吳侵楚喪君子以吳為不弔亦引此章不
弔昊天杜氏注曰不為昊天所恤則不弔為不恤明
甚凡人之遭患難或呼天或呼父母此其常也北門
之詩刺仕不得志也曰天實為之謂之何哉黍離之
詩閔宗周之為禾黍曰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則是人
之遭患難多呼天也弗躬弗親前數章既深責尹氏
此章則責幽王信任師尹也言王不躬親其事使師
尹得以專恣也夫所謂躬親者不必如始皇衡石程
[023-20b]
書不必如魏文帝之按行簿書也天子當攬權於上
不可使出於臣下今王權不出己故使尹氏得以專
恣下文不自為政是也惟其如此故庶民皆疑之而
不信也仕察也君子之所為王當問而察之則人之
邪正可知矣今尹氏誣譖君子王不問察便以君子
為可罪則是罔君子故戒之以勿罔君子言王問察
其事則以君子為有罪猶云可也今弗問弗察便以
君子為非非罔君子乎為王者當平其心而已蓋公
[023-21a]
生明偏生暗王者之道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
側王道正直苟能平其心而正之則君子小人之情
狀不能逃吾之視聽惟其不公此小人所以得志也
故教之以平其心而使小人不得進則不為小人之
所危矣故曰式夷式已無小人殆夷平也殆危也不
為小人之所危則其瑣瑣然之姻亞亦無豐厚之仕
也壻之父曰姻兩壻相謂曰亞言其信師尹故師尹
之姻亞得以類進蓋師尹之不平如此甚也昊天不
[023-21b]
傭傭均也昊天不傭降此鞠訩鄭氏曰昊天乎師尹
為政不均乃下此多訟之俗此非也與下文昊天不
惠皆以不平不均歸之於天言天何使我不均而降
鞠訩也鞠盈也訩訟也言民盡訟也昊天不惠降此
大戾鄭氏曰又不為和順之行乃下此乖爭之化亦
非也此正如瞻卬昊天則不我惠言天之不我愛也
天不我愛故降此大乖戾也蘇氏以為昊天不常而
有此謗訟歟非也以昊天不順而降此罪戾歟非也
[023-22a]
此其説為甚繆於鄭氏矣鞠訩大戾雖則如此然王
者但恐懼修省則可以去其災矣故教之以在上君
子如届俾民心闋言已去小人則民心自闋矣安有
鞠訩乎但夷平其心而攷君子小人之所為惡怒是
違矣安有大戾乎君子如届届至也如上文所謂式
已也君子如夷如上文所謂式夷也夷平也闋息也
不弔昊天亂靡有定此章又言天之不弔問我民而
亂未有所止且與月俱生言其日浸月長使民不得
[023-22b]
安其居故我心之憂如病酒然且歎其誰能秉國之
平者乎成平也苟能秉國之成則無是患矣尹氏不
平謂何則是秉國之成矣所貴乎大臣者貴乎均一
而已陳平之宰肉社下以謂使我得宰平天下亦當
如宰此肉則大臣必當得均一之道然後可矣尹氏
失均一之道所以歎曰誰秉國成幽王之不自為政
故使尹氏用事徒使百姓憂苦而不得安其居所謂
不自為政即前所謂弗躬弗親庶民弗信是也鄭氏
[023-23a]
以謂天不出圗書其言且怪可鄙矣駕彼四牡鄭氏
以此四句分為兩意上二句則以為大臣專恣下二
句則以見四方土地日以侵削於夷狄蹙蹙然雖欲
馳騁無所之也歐氏不從其説合為一意言我駕此
大領之四牡顧天下王室昬亂諸侯交爭而四方皆
無可往之所其説為簡徑言我心之憂如此而為大
臣者方且為惡日熾視其戈矛欲相征矣言其快私
怒也既和且平無事則又如賓主飲酒相酬然蓋其
[023-23b]
性之無常如此所謂喜者私喜而已所謂怒者私怒
而已言其私喜怒不在國家也昊天不平言天不使
我均平使我王不得安寧今王不自懲艾其心而反
怨人臣之正己者小人之專權可以去之而不去忠
臣之正己者不可怨而怨之是誠不可與為善者也
故家父作此詩以窮王所以致訟之由庶幾訛王之
心以養萬邦也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
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蓋用人之失政事之過
[023-24a]
雖皆是王之非然未嘗先論也惟當格君心之非則
政事無不善矣用人皆得其當矣故家父欲以訛王
之心心既正則小人不得用而君子進萬邦之受其
賜必矣
正月大夫刺幽王也
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念我獨兮憂
心京京哀我小心癙憂以痒音/羊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
自我先不自我後好言自口莠餘乆/反言自口憂心愈愈
[023-24b]
是以有侮憂心惸惸其營/反念我無禄民之無辜并其臣
僕哀我人斯于何從禄瞻烏爰止于誰之屋瞻彼中林
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視天夢夢莫紅/反既克有定靡人弗
勝有皇上帝伊誰云憎謂山蓋卑為岡為陵民之訛言
寧莫之懲召彼故老訊音/信之占夢具曰予聖誰知烏之
雌雄謂天蓋髙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井亦/反維
號音/豪斯言有倫有脊哀今之人胡為虺暉鬼/反蜴星厯/反瞻
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扤五忽/反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則
[023-25a]
如不我得執我仇仇亦不我力心之憂矣如或結之今
兹之正胡然厲矣燎之方揚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襃姒
烕之終其永懐又窘隂雨其車既載乃棄爾輔載輸爾
載將七羊/反伯助予無棄爾輔貟音/云于爾輻方六/反屢顧爾
僕不輸爾載終踰絶險曾是不意魚在于沼亦匪克樂
潛雖伏矣亦孔之炤之若/反憂心慘慘念國之為虐彼有
㫖酒又有嘉殽洽比其鄰昬姻孔云念我獨兮憂心慇
慇佌佌音/此彼有屋蔌蔌音/速方有穀民今之無禄天夭是
[023-25b]
椓哿矣富人哀此惸獨
李曰正月夏之四月也非建寅之正月也昭十七年
夏日有蝕之祝史請用幣平子禦之曰惟正月朔慝
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伐鼓用幣禮也其餘則否此
所謂正月與左傳所謂正月同孟夏之四月正陽之
月隂慝未作也夏之四月而有繁霜方為災害若建
寅之正月有霜則不得為災也則知正月非建寅之
正月也當為夏之四月也正月繁霜孔氏曰正陽之
[023-26a]
月而有繁多之霜是由王急酷之異以致傷萬物故
我心為之憂傷也有霜由於王急酷致於訛言則此
民之訛言為害亦甚大矣孔氏之意以霜之所以降
者以訛言之致此説非也王氏曰正月繁霜民之訛
言亦孔之將故我心憂傷也蓋為非有繁霜但訛言
爾此説亦非歐氏曰降霜非時天災可憂而民之訛
言以害其國其害甚於繁霜之害物也此説得之蓋
以正月之陽而有繁霜我心固已憂傷矣今也民又
[023-26b]
訛言其言甚大則其心之憂愈甚矣將大也京京憂
之不去也癙痒皆病也夫繁霜訛言之為害幽王與
羣臣皆莫之憂惟此正月大夫憂之而已故哀小心
而病也夫在天則有繁霜之異在人則有訛言之害
其禍不難知也幽王之君臣而莫以為憂者蓋亂亡
之世常安其危而利其菑夏商之季至於漢唐之末
天災屢見非不明甚民心謗讟非不深切而君臣未
有覺悟者蓋不如是則國不之亡也紂之時失日而
[023-27a]
不知問於左右左右不知問於箕子曰為天下主而
一國失日天下其危乎一國不知而我獨知之我其
危乎今幽王之世繁霜訛言為害上下相蔽曽莫之
憂則周室危矣一國莫以為憂而正月之大夫憂之
大夫其危矣父母生我胡俾我瘉此言深歎生之不
逢時也瘉病也言父母之生我胡為使我戚戚無聊
而至於瘉乎不自先時如此不自後時如此而適遭
此時所謂我生不辰逢天癉怒是也毛氏以父母為
[023-27b]
文武非也不自我先非欲其祖先適當用之也不自
我後非欲其子孫適當用之也此特深序其怨歎之
辭自傷其適遭此時有此災厄也好言自口此則言
小人之巧僞其言之美惡惟意好之者至於鑚皮出
羽故為好言惡之者至於洗垢索瘢故為惡言莠言
醜言也特任口之所出而不得其可愛可惡之實也
我心之憂而愈愈然是以有侮也幽王之時在位無
非小人而正月大夫間於小人之列小人不以為憂
[023-28a]
而惟大夫為憂安得不遭其侵侮哉安得不罹其謗
讟哉惸惸亦是已獨憂也無禄陳少南曰猶言不幸
此説是也民之無辜并其臣僕此言幽王之刑濫其
民之無罪者既殺矣而又并其臣僕皆從而陷於刑
網以見其虐之甚也大夫見其如此故自傷其國政
如是曰我何為而禄仕於此乎視彼烏之所止者於
誰之屋乎必有所擇也蓋以烏之所止猶避其弋射
之患而我乃處無道之朝何也左𫝊曰鳥則擇木木
[023-28b]
豈能擇鳥哉烏鳥微物猶有所擇自歎已之不如烏
也瞻彼中林侯薪侯蒸侯維也鄭氏王氏皆以薪蒸
喻小人此説固無害然不如蘇氏曰中林之木莫不
摧毁而維薪蒸在焉其殘之也甚矣其説與下文相
貫言民之危殆如中林之木非不美也而乃為人所
殘害天乃夢夢然而莫之覺察夢夢昬亂之貎也雖
然天意豈真若是哉但天意未定爾故曰既克有定
靡人弗勝蘇氏曰方其未定也何所不至及其既定
[023-29a]
人未有不為天所勝者申包胥曰人定則勝天天定
亦能勝人而老子所謂天網恢恢踈而不失不然則
天豈有所憎而禍之者邪適當其未定故耳此言皆
諸儒之所未及也謂山蓋卑此則以喻訛言者謂山
蓋卑則有為山脊言者有為大阿言者而皆以為卑
民之訛言變白為黑如此乃不懲止何也故曰謂山
蓋卑為岡為陵民之訛言寧莫之懲訛言可懲而王
曽莫之恤乃召彼故老不問之以政事而乃問之以
[023-29b]
占夢則其所問者非所冝問也賈誼之於文帝問之
以鬼神之事説者猶譏以為不問蒼生而問鬼神況
夫訛言之為害如此王乃舎之而問占夢之事可謂
非所問而問也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言幽王之
君臣自以為聖而無有知烏之雌雄者夫烏之雌雄
豈難知哉雖常人猶知之不待聖賢始知之也自以
為聖而烏之雌雄乃不能别則其與菽麥不辨亦無
以異其敢自以為聖乎夫聖孔子不居以孔子之聖
[023-30a]
猶不敢居聖人名而幽王何人乃自以為聖乎自以
為聖則又不肯以其國事而下問其臣故但問以區
區不急之事則國家安得而不亂也謂天蓋髙不敢
不局局毛氏曰曲也蹐毛氏曰累足也説文曰小步
也孔氏曰謂天蓋實髙矣而有雷霆擊人不敢不曲
其脊以欽之謂地蓋厚矣而有陷溺殺人不敢不累
其足以畏之此説是也局曲其身也東京賦曰云云
注曰局傴僂也以天之至髙冝其可以髙舉而乃傴
[023-30b]
僂而行以地之至厚冝其可以闊步而乃側足而行
蓋言禍之不可測而安之不可恃也我之所以號呼
而為此言皆有道理也哀今之人胡為虺蜴之毒安
行無禮無所忌憚何也鄭氏曰虺蜴之性見人則走
此非詩人之意也但取其虺蜴之毒耳瞻彼阪田此
章言己之特立而無助也視彼阪田﨑嶇之處有菀
然特盛之苖亦猶昬亂之朝有挺然特立之賢者特
立之苖特生於阪田之中而天為風雨以扤動之惟
[023-31a]
恐其不勝亦猶賢者之特立而小人成羣思有以中
傷之惟恐其不及也蓋皦皦者易汚嶢嶢者難全自
古邪說之害君子多矣己之守正則為邪者所忌己
之好諌則為邪者所嫉其道常不兩立故小人必思
有以中傷而逐之然後已然在朝之臣其初求我以
為法則惟恐失我非不好賢也及其執我以為仇則
不我助也仇仇偶也此以見其孤立也以五隂而剥
一陽則陽必消故曰剥剥也柔變剛也謂陽之剥落
[023-31b]
而至於盡也以見幽王之朝小人背君子其如幽王
何心之憂矣如或結之此章言閔國之将亡也言我
心之憂如有物纒結之者以國政之危故也鄭氏曰
正長也憂念此之君臣何厲然為惡如是王氏又以
正為邪正之正言正危則以邪勝故也此説比於鄭
氏為長然不如歐氏之説正為政事之政言古用字
多通也厲危也燎之方揚寧或滅之言火之燎于原
寧有能滅之乎今也赫赫然方盛之宗周乃為襃姒
[023-32a]
所滅誠可駭也歐氏曰火燎于原其熱盛若不可嚮
而猶或有撲滅之者周雖赫然而必為襃姒所滅也
然詩本義正不如此顔師古嘗解此四句曰言火燎
方盛寧有滅之者乎宗周之盛而為襃姒所滅怨其
甚也此論得之襃國名也姒姓也襃姒猶所謂齊姜
宋子也烕亦滅也此時周未滅而言滅者言其有滅
亡之理也國語所載神龍吐漦檿弧箕服之謡雖曰
知襃姒之必為害然其為説涉於怪誕不足取也今
[023-32b]
此正月之大夫知襃姒之必滅周者則以其國勢知
之也卒之襃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幽
王舉烽燧諸侯悉至而無寇襃姒乃大笑其後數舉
烽燧諸侯亦不至卒有驪山之禍但以一笑而傾國
家知此則傾人之國不在多也當此時也其去滅之
時無幾矣歐陽曰上七章皆述王信訛言亂正至此
始言滅周本於襃姒者謂王溺女色而致昬惑推其
禍亂之本以歸罪之也終其永懐此章又言終其長
[023-33a]
思知君必陷於禍如困於風雨而載車以行其危可
知而又棄其輔則其危甚矣輔輻傍之斜木也輸墮
也既棄其輔則必墮敗爾車之所載既敗爾事方請
長者以助不亦晚乎如晉惠公乗小駟慶鄭知其必
悔弗聽既而戎馬還濘而止於是號慶鄭與此將伯
助予何以異自古昬亂之主國未至於亂則多忽賢
者之言至於喪亡始思賢者之言有效雖悔昔日之
不用已無及矣無棄爾輔此又詳陳駕車之所當然
[023-33b]
也不棄其輔又當益其輻屢顧其僕然後不墮敗爾
車之所載不棄爾輔可謂慎矣然猶以為未也而又
貟於爾輻貟于爾輻可謂慎矣猶以為未也而又屢
顧爾僕然後不至於多難今幽王乃終然踰於絶嶮
之地而不以為意其忽於禍難可知矣人而有畏禍
之心此猶可救也今也曽不以禍難為禍難則末如
之何也矣安得不輸爾載邪魚在于沼此章言居於
亂世無所逃其禍如魚在池沼之中不足為樂雖潛
[023-34a]
伏之深亦昭昭然而易見蓋言禍難之不可逃如此
故憂心慘慘念國之虐政不可逃也彼有㫖酒又有
嘉殽言小人之徒自以酒食相樂而大夫獨憂也小
人之徒以髙爵厚禄遂為酒食之歡雖為目前之樂
而不知他日之禍旋踵而至也有㫖酒嘉殽和洽其
鄰里與其親戚周旋而我獨憂心慇慇也云旋也言
周旋也昔人有言曰燕雀處堂母子相安自以為樂
也突決棟焚而子母恬然不知禍之將及也今國勢
[023-34b]
如此而小人之徒乃羣居飲酒以相樂殆燕雀之類
也佌佌彼有屋佌佌小也説文佌字與此不同而訓
以為小蔌蔌陋也言以小人而有屋之富禄之腆則
小人之幸也小人之幸則民之不幸也民人不幸乃
天之夭害以椓破之也民之遭虐富人猶云可為惸
獨之人無以勝其貧實可哀也衰亂之世要其極也
貧富俱受其禍言其一時之虐政富者之財猶可以
勝其求貧者愈甚而不堪也然則為幽王之民者何
[023-35a]
其不幸歟幽王驪山之禍乃自取之而斯民受其禍
斯民何罪焉
[023-35b]
毛詩集解卷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