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c0012 毛詩李黃集解-宋-李樗 (master)


[015-1a]
欽定四庫全書
 毛詩集解卷十五   宋 李樗黄櫄 撰
渭陽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晉獻公之女文公遭麗姬
之難乃旦/反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康公時為太子
贈送文公于渭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我見舅氏如母存
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詩也
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乗去/聲黄我送舅氏
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古回/反玉佩
[015-1b]
 李曰晉獻公烝於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見莊
 二十八年又娶二女於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
 夷吾見文七年秦穆夫人是齊姜所生重耳是大戎所
 生秦穆夫人乃與文公異母之子也秦康公之母乃晉
 獻公之女重耳乃康公之舅也文公遭麗姬之難姬晉
 獻公之妾也譖太子申生申生縊於新城又譖重耳重
 耳奔狄重耳既出奔狄十二年而復行適衛適曹適鄭
 適楚適秦遂納之當時秦穆夫人已死矣康公時為太
[015-2a]
 子贈送文公于渭陽因念母之不見也按僖公十五年
 秦穆獲晉侯以歸秦穆夫人為之請則是十五年以前
 夫人猶在其後不知何年而卒穆公納文公之時其母
 不見康公因思其母曰我見舅氏如母存焉盖以兄弟
 同氣而生也康公念母及此其即位故思而作詩因見
 舅而思其母也舅氏者舅之與外甥氏姓必異故書𫝊
 通謂之舅氏渭水名也秦是時都雍孔氏曰雍在渭南
 水北曰陽晉在秦東行必渡渭地理志云又扶風渭城縣
[015-2b]
 故咸陽也其地在渭水之北我送舅氏至於渭陽之道
 可謂逺矣而又贈之以路車乗黄者即叔于田所謂乗
 乗黄也乗黄四馬也悠悠我思言其心悠然而思也瓊
 瑰玉佩者瓊瑰毛氏曰石次玉孔氏以為瓊者玉之
 美名非玉名也瑰是美石之名也禮記曰見似目瞿
 聞名心瞿康公思其親見其似者如此況見母之兄
 弟乎秦康公之於舅氏既送之於渭陽之道又贈之
 以路車乗黄又贈之以瓊瑰玉佩則其愛舅之心厚
[015-3a]
 矣其為太子之時念母不見其思念如此至於文公
 七年方即位其送舅氏已十七年後猶能追感其事
 則為康公者可謂孝矣然秦自伐殽之後日尋干戈
 以相征討昬姻之道既絶遂為仇讎之邦使康公即
 位能推其愛舅之心釋舊憾而修新好則秦晉之民
 不勝其幸其為孝豈不大哉攷之春秋戰于令狐日
 尋干戈使兩國之民肝腦塗地則雖愛舅何以補哉
 孟子曰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善推其所為而已康
[015-3b]
 公所以至於如此者不能善推所為故也 黄講同
權輿刺康公也忘先君之舊臣與賢者有始而無終也
於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毎食音/似無餘于嗟乎不承權輿
於我乎毎食四簋音/鬼今也每食不飽于嗟乎不承權輿
 李曰康公忘先君穆公之舊臣不加禮以待賢者有
 始而無終也詩人既刺康公忘穆公之業始弃其賢
 臣今又刺其忘先君之舊臣有始而無終也則康公
 之不待賢可知也扵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無餘
[015-4a]
 毛氏以為夏大也鄭氏以為屋具也渠渠謂勤勤也
 言康公始者扵賢臣則設重饌以待之其意勤勤王
 肅則以夏屋為室屋之屋不以為屋具鄭氏所謂屋
 者以下文每食無餘是言飲食之事遂以上文為言
 飲食之具其説為曲不如王肅之説為簡然王肅曰
 屋則立之扵先君食則受之於今君故居大屋而食
 無餘分先君康公求之於詩本無此意渠渠蘓氏以
 為深廣王氏以為大具蘇氏皆從王肅之説以為室屋之
[015-4b]
 屋也四簋毛氏以為黍稷稻粱且方曰簠圎曰簋簋乃
 盛稻粱之器簠乃盛黍稷之器不應兼言盛黍稷稻
 粱也毛氏但見經文言四簋遂以為黍稷稻粱然不
 知簋乃盛黍稷之器非盛稻粱之器也言四簋者以
 黍稷分為四簋以見黍稷之多也承繼也權輿始也
 有夏屋之渠渠以待賢者之至及其後則每食無餘
 則待賢之意少衰其後每食不飽則又非特無餘於
 此見其有始而無終也故繼之曰于嗟乎不承權輿
[015-5a]
 嗟不能繼其始也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
 不敬獸畜之也㳟敬者幣之未將者也㳟敬而無實
 君子不可以虚拘飲食之間固不足為輕重人君之
 待賢士非飲食則無以見其誠意鹿鳴之詩宴羣臣
 嘉賔也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
 忠臣嘉賔得盡其心矣夫忠臣嘉賔豈徒以口腹責
 望於君哉盖不可以虚拘也觀此則知秦之賢者以
 毎食無餘毎食不飽刺康公苟不以意逆志則是飲
[015-5b]
 食之間冝非賢者用心也昔楚元王敬禮申公白生
 等穆生不嗜酒元王每致酒常與穆生設醴及王戊
 即位常設後忘設焉穆生退曰可以逰矣醴酒不設
 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稱疾臥申公白生
 强起曰獨不念先君之徳歟今王一旦失小禮何足
 至此穆生曰先王所以禮吾三人者為道之存也今
 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乆處豈為區區之
 禮哉遂謝病去盖人君待賢之心有始無卒則必見
[015-6a]
 於飲食之間惟賢者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此魯君燔
 肉不至孔子不脱冕而行楚元王醴酒不設穆生
 所以逺去之也以其人君之誠意不至不得不去也
 唐眀皇時薛令之為東宫官嘗曰朝日上團團照見
 先生盤盤中何所有苜蓿長闌干飯澀匙難捥羮稀
 箸易寛遂去觀薛令之去亦穆生之去也
 黄曰觀此一詩乃知康公待賢之禮不如其初而賢
 者之所以去也然區區飲食之㣲何足以為輕重而
[015-6b]
 曰無餘不飽者非不知亟餽鼎肉為犬馬之畜也盖
 以其禮意之衰耳故燔肉不至而孔子行醴酒不設
 而穆生逝孟子曰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禮衰則敬
 衰賢者之去就亦當決於此歟
陳宛丘詁訓𫝊第十二    國風
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昬亂遊蕩無度焉
子之湯他即/反兮宛丘之上兮洵音/荀有情兮而無望兮坎
其擊鼓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直置/反其鷺羽坎其擊缶
[015-7a]
宛丘之道無冬無夏值其鷺翿
 李曰武王封媯滿於陳以備三恪幽公其六世孫淫
 荒於女色而昬亂於政事自古人君惟其志有所惑
 則政事有不暇恤者矣淫荒昬亂而又遊戲放蕩以
 見其無所節度也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至而無望
 兮子之湯兮毛氏則以子為大夫按此詩專刺幽公
 毛氏以子為大夫則以人君不可以稱子然觀山有
 樞之詩曰子冇衣裳子有車馬言子者盖指晉昭公
[015-7b]
 也晉昭稱子則知幽公亦稱子也湯蕩也宛丘爾雅
 曰宛中宛丘郭璞曰宛丘謂中央隆峻狀如一丘矣
 毛氏曰四方髙中央下曰宛丘二説不同毛氏之意
 則以謂宛丘是為中央宛然而下郭璞之意則以爾
 雅又曰山上有丘故謂其中央隆峻如一丘要之二
 説不同難為辨明詩人之意但言幽公遊蕩在宛丘
 之上信有荒淫之情而無威儀以為民望也盖人君
 當正其威儀使民觀而象之然後能成其教以行其
[015-8a]
 政令今幽公但縱其荒淫則何以為民之望哉坎擊
 皷聲也鷺羽鷺鳥之羽也可以為翳爾雅曰鷺舂鉏
 郭璞曰今之白鷺也頭翅背上皆有長翰毛故可以為
 翳翳舞者所持以指麾也缶爾雅曰盎謂之缶孫炎
 曰瓦噐郭璞曰盎盆也易曰不鼓缶而歌藺相如𫝊
 曰使秦王擊缶則缶者乃瓦噐可以為樂器也翿即
 翳也爾雅曰纛也纛翳也纛值者毛氏以為持顔師
 古云以立為言以鷺鳥之羽以為翳立之為舞值或
[015-8b]
 訓持或訓立雖則不同其意則一也夫以幽公擊鼓
 於宛丘之下擊缶扵宛丘之道其聲坎坎然無冬無
 夏常秉鷺羽以為樂則無一日而不淫荒也王氏則
 以值為遭曰值者百姓厭苦之言夫以值為遭其詁
 訓明白勝於以為持以為立然詩人言之無冬無夏
 但言常然也如王氏説則又為百姓遭此鷺羽一節
 不如以為持立其説不迃曲也 黄講同
東門之枌符云/反疾亂也幽公淫荒風化之所行男女弃
[015-9a]
其舊業亟欺冀/反㑹於道路歌舞於市井爾
東門之枌宛丘之栩兄浦/反子仲之子婆娑素何/反其下榖
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績其麻市也婆娑榖旦于逝越以
子公/反邁視爾如荍祁饒/反貽我握椒
 李曰言幽公之淫荒其風俗之所行陳國之男女皆
 失其業而亟㑹於道路歌舞於井市也古者重男女
 之别而宫室之内尤致其謹男不入女不出不共寢
 席不同椸枷宫室之内猶且如此其在道路之間男
[015-9b]
 子由右女子由左如此則荒淫之風何自而萌今也
 幽公先為荒淫之行此陳國之男女亦化而為淫荒
 其無恥甚矣市井者八家為井因以交易故為市井
 市井者因井以為市也東門之枌宛丘之栩枌爾雅
 曰榆白枌孫炎曰白者名枌栩者杼盖以東門宛丘
 是國之道路交㑹男女所聚之處又有二木而人息
 扵下是以子仲之子婆娑扵其下也古者公孫之子
 以王父字為氏則子仲必是王父之字故以為氏也
[015-10a]
 子仲者陳大夫也婆娑舞者之容婆娑然也榖善也
 差擇也盖擇其善日也南方之原毛鄭以原為陳大
 夫按左傳莊公二十七年季友如陳𦵏原仲經曰南
 方之原而以原為氏不甚眀白故歐陽之説為勝歐
 陽以為南方原野則其説為簡勁言擇其吉日相期
 扵南方之原野其婦人皆不紡績其麻以服女功之
 事而亦婆娑然舞扵市也績説文曰紡也七月詩曰
 八月載績注曰蠶事畢而麻事起也毛鄭既以原為
[015-10b]
 大夫氏而其下文曰不績其麻遂以為原氏之女故
 扵上文子仲之子則以為男也歐氏既以為原野不
 以為大夫氏故於子仲之子則曰莫知其男女也逝
 往也越於鬷總也邁行也毛氏以鬷為數言以善日
 而往所㑹之處扵是績麻者亦以麻總而行按詩言
 越以鬷邁只是言總集而行商頌曰鬷假無言亦是
 訓總不必以為麻總也視爾如荍貽我握椒言其相
 遇之男女相説為我視汝如荍之花言其顔色之美
[015-11a]
 如此而爾又遺我握椒言相與游蕩而無耻也爾雅曰
 荍芘芣也郭氏曰今蜀葵也似葵紫色謝氏曰小草多
 花少葉又翹起其遺我以握椒者孔氏曰椒實芬香故
 以相遺也
 論曰上有所好者下必有甚焉古之人君有所好於上則
 大夫従而視效之大夫既翕然而為之則國人未有不
 化之者襄公淫荒在位如孟姜孟庸亦皆化之陳幽公
 淫荒而子仲之子亦皆為之為世族大夫猶且如此則
[015-11b]
 國人可知矣然當時所以至於如此者盖本於幽公幽
 公所以至於如此者又有所本漢地理志云周武王封
 舜後媯滿於陳是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婦人尊貴祭
 祀用史巫故其俗好巫鬼鄭氏亦曰大姬無子好巫覡
 禱祈鬼神歌舞之樂民俗從而為之是民之好歌舞者
 又皆本於大姬矣書曰敢有恒舞於宫酣歌于室言其
 歌舞無節若巫覡然故謂之巫風惟巫覡常以歌舞為
 事大姬既化而為巫覡之事矣幽公又化而為遊蕩歌
[015-12a]
 舞於宛丘之上幽公既好之故其臣如子仲之子亦
 化之而婆娑於枌栩之下淫荒之事其來有漸顔師
 古於值其鷺羽則曰舞以事神扵婆娑其下則曰歌
 舞以娛神按詩所言固是譏其好歌舞原其所由則
 本大姬之所致是非歌舞事神乃為樂耳師古之説
 非也蘓曰國之風俗各有所本晉有堯之遺風而儉
 不中禮陳以大姬之餘而遊蕩無度亦理勢然也此
 説是也
[015-12b]
 黄曰嘗觀豳之風俗其男耕其婦饁其女桑至於八
 月載績則蠶事畢而麻事起矣至於嵗功既成則躋
 公堂稱兕觥而祝其君以萬夀焉今陳之風俗至於
 男女不紡績其麻市也婆娑弃其舊業而歌舞於市
 井此所為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也幽公淫荒昬
 亂游蕩無度則其在位世族亦如之此勢之所必然
 者雖然亦非獨幽公之罪也陳自大姬好巫覡禱祈
 鬼神而樂為歌舞其國俗之化非一日矣噫晉有堯
[015-13a]
 之遺風而儉不中禮陳以大姬之餘而游蕩無度國
 之風俗亦各有所本哉
衡門誘音/酉僖公也愿音/願而無立志故作是詩以誘掖其
君也
衡門之下可以棲音/西遲泌悲立/反之洋洋可以樂音/洛飢豈
其食魚必河之魴音/房豈其取去/聲妻必齊之姜豈其食魚
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宋之子
 李曰周宣王時僖公幽公之子也愿慤而無自立之
[015-13b]
 志故國人作此詩以誘掖之也誘進也掖扶持之力
 也此詩當且從歐陽説首章則言陳國雖小苟有志
 扵為治亦可以有為二章三章則言何必大國然後
 可以有為衡門雖淺陋若居之不以為陋則亦可以
 棲遲泌水之洋洋然若閲之而樂則亦可以忘飢皆
 言陳國雖小亦可以有為也特患無其志耳食魚者
 凡魚皆可食也若必魴鯉而後食則終身有不得食
 者矣娶妻者諸姓皆可娶也若必齊宋而後娶則終
[015-14a]
 身有不得娶者矣言必待大國而後有為苟無大國
 則終身不得有為者矣衡門者横木為門門之深者
 有阿塾堂宇此惟横木為之言其淺陋也棲遲爾雅
 曰息也泌水毛氏曰泉水也洋洋廣大也樂飢可以
 樂而忘飢也鄭氏以為療飢鄭氏喜扵改字不可從
 也魴邉魚也陸農師舉里語曰洛鯉河魴貴扵牛羊
 則魴鯉乃魚之美者齊姜姓也齊者伯夷之後伯夷
 主四岳之職賜姓曰姜宋者子姓也殷之苖裔契之
[015-14b]
 後也舜封契於商賜姓曰子春秋左氏𫝊所謂齊姜
 莊姜皆是齊之女也所謂聲子仲子皆是宋之女也
 此詩與甫田詩辭雖反而意則同齊襄公自以為必
 得諸侯然徒有其志而不修其徳故抑之而曰無田
 甫田維莠驕驕僖公自以為小國不足以有為愿而
 無自立之志故進之曰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
 洋可以樂飢盖為國者不可以無志也有其志而無
 其效者有之矣未有無其志而有其效者也僖公愿
[015-15a]
 而無立志其不能有為者必矣齊襄公雖有志而無
 其實故有志於求諸侯而無得諸侯之道亦將不能
 有為其與無志也亦何以異然甫田之詩正猶孟子
 所謂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縁木而求魚今之諸侯
 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苟為不蓄終身不得者也
 此詩正猶孟子謂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非不
 能也不為也今日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
 獲之任是亦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
[015-15b]
 為耳然學者之於詩要當通之扵言意之表不可泥
 扵文辭之末如必以此詩言事親之説而求之以事
 親之事以此言修身之説而求之以修身之事是守
 株待兔也甫田之詩雖以刺襄公之志大心勞然亦
 可以為學者修身之道也衡門之詩雖以誘掖僖公
 之立志然亦可以為學者處世之道也夫尊其所聞
 則髙明行其所知則光大不尊其所聞則安得而髙
 明不行其所知則安得而光大學者能三復甫田之
[015-16a]
 詩所謂婉兮孌兮總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則
 徳修罔覺矣榱題數尺所安不過容膝食前方丈所
 食不過一飽學者能三復衡門之詩所謂豈其食魚
 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齊之姜則可以視富貴如浮
 雲耳此二詩學者可以一唱而三嘆也
 黄曰此詩言陳國雖小苟有志於為治亦可以有為
 特患其無志耳横門之木亦可以休息泌泉之水亦
 可以忘飢孰是陳國而不可有為乎以其國之小而
[015-16b]
 遂甘心扵自弃則是食魚而必魴鯉無魴鯉則終身
 不可食邪娶妻必宋齊無宋齊則終身不可娶邪湯
 以七十里而為政於天下未聞以千里而畏人者也
 此孟子誘引齊宣之意亦詩人誘引僖公之意歟
東門之池刺時也疾其君之淫昬而思賢女以配君子

東門之池可以漚烏豆/反麻彼美淑姬可與晤五故/反歌東
門之池可以漚紵直吕/反彼美淑姬可與晤語東門之池
[015-17a]
可以漚菅古顔/反彼美淑姬可與晤言
 李曰此詩言陳君淫亂使其得賢女以配之未必至
 於此詩人所以疾其君而思之也東門之池可以漚
 麻説文曰乆漬也周官考工記㡛氏以涗水漚其絲
 注云漚漸也則漚有漸漬之意東門之池有此池水
 可以漬麻以為衣服以譬國有賢妃夙夜警戒使君
 子入於善而不自知以成其徳亦如池水之漚麻也
 蘇黄門曰婦人之於君子日夜相與無間庶可以漸
[015-17b]
 革其暴如池之漚麻漸漬而不自知此言是也惟賢
 女可以輔佐君子故國人思得彼美善之淑女可以
 為君對而歌也淑賢女也孔氏曰以黄帝姓姬炎帝
 姓姜二姓之後子孫昌盛其家之女美者尤多遂以
 姬姜為婦人之美稱晤者對也歌者孟子曰仁言不
 如仁聲之入人深也歌者長聲可以感𤼵人之善意
 晤歌亦有漚麻之意晤言亦是此意紵者説文曰麻
 屬也細者為絟麤者為紵陸氏曰紵亦麻也科生數
[015-18a]
 十莖宿根在地中至春自生不歳種也荆揚之間一
 歳三收今官園種之歳再刈刈便生剥之以鐡若竹
 挾之表厚皮自脱但得其裏韌如筋者謂之徽紵左
 傳鄭子産獻新紵扵吳季札即此是也菅者茅之屬
 已漚為菅未漚為茅陸氏曰菅似茅而滑澤無毛根
 下五寸中有白粉者柔韌冝為索漚乃尤善矣其説
 是也詩人之意皆以麻取譬為漸漬之乆以言婦人
 之扵君子亦可以漸漬以成其徳自古人君修身慎
[015-18b]
 行而無流連荒亡之禍者非其獨有正臣義士獻可
 替否以格其非心亦由賢妃正女夙夜警戒以相成
 其徳周宣王夜臥晏起姜后乃脱簪珥待罪扵永巷
 使其傅母通言扵王曰妾不才淫心見矣致使君王
 失禮夜臥而晏起宣王曰寡人之罪夫人何□遂勤
 扵政事早朝晏退遂成中興之治齊桓公好淫樂衛
 姬為之不聽鄭衛之聲楚莊王之初即位好田獵畢
 弋樊姬諌不止乃不食鳥獸之肉三年王遂勤政事
[015-19a]
 不倦此三君者皆由内有良佐以成其徳也使周宣
 王齊桓公楚莊王而無賢妃以為之配則未必不如
 陳幽公使幽公有姜后樊妃衛妃以道輔佐其君子
 未有不能幡然改志而遷仁義也故詩人思得賢女
 以配君子也中才庸主惟其為女寵所惑第裯既交
 則情與愛遷顔辭媚熟則事為私奪日夜相與則漸
 漬其惡而不自知惟得其賢妃貞女淑範懿行為之
 内助則人君相勸而為善亦漸漬而不自知也詩人
[015-19b]
 以漚麻譬之可謂能近取譬矣不獨人君為然匹夫
 之㣲得賢女以為助則薄夫敦頑夫亷矣吳許升少
 為博徒而不操行妻吕榮躬勤家業以奉養其姑數
 勸升修學每為不義輒流涕進規榮父積忿疾升乃
 呼榮欲改嫁之榮歎曰命之所遭義無離貳終不肯
 歸升感激自厲乃尋師逺學遂以成名是以徳盛名
 立而不自知許升其始也自為不義及其終乃能悔
 過遷善而得與士君子之列其不可誣也如此然漚
[015-20a]
 麻以喻取其漸漬不特見於夫婦之間人之習為善
 惡亦皆如此始習為惡其乆也則為惡人始習為善
 其乆也則為善人優而遊之饜而飫之然後安其學
 而親其師樂其友而信其道日漸月漬徳盛仁熟不
 知其所以然而然者其習於惡者亦然故古人謂積
 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不自知積惡在身猶火銷膏
 而人不見荀子曰蘭槐之根是為芷其漸之&KR0949君子
 不近庶人不服其質非不美也所漸者然也古人又
[015-20b]
 曰學之漸人也甚於丹青其初則炳乆則渝此皆是
 復習積慣乆而自至不可以驟然而得也
 黄曰古之人君修身慎行而無荒淫之過者非特有
 忠臣良士以格其非心而亦内有賢妃正女夙夜警
 戒故闗雎之樂得淑女鷄鳴之思得賢妃皆本扵袵
 席之助而為歌詠也宣王晏朝而姜后脱簪以待罪
 齊桓好淫樂衛姬為之不聴鄭衛之音楚莊好田獵
 樊姬為之不食鳥獸之肉皆能易怠而勤易昬而明
[015-21a]
 賢女之助豈小補哉
東門之楊刺時也昬姻失時男女多違親迎去/聲女猶有
不至者也
東門之楊其葉牂牂子桑/反昬以為期眀星煌煌東門之
楊其葉肺肺普背/反昬以為期眀星晢晢之世/反
 李曰昬姻失時者言失其嫁娶之時也男女多違者
 言男子親迎而女不從所謂多違也昬姻失時即詩
 謂東門之楊也男女多違即詩謂昬以為期眀星煌
[015-21b]
 煌也東門之楊爾雅曰楊蒲桞也郭氏曰可以為箭
 左氏所謂董澤之蒲是也牂牂盛也肺肺毛氏曰猶
 盛也煌煌晢晢皆言其星眀也毛氏以秋冬為昬姻之
 時鄭氏以仲春為昬姻之時毛氏之意則以荀子曰霜
 䧏逆女冰泮殺止家語曰羣生閉蔵乎隂而為化育
 之始故聖人以為合男女窮天數也霜降而婦功成
 嫁娶者行焉冰泮而農桑起昬禮殺於此毛氏之説
 據於此鄭氏之意則以周官曰仲春之月㑹男女之
[015-22a]
 無夫家者觀此兩説毛氏為勝按匏有苦葉之詩曰
 士如歸妻迨冰未泮而歸妻是秋冬之間可以為嫁
 娶之時也鄭氏於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則可以為請
 期二月可以昬矣據詩言歸妻則實已逆女安得以
 歸妻為請期乎然據周禮仲春之月㑹男女之無夫
 家者下文又言扵是時也奔者不禁則是於霜降之
 後冰泮之前使民皆得行嫁娶之禮及至仲春之月
 猶有男女之無夫家者則以媒氏㑹之是以有奔者
[015-22b]
 不禁之事先王立法不應専用仲春之月其法必不
 如是之宻也東門之楊其葉牂牂盖楊以感陽氣而
 生今其葉牂牂肺肺然茂盛是春夏之交也則失昬
 姻之時可知矣程氏曰楊最得陽氣之先者言人反
 不及時陸氏曰楊之𤼵拆首於衆木昬姻失時則木
 之不如也此説亦與程氏同是亦一説也昬禮自納采至
 請期皆用旦匏有苦葉所謂雝雝鳴鴈旭日始旦是
 也親迎則用昬此詩所謂昬以為期是也禮記曰昬
[015-23a]
 禮不用樂幽隂之義也不用樂亦是以昬親迎之意
 孔氏曰男女親迎用昬時以為期今女不肯時行至
 於明星煌煌而夜已極深而不至禮當及時配合女
 當随夫而行至使昬姻失時男女多違如是此説是
 也盖男子以昬時為期乃至扵明星煌煌晢晢則婦
 人不至可知矣此詩所以刺之也自周之衰昬姻之
 禮廢而不修春秋書紀裂繻來逆女則是外之親迎
 也逆婦姜于齊是内親迎也著之詩刺不親迎惟其
[015-23b]
 親迎之禮廢故陽唱而隂不和男行而女不随東門
 之楊之詩雖行親迎而女不至女之所以不至者盖
 當時淫風大行遂相奔誘女留他色不肯行也昬禮
 父親醮子而命之迎子承命而行主人筵几於廟而
 拜迎於門外壻執鴈入揖遜升堂再拜奠鴈降出御
 婦車而壻授綏御輪三周先俟於外婦至壻揖婦以
 入其周旋進退威儀容止可觀如此今乃弃之而不
 肯為至於鑚穴隙相窺踰牆相從父母國人皆賤之
[015-24a]
 乃甘心為之世所以至此者非民之罪上人之罪也
 黄曰此詩如丰之詩言陽唱而隂不和男行而女不
 隨亦男女多違親迎女猶有不至者也楊葉始生為
 楊之得時牂牂然過盛則過時矣興親迎者以昬為
 期今也眀星煌煌則過也肺肺則葉益盛矣晢晢則
 星益眀矣夫昬姻之禮為其正而已正而不從則是
 不從父母之命而甘扵父母國人之賤者也風俗至
 此豈由民之罪哉上失其道民散乆矣
[015-24b]
墓門刺陳佗也陳佗無良師傅以至扵不義惡加於萬
民焉
墓門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國人知之知而不已誰
昔然矣墓門有梅有鴞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訊之訊予
不顧顛倒思予
 李曰陳佗者文公子桓公之弟也桓五年甲戌己丑
 陳侯鮑卒於是陳亂佗殺太子免而代之桓公病病
 而亂作國人分散此正所謂不義也其所以至扵不
[015-25a]
 義惡加扵萬民者以其無良師傅訓導之也故詩人
 推本而言之墓門有棘斧以斯之斯説文曰析也爾
 雅曰斯離也孫炎曰斯析之離然則斯者有離析之
 狀墓門有棘言墓道之門不修治之則有棘生焉棘
 生則冝以斧開析而去之言佗之為不義冝得良師
 傅以誘導之則可以格其非心夫也不良夫謂師傅
 也惟佗必得賢輔夫然後可以磨厲訓迪而去其非
 心今佗之師傅不良則其至於不義惡加扵萬民也
[015-25b]
 故雖國内之人皆知之而已獨不知之國人知之而
 不能去者則以佗習成其惡而不自知也故曰知而
 不已誰昔然矣程氏曰衆皆知之已獨不之知自昔
 誰如是乎此追咎自佗幼小不得師傅遂成其惡誰
 昔然矣後來誰如是乎此言是也賈誼曰習與正人
 居之不能無正猶生長於齊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
 正人居之猶生長於楚不能不楚言也秦使趙髙傅
 胡亥豈胡亥之性本惡哉盖其所以導之非其人故
[015-26a]
 也此言正詩所謂誰昔然矣鴞惡聲之鳥一名鵩鳥
 陸氏䟽曰鴞大如班鳩緑色惡聲之鳥也入人家凶
 賈誼所賦鵩鳥即此是也墓門有梅有鴞萃止萃聚
 也言梅雖美木而生於墓門荒蕪之地則有惡鳥集
 焉言佗之性本善而師傅之不良則惡歸之矣上言
 墓門有棘斧以斯之不能去其不善而復扵善此章
 言墓門有梅有鴞萃止盖言佗之性非不善也所以
 輔導者非其人耳夫也不良歌以訊之言佗師傅不
[015-26b]
 良故我作歌以訊告之告之而汝不我顧至扵顛倒
 乃知思我之言也方其未遭患難之時聞此言則未
 必以為然及其既遭患難則必悔之何所補哉顛倒
 急難之際也佗雖殺太子免而代之未幾而為蔡人
 所殺是所謂顛倒也毛氏曰至扵顛倒而惡加於民
 以惡加萬民為顛倒非矣
 論曰天下之禍莫大扵不善人得志扵世君以為賢
 而信任之天下皆知其必至於禍敗而已則不知也
[015-27a]
 天下皆知而已獨不知則必至於顛倒而後悔也申
 屠剛謂隗囂曰夫未至豫言固常為虚及其已至又
 無所及是以忠言正諌希得為用也使人君能於未
 至而聴納忠鯁之言則天下安有顛倒之患哉惟其
 事未至則忽而不信或指之以為狂妄及其已至雖
 能悟其忠而悔其不從則是噬臍爾唐明皇天寶間
 李林甫以佞諛見用而張九齡以忠言見黜當此時
 必以林甫為賢而以九齡為不才也及其禍𤼵幽陵
[015-27b]
 身竄巴蜀乃知九齡之先見而悟林甫之嫉賢妒能
 也豈非所謂顛倒思予者乎至扵徳宗用一盧杞以
 致涇卒之變亦可悟矣猶謂盧杞非姦邪夫眀皇徳
 宗委任非人以取播遷之辱其禍一也眀皇猶能於
 顛倒之時而思予固無益於禍敗也然比徳宗扵顛
 倒之後而尚不悟則眀皇為猶賢也若徳宗者真所
 謂下愚不移者也
 黄曰按春秋桓公五年陳侯鮑卒於是陳亂文公子
[015-28a]
 佗殺太子免而代之此正所謂不義也此詩必是陳
 國耆舊之臣見陳佗師傅之不良而知其有後日之
 不義嘗歌詠以風告之矣而其君之不我聽也故及
 其有今日之亂而追咎於無良師傅盖師傅者所以
 朝夕而訓導之也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豈一朝
 一夕之故乎賈誼曰習與正人居猶生長於齊不能
 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猶生長於楚不能不楚言
 也秦趙髙傅胡亥豈胡亥之性本惡哉盖其所以導
[015-28b]
 之者非其人故也陳佗弑逆之惡使其有賢師傅以
 教之長其善而去其惡豈至是乎故此詩以為歌以
 訊之顛倒思予言其昔日嘗告之先君而先君不我
 信今亂已成矣雖思我之言將何及邪唐太宗髙麗
 之敗而後思魏徴唐徳宗播遷之後而思陸䞇凡人
 之智能見已然而不能見未然待其已然而後悔之
 亦奚及矣
防有鵲巢憂䜛賊也宣公多信䜛君子憂懼焉
[015-29a]
防有鵲巢邛有旨苕徒彫/反誰侜陟留/反予美心焉忉忉都/勞
反/中唐有甓蒲歴/反邛有旨鷊五歴/反誰侜予美心焉惕惕
吐歴/反
 李曰此詩言宣公信䜛䜛人将巧𤼵竒中以賊害善
 良此君子所以憂懼也防有鵲巢邛有旨苕蘓氏曰
 防邛皆丘陵也毛氏以防為邑名王氏則以為止水
 之防蘓氏説苕者草名也孔氏引苕之華𫝊云苕陵
 苕此直曰苕草彼陵苕之草好生下隰此則生於髙
[015-29b]
 丘與彼異也陸氏曰苕蔓生莖如勞豆而細葉似蒺
 藜而青其莖葉緑色可生食如小豆藿也王氏則以
 苕謂為埽除不祥苕即陵霄花縁樹而生其花可愛
 故曰旨苕中唐爾雅曰廟中路謂之唐瓴甋謂之甓
 李廵曰瓴甋一名甓郭氏曰㼾甎也今江東呼為瓴
 甓鷊亦草名也爾雅曰鷊綬也郭氏曰小草雜色似
 綬也陸氏曰鷊五色作綬文故曰綬草陸璣則又以
 鷊為鳥名綬鳥一名鷊亦或謂之上綬下有囊如小
[015-30a]
 綬五色食之甚美此數說異端當從歐陽氏其說謂
 讒人之譖君子非一朝一夕之故必由積累而成如
 防之有鵲巢積漸構成之爾又如苕饒蔓引牽連將
 及我也中唐有甓非一甓也亦以積累而成㫖鷊綬
 草雜衆色以成文猶多言交織以成惑義與貝錦同
 此說為勝孔氏則引毛鄭之說而𤼵眀之曰防多樹
 木故鵲鳥往巢焉邛丘地美故㫖苕生焉以言宣公
 信䜛故䜛人集焉此説固通至扵邛有旨鷊則不可
[015-30b]
 以如此説惟其中唐有甓其説不行則知毛鄭之説
 為不可從王氏則以四章分而為四毎句各有一説
 逐句各生文義則其辭牽强固已勞矣蘇氏則又為
 防有鵲巢衆鳥皆得居之邛有旨苕衆人皆得采之
 朝有䜛人而不眀則君子不保其禄位其取喻為不
 切程氏則以防有鵲巢中唐有甓以興不善以旨苕
 旨鷊興善則是以二句分為善惡也皆不如歐陽氏
 説侜説文曰有壅蔽也予美者言我所美者君也此
[015-31a]
 詩言美與葛生之詩所謂予美亡此同葛生所美指
 夫也盖婦人所美者夫故也此詩所美者謂君也盖
 我之所美者君故也惟其䜛言積累而成是以壅蔽
 我君以斥去君子也謂此者誰乎而我心惕惕忉忉
 也言誰者指䜛人盖不欲斥言其人也忉忉惕惕皆
 憂也
 黄曰宣公好信䜛而君子憂懼及已以謂䜛言惑人
 非一朝一夕之故必由積累而成如防之有鵲巢積
[015-31b]
 漸結成之又如苕華延蔓將及我也中唐有甓非一
 甓亦以積累而成旨鷊綬草雜衆色以成文猶衆言
 交織以成惑曰旨云者言甘言美語竒禍巧中此宣
 公之所以信而君子之所以懼也然所以致䜛言之
 多者由宣公之不明故爾使宣公君臣之間相愛如
 父子相信如兄弟則䜛言何自而入乎受之則至不
 受則何所容致之則入不致則安從入上官桀之黨
 有譖霍光者昭帝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
[015-32a]
 輔朕身有毁者坐之自是無敢復言則知䜛言之所
 以惑人者皆其不明之過也故詩言憂䜛賊而序言
 宣公多信䜛盖謂此歟
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徳而説美色焉
月出皎兮佼古夘/反人僚兮舒窈鳥了/反其趙/反兮勞心悄
七小/反兮月出皓胡老/反兮佼人懰音/栁兮舒懮扵乆/反受兮勞
心慅七老/反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力召/反兮舒天扵表/反紹兮
勞心惨七感/反
[015-32b]
 李曰月出皎兮説文曰皎月之白也方言曰自闗之
 東河濟之閒民好者謂之佼孟子曰子都之佼是也
 僚亦好貌舒遲也窈糾者舒之姿也此言月之初出
 其皎然而白以喻婦人形體僚然而好也非特形體
 之僚其容止則舒遲而窈糾其可美如此不能見之
 是以使我心思之故悄悄然而憂也此盖言其好色
 也王氏曰女隂物也而晦時月出之皎也則非時之晦
 矣而又佼僚者不得相悦其説為甚鑿説者又言月
[015-33a]
 臣道也陳之大夫有臣之道不皎扵國政而皎於國
 之婦人此説尤鑿於王氏不如毛鄭之説為簡勁懰
 與燎皆好貌也懮受夭紹皆舒之姿也慅慘皆憂也
 夫當時在位之臣聞其婦人顔貌之美好又聞其容
 止之舒遲思而見之不得其心則憂好色如此安能
 好德哉德之與色不兩立也未有好色而能好徳者
 亦未有好徳而能好色者陳大夫於佼好之婦人其
 思之也如此則其惑於色者甚矣必不能好徳也孔
[015-33b]
 子曰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陳大夫能移其好色
 之心而好徳其未得也則惟恐其不及其已得也則
 惟恐其不留如此則豈不為賢大夫哉唐李習之曰
 有人言曰某所有女國色也天下之人必極其力而
 求之無所愛矣有人告曰某所有士國士也天下之
 人不一往而見之豈非不好徳而好色者乎此誠名
 言也大抵人之常情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好色之人
 常勝扵好徳好利之心常勝扵好義惟在反求諸已
[015-34a]
 而已矣 黄講同
 
 
 
 
 
 
 
[015-34b]
 
 
 
 
 
 
 
 毛詩集解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