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埤𫝊卷十五
吳江朱鶴齡撰
畢命
金履祥曰分正之命惓惓于生厚之遷保釐之册
汲汲于餘風之殄跡商民之所為自秦漢言之坑
戮誅夷而已而乃待之如此此所以為周家之忠
厚也前儒謂東遷之後衛之俗淫鄭之俗靡魏之
[015-1b]
俗嗇齊之俗詐獨東周忠厚之風數百年不敝盟
向之民不肯歸鄭陽樊之民不肯歸晉及其末也
九鼎寶器皆入于秦而周民卒東亡豈非王化之
入人深乎
弼亮四世 正色
孔疏晉語説文王之事云詢于八虞訪于辛尹重之
以周召畢榮則畢公于文王之世已為大臣也
附/考蔡𫝊表儀朝著與宁/同按左𫝊叔向曰朝有著定杜
[015-2a]
預注朝内列位常處謂之表著
殊厥井疆 郊圻封守
表厥宅里殊厥井疆以商人化商人此旌别之妙用
也
呂祖謙曰周公始遷商民戒長治者不忌凶徳包以
大度善惡竝育以安反側也至君陳則商民䆮服周
化故簡修進良猶未大區别也至康王則世變風移
矣茍猶兼育竝容則餘孽不除終為良民之害故命
[015-2b]
畢公分别里居惡將無以自容勢不得不入于善此
周治之成也葢惟式化之時乃舉此政在易五陽一
陰然後可以夬决揚庭不知時義而錯施之為惡者
衆或以召亂
王樵曰畢公分正東郊耳以郊圻封守屬之何也葢
當時洛邑與宗周通封畿宗周方八百里洛邑方六
百里東西長而南北短短長相覆為千里然則洛之
封畿即鎬京之封畿鎬為洛之根本洛為鎬之陪輔
[015-3a]
形勢合而不可以分周公營洛取四方朝享道里均
而已初未嘗欲舍鎬京而廢祖宗之舊也知此乃知
康王命畢公申畫慎固之深意
不剛不柔
呂祖謙曰始皇以安危係于匈奴而急之以剛徳宗
以安危係于藩鎮而緩之以柔皆以致亂
君牙音/雅
陳師凱曰君牙稱君必有國武王時芮伯為司徒
[015-3b]
伯爵諸侯也君牙或是其後顧炎武曰古有人臣
而隆其稱曰君者周公若曰君奭是也成王之書
王若曰君陳穆王之書王若曰嗚呼君牙亦此例
也漢世人主猶稱丞相為君侯
先正舊典
下既言祖考則上言先正字自當指為先賢不應四
句之中乃爾重複
冏命
[015-4a]
王樵曰金氏以此篇與呂刑為穆王末年悔過之
書詳篇首嗣先人宅丕后語恐非末年所作
出入起居至/不臧
鄒季友曰出入起居發號施令正言太僕職掌葢太
僕掌正王之服位出入王之大命掌諸侯之復逆天
子起居號令皆與有職焉
繩愆糾謬
黄度曰繩愆糾謬諫諍之事也古者諫無常職百官
[015-4b]
官箴王闕然近而易入莫如僕御之臣故穆王専責
伯冏以諫諍之事漢諌大夫議郎博士與郎官常從
得三代餘意唐諫官屬兩省謂之供奉官隨仗入閤
而勢疎逺矣
正于羣僕侍御之臣
周禮夏官祭僕掌眡祭祀𨽻僕掌五寢掃除戎僕掌
馭戎車齊僕掌馭金路道僕掌馭象路田僕掌馭田
路愚按太馭中大夫太僕下大夫竝見夏官此乃太
[015-5a]
僕正也孔𫝊以為太馭非孔穎達疑下大夫不得為
正夫太僕之職王出入則自左馭居左自馭不/驂乗避王也而前
驅最為親近故以君徳責之豈論官之髙下耶 張栻
曰公卿進見有時僕御褻近無間有時者見其尊嚴
無間者知其情性是故救過于無事之時易為力救
過于已發之後難為功
慎簡乃僚 便辟側媚
孔疏府史以下官長所自辟除命士以上皆應人主
[015-5b]
自選黄度曰如唐時節度使得自選僚佐請命天
子而用之非徑自辟除也
孔疏便辟者前卻俯仰以足為恭媚愛也側媚為側
行以求愛
惟貨其吉
呂祖謙曰後世近習更相表裏鮮不以利合舍人才而
論貨賄近習之通弊也自盤庚戒總貨寶至此復見
之成康文武之隆未數數以貨防其臣也豈非商周
[015-6a]
之衰乎
呂刑
孔𫝊吕侯為天子司冦疏云篇名呂刑經皆言王
曰知呂侯以穆王命作書也書𫝊引此篇之言多
稱甫刑大雅崧髙云生申及甫王風揚之水云不
與戍甫必子孫改封為甫也水經注宛西呂城四/岳所受封括地志故
呂城在鄧州南/陽縣西四十里董鼎曰穆王之意重在贖刑故取
金作贖刑以為據孔子未定書以前舜典猶作夏
[015-6b]
書序者謂訓夏贖刑葢本諸此鄒季友曰古者刑
清律簡至周而律令益繁穆王哀民之易麗于法
也故五刑之疑各以贖論觀其訖貨惟富之戒必
非為歛民財而作也刑之可疑者則赦其罪而罰
其金乃哀矜敬慎之至非謂罪皆可贖而使富者
得生貧者獨死也一篇之中察獄情之隠痛鑒天
道之難欺咨嗟懇惻諄複詳練罰贖特篇中之一
事耳小序専言訓夏贖刑遂使解者肆為譏詆惜
[015-7a]
哉陳啓源曰呂刑一篇皆哀矜惻怛之意其言贖
者不過墨辟疑赦以下數語耳仲黙以為専訓贖
刑葢誤解書序也書序訓夏贖刑贖謂罰贖刑謂
五刑疏云罪實則刑之罪疑則贖之故竝言贖刑
非是惟訓贖罰也其語甚明仲黙不察乃誤合贖
刑為一又加以専字而呂刑遂為黷貨鬻獄之書
矣鄒氏善知經意而歸罪書序其亦未審正義之
言乎
[015-7b]
百年耄耄字/句荒度作刑以詰四方
周本紀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立五十五年崩孔
𫝊穆王即位過四十矣疏云孔不知出何書史遷若
在孔後當各有所據此云百年乃從生年而數 蘇
𫝊荒大也度量也鄭樵/説同呂祖謙曰世衰則情偽繁人
老則經厯熟穆王之時姦宄日勝作書于耄年閲世
故察物情者審矣故于古今犴獄言之畧盡袁黄曰
穆王命呂侯訓刑有悔其巡遊之意故夫子錄之若
[015-8a]
是昏亂荒忽將何以訓耶王樵曰呂侯為王更定贖
刑新制具載刑書因諸侯來朝王使呂侯以書之意
告命之葢周制五刑凡二千五百未有五刑之贖而
此增至三千又為五罰皆呂侯所㕘定也 周禮太
宰之職五曰刑典以詰邦國
蚩尤 鴟義 矯䖍
孔疏𫝊云九黎之君號曰蚩尤按五帝本紀神農氏
世衰諸侯相侵伐蚩尤最為暴虐黄帝乃徵師諸侯
[015-8b]
與蚩尤戰于涿鹿之野遂擒殺蚩尤又楚語少昊氏
之衰九黎亂徳人神雜揉家為巫史禍災薦臻顓頊
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火韋昭引唐尚書/云火當為北正黎司地
是蚩尤在炎帝之末九黎在少昊之末二者不得同
也韋昭云九黎氏九人蚩尤之徒也鄭𤣥云九黎學
蚩尤為亂者在蚩尤之後
袁黄曰鄭𤣥云盜賊狀如鴟梟按鴟梟陰類晝伏伺
物而動得時而張以比盜賊最善名狀
[015-9a]
釋詁䖍固也韋昭曰强取為䖍方言秦晉之北鄙燕
之北郊謂賊為䖍
苗民 惟作五虐之刑至/劓刵㭬黥
孔𫝊三苗之君頑凶若民疏云鄭玄以為顓頊誅九
黎至其子孫為三國髙辛之衰又復九黎之惡堯興
誅之按周語王無亦監于黎苗之王楚語云三苗復/九黎之徳韋昭注少皥氏衰九黎亂徳顓頊滅
之髙辛氏衰三苗又亂堯誅之/三苗九黎之後也與康成説同堯末其黨在朝舜臣
堯又竄之後禹攝政又在洞庭逆命禹又徂征之此
[015-9b]
族三生凶徳故著其惡而謂之民吳澄曰苗民三苗
之君也蠻獠之鄉擅自雄長雖君其國非受天子之
命也其實一民而已愚按左𫝊縉雲氏有不才子天
下之人以比三凶謂之饕餮下云舜臣堯誅四凶族
則饕餮即三苗也三苗特别于三族以非帝子孫
陳師凱曰呂氏謂古未有五刑制自苗民聖人不得
已而用之非也舜典稱象以典刑流宥五刑下文方
及誅四凶三苗居一焉葢五刑其來乆矣豈有苗民
[015-10a]
始作五刑舜乃效尤用之之理鄭殺鄧析而用其竹
刑𫝊猶譏之孰謂舜誅三苖而乃效尤其法乎經文
五刑曰虐劓刵㭬黥曰淫可見非即古之五刑必更
于無辜之人暴虐淫縱用之如紂之炮烙剖心孫皓
之鑿人目剝人面之類耳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帝王
相承莫之能改而謂始于苗民乎㭬是㭬竅非止宮/刑黥是黥面非止
墨/刑
遏絶苗民
[015-10b]
孔𫝊皇帝帝堯也疏云此言遏苗民下即言命重黎
命重黎是帝堯之事知此滅苗民亦帝堯也滅苗民
在堯之初興堯末年又有三苗者禮天子不滅國擇
其次立之此五虐之君已殄厥世其改立者復在朝
稱凶族故竄之舜典疏云三凶皆王臣三苗/應亦諸侯之國入仕王朝者愚按蔡
𫝊以下章命重黎即羲和其為堯事明矣而此章皇
帝乃釋為舜何也應取注疏正之
乃命重黎 絶地天通罔有降格 棐常
[015-11a]
孔𫝊重即羲黎即和堯命羲和世掌天地四時之官
楚語重黎氏世序/天地而别分其主使人神不擾各得其序天神無有
降地地祗不至格天疏云堯典乃命羲和欽若昊天
即國語所謂三苗復九黎之徳堯復育重黎之後不
忘舊者使復典之也愚按據楚語則堯命羲和乃是
修復顓頊之政揚雄云羲近重和近黎楊龜山謂羲
和非即重黎也近之而已重黎司天地羲和掌日月
春夏陽也故羲近重秋冬陰也故和近黎左𫝊稱重/為勾芒黎
[015-11b]
為祝融釋文重少昊之後黎髙陽之後困學紀聞黎/實祝融重為南正而楚世家同以重黎為祝融謬矣
王樵曰不曰絶天地通而曰絶地天通者地民也天
神也神本無通乎民興之常自于下故曰絶地天通
降格即地天通蘇𫝊苗民凟于詛盟神人相亂如左
𫝊虢之亡有神降于莘此類是也
按歐陽永叔本論謂佛老之害在修其本以勝之本
于孟子反經反經之説則本于此章棐常也人之元
氣實則邪氣不得干世之常道明則誕説無由入
[015-12a]
皇帝清問下民
按皇訓大皇帝猶言大帝也上章皇帝謂堯此章謂
舜陳師凱曰表記引徳威惟畏徳明惟明繼之/曰非虞舜其孰能如是乎則皇帝為舜明矣上言
遏絶苗民此云有辭于苗明是二時二事孔𫝊此章
亦以為堯者舜之竄苗在受終居攝以前其時舜未稱
帝也
伯夷降典折民惟刑 農殖嘉榖
孔疏三后之次禹功當在先經首及伯夷者典禮是
[015-12b]
民心之所急將言制刑先言用禮刑禮相須重禮故
先言之也呂祖謙曰當時承蚩尤之後人心蠱惑已
久未易遽勝伯夷乃降天地人之祀典使知天地之性
鬼神之徳森然各有明法向之蠱惑者始消蕩無餘
所謂折民惟刑也吳澄曰折斷斯/民入刑之路後賢亦謂先正神
祠然後民知為善王應麟曰人心不正雖有土不得
而居有榖不得而食呂刑所以先伯夷而後禹稷也
小雅盡廢其禍烈于浲水四維不張其害于阻饑
[015-13a]
孔𫝊農畆生嘉榖農謂三農也前此民猶雜食草木
實自稷教稼穯民始殖嘉榖矣蔡𫝊農訓厚/恐不如古注
率乂于民棐彛
蘇𫝊荀悦有言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形後漢書荀/悦𫝊作刑用
榮辱者賞罰之精華故禮教榮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
桎梏鞭笞以加小人化其形也君子不犯辱况于刑
乎小人不忌刑况于辱乎教化之廢推中人而墮于
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小人而納于君子之塗此率
[015-13b]
乂于民之謂也
訖威訖富 自作元命
王綱振曰訖字當依商書訖我殷民解謂威福二者
盡斷絶也訖絶也言當絶威虐/之事與貨賂之門
按元命注疏皆以夀命言蔡𫝊無明解惟金吉甫云
獄者民之司命天之所托生殺予奪上與天對此説
最佳所謂代天討也
王樵曰典獄非訖于威一章當移置四方司政典獄
[015-14a]
章下舊接棐彛句後語意不倫威冨奪法乃末世事
虞廷葢未有此而訖于威訖于冨亦未足以言臯陶
也穆穆在上章結上文之意已盡此下更端欲今之
典獄者以伯夷為法以苗民為戒法伯夷敬忌其要
也戒苗民威冨其首也舊本錯簡無疑
格命
格孔疏云至也謂至善之命或曰言感格爾心之誥
命
[015-14b]
何度非及
蘇𫝊罪非已造為人所累曰及秦漢間謂之逮獄吏
以不遺攴黨為忠以多逮廣繫為利故大獄有逮萬
人者國之安危位祚長短咸係于此
正于五罰正于五過
王樵曰正于五罰即流宥五刑正于五過即𤯝災肆
赦但穆王新定贖法罰以贖言非復古者降等之用
矣
[015-15a]
按吕刑所謂正漢人謂之當言情法相當也東萊曰
古者因情而求法故有不可入之刑後世移情而合
法故無不可加之罪
五過之疵
此病在惟出人罪孔蔡二𫝊以為出入人罪葢有罪
而妄出則必無罪而妄入也
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 惟貌有稽
黄度曰赦者直免之刑罰之疑皆直免之故别出孔
[015-15b]
𫝊刑疑赦從罰罰疑赦從免非也上文不簡不服皆
謂有不盡之情非疑也疑則直免耳
周禮以五辭聴獄訟辭聴色聴氣聴耳聴目聴也鄭
注辭聴觀其出言不直則煩色聴觀其顔色不直則
赧然氣聴觀其氣息不直則喘耳聴觀其聴聆不直
則惑目聴觀其眸子視不直則眊王樵曰經文貌字
該氣色耳目葢以詢鞫覈其言因察之于視聴氣息
之間也心在辭則情在貌不暇相顧
[015-16a]
罰鍰 閲實其罪 宫辟 五刑之屬三千 上下
比罪至/不行 惟察惟法
爾雅鍰六兩所罰皆銅大辟千鍰為銅三百七十
五斤
馬端臨曰閲實其罪葢言罪之無刑則疑可疑則
贖皆當閲其實也所謂疑者何也唐虞之時刑清
法簡是以贖金之法止及鞭扑至周而文繁俗敝
五刑之屬至于三千若一按之法而刑之則舉足
[015-16b]
入穽矣是以穆王哀之而五刑之疑各以贖論即
以大辟言之其屬二百豈無疑赦而在可議之列
者如漢世出師失期之類于法當死而贖為庶人
亦其遺意也或曰罪疑則降等施刑可矣何必贖
也曰古之議疑罪者降等一法也罰贖亦一法也
虞書罪疑惟輕此書上刑適輕下服降等法也虞
書金作贖刑此書五刑有贖罰贖法也固並行而
不悖也
[015-17a]
孔疏宮刑本制為淫者後人蒙此罪未必皆為淫如
小雅巷伯以被讒太史公以救李陵非坐淫也王應
麟曰崔浩漢律序文帝除肉刑而宮刑不易書正義
隋開皇之初始除宮刑按通鑑西魏大綂十三年三
月除宮刑非隋也按疏云近代反逆緣坐男子十五/以下不應死者皆宮之隋開皇初
始除男子宮刑婦人猶幽閉于/宮孔仲逹唐初人其言必核
三禮考注書大𫝊決闗梁踰城郭而畧盜者其刑臏
即剕刑周/禮作刖男女不以義交者其刑宮觸易君命革輿
[015-17b]
服制度姦宄盜攘傷人者其刑劓非其事而事之出
入不以道義而誦不祥之辭者其刑墨降叛盜賊劫
畧攘奪矯䖍者其刑死呂祖謙曰周禮五刑之屬二
千五百穆王雖多五百章而輕刑增重刑減墨劓所
增皆輕刑宮所損二百大辟所損三百皆重刑剕無
增減居輕重之間也
陳師凱曰天下之情無窮刑書所載有限不可以有
限之法而盡無窮之情又在用法者斟酌而損益之
[015-18a]
葢古者任人不任法法所載者任法法不載者參以
人上下比罪是也陳大猷曰當上下比罪之時吏多
因緣為奸故戒以無差亂其辭而妄比附用今所不
行之而强比附不行謂昔嘗有此例今不可行如漢
長安賈人與渾邪王市者罪當死汲黯曰愚民安所
知市賈長安中而文吏以為䦨出財物如邉闗乎此
乃以不可行者比附也
蘇𫝊察我心也法國法也内合我心外合國法乃為
[015-18b]
得之
非佞折獄 有并兩刑
王樵曰口給者屈人以言不能求情其弊將有如路
温舒所云囚不勝痛則飾辭以視之吏利其然則指
道以明之上奏畏却則鍜鍊而周納之此酷吏之弊
也然以佞折獄其流必至于是
陳師凱曰兩刑謂一人有兩罪一罪有二法并具上
之以聴命于上不敢専也蔡𫝊欠詳
[015-19a]
私家
呂祖謙曰以私意而家于獄謂出沒變化于獄詞之
中以為囊橐窟穴也陳師凱曰私家如禮記君子不
家于喪之家
五極
不曰五刑曰五極者刑乃毒民之具即洪範六極之
極
文侯之命
[015-19b]
夏撰曰此書作于平王遷洛初年錫命文侯猶有
天子之權茍能自是振刷周道亦未至盡墜奈何
至魯隱初在位且五十年竟以不振故孔子託始
隱公而春秋作焉書終文侯之命孔子猶有望于
平王春秋始于隱公孔子葢絶望于平王也金履
祥曰東遷君臣皆非有中興之才與志平王頽墮
前儒固論之矣當是時定難立君惟秦晉鄭衛四
國耳秦襄與戎世仇勢亦不兩立其與戎力戰固
[015-20a]
亦自為不獨為王室也平王以岐豐之地與之使
之自取時犬戎蟠據平王不得不以許秦秦亦不
得不取父子力戰二十一年而始得之固已不暇
東略矣𫝊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晉居河北表裏
山河足為屏輔然文侯前有殤叔之難後有曲沃
之封晉之替實自此始平王命以歸視爾師則固
不以興復期之而興復亦豈文侯所能哉平王申
出也鄭武公娶于申當桓公敗亡之餘其衆又散
[015-20b]
為南鄭武公以婚婣之故迎王于申立之東取虢
鄶以為已邑志願足矣遑問王室獨衞武公之賢
足以有為然觀平王戌申之舉則可得其依鄭之
心想其柄任衛武未必若鄭武之専且乆四國之
外又未聞有將兵匡衛者東遷之初事勢如此所
以不復能中興也豈獨平王之罪哉 愚按周本
紀平王東遷不載歲月以年表推之幽王驪山之
禍在庚午平王東遷洛邑在辛未世家却盡連書
[015-21a]
于一年愚嘗攷之西周亡後不即東遷本紀云犬
戎殺幽王于驪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諸侯
乃即申侯共立故太子宜臼是為平王據此則平
先逃在申諸侯求而立之立後乃遷洛也又左𫝊
幽王用愆厥位㰎王奸命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
遷郟鄏㰎王不言何人曰奸命則必不當立而立
者杜預以為幽王少子伯服非也幽王在位十一
年三年嬖褒姒伯服之生不過數齡且幽王以褒
[015-21b]
亡國褒姒既為犬戎虜去必無復立其子之理考
竹書紀年幽王見弑申侯魯侯許男鄭子立太子
宜臼于申虢公翰立王子余臣于㰎㰎地未/詳所在是謂
㰎王竹書之言雖未可深信而欈王則不妄當是
幽王既隕㰎王僭位諸侯乃共舉兵黜之而迎立
故太子宜臼其遷洛未定何時大抵自犬戎𤼵難
至平王東遷必非止一二年間事正月詩云赫赫
宗周褒姒滅之又云哀我人斯于何從祿瞻烏爰
[015-22a]
止于誰之屋正西周亡後王位未定時作也竹書
又云㰎王為晉文侯所殺以此書用㑹紹乃辟及
多修扞于艱等語騐之正合其時衛武公鄭武公
秦襄公同奬王室而平王于文侯獨加殊禮有秬
鬯圭瓚之易殆以殺欈王之故歟太史公紀幽平
間事甚略故為詳考之如此
先正之臣
鄒季友曰詳先正葢指亂臣十人之徒如言先正保
[015-22b]
衡非謂文侯祖父也唐叔受封時尚幼未嘗逮事文
武
殄資澤于下民
呂祖謙曰資澤下殄如詩所謂喪亂蔑資曾莫惠我
師葢推原禍亂所由本實先撥也百圍之木膏液内
涸然後大風得而拔之未有斯民資澤未殄而戎狄
能乗之者也
㑹紹乃辟
[015-23a]
袁黄曰平王失愛于父依託母家此離也戎殺其父
國綂已亡此絶也文侯起定其難正是合其離繼其
絶也
秬鬯一卣
黄度曰周禮九命作伯賜秬鬯葢謂以三公為二伯
者周公宅洛成王賜秬鬯其時周公以三公分陜也
召穆公平江漢宣王賜秬鬯穆公亦必為三公晉文
侯不為三公而用此禮考其命辭亦非伯葢非周之
[015-23b]
舊典矣其後文公不為三公而襄王賜之秬鬯弓矢
乃以文侯為故事故曰鄭伯傅之用平禮也
費誓
按費本魯附庸國併于魯後為季氏邑今沂州費
縣西有古費城去曲阜故城三百里費非魯近郊
葢當時治兵于費 吕祖謙曰徐戎淮夷世為周
患考之大誥及大雅江漢常武二詩自成王至宣
王每有叛亂朝廷為之動搖非小寇也禹之家學
[015-24a]
見于甘誓周公之家學見于費誓啓之嗣位驟當
有扈之變伯禽就封驟當徐夷之擾觀其誓辭曲
折纎悉若老于行陣者是以知古聖人之家學葢
本末具舉而無所遺也 王應麟曰子夏問金革
之事無辟孔子曰吾聞諸老耼曰昔者魯公伯禽
有為為之也鄭注云有徐戎作難喪卒哭而征之
急王事也征之作粊誓後世起復者皆以伯禽藉
口考多方篇王來自奄孔注云周公歸周之明年
[015-24b]
淮夷奄又叛魯征淮夷作費誓魯世家伯禽即位
之後有管蔡等反淮夷徐戎並興于是伯禽率師
伐之于肹費史記/作肹作肹誓二説雖不同然可證伯
禽征淮徐在周公未没之時非居喪即戎也左𫝊
殽之役晉始墨若伯禽行之則晉不言始矣記禮
之言恐非謂費誓也
徂兹淮夷徐戎並興
孔𫝊伯禽為方伯監七百里之諸侯師之以往征此
[015-25a]
淮浦之夷徐州之戎並起為寇此戎夷帝王所羈縻
綂叙故錯之九州之内秦始皇逐出之蔡𫝊徂兹猶/云往者本蘇
説/疏云始皇逐戎夷經𫝊不載始皇距孔君初僅可
三四十年古老猶在及見其事故孔知之也愚按西
周之末戎偪諸夏自隴山以東往往有戎渭北有翟
䝠邽冀之戎涇北有義渠之戎洛川有大荔之戎渭
南有驪戎伊洛有陸渾之戎始皇所驅斥者當是此
種故漢初不聞為患若徐戎淮夷則被服中華已乆
[015-25b]
當始皇時固不得以戎夷名之矣 何楷曰徂兹淮夷
徐戎並興言往已中淮夷之難矣今徐戎又蠢動也
費誓之作惟征徐戎如此讀便瞭然
敿乃干 備乃弓矢
敿猶繫也孔疏楯紛如綬而小繫于楯以為飾
孔疏備訓足毎弓百矢弓十矢千使其數備足詩𫝊
束矢五十矢也或臨戰用五十矢為束
牿牛馬 杜乃擭
[015-26a]
牿即易童牛之牿施横木于牛角也馬當是施之于
脚此鄭𤣥説
孔𫝊擭捕獸機檻疏云擭柞鄂也捕獸之器檻欄也
圈也設機于上曰機檻
馬牛其風 臣妾逋逃
孔疏牝牡相誘謂之風因牝牡相誘而至放逸去也
袁黄曰古時丘甸法行牛馬皆養于民間此馬牛臣
妾斷是居民之物不然軍中安得有臣妾乎疏云古
[015-26b]
人或以婦女從軍故云臣妾逋逃此豈可訓杜甫不
云乎婦人在兵中兵氣恐不揚
征徐戎 三郊三遂 甲戌我惟築
黄度曰徐戎興師壓魯境本牽制魯使不得㑹王師
伐淮夷魯征徐所以散淮夷之黨袁黄曰參觀孔氏
多方𫝊時成王已伐淮夷故魯惟征徐若曰量敵之堅
瑕緩急必臨陣而後可見也
禮記疏古者兵賦之法王畿之内六鄉家出一人萬
[015-27a]
二千五百家為鄉則萬二千五百人為軍是一鄉出
一軍也凡出軍之法鄉為正遂為副則遂之出軍與
鄉同其王畿之外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皆
出鄉遂故費誓云魯人三郊三遂是知諸侯有鄉有
遂葢鄉在郊内遂在郊外也魯頌公車千乗謂大總
計地出軍公徒三萬謂鄉遂兵數也林之奇曰三遂
意是指魯之三軍故説者多以為魯有三軍之証然
茍以魯之軍制言何不言三鄉三遂乃謂之三郊葢
[015-27b]
國必有四郊郊外為遂鄉近于郊故以郊言之鄉遂
之民分在國之四面當有四郊四遂其曰三郊三遂
者因東郊受敵故使之専意拒守而調發儲峙則以
責此外郊遂之民取給于不受敵之地也
蘇𫝊徐戎淮夷近在魯東郊不伐之于郊而載糗糧
逺征其國既以甲戌築又以甲戌行何也伯禽初至
魯魯人未盡附若伐之于東郊魯人自戰其地易以
敗散築城而守之徐夷必爭使土功不得成故以是
[015-28a]
日築即以是日行徐夷方空國冦魯魯侯乃以大兵
往攻其巢穴興師之日東郊之圍自解所謂攻其必
救築者亦得成功也費誓言征言築而終不言戰葢
善于用兵者也陳啓源曰蘇子之説固是兵機但築/者注疏言至日即築是築攻敵之壘
距堙之屬兵法攻城築土為山以闚望城内謂之距/堙非謂築城東郊以自守也東郊近國門已有城可
守矣又何/待築乎
吳澄曰峙糗糧不言魯人葢伯禽為侯伯監七百里
之諸侯率以同征糧食當自齎持葢綂告諸侯在㑹
[015-28b]
之人也楨榦芻茭非逺國所能齎故責之魯人也
秦誓
秦本紀穆公三十三年敗于崤三十六年自茅津
渡河封崤中尸為發喪哭之三日乃誓于軍中思
不用蹇叔百里奚之謀令後世以記予之過與書序
敗崤歸作誓不合金履祥曰左氏記秦晉之故甚
詳而不及作誓之事史遷繫作誓于取王官封崤
尸之役葢穆公自是不復用兵矣若如書序以為
[015-29a]
敗崤還歸之作則其後復有彭衙濟河師安在其為
悔過哉
民訖自若是多盤
蔡𫝊凡人盡自若是多安于徇已此注不明孔疏云
訖盡也自用若順盤樂也人之行已盡用順道則身
多樂稱古人言者悔前不順忠臣之謀也此解當參
之黄文叔/用此説
番番 旅力 諞言
[015-29b]
葉夢得曰番番猶世稱皤然王十朋曰番番與詩申
伯番番同
旅力孔𫝊訓衆力詩𫝊旅力方剛亦訓衆夏氏曰衆
力如目力耳力手足力是也朱子詩𫝊云旅與膂同
按説文膂本作呂脊骨也韻㑹云膂通作旅人之一身
以脊骨為主故曰膂力朱𫝊得之
黄震曰蔡𫝊諞言謂杞子葢殽之役實杞子啟之然
始禍雖在杞子成之者實在孟明孟明違父誤君再
[015-30a]
敗秦師焚舟之役終無寸功自此秦晉連兵數十年
不解豈可以杞子始禍薄孟明之罪哉
杌陧
杌如木之動搖隉如阜之圯壊
林之奇曰書于呂刑下有文侯之命費誓秦誓三篇
竊意周大史所藏典謨訓誥誓命之文至呂刑而止
自時厥後歴幽厲之亂簡編不接其間如宣王中興
㑹諸侯復境土任賢使能南征北伐錫命韓侯申伯
[015-30b]
用張仲仲山甫其時大誥命多矣乃無一篇見于書
意宣王之書必亡失于驪山之亂孔子既取周太史
所藏斷自堯典訖于呂刑于列國復得命誓三篇遂
取而附益于其後愚按書錄文侯之命者何存晉也
王迹熄而霸圖興晉于同姓最强主夏盟又最久微
晉周其喪鼎矣故以此存之也錄費誓者何望魯也
魯周公之𦙍文武不作矣東周猶可為乎元公之初
國勢甚張故以此望之也錄秦誓者何警周也秦穆
[015-31a]
據有岐豐之地天下大勢駸駸而趨于秦文武成康
之澤其熸乎故以此警之也刪詩之先唐風于秦風
而躋魯風于頌猶此志也
[015-31b]
尚書埤𫝊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