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b0046 欽定書經傳說彙纂-清-王頊齡 (master)


[014-1a]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書經傳説彚纂卷十二
   旅獒
    集傳西旅貢獒孔氏頴逹曰西方之戎有國名/旅者遣獻其大犬其名曰獒
    召公以為非所當受作書以戒武王亦訓體也
    因以旅獒名篇今文無古文有
    集説林氏之竒曰西旅聞武王之威徳有慕義/之意於是獻獒以表其誠太保召公深慮
    武王之志漸怠而好戰喜功之心由是而生故/進諫於王以為不當受也○眞氏徳秀曰武王
[014-1b]
    大聖人也西旅貢獒初未之受召公恐其恃大/徳而忽細行以獻獒之受為無損故豫戒之如
    此盖積行而成徳猶累土而成山一簣虧而全/功俱虧彼以聖人而猶致其謹今人未有寸善
    則曰吾知顧其大不/暇䘏其細可乎哉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厎貢厥獒太保乃作
 旅獒用訓于王
  集傳九夷八蠻多之稱也職方言四夷八蠻爾雅言
  九夷八蠻但言其非一而已武王克商之後威徳廣
  被九州之外蠻夷戎狄莫不梯山航海而至曰通道
[014-2a]
 云者盖蠻夷来王則道路自通非武王有意於開四
 夷而斥大境土也西旅西方蠻夷國名犬髙四尺曰
 獒案説文曰犬知人心可使者公羊傳曰晉靈公欲
 殺趙盾盾躇階而走靈公呼獒而屬之獒亦躇階而
 從之則獒能曉觧人意猛而善搏人者異於常犬非
 特以其髙大也太保召公奭也朱子曰召地在岐邦/内召公食采於召後
 封/燕史記云與周同姓姬氏陳氏師凱曰史記注譙周/云周之支族食邑於召
 此旅獒之本序
[014-2b]
 集説孔氏頴逹曰成王時召公為太保知此時太保之/亦召公也○林氏之竒曰人臣之諫其君必救
 於其始始之不救其末将有不可勝救者才通道於/外域而受旅獒之獻四夷聞之則将争以珍竒進而
 人主之欲寖廣矣此所以諌王也○張氏九成曰召/公此訓若嚴父師訓子弟然非公髙識安能見㣲格
 非如此○吕氏祖謙曰創業之君有一毫之失後世/便有邱山之害此於王業已成則為謹終於示後嗣
 則為謹始○陳氏經曰武王非求之公諫之若其失/徳何也聖狂逺矣而根於一念之微流金爍石而一
 隂生寒於此始墮指折膠而一陽生暑於此萌諫於/微則為力易待其著則難矣○王氏綱振曰曰厎貢
 見本是獻忱原無窺伺曰厥獒見本一方物不是珍/竒但召公為慮未然視無形聼無聲事君如事父耳
曰嗚呼明王愼徳四夷咸賓無有逺邇畢獻方物惟服
[014-3a]
食器用
 集傳謹徳盖一篇之綱領也方物方土所生之物明
 王謹徳四夷咸賓其所貢獻惟服食器用而已孔氏/穎逹
 曰𤣥纁絺紵供服也橘柚菁茅供食/也羽毛齒革瑶琨篠蕩供器用也言無異物也
 集説林氏之竒曰明王於所貢之方物不責彼之所/難得不求我之所無用不責彼之所難得而其
 所獻者皆其易得之物也不求我之所無用則其所/受者皆有用之物也○陳氏櫟曰一篇皆自明王慎
 徳一句推廣之曰昭徳之致曰惟徳其物曰徳盛不/狎侮曰玩人䘮徳曰終累大徳徳之一辭諄諄焉惟
 慎徳所以自能致貢物惟所貢無異物所以見其慎/徳若竒玩之物非所當獻亦非所當受一受之則荒
[014-3b]
 怠之心生而慎徳之意失矣○陳氏雅言曰四夷專/指中國之外而言逺邇兼指中國之内而言○王氏
 肯堂曰慎徳言徳已盛大而猶不敢忽於細行之謹/惟恐怠心之生於忽也所謂念無妄動而猶不懈於
 操存事無過舉而猶不懈於細微是也不敢以異物/来貢者知明王能謹徳必能謹好尚而不敢以玩物
 黷之/也
王乃昭徳之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寳玉于伯叔
之國時庸展親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集傳昭示也徳之致謂上文所貢方物也昭示方物
 于異姓之諸侯使之無廢其職孔氏頴逹曰昭徳之/致正謂賜異姓諸侯
[014-4a]
 令其見此逺物服徳畏/威無廢其貢獻常職也分寳玉于同姓之諸侯使之
 益厚其親如分陳以肅慎氏之矢分魯以夏后氏之
 璜之類王者以其徳所致方物分賜諸侯故諸侯亦
 不敢輕易其物而以徳視其物也
 集説黄氏度曰以物為分賜盖以四方畢獻誠有輔/佐之功不敢獨饗也然其賜物必皆足以昭徳
 而後可○朱子語類問時庸展親諸家多訓展作信/是否曰展審視也不當訓信○吕氏祖謙曰聖人公
 天下為心天下之物與天下共之非如秦皇以千七/百國獨奉一身而已然一視同仁之中文理宻察未
 嘗無等差自親及踈待同姓必厚於待異姓非如墨/子之兼愛也○陳氏經曰四夷不敢私其物所以表
[014-4b]
 奉上之誠聖人不敢私其物所以示錫予之恩予異/姓固昭徳之致分同姓以寳玉亦徳所致也以物視
 物則金玉輊如鴻毛以徳視物雖一介重於九鼎○/金氏履祥曰魯有封父之繁弱晉有宻湏之鼔闕鞏
 之甲是分伯叔非無方物也以寳玉為重所以示親/親分異姓未必無寳玉也以方物為重所以示服逺
 互文以見義也○申氏時行曰異姓之邦視君徳以/為從違者也頒之以方物使之盡蕃宣屏翰之責而
 無廢其職敎天下知有忠也伯叔之國視君徳以為/親踈者也分之以寳玉使之篤水木本源之思而益
 厚其親教天下知有孝也此盖公天/下来王之物以發天下尊王之心也
徳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
其力
[014-5a]
 集傳徳盛則動容周旋皆中禮然後能無狎侮之心
 言謹徳不可不極其至也徳而未至則未免有狎侮
 之心顧氏錫疇曰狎者與之暱也侮者禮之/倨也一是視為私人一是忽為易與狎侮君
 子則色斯舉矣彼必髙蹈逺引望望然而去安能盡
 其心狎侮小人雖其微賤畏威易役然至愚而神亦
 安能盡其力哉
 集説孔氏穎達曰太甲曰接下思恭不可狎侮臣也/論語曰使民如承大祭不可狎侮民也君子勞
 心小人勞力故别言之○林氏之竒曰孟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苟盛徳之至則周旋中禮尚何
[014-5b]
 狎侮之有既不自侮則何人侮之有此君子所以為/之竭其謀慮小人所以為之致其筋力君子小人以
 其位之貴賤而言之耳○陳氏大猷曰徳愈盛者禮/愈恭狎侮之形由徳薄心隘而驕矜乗之也謹徳之
 至則敬恒勝怠義恒勝欲故盛○陳氏櫟曰君子人/心所同歸狎侮之則惡人之所好失人心矣安能得
 人盡心小人以力事人狎侮之雖刑驅勢廹勉强用力/力耳安能得其盡力必如文王感民子来方為盡其
 ○王氏肯堂曰徳盛之人心無斯湏之/不荘不敬而慢易之私不得以入之
不役耳目百度惟貞
 集傳貞正也不役於耳目之所好百為之度惟其正
 而已
[014-6a]
 集説林氏之竒曰耳不役於聲目不役於色則玩好/不可得而惑中心至正湛然無營此百度所以
 惟正也○王氏炎曰心官為主而耳目從其令則非/禮勿聼視百度正矣耳目為主而心為所役則物交
 物而為所引百度何由而正○王氏樵曰二句一戒/一勉意耳目不專指聲色大凡外物可以移人者皆
 從耳目而入言湏心為主不可為耳目所役事之可/為不可為一斷之以百度之正昭元年左傳子産論
 晉侯之疾曰兹心不爽而昏亂百度杜預云百度百/事之節也此不役耳目百度惟貞亦謂志不可役物
 百事之節惟其正如興居有節或以逰畋聲色燕飲/而失興居之正皆為耳目所役也如號令政事有節
 或求取不合於禮納受不以其正而/䙝王言凟政體亦為耳目所役也
玩人喪徳玩物喪志
[014-6b]
 集傳玩人即上文狎侮君子之事玩物即上文不役
 耳目之事徳者己之所得志者心之所之
 集説王氏十朋曰玩人則以驕而滅敬故䘮徳玩物/則以慾而勝剛故䘮志○陳氏櫟曰喪志則亦
 必䘮徳矣未有溺志於物而可以修徳者○王氏樵/曰徳以平日所養而言志以心之所主而言○申氏
 時行曰此申上二節玩人玩物之害以見不可不戒/也狎侮則不特無以盡心力也始焉徳未盛而玩人
 卒至併其未盛之徳而䘮矣役耳目則不特百度之/不貞也始焉心役於物而玩物卒至心之所之無不
 失正而䘮之矣戒是二者則敬以/勝怠義以制欲而徳其有不謹乎
志以道寕言以道接
[014-7a]
 集傳道者所當由之理也己之志以道而寕則不至
 於妄發人之言以道而接則不至於妄受存乎中者
 所以應乎外制乎外者所以養其中古昔聖賢相授
 心法也
 集説朱子語類問志以道寕言以道接接字如何曰/接者酬應之謂言當以道酬應也又曰志我之
 志言人之言○吕氏祖謙曰既説玩好之害又説存/養工夫志以道寕孟子所謂持其志言以道接孟子
 所謂我知言内外交養如此自然不作無益不貴異/物○陳氏雅言曰志以道寕即舜授禹以人心惟危
 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也言以道接即舜/授禹以無稽之言勿聼弗詢之謀勿庸者也○王氏
[014-7b]
 樵曰志以道寕則知止有定此存乎中所以應乎外/也言以道接則非禮勿聼此制乎外所以養其中也
 ○王氏肯堂曰感物而發者己之志也必乗其時發/而省察之使皆發於天理之當然而不渉於人欲之
 危是之謂以道而寕敷奏於廷者人之言也必即其/所奏而揆度之必合於天理之公而不徇於己私之
 偏是之謂/以道而接
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犬
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獸不育于國不寳逺物則逺
人格所寳惟賢則邇人安
 集傳孔氏曰遊觀為無益竒巧為異物蘓氏曰周穆
[014-8a]
 王得白狐白鹿而荒服因以不至此章凡三節至所
 寳惟賢則益切至矣
 集説孔氏頴逹曰遊觀徒費時日故為無益竒巧世/所希有故為異物諸是妄作皆為無益諸是世
 所希皆為異物○僖十五年左傳言晉侯乗鄭馬及/戰陷於濘是非此土所生不習其用也犬不習用傳
 記無文○椘語晋趙簡子問於王孫圉曰椘之白珩/猶在乎其為寳也幾何矣曰椘之所寳者曰觀射父
 及左史倚相若夫白珩先王之所玩何寳之焉是謂/寳賢也○真氏徳秀曰為無益則心志分而功不成
 貴異物則征求多而民不足惟知本務實者不然工/商之巧不如農桑之朴錦繡之奢不如布帛之温推
 類而言莫不然也○胡氏士行曰人心不可不重用/也入此則出彼入彼則出此所作所貴所寳其界限
[014-8b]
 之嚴必如此而後可也○金氏履祥曰上文因玩物/而上推玩人之失以防其原此叚因寳物而歸重寳
 賢之意以易其好○王氏樵曰此一叚三節無益與/異物猶汎言之至犬馬竒獸則指言之至所寳惟賢
 見此外人主無當㽞其心者寳非其寳邇人且不安/則切言之矣○王氏肯堂曰人主好竒異而竒異之
 物雖必不可至者天下争思中其欲而竭力奉之若/移此心惟好乎賢則賢人又何不至乎第患好之不
 專猶弗/好耳
嗚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終累大徳為山九仞功
虧一簣
 集傳或猶言萬一也吕氏曰此即謹徳工夫或之一
[014-9a]
 字最有意味一暫止息則非謹徳矣矜矜持之矜八
 尺曰仞細行陳氏大猷曰細行猶言/小節即畢命所謂小物一簣指受獒而
 言也
 集説孔氏安國曰言當早起夜寐常勤於徳輕忽小/物積害毁大故君子慎其微八尺曰仞喻向成
 也未成一簣猶不為山故曰功虧一簣是以聖人乾/乾日昃慎終如始○林氏之竒曰太保拳拳之意既
 盡於此矣故又嗟嘆而重申其義也言明王之慎徳/其於蚤夜之間兢兢業業無所不勤也夫苟以細行
 為無益於徳而弗謹之則日積一日其為大徳之累/也必矣為山假設以見其意耳盖武王之心必自以
 為盛徳之盛矣雖納一獒未足以為損也太保則謂/損盛徳者惟在夫此而已矣此其進諫之本心也○
[014-9b]
 朱子語類問不矜細行與矜而不争之矜如何曰相/似是箇矜惜持守之意○吕氏祖謙曰當於一嚬一
 笑一動一作之時仔細體察盖小處易得放過功虧/一簣非止欠一簣做了便足聖人雖作之不已常若
 欠一簣○陳氏經曰人主常持未成之心於既成之/日此是純亦不已之意○陳氏雅言曰一篇以慎徳
 為綱領而此之夙夜罔或/不勤又慎徳之功夫也
允廸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集傳信能行此王氏日休曰兹謂此一篇/之言謂誠能行此言也則生民保
 其居而王業可永也盖人主一身實萬化之原苟於
 理有毫髪之不盡即遺生民無窮之害而非創業垂
[014-10a]
 統可繼之道矣以武王之聖召公所以警戒之者如
 此後之人君可不深思而加念之哉
 集説林氏之竒曰太保既以是訓王厥後凡四夷所/獻中國所受一如太保之訓觀肅慎氏楛矢之
 類可以見矣所謂允迪兹者也周之子孫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信乎其世王也夫却一獒之獻亦細事耳
 而世王之兆實見於此則知夫人君之所以祈天永/命以為社稷無疆之休者盖不在大也○胡氏士行
 曰允迪非姑言之而已兹一念也民業之安王業之/所係焉其本至近其效至逺此召公所以拳拳也○
 王氏樵曰允迪者以誠懇惻怛之心而身體之也生/民保其居是由吾一念之常慎則幾㣲毫忽之間無
 足以遺害於民者故得各安其生也惟乃世王者一/念常慎則幾微毫忽之間皆足以垂範於後而子孫
[014-10b]
 法之可以永守王業矣○王氏肯堂曰修省於一身/者甚小而貽福於天下者甚𢎞撙節於一時者甚微
 而燕翼於後/世者甚逺
 總論林氏之竒曰范内翰曰聖人能從諫於未然賢/王能改過於已然太保因旅獒而作訓武王虚
 已而納之是從諫於未然之時也○董氏鼎曰前則/告以慎徳昭徳後則戒以䘮徳累徳然其曰志以道
 寕言以道接雖不待竟其説而旅之獒可以不受吾/之訓不可以不從固己明矣聖人不以細行而不謹
 大臣不以細過而不諫此古者/所以君明臣良而後世鮮儷也
  金縢
   集傳武王有疾周公以王室未安殷民未服根
[014-11a]
   本易摇故請命三王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史録
   其冊祝之文并叙其事之始末合為一篇以其
   藏於金縢之匱編書者因以金縢名篇今文古
   文皆有○唐孔氏曰發首至王季文王史叙将
   告神之事也史乃冊祝至屏璧與珪記告神之
   辭也自乃卜至乃瘳記卜吉及王病瘳之事也
   自武王既喪已下記周公流言居東及成王迎
   歸之事也
[014-11b]
   集説郝氏敬曰學者讀金縢但當思聖人忠孝/誠敬廹切至情而不必竒其事方其請代
   惟知臣為君死何暇計事之有無而蔵冊金縢/亦何期後日見知惟自盡其心至於受命如響
   莫之致/而至也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
 集傳記年見其克商之未乆也弗豫不悦豫也蘓氏/軾曰
 弗豫猶/言不懌
二公曰我其為王穆卜
 集傳二公太公召公也李氏曰穆者敬而有和意穆
[014-12a]
 卜猶言共卜也愚謂古者國有大事卜則公卿百執
 事皆在誠一而和同以聽卜筮故名其卜曰穆卜下
 文成王因風雷之變王與大夫盡弁啓金縢之書以
 卜者是也先儒専以穆為敬而於所謂其勿穆卜則
 義不通矣
 附録陳氏大猷曰穆敬和而有深逺之意○陳氏櫟/曰證以昭穆有幽隂深逺之意○姚氏舜牧曰
 穆卜當是朝廷成/禮凡卜皆言穆
 案孔傳以穆為敬據爾雅釋訓文也蔡傳誠一而和/同既推廣言之至如陳氏姚氏諸説亦可参觀以盡
[014-12b]
 穆卜之/義耳
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
 集傳戚憂惱之意未可以武王之疾而憂惱我先王
 也盖卻二公之卜
 集説林氏之竒曰周公有請命代死之志是出於中/心之誠雖同時如太公召公亦不使之知故託
 辭以告之曰未/可以戚我先王
公乃自以為功為三壇同墠為壇于南方北面周公立
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014-13a]
 集傳功事也孔氏安國曰周公乃/自以請命為己事築土曰壇除地曰
 墠三壇三王之位皆南向三壇之南别為一壇北向
 周公所立之地也孔氏穎逹曰大除其地於中為三/壇周公為壇於南方亦當在此墠
 内鄭云時為壇墠於/豐壇墠之處猶存焉植置也珪璧所以禮神詩言圭
 璧既卒周禮祼圭以祀先王林氏之竒曰漢孔氏曰/璧以敬神置於三王之
 坐周公秉桓圭以為贄案下文曰屏璧與珪/則圭璧似皆以祈神非執桓圭以為贄也周公卻
 二公之卜而乃自以為功者盖二公不過卜武王之
 安否爾而周公愛兄之切危國之至忠誠懇懇於祖
[014-13b]
 父之前如下文所云者有不得盡焉此其所以自以
 為功也又二公穆卜則必禱於宗廟用朝廷卜筮之
 禮如此則上下喧騰而人心摇動故周公不於宗廟
 而特為壇墠以自禱也
 集説程子語録或曰金縢之禱不知命乎曰周公誠/心欲代其兄豈問命耶○時氏瀾曰周公之卜
 但公家自舉之禮二公之欲卜将動朝廷之典如王/與大夫盡弁之類也太王王季文王當在昭穆之數
 則禱在宗廟何必為壇墠周公所以特為壇墠者則/知不敢禱於宗廟而自禱也○陳氏絰曰孔子曰丘
 之禱乆矣孔子之不禱為己也周公之禱為君親/也為己而禱是不知命為君親而不禱是不知義
[014-14a]
史乃冊祝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
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
 集傳史太史也冊祝如今祝版之類元孫某武王也
 遘遇厲惡虐暴也丕子元子也旦周公名也言武王
 遇惡暴之疾王氏肯堂曰聖人無致疾之道/偶與天之厲氣相值故云遘若爾三
 王是有元子之責于天盖武王為天元子三王當任
 其保䕶之責于天不可令其死也如欲其死則請以
 旦代武王之身于天之下疑有缺文舊説謂天責取
[014-14b]
 武王者非是詳下文予仁若考能事鬼神等語皆主
 祖父人鬼為言至於乃命帝庭無墜天之降寳命則
 言天命武王如此之大而三王不可墜天之寳命文
 意可見又案死生有命周公乃欲以身代武王之死
 或者疑之盖方是時天下未安王業未固使武王死
 則宗社傾危生民塗炭變故有不可勝言者周公忠
 誠切至欲代其死以輸危急其精神感動故卒得命
 於三王今世之匹夫匹婦一念誠孝猶足以感格鬼
[014-15a]
 神顯有應騐而况於周公之元聖乎是固不可謂無
 此理也
 集説林氏之竒曰周公之禱盖用武王名及史官記/載則諱其名而代以某字桓六年左傳申繻曰
 周人以諱事神名之諱也盖始於周自周以前不諱/名也○自太王王季而言之曰元孫自文王而言之
 則曰丕子其實一也元長也丕大也皆謂武王以長/子繼世而有天下也○朱子語類問周公代武王死
 亦有此理否曰聖人為之亦湏有此理○時氏瀾曰/武王為天之元子受天之命而建基業平定天下固
 武王之責也然三王先受命而武王終之武王之命/不延則不能終三王之業是亦三王之責不盡也然
 則武王之責乃三王之責/故欲以身代武王之身也
[014-15b]
 附録朱子曰有丕子之責于天只有晁以道説得好/他觧丕子之責如史傳中責其侍子之責盖云
 上帝責三王之侍子侍子指武王也上帝責其来服/事左右故周公乞代其死○陳氏櫟曰蔡氏謂任保
 䕶之責于天故疑于天之下有缺文若/依語録用晁説則二句文意渙然矣
 案三王有丕子之責于天蔡傳以武王為天元子三/王當任其保䕶之責于天此切對祖父人鬼而言但
 于天之下湏添如欲其死一轉故疑有缺文也朱子/平日論書及此則取晁氏之説以丕子之責如責其
 侍子之責此切指天而言之盖上帝之旁應有如侍/子者常服事之如云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是也則請
 以旦代武王之身二句𦂳相承接竝無缺文矣要之/祖孫一氣天人一理能事三王即可以事上帝理本
 相通正不必執/一説以詮經耳
[014-16a]
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材
多藝不能事鬼神
 集傳周公言我仁順祖考多材幹多藝能可任役使
 能事鬼神武王不如旦多材多藝不任役使不能事
 鬼神材藝但指服事役使而言
 集説時氏瀾曰周公自思惟材之與藝恐猶多於武/王可以代其死而事鬼神此公之實言○蒋氏
 悌生曰周公勞而不伐謙莫如周公此對三王在天/之神自伐如此何也家國事重一時愛兄之心勝矜
 伐謙抑所不暇計此乃聖人惟/徳動天處未可以輕易議之
[014-16b]
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爾子孫于下地四方之
民罔不祗畏嗚呼無墜天之降寳命我先王亦永有依

 集傳言武王乃受命於上帝之庭布文徳以佑助四
 方用能定爾子孫於下地使四方之民無不敬畏其
 任大其責重未可以死故又嘆息申言三王不可墜
 失天降之寳命庶先王之祀亦永有所賴以存也寳
 命即帝庭之命也謂之寳者重其事也
[014-17a]
 集説林氏之竒曰周公以其身能事鬼神是元孫之/死不若旦之死也元孫受命于帝庭以有天下
 敷布其徳以佑助四方之民用能定爾三王之子孫/于下土或為天子或為諸侯使四方之民莫不敬而
 畏之則是旦之生不若元孫之生此所以欲以旦代/某之身也○王氏樵曰天下初定民心易摇武王一
 身下則子孫黎民所賴以安定上則先王廟祀所賴/以依歸三王若不任其保䕶之責而使天降之寳命
 一失則不惟下地之子孫不定而先王/亦失其所依歸感動三王最在此數語
今我即命于元龜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
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
 集傳即就也歸俟爾命俟武王之安也屏蔵也屏璧
[014-17b]
 與珪言不得事神也蓋武王喪則周之基業必墜雖
 欲事神不可得也其稱爾稱我無異人子之在膝下
 以語其親者此亦終身慕父母與不死其親之意以
 見公之逹孝也
 集説蘓氏軾曰周公之禱上帝聼而從之無足疑者/世以己之多偽而疑聖人之不情也○張氏九
 成曰武王若死事未可知大位者姦之窺危病者邪/之伺異時三監之畔周公之先見微矣○吕氏祖謙
 曰此非與三王為要約也/周公誠意之至自及於此
乃卜三龜一習吉啓籥見書乃并是吉
[014-18a]
 集傳卜筮必立三人以相叅考三龜者三人所卜之
 龜也習重也謂三龜之兆一同開籥見卜兆之書乃
 并是吉王氏柏曰啓籥而叅以龜卜/之書乃是證三卜之果吉也
 集説林氏之竒曰以龜之三兆卜之而三龜皆吉故/曰一習吉習與習坎之習同三龜既皆相因矣
 則又以占書而考之於是啓其鎖籥觀其所蔵之占/書亦吉也周官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
 兆三曰原兆其經兆之體百有二十其頌皆/千有二百頌即春秋所謂繇而此所謂書也
 附録朱子曰或曰三王前各一龜卜之○/時氏瀾曰龜三而吉一故曰一習吉
公曰體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終是圖兹
[014-18b]
攸俟能念予一人
 集傳體兆之體也言視其卜兆之吉王疾其無所害
 我新受三王之命而永終是圖矣兹攸俟者即上文
 所謂歸俟也一人武王也言三王能念我武王使之
 安也詳此言新命于三王不言新命于天以見果非
 謂天責取武王也
 集説薛氏肇明曰體與詩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之體/同周禮占人云凡卜君占體大夫占色史占墨
 卜人占坼然證以詩之語則/卜看兆體亦可通上下言之
[014-19a]
 附録曹氏學佺曰先儒因新命于三王即疑上文能/多材多藝以事鬼神非指天言亦不必如此拘
 泥古者人君祀天地必以祖考配享其有所禱於天/地亦必藉祖宗之靈以為之請盖天至尊不敢唐突
 而祖宗至親殆可以情告也謂/新命于三王即新受命于天可
公歸乃納冊于金縢之匱中王翼日乃瘳
 集傳冊祝冊也匱蔵卜書之匱金縢以金緘之也孔/氏
 安國曰蔵之於匱緘/之以金不欲人開之翼日公歸之明日也瘳愈也案
 金縢之匱乃周家蔵卜筮書之物毎卜則以告神之
 辭書於冊既卜則納冊於匱而蔵之前後卜皆如此
[014-19b]
 林氏之竒曰周官占人凡卜筮則繋幣以比其命鄭/康成曰既卜筮史必書其命龜之事及兆於冊繫其
 禮神之幣/而合蔵焉故前周公乃卜三龜一習吉啓籥見書者
 啓此匱也後成王遇風雷之變欲卜啓金縢者亦啓
 此匱也盖卜筮之物先王不敢䙝故金縢其匱而蔵
 之孔氏頴逹曰既告神即是國家舊事其書不可/捐棄又不可示諸世人故蔵於金縢之匱耳
 周公始為此匱蔵此冊祝為後来自觧計也
 集説程子語録問周公既禱三王而蔵其文於金縢/之匱中豈逆知成王之信流言将以悟之乎曰
 以近世觀焉祝冊既用則或焚之或埋之豈周公之/時未有焚埋之禮而欲敬其事故若此乎○林氏之
[014-20a]
 竒曰公自壇墠歸之明日而武王遂已瘳矣請代武/王之死者周公之本心也王瘳而周公不死此則天
 也非人之所能為也○朱子曰既克商二/年至王翼日乃瘳此叙周公請命之事
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於國曰公將不利於
孺子
 集傳管叔地理今釋管國今河南開封府鄭州括地/志云鄭州管城縣外城古管國城也周武
 王弟叔/所封名鮮武王弟周公兄也羣弟蔡叔度霍叔處
 也流言無根之言如水之流自彼而至此也孺子成
 王也商人兄死弟立者多武王崩成王㓜周公攝政
[014-20b]
 商人固已疑之又管叔於周公為兄尤所覬覦故武
 庚管蔡流言於國以危懼成王而摇動周公也史氏
 言管叔及其羣弟而不及武庚者所以深著三叔之
 罪也
 集説朱子曰武王既䘮此以下記周公成王時事○/潘氏士遴曰流言者自東土流於王國使成王
 不知言之為誰後世所謂蜚語也不利孺子之言出/自管叔若武庚雖包蔵祸心而猶觀釁未啓故史只
 著三叔/罪案
 附録朱子曰管叔及其羣弟至不利於孺子此即大/誥所謂三監及淮夷叛也意其稱兵舉事必以
[014-21a]
 誅周公為辭若王敦/之於劉隗刁協爾
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
 集傳辟讀為避鄭氏詩傳言周公以管蔡流言辟居
 東都是也漢孔氏以為致辟於管叔之辟謂誅殺之
 也夫三叔流言以公將不利於成王周公豈容遽興
 兵以誅之邪且是時王方疑公公將請王而誅之邪
 将自誅之也請之固未必從不請自誅之亦非所以
 為周公矣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言我不辟則
[014-21b]
 於義有所不盡無以告先王於地下也公豈自為身
 計哉亦盡其忠誠而已矣
 集説項氏安世曰孔氏謂辟者行法也居東則東征/也信然則周公誅謗以滅口豈所以自明於天
 下哉予嘗反復本文則鄭説為是盖周室初基中外/未定流言乗閒而作成王疑於上國人疑於下周公
 苟不避之禍亂忽發家國傾危将無以見先王於地/下矣周公之與二公盖一體也故宻與二公謀之使
 二公居中鎮撫國事而身自東出避之因以寕輯東/夏但不居中則不利之謗自息而亂無從生矣故周
 公居東二年外變不起而内論亦明向者倡為流言/謀作祸亂之人遂得主名内外之人始知其為管叔
 之罪也衆論既明於下則漸可開曉成王之惑周公/於是自作鴟鴞之詩極道家國之艱難心迹之勞悴
[014-22a]
 以冀王之察已也王雖未能洞然遂信周公之忠然/亦未敢决然遂以周公為非者盖由左右諸大夫國
 人之論皆已明白無有一言以助成王之疑也○朱/子文集與蔡沈帖曰弗辟之説只從鄭氏為是向董
 叔重亦辨此條一時信筆荅之謂當從古注説後來/思之不然是時三叔方流言於國周公處兄弟骨肉
 之問豈應以片言半語便遽然興師以誅之聖人氣/象大不如此又成王方疑周公周公固不應不請而
 自誅之若請之於王王亦未必見從則當時事勢亦/未必然雖曰聖人之心公平正大區區嫌疑似不必
 避但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禹避舜之子於陽城/自是合如此若居堯之宫逼堯之子即為篡矣或又
 謂成王疑周公故周公居東不幸成王終不悟不知/周公又如何處愚謂周公亦惟盡其忠誠而已矣○
 金氏履祥曰古文尚書辟字作□古文凡君辟刑辟/之辟皆作□唯此作□此必孔壁書本是避字也辟
[014-22b]
 諧聲從辵從并/皆屛避之義
 附録孔氏安國曰辟法也告召公太公言我不以法/法三叔則我無以成周道告我先王○朱子語
 類董銖問金縢我之弗辟馬鄭皆音辟為避陳少南/吴才老從之而詆先儒誅辟之説竊謂周公之誅管
 蔡伊尹之放太甲皆聖人之變惟二公至誠無愧正/大明白故行之不疑未可以淺俗之心窺之也此辟
 字與蔡仲之命所謂致辟之辟同安得以辟為避且/使周公委政而去二年之乆不幸成王終不悟而小
 人得以乗間而入則周家之祸可勝言哉周公是時/不知何以告我先王也觀公之告二公曰我之勿辟
 我無以告我先王其言正大明白至誠惻怛則區區/嫌疑有所不敢避矣惟有此心無愧而先王可告也
 自潔其身而為匹夫之諒周公/豈為之哉曰辟字當從古法説
[014-23a]
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
 集傳居東居國之東也鄭氏謂避居東都未知何據
 孔氏穎逹曰居東不知居/在何處王肅云東洛邑也孔氏以居東為東征非也
 方流言之起成王未知罪人為誰二年之後王始知
 流言之為管蔡斯得者遲之之辭也
 集説朱子語類問罪人斯得或以為管蔡或以為周知/公官屬如何曰非也管蔡既流言成王疑之未
 罪人之為誰也及周公居東二年成王因風雷之變/啟金縢而悟乃知罪在管蔡也若曰所謂罪人者今
 得之矣又問所謂居東二年即東征否曰成王方疑/周公豈得便東征乎二年待罪也東征三年非二年
[014-23b]
 也/
 附録孔氏安國曰周公既告二公遂東征之二年之/中罪人此得○孔氏穎逹曰詩東山之篇歌此
 事也序云東征知居東者遂東往征也詩曰自我不/見于今三年言初去及来凡經三年此直數居東之
 年除其去来故二年也○朱子曰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殺武庚致辟管叔於商囚蔡叔于郭隣降
 霍叔于庶人命微子啟代殷/後作微子之命皆此時事
于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王亦未敢誚公
 集傳鴟鴞惡鳥也以其破巢取卵比武庚之敗管蔡
 及王室也誚譲也上文言罪人斯得則是時成王之
[014-24a]
 疑十已去其四五矣
 集説吕氏祖謙曰王欲誚公而未敢/所謂未敢則悔悟之根本也
 附録孔氏安國曰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故周公既/誅三監而作詩觧所以宜誅之意以遺王王猶
 未悟故欲譲公而未敢○朱子曰于後公乃為詩至/誚公公既滅武庚管蔡而成王之疑未釋故公不欲
 遽歸留居東方而周大夫為作破斧伐柯九罭狼䟦/之詩○管蔡流言使成王疑周公周公雖已滅之然
 成王之疑未釋則亂未弭也故周公作鴟鴞之詩以/遺王而告以王業艱難不忍毁壊之意所以為救亂
 也/
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㧞邦人大
[014-24b]
恐王與大夫盡弁以啓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
功代武王之説
 集傳王與大夫盡弁孔氏頴逹曰皮/弁是視朝服以發金縢之書
 将卜天變孔氏頴逹曰案省/故事求變異所由而偶得周公冊祝請命
 之説也孔氏謂二公倡王啓之者非是案秋大熟係
 于二年之後則成王迎周公之歸盖二年秋也東山
 之詩言自我不見于今三年則居東之非東征明矣
 盖周公居東二年成王因風雷之變既親迎以歸三
[014-25a]
 叔懐流言之罪遂脅武庚以叛成王命周公征之其
 東征往反首尾又自三年也
 集説林氏之竒曰周公之藏書于金縢也徒以是事/不得不藏非預知天時有風雷之變而嗣王之
 必将啓緘以卜之也成王之啓書于金縢也亦以其/将卜之不得不啓非素知公有請死之冊将取而觀
 之也啓緘而遂知周公之心此豈人力之所能為哉/○焦氏竑曰雷電風而不雨乃逆氣所感正天之動
 威以彰公徳處可見向也流言居東雖不免乎人/心之危疑今則風雷變動終難掩乎犬心之公道
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

[014-25b]
 集傳周公卜武王之疾二公未必不知之周公冊祝
 之文二公盖不知也諸史百執事盖卜筮執事之人
 成王使卜天變者即前日周公使卜武王疾之人也
 二公及成王得周公自以為功之説因以問之故皆
 謂信有此事已而歎息言此實周公之命而我勿敢
 言爾孔氏謂周公使之勿道者非是
 集説黄氏度曰二公知周公為武王禱而不知其為/請代能隂相成王不誚周公而終不敢使成王
 迎周公周公之忠終當有以感動成王者雷風之變/固非意料之所及也○時氏瀾曰周公之卜二公何
[014-26a]
 為不知當時周公既使二公不必與二公即不復與/不惟不敢問周公亦不敢問百執事公命勿敢言見
 周公誠意感人之深至此/而猶不言是孰使之然哉
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勞王家惟予沖人弗
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徳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國
家禮亦宜之
 集傳新當作親成王啟金縢之書欲卜天變既得公
 冊祝之文遂感悟執書以泣言不必更卜昔周公勤
 勞王室我㓜不及知今天動威以明周公之徳我小
[014-26b]
 子其親迎公以歸於國家禮亦宜也案鄭氏詩傳成
 王既得金縢之書親迎周公鄭氏學出於伏生而此
 篇則伏生所傳當以親為正親誤作新正猶大學新
 誤作親也
 集説林氏之竒曰昔公竭其勤勞於王家至欲以身/代先君之死其至誠於社稷也如此而我以㓜
 沖之資乃不及知此成王自反之言也今為此言則/既已知之矣其所以知之者則以上天動雷電之威
 以顯周公/之聖徳也
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
[014-27a]
偃盡起而築之嵗則大熟
 集傳國外曰郊王出郊者成王自往迎公即上文所
 謂親逆者也天乃反風感應如此之速洪範庶徴孰
 謂其不可信哉又案武王疾瘳四年而崩羣叔流言
 周公居東二年罪人既得成王迎周公以歸凡六年
 事也編書者附於金縢之末以見請命事之首末金
 縢書之顯晦也
 集説林氏之竒曰以逆公為我國家之禮所宜比其/至也則郊勞而親逆之故曰王出郊先儒以郊
[014-27b]
 為玉幣謝天誤矣○吴氏澄曰王出郊以迎而天乃/雨隂陽和也反偃禾之風而禾之偃者盡起天意囬
 也凡大木為風所㧞者既顛仆於地矣則合衆力起/其榦令不偃又築其根令堅固也前言秋大&KR0836後言
 嵗則大熟其辭相始終以見未穫而禾/偃既偃而復起雖遭風災而不害也
 附録朱子曰王執書至嵗則大熟歸禾嘉禾之書皆/此後作周公自是歸大夫美之而作東山之詩
 也/
 總論王氏樵曰金縢一篇周公之事首尾明著以旦/代某之身一為周家大業一亦為成王之㓜也
 至誠感天王翼日乃瘳又四年而崩成王纔年十三/耳武庚三監猶且有變使武王遂䘮於克商二年之
 後則意外之變何如哉故周公與太公召公同心同/徳以身任天下之重而豈知管蔡不平於旁武庚伺
[014-28a]
 釁於下雖然以順討逆在王室自有大義存焉在周/公則身被流言有引避而已或以成王終不悟為疑
 未足以知聖人之事也天理人事不間毫髪周公之/事人事已無不盡王心已必囬矣而天動威以彰周
 公之徳又適相参合孰非周公至誠之效哉至於致/辟之事則大法在王室大義在天下非周公之事也
 附録陳氏大猷曰豳風諸詩其言與金縢所書皆昭/然相合大誥序言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金縢
 言武王既喪管叔及羣弟流言則流言與叛皆在武/王始崩之際不得分為兩節明矣亦非養宼三年而
 後始征也成王㓜未親政凡事皆聴於師傅二公居/中調䕶成王中心雖不能無疑亦未敢明沮周公之
 行兼成王諒闇國家之事惟冢宰是任在周公固可/專其事矣四國之變征之少緩則蔓延莫遏周公豈
 敢顧一已之小嫌忘宗社之大計耶迨夫三監伏辜/居東以俟朝命而不敢遽歸此則公之避逺權勢以
[014-28b]
 待成王之悟也以經證經正不必遷就牽合○陳氏/櫟曰我之弗辟朱子初主孔注甚力後改從鄭説特
 與九峰言之固宜其用師説而不敢違也然證以蔡/仲之命曰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致辟接流言
 下與此之弗辟接流言于國下一也在彼可以致辟/為刑辟在此何不可乎使云我若不避之如何接得
 我無以告我先王不審避之将何以告先王乎有辟/字在上則居東便是屯駐以東征矣鴟鴞詩云既取
 我子便是謂武庚既敗我管蔡矣三年而歸便是成/王因風雷之變迎公以歸也首尾關渉三年謂二年
 三年皆/可耳
 案金縢篇孔安國據大誥序三監淮夷之叛在周公/相成王之初故以居東為東征又據蔡仲之命云
 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故我之弗辟注曰辟法/也此與豳風鴟鴞篇詩序相合至鄭康成箋詩始讀
[014-29a]
 辟為避而分居東為二年東征為三年於是紀年紀/事參差不同矣朱子釋詩既從孔氏書傳而蔡氏釋
 書則從鄭氏箋詩朱子與蔡氏手帖固在晚年然鴟/鴞詩注究未曽改則讀金縢者未可盡廢孔傳而朱
 子前後辨論未决今亦/節録兩存以俟考焉
  大誥
   集傳武王克殷以殷餘民封受子武庚命三叔
   監殷武王崩成王立周公相之三叔流言公将
   不利於孺子周公避位居東後成王悟迎周公
   歸三叔懼遂與武庚叛成王命周公東征以討
[014-29b]
   之大誥天下書言武庚而不言管叔者為親者
   諱也篇首有大誥二字編書者因以名篇今文
   古文皆有○案此篇誥語多主卜言如曰寕王
   遺我大寳龜曰朕卜并吉曰予得吉卜曰王害
   不違卜曰寕王惟卜用曰矧亦惟卜用曰予曷
   其極卜曰矧今卜并吉至於篇終又曰卜陳惟
   若兹意邦君御事有曰艱大不可征欲王違卜
   故周公以討叛卜吉之義與天命人事之不可
[014-30a]
   違者反復誥諭之也
   集説陳氏經曰使三叔監殷亦如舜之封象不/得有為於其國使吏治其國之意讀泰牧
   誓而知武王取商之易讀大誥諸篇而知周家/安商之難○陳氏櫟曰傳避位之説盖以照應
   金/縢
王若曰猷大誥爾多邦越爾御事弗弔天降割于我家
不少延洪惟我㓜沖人嗣無疆大歴服弗造哲迪民康
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集傳猷發語辭也猶虞書咨嗟之例案爾雅猷訓最
[014-30b]
 多曰謀曰言曰已曰圖未知此何訓也弔恤也猶詩
 言不弔昊天之弔朱子曰書中弗弔字只如字讀觧/者欲訓弔為至故音的聲非也
 言我不為天所恤降害於我周家武王遂喪而不少
 待也沖人成王也歴歴數也服五服也哲明哲也格
 格物之格言大思我㓜沖之君嗣守無疆之大業弗
 能造明哲以導民於安康是人事且有所未至而況
 言其能格知天命乎
 集説王氏安石曰大誥疑有脱誤其不可知者輙闕/之而釋其可知者○林氏之竒曰政雖總於周
[014-31a]
 公而成王在上為天子必稱王命以告之也○真氏/徳秀曰聖賢舉事必先誥諭多方者所以昭大公而
 一衆志非但防亂而已○金氏履祥曰此言成王以/㓜冲嗣位流言展轉而事變如此未能上測天意如
 何以起下文求/濟卜筮之意
已予惟小子若渉淵水予惟往求朕攸濟敷賁敷前人
受命兹不忘大功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
 集傳已承上語辭已而有不能已之意若渉淵水者
 喻其心之憂懼求朕攸濟者陳氏大猷曰渡水/曰渉渡訖曰濟冀其
 事之必成敷布賁飾也敷賁者修明其典章法度敷
[014-31b]
 前人受命者増益開大前王之基業若此者所以不
 忘武王安天下之大功也今武庚不靖天固誅之予
 豈敢閉抑天之威用而不行討乎
 集説孔氏安國曰若渉淵水往求我所以濟渡言祗/懼○孔氏穎逹曰王者征伐刑獄象天震矅殺
 戮則征伐者天之所威用謂誅惡是也天有此道王/者用之用之則開不用則閉○吕氏祖謙曰大扺守
 成之君苟徒保守無所増飾使祖宗之業不至光明/盛大則為不善繼矣必賁飾其業大前人所受之命
 兹乃能不忘所成之大功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者謂威既用於三監若不往伐是閉天之威用也
 附録王氏安石曰閉拒也天降威成王不敢拒故用/寕王所用大實龜紹天之明以斷吉凶而即天
[014-32a]
 命也○朱子語類人説荆公穿鑿只是好處亦用還/他如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用寕王遺我大寳龜皆
 非諸家/所及
 案王氏之説以用字屬下句朱子嘗取之蔡傳/仍屬上句讀則以二孔注疏分明不欲更改耳
寕王遺我大寳龜紹天明即命曰有大艱于西土西土
人亦不静越兹蠢
 集傳寕王武王也下文又曰寕考蘓氏曰當時謂武
 王為寕王以其克殷而安天下也蠢動而無知之貌
 寕王遺我大寳龜者以其可以紹介天命以定吉凶
[014-32b]
 曩嘗即龜所命薛氏肇明曰即命與金/縢即命于元龜同意而其兆謂将
 有大艱難之事于西土西土之人亦不安静是武庚
 未叛之時而龜之兆盖已預告矣及此果蠢蠢然而
 動其卜可騐如此将言下文伐殷卜吉之事故先發
 此以見卜之不可違也
 集説蘓氏軾曰有大艱於西土西土人亦不静此龜/所以告也及此三監果動○林氏之竒曰天之
 吉凶示人甚明然其道𤣥逺無介紹以傳其意惟卜/之以龜則天之明曉然可見矣此所以即命也○吕
 氏祖謙曰寕王遺我大寳龜大誥一篇之綱領也自/始至終皆以卜為言○陳氏櫟曰武庚之亂在東非
[014-33a]
 西土也孔注四國作大難於京師意其指流言於國/歟○王氏樵曰介紹所以傳人之意龜為天之介紹
 以傳天之意故曰紹天明天明者吉凶之理昭然者/也命命龜也此盖武王初崩之時泛卜時事之吉凶
 而有此兆将言卜伐武庚之/吉先言此以見卜之有驗也
殷小腆誕敢紀其叙天降威知我國有疵民不康曰予
復反鄙我周邦
 集傳腆厚林氏之竒曰蘓氏以腆為厚案僖三十三/年左傳曰不腆敝邑則腆字固當訓厚
 誕大叙緒疵病也言武庚以小厚之國乃敢大紀其
 既亡之緒是雖天降威于殷然亦武庚知我國有三
[014-33b]
 叔疵隙民心不安故敢言我将復殷業而欲反鄙邑
 我周邦也吕氏祖謙曰反鄙之鄙/如鄭子産曰鄭鄙邑也
 集説林氏之竒曰有三叔流言之疵民将不安武庚/知之故其言曰我将紹我湯之業而光復之殷
 既復則反以我周家為鄙矣武庚以叛亡之餘而冇/反鄙我周邦之言則其志不小矣縦之一日則有一
 日之患此所以/不可不征也
今蠢今翼日民獻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寕武圖功我有
大事休朕卜并吉
 集傳于往敉撫武繼也謂今武庚蠢動今之明日民
[014-34a]
 之賢者十夫輔我以往撫定商邦而繼嗣武王所圖
 之功也大事戎事左傳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休美
 也言知我有戎事休美者以朕卜三龜而并吉也案
 上文即命曰有大艱于西土盖卜於武王方崩之時
 此云朕卜并吉乃卜於将伐武庚之日先儒合以為
 一誤矣
 集説孔氏穎逹曰武庚既叛聞者皆驚故今天下蠢/動○将欲伐叛而賢者即来言人事先應也○
 鄭𤣥曰卜并吉者謂三龜皆從也王肅云何以言美/以三龜一習吉是言并吉證其休也○林氏之竒曰
[014-34b]
 民獻與益稷所謂黎獻同将興師動衆以討不逞之/武庚而十夫以賢能之才為我左右之助則我所有
 之大事固為休矣及其灼龜以卜師之勝負則三龜/又皆并吉民獻有十夫子翼則得人心矣朕卜并吉
 則得天心矣天人俱應則我周家有必勝之理而武/庚有必亡之勢如之何而不征也○楊氏時曰惟至
 誠為能通天下之志誠而不疑其類自合方是時危/疑之甚惟周公以身任之而不疑故十夫予翼此勿
 疑朋盍簮之謂也○陳氏櫟曰公之東征邦君御事/皆疑民獻十夫先至故公表其人以誥天下盖天之
 視聼在民而民之去就視賢蓍龜固可以紹天明賢/人尤可以占天意也十夫馬融以為十亂非也十亂
 周公在中不應自言又有/婦人焉亦不得稱十夫
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
[014-35a]
以爾庶邦于伐殷逋播臣
 集傳此舉嘗以卜吉之故告邦君御事往伐武庚之
 詞也肆故也尹氏庶官之正也殷逋播臣者謂武庚
 及其羣臣本逋亡播遷之臣也
 集説陸氏鍵曰此非國家誅叛之大典不足慿而反/慿冥冥之卜也盖殷王之裔或天心所未欲絶
 則取決於卜今卜伐而吉則此不過/逋亡播遷之餘孽耳又何論艱大乎
爾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艱大民不静亦惟在
王宫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違卜
[014-35b]
 集傳此舉邦君御事不欲征欲王違卜之言也邦君
 御事無不反曰艱難重大不可輕舉且民不静雖由
 武庚然亦在於王之宫邦君之室謂三叔不睦之故
 實兆釁端不可不自反害曷也林氏之竒曰與害/澣害否之害同
 我小子與父老敬事者皆謂不可征王曷不違卜而
 勿征乎
 集説時氏瀾曰邦君所以有此言者一則守常習故/遭變事而不知其權一則見其艱大退避而畏
 縮也○申氏時行曰艱大以事勢言見不可以/輕舉民不静二句以理勢言見不可不自反
[014-36a]
肆予沖人永思艱曰嗚呼允蠢鰥寡哀哉予造天役遺
大投艱于朕身越予沖人不卬自恤義爾邦君越爾多
士尹氏御事綏予曰無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寕考圖功
 集傳造為卬我也故我沖人亦永思其事之艱大歎
 息言信四國蠢動害及鰥寡深可哀也然我之所為
 皆天之所役使今日之事天實以其甚大者遺於我
 之身以其甚艱者投於我之身於我沖人固不暇自
 恤矣然以義言之於爾邦君於爾多士及官正治事
[014-36b]
 之臣當安我曰無勞孔氏頴逹/曰毖勞也於憂誠不可不成武
 王所圖之功相與戮力致討可也此章深責邦君御
 事之避事
 集説林氏之竒曰成王自責以為我以一身而負艱/難之責則其毒民以興師者豈為一己之故哉
 我之興師既非徇一己之私憂凡欲聿追来孝以光/大前人也則爾羣臣其可以徇私臆而不念天下之
 大謀與我合謀同心共底安平乎故成王以此而責/之也○陳氏櫟曰以大任責已以大義責臣非不知
 遺我以大投我以艱而責不得辭也以義言之當/如此反觀之則以艱大沮撓者其為不義大矣
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寕王興我小邦周
[014-37a]
寕王惟卜用克綏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嗚
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
 集傳卜伐武庚而吉是上帝命伐之也上帝之命其
 敢廢乎昔天眷武王由百里而有天下亦惟卜用所
 謂朕夢協朕卜襲於休祥是也今天相佑斯民避凶
 趨吉况亦惟卜是用是上而先王下而小民莫不用
 卜而我獨可廢卜乎故又歎息言天之明命可畏如
 此是盖輔成我丕丕基業其可違也天明即上文所
[014-37b]
 謂紹天明者
 集説林氏之竒曰武王之克商既獲仁人又加之夢/卜之協其天人之應不期而同所以遂克商而
 有天下今十夫予翼則是天助我民矣况又卜之吉/哉天人之應亦如武王之世則我之征武庚不獨成
 寕考之功亦所以述寕考之事也○吕氏祖謙曰天/之明示威畏乃欲輔弼我之基業如孟子言天将降
 大任必先苦其心志畏之者乃弼之也大抵國家多/成於憂患天雖降威不敢自沮此周公之自强亦所
 以畏天/命也
王曰爾惟舊人爾丕克逺省爾知寕王若勤哉天閟毖
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寕王圖事肆予大化誘我友
[014-38a]
邦君天棐忱辭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寕人圖功攸
終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寕人攸
受休畢
 集傳當時邦君御事有武王之舊臣者亦憚征役上
 文考翼不可征是也故周公專呼舊臣而告之曰爾
 惟武王之舊人爾大能逺省前日之事爾豈不知武
 王若此之勤勞哉閟者否閉而不通毖者艱難而不
 易言天之所以否閉艱難國家多難者乃我成功之
[014-38b]
 所在我不敢不極卒武王所圖之事也化者化其固
 滯誘者誘其順從棐輔也寕人武王之大臣當時謂
 武王為寕王因謂武王之大臣為寕人也民獻十夫
 以為可伐是天輔以誠信之辭考之民而可見矣我
 曷其不於前寕人而圖功所終乎勤毖我民若有疾
 者四國勤毖我民如人有疾必速攻治之我曷其不
 於前寕人所受休美而畢之乎案此三節謂不可不
 卒終畢寕王寕人事功休美之意言寕人則舊人之
[014-39a]
 不欲征者亦可愧矣
 集説林氏之竒曰武庚之叛是天之閉塞以使我毖/慎盖欲其操心危而慮患深養其徳慧術智於
 疢疾之中此正我戡定禍亂以成功之所也我其敢/不極盡而使無遺力以終寕王所圖之事乎○卒寕
 王圖事于前寕人圖功攸終者盖欲紹隆基業以膺/繼前人之成績也于前寕人攸受休畢者盖欲永
 歴數以繼武王之美命也唐孔氏曰三者文辭畧同/義不甚異大意推言當終文王之業湏征逆亂之賊
 丁寕以勸民耳此説是也但不當以寕王為文王耳/○王氏樵曰既言寕王又言寕人者盖謂寕人之功
 我尚思終之寕人之休我尚思畢之况爾舊人乎曰/事曰功曰休盖互言之大抵寕王寕人以除亂安民
 為事而成功於時受休於天者今適不幸有武庚之/亂不能討定則前事有不卒前功有不終前休有不
[014-39b]
 畢矣不訖事之咎我固不敢辭爾舊人與/寕人昔日同功一體者亦何以自觧乎
 附録朱子曰諸家棐字並作輔字訓更曉不得後讀/漢書顔師古注云棐匪通用如書中棐字正合
 作匪字義○許氏月卿曰朱子謂棐匪通天非誠有/言辭考之民可見天意欲征武庚非諄諄然命之民
 心所欲即天意也○陳氏櫟曰以寕王寕人為文王/固非以前寕人為武王舊臣亦未稳玩文意寕王寕
 人前寕人皆/合指為武王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艱日思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
乃弗肯堂矧肯構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穫厥考
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寕王大
[014-40a]

 集傳昔前日也猶孟子昔者之昔若昔我之欲往我
 亦謂其事之難而日思之矣非輕舉也以作室喻之
 父既底定廣狭髙下其子不肯為之堂基况肯為之
 造屋乎以耕田喻之父既反土而菑矣孔氏穎逹曰/菑謂殺草故
 治田一嵗曰菑/言其始殺草也其子乃不肯為之播種孔氏穎逹曰/播謂布種后
 稷播殖百/穀是也况肯俟其成而刈穫之乎考翼父敬事者
 也為其子者如此則考翼其肯曰我有後嗣弗棄我
[014-40b]
 之基業乎盖武王定天下立經陳紀如作室之厎法
 如治田之既菑今三監叛亂不能討平以終武王之
 業則是不肯堂不肯播况望其肯構肯穫而延綿國
 祚於無窮乎武王在天之靈亦必不肯自謂其有後
 嗣而不棄墜其基業矣故我何敢不及我身之存以
 撫存武王之大命乎案此三節申喻不可不終武功
 之意
 集説孔氏安國曰以作室喻治政也父已致法子乃/不肯為堂基况肯構立屋乎不為其易則難者
[014-41a]
 可知又以農喻其父已菑耕其田子乃不肯播種況/肯收穫之乎其父敬事創業而子不能繼成其功其
 肯言我有後不棄我基業乎今不征是棄之○時氏/瀾曰周公深體武王之心勤勞如此成王或不能平
 三監之亂武王之心謂何/今日之事必任其責可也
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養其勸弗救
 集傳民養未詳蘇氏曰養厮養也謂人之臣僕大意
 言若父兄有友攻伐其子為之臣僕者其可勸其攻
 伐而不救乎父兄以喻武王友以喻四國子以喻百
 姓民養以喻邦君御事今王之四國毒害百姓而邦
[014-41b]
 君臣僕乃憚於征役是長其患而不救其可哉此言
 民被四國之害不可不救援之意
 集説胡氏士行曰前堂構之喻以自責此民養之喻/以責邦君御事○王氏樵曰意邦君御事以王
 宫邦君室為言者頗以管蔡為難耳而成王言譬之/冇友来伐其子則為所畜養者亦惟急救之為是而
 不可猶豫坐視/相勸以弗救也
王曰嗚呼肆哉爾庶邦君越爾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
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爾時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
于周邦惟大艱人誕鄰胥伐于厥室爾亦不知天命不
[014-42a]

 集傳肆放也欲其舒放而不畏縮也爽明也爽厥師
 之爽桀昏徳湯伐之故言爽師受昏徳武王伐之故
 言爽邦言昔武王之明大命於邦皆由明智之士亦
 惟亂臣十人蹈知天命及天輔武王之誠以克商受
 爾於是時不敢違越武王法制憚於征役矧今武王
 死天降禍於周首大難之四國大近相攻於其室事
 危勢廹如此爾乃以為不可征爾亦不知天命之不
[014-42b]
 可違越矣此以今昔互言責邦君御事之不知天命
 案先儒皆以十人為十夫然十夫民之賢者爾恐未
 可以為迪知帝命未可以為越天棐忱所謂迪知者
 蹈行真知之詞也越天棐忱天命已歸之詞也非亂
 臣昭武王以受天命者不足以當之况君奭之書周
 公歴舉虢叔閎夭之徒亦曰迪知天威於受殷命亦
 曰若天棐忱詳周公前後所言則十人之為亂臣又
 何疑哉
[014-43a]
 集説孔氏安國曰歎今伐四國必克之故以告諸侯/及臣下御治事者○王氏樵曰迪知上帝命者
 心與天通自然合理者也知天命不易者未能真知/而不敢不信者也在武王時商罪貫盈不可不討天
 命如此眷佑有周夢卜協吉天之棐忱又如此在今/日武庚作亂不可不討天命亦如此民獻予翼朕卜
 并吉天之棐忱亦又如此是今昔之事理一也然在/昔有十人之輔而爾舊人亦不敢易武王之法今考
 翼不可征則不惟易我之法而言害不違卜則亦不/知天命之不可易矣以昔時奉法之心為今日順天
 之義則與迪知者雖有間/而與爽邦者實同功矣
 附録孔氏安國曰十人蹈知天命謂人獻十夫来佐/周○孔氏頴逹曰蹈天者識天命而履行之十
 人謂上文民獻十夫此是賢人賢人既来是必克之/效也○林氏之竒曰武庚之亂神人之所共怒而邦
[014-43b]
 君御事乃以為不可此十人惠然而来皆以為可征/則夫十人者盖哲人也十人之所以為哲人者以其
 能迪知上帝之命故也○陳氏櫟曰自爽邦至/棐忱本無武王時之意十夫十人前後相應
 案十人迪知上帝命與民獻有十夫予翼蔡傳前後/詮解不同然諸儒皆從孔傳以十人即是十夫盖
 此節經文未嘗明指武王時事周公在十亂之/中亦未必自言及此似舊説可並存以叅觀也
予永念曰天惟喪殷若穡夫予曷敢不終朕畞天亦惟
休于前寕人
 集傳天之喪殷若農夫之去草必絶其根本我何敢
 不終我之田畝乎我之所以終畞者是天亦惟欲休
[014-44a]
 美於前寕人也
 集説林氏之竒曰我之長念則謂天以紂之暴虐而/改命我周其於殷人也若穡夫治田去其稂莠
 必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植而後已今也有/遺種焉則我何敢不如田畝之終而畢其事乎盖武
 庚之叛不去則為不終朕畝矣武王伐紂其誓師曰/除惡務本正如此終朕畞之謂也天使我周家仗大
 義以滅殷者亦惟休美於前寕人使長享天下也○/曹氏學佺曰武王伐紂而封武庚不忍絶之也武庚
 叛是自絶之矣惟其/自絶故天亦絶之
予曷其極卜敢弗于從率寕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
肆朕誕以爾東征天命不僣卜陳惟若兹
[014-44b]
 集傳我何敢盡欲用卜敢不從爾勿征盖率循寕人
 之功當有指定先王疆土之理卜而不吉固將伐之
 况今卜而并吉乎故我大以爾東征天命斷不僣差
 卜之所陳盖如此案此篇専主卜言然其上原天命
 下述得人往推寕王寕人不可不成之功近指成王
 邦君御事不可不終之責諄諄乎民生之休戚家國
 之興喪懇惻切至不能自已而反復終始乎卜之一
 説以通天下之志以斷天下之疑以定天下之業非
[014-45a]
 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孰能與於此哉
 集説真氏徳秀曰此以予永念發端下分三説天命/䘮殷我不可不終其事一也天降休命于武王
 凡今所有之疆土皆前人之所區畫我可不率其舊/如韓愈所謂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
 予曷敢不力二也其下乃言今卜并吉是天實命我/所不可違三也予曷其極卜言不必窮極於卜也卜
 陳惟若兹言卜亦不外乎此也先以理斷而後以卜/叅之盖不特不違卜亦本不專恃於卜也○陳氏櫟
 曰東征之舉以天命與先王之責决之本不待卜况/今卜又并吉故我大以爾東征天命討罪决不僣差
 卜之所陳盖如此此總承前諸章之意而結之以哲/人與元龜知天意之當從前業之當終而决於東征
 也/
[014-45b]
 總論朱子曰大誥一篇不可曉據周公在當時外則/有武庚管蔡之叛内則有成王之疑周室方且
 岌岌然他作此書必欲以此聳動天下也而今大誥/大意不過説周家辛苦做得這基業在此我後人
 不可不有以成就之而已其後又却専歸在卜上其/意思緩而不切殊不可曉○因言武王既克紂武庚
 三監及商民叛曰當初紂之暴虐天下之人胥怨及/武王既奉天下之心以誅紂於是天下之怨皆觧而
 歸徳於周矣然商之遺民及與紂同事之臣一旦見/宗社為墟寕不動心兹固叛心之所由生也盖始於
 苦紂之暴而欲其亡固人之心及怨已觧而人心復/有所不忍亦事勢人情之必然者又况商之流風善
 政畢竟尚有在人心者及其頑民感商恩意之深此/其所以叛也後来樂毅伐齊亦是如此○書亦難㸃
 如大誥語句甚長今人都碎讀了所以曉不得○董/氏鼎曰帝王之决大疑必詢謀僉同謀及乃心卿士
[014-46a]
  庶民而後及卜筮盖以人謀既協乃决於天商之亡/也格人元龜罔敢知吉周之東征也民獻十夫予翼
  而卜又并吉此大誥/一書所以始終言之
 
 
 
 
 
 
[014-46b]
 
 
 
 
 
 
 
欽定書經傳説彚纂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