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c0012 毛詩李黃集解-宋-李樗 (master)


[008-1a]
欽定四庫全書
毛詩集解卷八     宋 李樗黄櫄 撰
氓刺時也宣公之時禮義消亡淫風大行男女無别遂
相奔誘華户𤓰/反落色衰復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喪其
音/配耦故序其事以風去/聲焉美反正刺淫泆也
氓之蚩蚩尺之/反抱布貿莫豆/反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送子
涉淇至于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七羊/反子無怒秋以
為期乘彼垝俱毁/反音/𡊮以望復闗不見復闗泣涕漣漣既
[008-1b]
見復關載笑載言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来以我
賄遷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音/甚于嗟
女兮無與士耽都南/反士之耽兮猶可説也女之耽兮不
可説也桑之落矣其黄而隕自我徂爾三嵗食貧淇水
湯湯音/傷子廉/反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下孟/反士也
罔極二三其徳三嵗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
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許意/反其笑矣靜言
思之躬自悼矣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
[008-2a]
音/畔緫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
思亦已焉哉
 李曰淫亂之風起於禮義之廢禮義興則人知男女
 之别若漢廣所謂無思犯禮是也惟禮義既廢則男
 女無别交相徃来至於奔誘也夫其始也不正則其
 終也必壊始則相奔誘終則相棄背及困而女子又
 悔其事故序其事以諷刺之美反正美其能自悔也
 刺淫泆刺當時之淫泆也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来
[008-2b]
 貿絲来即我謀送子渉淇至于頓丘匪我愆期子無
 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唐孔氏以上章說女初奔
 男之事下四章言困而自悔蓋自氓之蚩蚩至於以
 我賄遷此皆是男女相從之辭自桑之未落至於已
 焉哉皆是女子見棄自悔之辭王氏則以為一章二
 章為美反正三章為刺淫泆四章為華落色衰復相
 棄背五章六章言困而自悔喪其妃耦據序所謂反
 正即所謂自悔者豈一章二章既言反正五章六章
[008-3a]
 又言自悔是一事而分為兩也蚩蚩敦厚貌其初有
 一民之敦厚者抱布而来其抱布而来者將以貿絲
 也非真来貿絲也欲為謀室家之道也此婦人既為
 男子所誘遂送之渉淇水以至于頓丘之地也頓丘
 丘名今澶州有頓丘城亦近淇水丘一成曰頓丘男
 子與女㑹期女云非我欲愆過於期也為期太近恐
 子無良媒遂欲悔而不奔待媒而後許故以此為美
 反正非也據此詩但言来即我謀是其自来謀室家
[008-3b]
 之道豈待媒哉乘彼垝垣至以我賄遷垝毁也復闗
 闗名君子所近之地上既言秋以為期於是乘彼垝
 垣以望君子自復關来所近之地鄭氏曰前既與民
 以秋為期期至故登毁垣鄉其所近而望之猶有廉
 恥之心非也詩但言婦人乘垝垣以望君子其所近
 之地安得謂之有恥耶不見復闗泣涕漣漣言其未
 見也其憂如此既見復闗載笑載言者言其既見也
 其喜如此爾卜爾筮鄭氏謂復關既見此婦人告之
[008-4a]
 曰我卜汝筮汝宜為室家矣歐陽以鄭之說為非謂
 上下文初蕪男子之語忽以此兩句為男告女豈成
 文理據詩所述是女被棄逐怨悔而追叙與男相得
 之初恩勤之篤而責其終始棄背之辭云子初来即
 我謀我既許子而我乃㳏以卜筮於是我從子徃爾
 推其文理爾卜爾筮者爾其男子也此説是也體者
 卜兆筮卦之體書曰體王其㒺害男子既以卜筮之
 吉而誘女子女子於是謂爾既以車来要我我則以
[008-4b]
 貨賄遷就於汝也桑之未落至不可說也桑之未落
 其葉沃若東坡以謂此句善形容物色當以桑葉子
 細觀之今閩中之桑葉不見其沃若觀浙中之桑葉
 然後始見其沃若也于嗟鳩兮無食桑葚鄭氏謂國
 之賢者刺此婦人見誘于嗟而戒之歐陽以為非據
 序但言序其事以風其上則是詩人序述女語爾此
 説是也鳩之食葚似若可信然鳩食葚之美而不去
 不知其將隕也以興男子其初相得之厚不知其相
[008-5a]
 棄背也故曰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
 耽無食桑葚言桑之不可恃也無與士耽言士所欲
 者耽樂之事不可信也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
 兮不可說也言男子之失節猶可解說女之失身不
 可解說也夫士之耽兮豈可解說哉此句正猶彼月
 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月食豈是常事
 然以日食比之則月食乃其常也此婦人之意以女
 失節比之男子為重也此蓋自悔之辭故以已之失
[008-5b]
 節尤為可恨桑之落矣至躬自悼矣桑之落矣其黄
 而隕此言男子之意衰也鄭氏以未落為仲秋黄隕
 為季秋此曲說也唐孔氏謂以興婦人年老色衰此
 亦非也此但喻男子之意衰爾上章既以鳩喻女子
 則桑當為男子也自我徂爾三歳食貧言自我徃爾
 家三嵗食貧言家之貧也湯盛也漸漬也以帷而障
 車傍加裳以為容飾此婦人之車也冒渉淇水之盛
 漸漬車帷之裳其艱難如此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
[008-6a]
 也罔極二三其徳言女之於男子本無差忒之行但
 士於女其行有貳也極中也言士無中正之徳此所
 以二三也三嵗為婦靡室勞矣言三嵗為婦不以室
 家為勞也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其晏卧早起非一
 朝一夕也言既遂矣至於暴矣言昬姻之道既遂乃
 以暴而加我也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咥笑貌鄭氏曰
 兄弟在家不知我之見酷暴若其知之則咥咥然而
 笑王氏之説曰兄弟不知我之見暴故笑知則悲傷
[008-6b]
 矣當從王氏之説静言思之躬自悼矣自傷如此及
 爾偕老至不思其反及爾偕老老使我怨者言其初
 也將與爾至老今老乃棄我使我怨也淇則有岸隰
 則有泮蘇氏曰淇猶有岸隰猶有泮何汝心之不我
 知也緫角之宴言笑晏晏緫角言結髪時也宴安樂
 也晏晏和柔也言其𥘉童稚之時晏然其樂如此今
 不復有此樂也信誓旦旦者言當時信誓之明也如
 此男子曽不思其反反覆也言不思其舊時也既不
[008-7a]
 思其舊尚何望哉亦無可奈何也
 論曰女子淫奔豈得為美事今雖反正何足為美而
 詩人乃美之者以見詩人待人之恕也孟子曰西子
 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
 可以祀上帝夫西子蒙之不潔則以為可羞以見君
 子有過亦在所不取也惡人齋戒則可以祀上帝以
 見小人而能改過亦在所取也君子以人治人改而
 止使能知過而必改君子不輕絶之也蓋欲人之改
[008-7b]
 過爾漢書原渉曰家人寡婦始自約敕之時意乃慕
 宋伯姬及陳孝婦不幸一為盗賊所汚遂行淫泆雖
 知其非禮然不能自還吾猶此矣如原渉此言非也
 豈有知淫泆而不能正哉觀氓之詩能自反如此孰
 謂不能自還哉
 黄曰氓之一詩女子自悔之辭也女子之從夫其義
 不可不明一失節於人則終身不可復悔所謂不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則國人皆賤之是故當謹於其
[008-8a]
 始也不謹之於始而悔之於終其將何及而聖人取
 之何哉夫人惟能自悔則改過遷善之機也此聖人
 所以取之以為来世戒歟
竹竿衞女思歸也適異國而不見答思而能以禮者也
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豈不爾思逺莫致之泉源在左淇
水在右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
笑之瑳七可/反佩玉之儺乃可/反淇水滺滺檜楫松舟駕言
出遊以寫我憂
[008-8b]
 李曰衞女思欲歸而不得歸而能以禮自克此其所
 以曰能以禮者也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豈不爾思逺
 莫致之竹竿之詩大意從歐陽之説淇衞水也籊籊
 長而殺也毛氏謂釣以得魚婦人待禮以成為室家
 王氏亦以謂釣有男下女之道故詩人者每以釣喻夫
 婦之相求淇水者言衞女嫁於異國故思淇水若泉
 水之詩所謂思須與漕我心悠悠載馳所謂我行其
 野芃芃其麥之𩔖是也若謂以釣于淇而取譬夫婦
[008-9a]
 何必獨言淇水乎蘇氏雖不以為譬喻然謂以籊籊
 之竹竿而所以釣于淇猶言誰謂河廣一葦杭之此
 其説亦為曲説惟歐陽曰衛女之思歸者述其國俗
 之樂此説是也蓋言衛之樂如此豈不爾思逺莫致
 之者言我豈不以思見之乎以其逺無由而致此室
 家之道爾其説亦非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
 逺父母兄弟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
 儺泉源在左淇水在右者毛氏曰泉源者小水之源
[008-9b]
 也淇水大水也此亦是言舊時遊泳二水之閒其樂
 如此今也嫁於異國而不得見也故曰女子有行逺
 父母兄弟瑳笑貌儺行有節也巧笑之瑳亦是思舊
 時遊於泉源之間其樂如此而歐陽氏則謂此又思
 衛女之在其國者巧笑佩玉威儀閒暇樂於二水之
 上念已有所不如也亦不必如此説此詩多是思舊
 時之事不必以為當時之事也淇水滺悠檜楫松舟
 駕言出遊以寫我憂滺滺流貌檜楫松舟以檜為楫
[008-10a]
 以松為舟也柏葉松身曰檜言淇水之地舟楫之盛
 可觀如此蓋思之也王氏毛氏皆以喻夫婦亦非詩
 人之意歐氏謂淇水滺滺然故但言駕此車出遊以
 寫我心之憂也故曰駕言出遊以寫我憂惟其思歸
 而不得此序所謂能以禮者也王氏謂巧笑之瑳佩
 玉之儺言雖不見荅而能自强以禮也王氏欲以此
 説强合於序其説非也據序但謂思而能以禮者也
 非謂能自强以禮也泉水載馳竹竿三詩皆是思歸
[008-10b]
 衞國之詩泉水以常時思歸非有故也載馳以衛國
 之滅而思歸竹竿以不見荅而思歸是自閔而思歸
 也然載馳之詩猶言其力不能救之事竹竿則不見
 其不見荅之事則知竹竿之女子其忠厚可見矣夫
 人之不見荅多形於怨如氓及谷風之詩皆載其怨
 恨之辭也今衛女徒思衛國之樂以見其思歸之意
 其夫家之過未嘗斥言之其忠厚可見矣是以知觀
 詩者不求於刺詩之中未可以見詩人之意
[008-11a]
 黄曰人惟其愁困憔悴之中則思其昔日逸樂之事
 竹竿一詩蓋女適異國而不見荅故思其國俗之樂
 以見欲歸之意此詩所言皆興也而先儒以為比則
 已失其義矣噫谷風之婦有怨辭載馳之夫人有悲
 辭而竹竿一詩雍容和緩述其昔日之樂而不言今
 日之恨為此詩者其亦敦厚之人乎故曰思而能以
 禮者也
音/丸蘭刺惠公也驕而無禮大夫刺之
[008-11b]
芄蘭之攴童子佩觿許規/反雖則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
兮垂帶悸兮芄蘭之葉童子佩韘失渉/反雖則佩韘能不
我甲容兮遂兮垂帶悸兮
 李曰蓋言惠公驕傲無禮此詩所以刺之也芄蘭之
 支童子佩觿雖則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帶悸
 兮爾雅曰雚芄蘭郭氏曰蔓生斷之有白汁可啖蓋
 言芄蘭之為物枝葉柔弱故以比惠公毛氏以興君
 子之徳當柔潤温良此說非也而王氏之說則以為
[008-12a]
 芄蘭之為物不能自立以刺無禮此說是也然王氏
 又謂支離矣葉則離本逺矣離本逺則尤柔不能自
 立以刺無禮之甚此說是也觿者所以解結成人之
 佩也禮記内則注曰觿貌如錐以象骨為之是可以
 解結也說文曰佩角銳端而可以解結是也韘玦也
 能射御則佩之說文曰韘可以鉤弦也以象骨為之
 著於右臂巨指蓋亦成人之佩也蓋言惠公為童子
 結觿結韘無其徳而不稱其服也雖則佩觽能不我
[008-12b]
 知雖則佩韘能不我甲鄭氏云雖則佩觿與其才能
 實不如我衆臣之所為也雖則佩韘與其才能實不
 如我衆臣之所狎習蓋以甲訓狎其說未如程氏之
 為善程氏曰惠公雖佩觿才能實不知也雖佩韘其
 才能實不能君我長我也蓋以甲字為長故可從容
 刀也遂蘇氏以遂字與玉璲字通用垂帶紳帶也悸
 毛氏以悸悸然行止有節度不如程氏之言悸悸者
 執心不定也此説是也正如更始既至長安宫升前
[008-13a]
 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刮席不敢視不足為
 君也如此
 論曰夫服其服者不可不稱其徳服衰絰者必有哀
 色如服衰絰而無哀色則與吉服同服冠冕者必有
 欽容如服冠冕而無欽容則與袒裼同故其服成人
 之服者必有成人之禮也古者二十而冠則必責之
 以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之禮至於人君則不必至
 冠而後服成人之服既服其服必責以成人之禮苟
[008-13b]
 無其禮而服其服則與童子同也故徧魯國之人皆
 儒服而不得為儒是無儒者之徳也知魯國儒服之
 不足為儒則知惠公之為童子也
 黄曰桓十二年左傳曰惠公之即位也少杜預云蓋
 是時公年十五六惠公以㓜童即位而以才能驕其
 臣雖衣成人之服而無成人之徳此大夫所以知其
 不足與有為而刺其無禮歟成王以孺子而知周公
 之徳昭帝以㓜嵗而知霍光之忠此其所以為賢君
[008-14a]
 也若惠公者尚足以語是哉
河廣宋襄公母歸于衛思而不止故作是詩也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逺跋丘䜴/反予望之誰謂河
廣曽不容刀誰謂宋逺曽不崇朝
 李曰河廣宋襄公之母桓公之夫人衛文公之妹也
 生襄公而見出襄公即位夫人思宋而不可歸蓋母
 既見出義與廟絶故不可歸也誰謂河廣一葦杭之
 者一束葦也杭度也刀小船也崇朝終朝也言誰謂
[008-14b]
 河之廣歟一束之葦可以度誰謂宋之逺歟跂足可
 以望見之也誰謂河之廣歟曽不容於一刀誰謂宋
 之逺歟曽不崇朝可致然河非不可渡今我之不渡
 知義自不渡爾宋非不可徃也今我之不徃知義自
 不徃也
 論曰載馳之詩曰大夫䟦渉我心則憂竹竿之詩曰
 豈不爾思逺莫致之皆言其逺也至於此詩惟言其
 甚近者蓋言人之於逺者則憚而不徃至於甚近而
[008-15a]
 不徃者非有所憚也義不可也大抵人之行事當論
 其所當為與不當為者如何耳其所當為者雖千里
 之逺猶在所徃也其不當為者雖咫尺之地不可妄
 動也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從祖母也康子徃焉
 䦱門而與之言皆不踰閾孔子嘉其有男女之别夫
 一門限而禮存焉非其足不可踰閾也禮不可也觀
 此則知宋襄之母有念子之心而不敢歸宋此詩所
 以賢之也
[008-15b]
 黄曰天下之事其所當為者雖千里而近其所不當
 為者雖咫尺而逺衛之於宋可以束葦而渡可以跋
 足而見可以旦行而至夫豈難徃哉於禮有所不可
 徃則雖近而猶逺也禮之不可踰也如此哉
伯兮刺時也言君子行役為于偽/反王前驅過時而不反

伯兮朅丘列/反兮邦之桀兮伯也執殳市朱/反為王前驅自
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都歴/反為容其雨其雨
[008-16a]
杲杲古老/反出日願言思伯甘心首疾焉於䖍/反得諼況𡊮/反
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音/昧
 李曰言君子行役為王前驅過時而不反焉衛宣公
 之時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伯也從王行役之乆
 其家思之此詩之所以作也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
 也執殳為王前驅伯毛氏以為州伯非也鄭氏以為
 君子之字是也朅武勇貌如所謂庶士有朅邦之桀
 兮言其伯之武勇真可謂邦之桀也桀特立也殳考
[008-16b]
 工記曰殳長尋有四尺在車左也前驅左氏傳曰前
 驅歂犬射而殺之也此章蓋言男子役於王事也自
 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自伯之東此
 言君子之東行也首如飛蓬所謂頭如蓬而不暇梳
 也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容飾也適主也言我非無膏
 沐但夫不在家故未嘗有容飾也如采緑之詩曰予
 髪曲局薄言歸沐蓋言膏沐必俟夫之歸夫不在則
 未嘗有容飾也其雨其雨杲杲出日願言思伯甘心
[008-17a]
 首疾此章言人謂其雨其雨今乃杲杲然出日猶言
 夫之將歸而今乃不歸也願言思伯甘心首疾言其
 情之切也惟情之切故雖首疾而甘心焉焉得諼草
 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諼忘也唐孔氏曰諼
 訓為忘非草名謂欲得令人善忘憂之草爾雅曰諼
 忘也孫氏引詩云焉得諼草是諼字非草名也然而
 說文又謂諼字從草從憲是以諼為草名言其能令
 人忘憂爾嵇叔夜養生論曰合歡蠲忿諼草忘憂故
[008-17b]
 後之言諼者皆本於此也背北堂也昬禮曰婦洗在
 北堂注云房室所居之地緫謂之堂房半以北為北
 堂房半以南為南堂有向北之義也焉得諼草樹於
 北堂冀其忘憂也杜子美詩曰趨庭赴北堂後世以
 北堂喻母道誤矣使我心痗心之病也
 論曰古者師出不踰時所以重民力也莊公八年書
 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甲午治兵夏師及齊師圍
 郕郕降于齊師秋師還春秋之世用兵多矣未嘗有
[008-18a]
 書師還者而獨於莊八年書之者以見踰時不反如
 此之乆也然采薇之詩曰昔我徃矣楊栁依依今我
 来思雨雪霏霏東山之詩曰自我不見于今三年而
 詩人乃美之者蓋用之得其道則如采薇東山之詩
 雖乆而民無怨憝之心用之不得其道則如此詩踰
 時之乆而詩人刺之也且以六月之詩言宣王北伐
 非其時也而詩人乃美之者用之得其道故也
 黄曰汝墳之婦女能閔其君子而猶勉以正殷其雷
[008-18b]
 之大夫妻能閔其勤勞而勸之以義夫以婦人而思
 其君子者情之常也而能勉之以正勸之以義為難
 然則伯兮之詩其不足以知此乎曰衛國之風固不
 足以比二南之化而過時不反亦非王者使民之道
 也
有狐刺時也衛之男女失時喪其妃音/配耦焉古者國有
凶荒則殺所戒/反禮而多昬㑹男女之無夫家者所以育
人民也
[008-19a]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有狐綏綏在
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
憂矣之子無服
 李曰此詩言衛之男女年盛之時而喪其妃耦也古
 者國有凶荒則減殺其禮而多昬觀大司徒以荒政
 十有二聚萬民十曰多昬言不備禮而娶者多也蓋
 多昬可以㑹男女之無夫家者而蕃育人民今則不
 然故詩人所以刺之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
[008-19b]
 之子無裳綏匹行貌也石絶水為梁厲深也所謂深
 則厲言深可厲之處也此詩言狐尚匹行而衛之男
 女乃無夫家言狐之不如也心之憂矣之子無裳之
 子無帶之子無服毛氏曰無室家如無衣服此曲說
 也王氏曰無裳則憂其無裳而已無帶則又憂無服
 則所憂者衆矣此說是也蓋此詩言無裳無帶無服
 但言其衣服之不備也歐陽氏常有言曰不及時者
 有二禮義既喪淫風大行犯禮相奔者不禁及遭强
[008-20a]
 暴横見侵陵則男女有未及嫁娶之年先時而犯禮
 者矣世變多故兵饑荒亂民不安居與力不足則男
 女有過嫁娶之年而不待禮者矣蓋先王盛時世旣
 乂安能以禮化民既無先時之失又無後時之過如
 摽有梅桃夭之詩是也及後世禮義既廢喪亂荐至
 民無先時之失則必有後時之失如谷風及氓之詩
 則是失之先時如此詩則失之後時所謂不能辰夜
 不夙則莫是也
[008-20b]
 黄曰觀氓之詩則知衛之男女不正觀有狐之詩則
 知衛之男女失其時男女之不以正者淫奔之風也
 昬姻之不以時者以凶荒之災也然國有凶荒豈嵗
 之罪哉君以奢侈示民而民之失其本業也乆矣采
 蘩條桑之風不復見而抱布貿絲之俗不可革此之
 子無裳無帶無服所以為衛之憂也雖欲殺禮而多
 昬其可得乎
木𤓰美齊桓公也衛國有狄之敗出處于漕齊桓公救
[008-21a]
而封之遺惟季/反之車馬器服焉衛人思之欲厚報之而
作是詩也
投我以木𤓰報之以瓊琚音/居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
以木桃報之以瓊瑶音/遥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
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李曰言閔公二年衛人與狄人戰于滎澤衛師敗績
 於是出處于漕齊桓公城楚丘而封之遺之車馬五
 祭服焉左傳曰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甲士
[008-21b]
 三千人以戍曹歸公乘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
 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外𫝊齊語亦
 曰衛人出廬于漕齊桓公城楚丘以封之其畜散而
 無育齊桓公與之繫馬三百此皆遺之以車馬器服
 也桓公救衛而封之其恩大矣而又遺之以車馬器
 服則其恩又如何衛人所以思其厚徳而欲報之也
 投我以木𤓰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爾雅
 曰楙木𤓰木𤓰葉似柰實如小𤓰陸農師曰江左右
[008-22a]
 者名柤其實如小𤓰而有鼻食之津潤而不香者謂
 之木𤓰圓而小於木𤓰食之酸澀而香者謂之木桃
 似木𤓰而無鼻而其品又為下謂之木李此木𤓰木
 桃木李之别也徐安道乃謂𤓰有𤓰珠桃有羊桃李
 有雀李皆草蔓也故言木𤓰木桃木李以别之也此
 則不知木𤓰木桃木李之品為如何而妄為此說也
 孔子曰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皆如安道之說何足
 貴哉此則學王氏而未至其弊遂至於此琚佩玉名
[008-22b]
 也瓊者唐孔氏曰瓊玉之美名非玉名也瑶說文曰
 瑶玉之美者玖說文曰石之似玉黑色此詩蓋言人
 投我以木𤓰木桃木李我則報之以瓊琚瓊瑶瓊玖
 木𤓰木桃木李微物也瓊琚瓊瑶瓊玖寳物也以寳
 物而報微物猶自以為未足以報其徳故但欲以為
 結好耳此蓋言人遺我以微物必有以厚報之況齊
 桓之徳如此其大則報之當如何王氏曰木𤓰木桃
 木李以言齊桓公投我以仁之實其說鑿矣而又謂
[008-23a]
 投我者彌薄則實齊桓之徳為薄既謂齊桓之徳薄
 又謂報之者彌厚是豈衛人之情乎鄭氏解永好以
 謂欲令齊長以為玩好結已國之恩歐陽氏不取此
 説以好者當如結好之好非以為玩好也
 論曰齊桓公之於衛其恩固大矣出民於水火之中
 而免於豺狼之患使康叔得以復享其祭祀而衛之
 人民亦得以養其父母而保其子孫則齊桓公可謂
 生死肉骨者矣衛人雖盡其所有而報之而衛人之
[008-23b]
 心猶以為未足以報之序言欲厚報之非衛人之所
 欲如此乎齊桓公於是假仁義而行然至於邢遷如
 歸衛國忘亡其與武王之興滅國繼絶世亦可謂庶
 㡬矣衛人感齊桓之徳欲厚報之則知邢之心亦必
 然矣劉内翰曰桓公之封衞徳莫大焉雖衛亦自以
 為桓公之於我徳莫大焉春秋之書城楚丘者曽無
 以異常諸侯矣彼衛已滅矣無王命而擅封之是擅
 王命諸侯之大罪也故以小惠許之則桓公有徳以
[008-24a]
 大法論之則諸侯為専封某竊以此説為不然夫專
 封者天子黜之諸侯封之則可以謂之専封若狄人
 伐衛桓公救之亦伯者之所當為也謂之小惠亦不
 可也
 黃曰木𤓰木桃木李皆微物也而詩人欲以瓊琚瓊
 瑶瓊玖報之且猶以為未足非物之不足而心之不
 足也衛為狄人所滅而齊桓公救之使公子無虧帥
 車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歸公乗馬祭服五稱牛
[008-24b]
 羊豕雞狗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此
 以車馬器物而遺之也吁衛君辱於泥塗而齊置
 之祍席衛無社稷而今有其社稷衛無民人而今有
 其人民則衛人之所以徳於齊者殆欲輕九鼎而卑
 華岳矣其將何以報之乎昔衛人不能恤黎而今齊
 能救衛衛人安得不感且愧吁此齊之所以霸而衛
 之所以不競也
王黍離詁訓傳第六    國風
[008-25a]
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宫室
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蒲皇/反音/皇不忍去而作是
詩也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謂我
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
離彼稷之穗音/遂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
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於結/反知我者謂我心憂不
[008-25b]
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李曰孟子曰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之作蓋在平王
 之世黍離以下之詩皆是平王之詩也安得謂詩亡
 然後春秋作乎孟子所謂詩亡者雅頌之詩亡也今
 也平王之詩既下列於國風則是詩之亡矣既以平
 王之詩為國風則是天王下列於諸侯矣然春秋或
 書天王其或書天王者蓋春秋所以存王道也以是
 知春秋與詩相為表裏閔宗周也有宗周有成周成
[008-26a]
 周東周也宗周豐鎬也周自文武以来居於豐鎬至
 成王之時則營東都也如書曰我乃卜澗水東&KR2838
 西惟洛食此則春秋所謂東周是也王城者後之河
 南郡是也我又卜&KR2838水東亦惟洛食此則春秋所謂
 成周是也後之洛陽是也成王之營東都者王城則
 遷九鼎焉如成周則居頑民焉自豐鎬而言之則宗
 周為西周而王城為東周周既東遷矣則成周為東
 周而王城為西周平王以来皆居於王城及至敬王
[008-26b]
 遭子朝之亂王城多子朝之黨敬王不能居於是遷
 于成周昭公三十二年天王入于成周是也此宗周
 成周之辨也宗周蓋自文武都豐鎬至於幽王為犬
 戎所滅平王遂東遷洛邑故大夫閔行役於西周過
 宗廟宫室其地已廢而民盡耕闢之盡為禾黍周大
 夫其心憂傷而閔周室之顛覆如此是以彷徨不忍
 去而作是詩也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
 摇摇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
[008-27a]
 天此何人哉說文曰黍稷屬而黒者也大暑而種故
 謂之黍孔氏黍可為酒故字從禾入水苗禾之未秀
 者也穗則禾之已秀矣説文曰穗禾成秀也實則秀
 而實矣故苗而秀秀而實蓋其序也稷爾雅曰粢稷
 也說文曰稷五榖之長也沈内翰曰稷乃今之穄也
 蓋宗周之地盡為禾黍也王氏曰視稷而謂之黍者
 憂而惽也亦不必如此説如蓼莪之詩曰蓼蓼者莪
 匪莪伊蒿則可以如此說至於此詩則不可箕子閔
[008-27b]
 商之歌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既曰麥秀又曰禾
 黍則亦與此同意彼稷之苗彼稷之穗彼稷之實以
 見盡為禾黍之意曰苗曰穗曰實又以見行役如此
 之久也邁亦行也靡靡遲遲也言其行役不忍去其
 心安舒遲緩如此也搖摇言心之憂傷而不定也楚
 王謂儀秦曰寡人心摇摇然若旌正與此同意醉憂
 之狀也噎咽也説文曰飯窒也言其心之憂不能喘
 息也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周室之
[008-28a]
 顛覆如此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久㽞於此者何人也
 楊龜山曰周自東遷而後政益衰敗黍離降而為國
 風則宗周之亡久矣蓋自幽王馴致至此其詩曰此
 何人哉無所歸咎也亦不必如此詩言此何人哉蓋
 言含蓄之辭亦不必謂之無所歸咎此蓋周大夫不
 欲指斥其人也 黄講闕
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無期度大夫思其危難
乃旦/反以風焉
[008-28b]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音/西于塒音/時日之夕矣
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
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牛羊下括古活/反君子于
役苟無飢渴
 李曰此詩言君子行役之久無有期度惟其無有期
 度故大夫思之此大夫者蓋同僚也思其行役艱苦
 以風于上也君子于役至如之何勿思蓋不知其期
 言無期度也曷至哉曷何也言何時至哉塒者鑿牆
[008-29a]
 棲雞曰塒雞之將棲則日必夕矣羊牛亦從牧地下
 来此言畜産出入尚有期度而君子于役不然也君
 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言君子困于行役如之何而不
 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
 矣牛羊下括君子于役苟無飢渴不日不月言何日
 何月當歸也曷其有佸佸㑹也言何時得㑹聚也雞
 棲于&KR0891為桀亦是言君子乃不如雞與羊牛也括至
 也言君子于役苟無飢渴至此不敢望其必歸苟無
[008-29b]
 飢渴之患足矣
 黄曰此詩所謂大夫思其危難以風者蓋同僚之人
 為之憂傷而作是詩以風諫其上也
君子陽陽閔周也君子遭亂相招為禄仕全身逺害而

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房其樂只且君子陶陶左
執翿徒刀/反右招我由敖其樂只且
 李曰此詩君子遭亂相招呼為禄而仕也君子之將
[008-30a]
 仕必行其道今乃欲為禄而仕不求其道之行豈君
 子之本心哉蓋身居亂世畏懼罪罟但欲全身逺害
 而已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房其樂只且陽陽
 樂貌也史記曰晏子之御擁大蓋䇿駟馬意氣揚揚
 甚自得也是陽陽為樂貌也陶陶亦和樂之貌也此
 言君子以此樂官賤職為樂也左執簧簧笙也左手
 執其笙簧右手招呼其友於房中而為房中之樂也
 翿纛也舞者所執蓋羽舞敖燕舞之位也其樂只且
[008-30b]
 且言且樂此而已
 論曰憲問恥子曰邦有道榖邦無道榖恥也當衰周
 之時可謂無道矣而君子乃相招為禄仕所可恥者
 何以為君子哉君子之仕於君亦不一也孟子曰仕
 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為貧娶妻非為養也而有時乎
 為養為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君子陽陽之詩正
 居卑居貧之謂也樂官之職豈君子所當為哉今也
 君子為之又與其𩔖相招而且以此為樂者蓋以貴
[008-31a]
 不可居故也惟以貴不可居則當時在位者皆小人
 也凡衰亂之世賢者多窮處於草野及不得已而仕
 者皆居於下位老子在周為柱下史梅福在漢為市
 門卒此詩與簡兮之詩辭尊居卑之義也王氏曰左
 執者言無所事也簧所以為聲翿所以為容隱則無
 所事於容聲故曰左執簧左執翿此説非也據詩言
 左執簧但是左手所執非以無所事為義王氏又謂
 簧翿取聲容之義不必仕於伶官也此説亦非也據
[008-31b]
 此詩言正是君子仕於伶官而謂不必仕於伶官非
 也説者必謂左執簧右招我由房雖是詩人傷君子
 不得志意亦小之也蓋以君子不得用則當引去可
 也不當在朝以取伶官之辱此皆不知辭尊居卑之
 義也
 黄曰史記言晏子之御䇿駟馬意氣揚揚自得則陽陽猶
 陶陶也夫君子遭亂當窮居野處以道自樂不得已
 而仕則當救時為民以身許國今乃相招為禄仕尚
[008-32a]
 何足為君子乎曰陳蕃李固不得救東漢之難而徒
 以其身陷不測之淵郭泰明哲保身申屠蟠見幾而
 作君子之所深取蓋亂世不可以有為則辭尊居卑
 君子不怨雖處賤職人之所恥而君子則陽陽以自
 得陶陶以自樂其亦有所見者哉
揚之水刺平王也不撫其民而逺屯戍于母家周人怨
思焉
揚之水不流束薪彼其音/記之子不與我戍申懐哉懐哉
[008-32b]
曷月予還歸哉揚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與我戍
甫懐哉懐哉曷月予還歸哉揚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
子不與我戍許懐哉懐哉曷月予還歸哉
 李曰此詩言平王不能撫其人民而逺屯戍于申周
 民不得歸其鄉里此所以懐怨而思歸也揚之水説
 者不一鄭氏則以謂激揚之水至湍迅而不能流束
 薪此説非也豈有湍迅之水不能流移束薪乎王氏
 則謂水之揚足以流束薪其意則亦謂揚水可以流
[008-33a]
 束薪而今乃不能非也據詩但言揚之水不流束薪
 安得謂水之揚足以流束薪乎張氏則以謂揚之為
 悠揚言水之悠揚緩而流故不能以漂蒲楚也此亦
 未盡程氏曰揚之水潤也淺故激力不足以流薪此
 說得之不如蘇氏之説為詳蘇氏曰揚之水非自流
 之水也水不能流而或揚之雖束薪之易流有不流
 矣水之能自流者物斯從之安在其揚之哉周之盛
 也諸侯聽役於王室無敢違命及其衰也雖令而不
[008-33b]
 至平王未能使諸侯宗周而强使戍申役焉宜諸侯
 之不從也此説得之其取譬又皆得詩人之意鄭氏
 則喻平王恩澤號令不行於下民此蓋鄭氏徒見序
 言不撫其民遂遷就此説而附合於序非也束薪一
 束之薪也楚荆也今俗所謂黄荆蒲有二説毛氏以
 為草鄭氏以為栁左傳曰董澤之蒲蒲即楚也此二
 説皆通申平王母家也幽王娶申國女為后故申為
 平王母家甫也許也申也同姓之國皆姜姓也外傳
[008-34a]
 曰齊許申吕為大姜是知申甫許皆是姜姓也彼其
 之子不與我戍申鄭氏之子是子也彼其是子獨處
 鄉里不與我来守申是思之言也此説非也歐陽程
 氏蘇氏皆以謂此國人怨諸侯之子不戍申此説與
 上文相貫蓋言平王不能調𤼵諸侯之子来與我共
 戌申也懐思思歸也曷月予還歸哉言何日當歸乎
 此久戍不得歸之辭也蓋先王盛時豈無戍役之事
 哉采薇之詩曰遣戍役以守衛中國而其詩乃無怨
[008-34b]
 憝之辭今也遣役戍屯於母家而詩人乃怨思之如
 此程氏曰平王獨私恩其母家非有王者保天下之
 心人怨宜之此説是也蓋申國有難天子當命方伯
 與鄰國諸侯以救之豈得獨勞畿内之民哉故采薇
 遣戍其戍有名平王之遣戍其戍為挾私詩人所以
 刺之也晉平公杞出也故治把知悼子合諸侯之大
 夫以城把子太叔曰晉國不恤宗周之闕而夏肄是
 屏其弃諸姬亦可知也矣諸姬是弃其誰歸之見㐮/公二
[008-35a]
 十九/年城把與平王之戍申其事一也蓋以私存
 心諸侯於是離心焉以是知人君之行事當以公
 為先以公存心則如采薇詩人美之以私存心則如
 揚之水刺之其遣戍則同而其羙刺則不同也
 黄曰先王盛時豈無戍役之事哉如遣戍役以守衛
 中國見於采薇之詩而詩人未嘗有怨辭今平王之
 戍而周人怨思焉何哉中國冇難天子當命方伯與
 鄰國諸侯救之而今也獨勤畿内之民而不能帥諸
[008-35b]
 侯之師此如揚水之激而不能流一束之薪也揚之
 水非自流之水水不能自流而或揚之則雖束薪束
 楚束蒲之易流而有所不能流平王號令素不能以
 及於諸侯而乃勤周民以逺戍于母家宜詩人之怨
 思也且平王之戍専為母家非天下之公心也而孰
 肯從之乎上之人有私心而天下之人於是乎有離
 心觀揚之水一詩雖國人怨諸侯之辭而實平王之
 罪也
[008-36a]
 
 
 
 
 
 
 
 
[008-36b]
 
 
 
 
 
 
 
 毛詩集觧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