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b0046 欽定書經傳說彙纂-清-王頊齡 (master)


[011-1a]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書經傳說彚纂卷九
   說命上
    集傳說命記髙宗命傳說史記髙宗盤庚弟小/乙之子也名武丁以
    夢得說於傅險遂以/傅險姓之號曰傅說之言命之曰以下是也猶
    蔡仲之命微子之命後世命官制詞其原盖出
    於此上篇記得說命相之辭中篇記說為相進
    戒之辭下篇記說論學之辭總謂之命者髙宗
[011-1b]
    命說實三篇之綱領故總稱之今文無古文有
    集說林氏之竒曰此三篇盖史官記髙宗得傅/說與之反覆商較議論為治之道與夫學
    問之大方而其文煩多故其策分為三篇而有/上中下之别○王氏樵曰案命官有辭自唐虞
    有之少僅一言多或數言而止出於當時面命/有書自說命始其事既非常其言則大訓微言
    在焉夫子録之實與三謨/伊訓相表裏非他篇比也
 王宅憂亮陰三祀既免喪其惟弗言羣臣咸諫于王曰
 嗚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實作則天子惟君萬邦百官承
 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
[011-2a]
 集傳亮亦作諒陰古作闇案喪服四制髙宗諒陰三
 年鄭氏注云諒古作梁楣謂之梁闇讀如鶉䳺之䳺
 闇謂廬也即倚廬之廬儀禮翦屏柱楣朱子曰柱音/知主反似是
 從手不/從木鄭氏謂柱楣所謂梁闇是也宅憂亮陰言宅
 憂於梁闇也先儒以亮陰為信默不言孔氏安國曰/隂默也居憂
 信默三/年不言則於諒陰三年不言為語復而不可觧矣君
 薨百官總已聽於冢宰居憂亮隂不言禮之常也髙
 宗喪父小乙惟既免喪而猶弗言羣臣以其過於禮
[011-2b]
 也故咸諫之歎息言有先知之德者謂之明哲明哲
 實為法於天下今天子君臨萬邦百官皆奉承法令
 王言則為命不言則臣下無所禀令矣
 集說朱子語類問諒隂以他經考之皆以諒隂為信/默惟鄭氏獨以為凶廬天子居凶廬豈合禮制
 曰所引翦屏柱楣是兩事盖始者戸北向用草為屏/不翦其餘至是改而西向乃翦其餘草始者無柱與
 楣檐著於地至是乃施短柱及楣以拄其楣架起其/檐令稍高而下可作户也梁闇未詳古定制何如不
 敢輙為之説但假使不如鄭說亦未見天子不可居/廬之法○時氏瀾曰免喪之後則發號施令與天下
 更始當臣民拭日觀化聳然聽命之時髙宗猶且弗/言弗言者恭默深思為君之難不敢易其言也非柔
[011-3a]
 懦闇弱胷中無所主而不能言也中無所主而不言/則柔懦闇弱之形已見於外惟中有所主者雖未甞
 言其至誠發越自不可掩此高宗之羣臣默窺於不/言之表而有明哲之說○金氏履祥曰謂之明哲者
 以髙宗天資之不凡也知之固貴於行之故曰實作/則命令之行乃作則之事也○申氏時行曰知者氣
 質清明義理昭著先天下而知者也明者方寸虚靈/無一理之不具哲者察微知著無一理之不燭言具
 是先知之德者謂/之明哲之人也
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德弗類兹故弗
言恭默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
 集傳庸用也髙宗用作書告喻羣臣以不言之意言
[011-3b]
 以我表正四方任大責重恐德不類於前人故不敢
 輕易發言惟恭敬淵默金氏履祥曰恭者敬身/以處默者不言而思以思
 治道夢帝與我賢輔其将代我言矣盖髙宗恭默思
 道之心純一不二與天無間故夢寐之間帝賚良弼
 其念慮所孚精神所格非偶然而得者也
 集說程子曰夢說之事髙宗只思得聖賢之人湏是/呈賢之人方始應其感若傅說非聖賢自不相
 感如人卜筮蓍在手事在未來吉凶在書策其卒三/者必合矣○問髙宗徃求說邪說來入夢邪曰譬懸
 鏡於此有物必照亦非鏡徃照物亦非物來入鏡大/抵人心虚靈善不善必先知之○或言髙宗於傅說
[011-4a]
 文王於太公盖已素知之矣恐羣臣未信故托夢卜/以神之曰此偽也聖人豈偽乎○朱子曰髙宗夢傅
 說分明有個傅說在那裏髙宗却不知所以夢見亦/是朕兆先見者如此○帝賚良弼必是夢中有帝賚
 之說說是帝真賚不得說無此事只是天理亦不得/○吕氏祖謙曰自古聖賢皆於恐懼用工恐徳弗類
 入聖作徳之門也○恭默者用志不分也思/道者沈潜思慮玩索天下至理之所在也
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說築傅巖之野惟肖
 集傳審詳也詳所夢之人繪其形象孫氏繼有曰追/述其夢中所見
 而想像其形容曰象得/其象而繪之則曰形旁求於天下旁求者求之非
 一方也築居也今言所居猶謂之卜築傅巖在虞虢
[011-4b]
 之間地理今釋傅巖在今山西平陽府平陸縣東北/二十五里一名隠賢社水經注云沙澗水出虞
 山東南逕傅巖歴傅說隠室前俗名謂之聖人/窟孔安國傳傅說隠於虞虢之間即此䖏也肖似
 也與所夢之形相似
 集說陳氏雅言曰天之生賢将欲以用世而髙宗求/賢之心能合上天生賢之心賢之䖏世将欲以
 得君而髙宗求賢之心又能合賢人用世之心○何/氏孟春曰孟子曰傅說舉於版築之間墨翟書云傅
 說衣褐帶索傭築於傅巖賈誼賦云傅說胥靡乃相/武丁遷史殷夲紀云說為胥靡築於傅巖孔安國書
 傳說代胥靡以供食孔之所謂代縁墨之所謂傭也/史記索隠引漢書注胥相也靡隨也古者相隨坐輕
 刑之名荘周書胥靡登髙而不懼遺死生是刑使人/不聊於生如此非輕刑矣說之賢而被此刑吾不敢
[011-5a]
 信況書只云築胥靡非經之所載也竊意伊耕傅築/之云不過明其方賤苦力民間而成湯髙宗能得之
 於畎畝/巖穴耳
爰立作相王置諸其左右
 集傳於是立以為相案史記髙宗得說與之語果聖
 人乃舉以為相書不言省文也未接語而遽命相亦
 無此理置諸左右盖以冢宰兼師保也荀卿曰學莫
 便乎近其人置諸左右者近其人以學也史臣將記
 髙宗命說之辭先叙事始如此
[011-5b]
 集說黄氏度曰古者冢宰猶是行有司之事相則師/保也仲虺為左相伊尹為右相周召相成王為
 左/右
命之曰朝夕納誨以輔台德
 集傳此下命說之辭朝夕納誨者王氏炎曰不曰諌/而曰誨者盖屈己
 以求/教也無時不進善言也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
 足與閒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髙宗既相說處
 之以師傅之職而又命之朝夕納誨以輔台德可謂
 知所本矣吕氏曰髙宗見道明故知頃刻不可無賢
[011-6a]
 人之言
 集說胡氏一桂曰相業莫大於輔君德髙宗命相未/及他事而責之以納誨輔德為第一義盖其思
 道精見道明又素學於甘盤而有得故其言如此○/王氏樵曰納誨而不朝夕亦難以奏功曰左右則無
 間曰朝夕則無時君/徳安得而不成乎
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歳大旱用汝
作霖雨
 集傳三日雨為霖髙宗託物以喻望說納誨之切三
 語雖若一意然一節深一節也
[011-6b]
 集說王氏安石曰作礪使成器舟楫使濟難霖雨使/澤民○蒋氏悌生曰金作礪望其朝夕有切磋
 琢磨之功使己徳日修而至於成器濟川舟楫則澤/及乎人矣大旱作霖則及天下如天地之功用非人
 力所可及所謂/一節深一節也
啓乃心沃朕心
 集傳啓開也沃灌溉也啓乃心者開其心而無隠沃
 朕心者溉我心而厭飫也
 集說陳氏大猷曰相業莫大於輔德輔德莫切於格/心格心之道非可外求惟以心格心啓開而發
 之也沃灌而入之也如渇之沃漿神受心領而入之/深也○陳氏櫟曰髙宗命說之初已有渇教之意今
[011-7a]
 欲遂沃其渇教之心說果開誠心以進言髙宗心心/相孚必有如土受水之沃如所謂江海之浸膏澤之
 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者矣○劉氏應秋曰汝心啓/則礪也舟楫也霖雨也各已致其相資之益我心沃
 則金也大川也大旱也各已得其默助/之功矣輔徳之道又何以加於此哉
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
 集傳方言曰飲藥而毒海岱之間謂之瞑眩瘳愈也
 孔氏穎達曰藥之攻病先/使人瞑眩憒亂病乃得瘳弗瞑眩喻臣之言不苦口
 也弗視地喻我之行無所見也
 集說時氏瀾曰大臣之進言始開陳其略中則漸引/其君以當道而後進苦口之言淤終進諌之序
[011-7b]
 也髙宗慮說守進諌之常未肻盡吐故使之即陳逆/耳難聽之言言不逆耳則過不能明猶藥不猛烈則
 疾不愈也髙宗恭默思道已造明哲之地矣而其自/䖏乃若暗而無所見者如跣足之人苟不視地即為
 物所傷盖髙宗恐說視己為成德之人髙宗雖已成/徳無說以扶持之則未免有自虧之病其望說又切
 於前矣○王氏炎曰已之有失非說之苦/口不能藥已之不明非說之開導不能行
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髙后以
康兆民
 集傳匡正率循也先王商先哲王也說既作相總百
 官則卿士而下皆其僚屬髙宗欲傅說暨其僚屬黄/氏
[011-8a]
 度曰同官為僚使說表倡之/○袁氏黄曰暨者下及之詞同心正救使循先王之
 道蹈成湯之迹袁氏黄曰率者循而/弗違迪者蹈而無間以安天下之民
 也
 集說陳氏雅言曰髙宗於傅說不特望其以己正君/而又望其暨百僚同心以正君者誠以君德之
 進退係乎羣臣之賢否苟小人衆則說雖賢亦無以/獨成正君之功故欲其擇羣才以居庶職則道同德
 合庶能左右輔弼交修不逮以正其君然則正君之/道當何如哉亦惟使循先王之道蹈成湯之迹以安
 天下之民而已夫成湯之創業垂統所以遺後嗣者/至矣後世之君莫不遵守之故命說先之以俾率先
 王而後言迪我髙后者與君牙所謂用奉若於先王/以對揚文武之光命同也成湯之迹商之先王能迪
[011-8b]
 蹈之故欲其率先王以迪髙后以康兆民則安民之/道盡而匡君之道亦盡○孫氏繼有曰說之納誨者
 一而臣皆納誨則其輔益廣說之啓/心者一而臣皆啓心則其沃益深
嗚呼欽予時命其惟有終
 集傳敬我是命其思有終也是命上文所命者
 集說陳氏櫟曰即相亦惟終之意○王氏樵曰君德/成則輔德有終民生安則同心匡辟有終○姚
 氏舜牧曰命朝夕納誨到迪髙后康兆/民此為相業之終不如是其責未盡也
說復于王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后克聖臣不
命其承疇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011-9a]
 集傳答欽予時命之語木從繩朱子曰引繩/彈墨以取直喻后從
 諫明諫之決不可不受也然髙宗當求受言於已不
 必責進言於臣君果從諫臣雖不命猶且承之況命
 之如此誰敢不敬順其美命乎
 集說陳氏雅言曰髙宗託物以喻其意故傅說之復/髙宗亦託物以進其辭木之生豈生而皆正惟
 從繩則無不正君之徳豈生而皆聖惟從諫則無不/聖傅說於此将進其中篇陳戒之辭故先説此以廣
 其從諫之量髙宗欲資之於人故以納誨責其臣傅/說使反求諸已故以從諫之道望其君納誨者相臣
 之職從諫者人君之道也○吕氏柟曰言從諫者亦/以美髙宗堅其為善之志也於美之中而又勸焉者
[011-9b]
 此也○姚氏舜牧曰君曰欽予時/命臣曰祗若休命是謂一敬相成
  說命中
   集說陳氏櫟曰說初見髙宗上篇所言只/及從諫至此乃詳及為君立政之道
惟說命總百官
 集傳說受命總百官冢宰之職也
 集說孔氏穎達曰說以官髙任重乃進言於王故史/特標此句為發言之端也○林氏之竒曰髙宗
 之於傅說信之篤任之專遂舉國而聽之使之代言/政事其至誠之心上格於天下孚於民而其君臣同
 心同志相與孚契於一堂之/上如股肱元首之相為用也
[011-10a]
乃進千王曰嗚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
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
 集傳后王天子也君公諸侯也治亂曰亂明王奉順
 天道建邦設都立天子諸侯承以大夫師長孔氏穎/達曰周
 禮立官多以師為名師者衆所法亦是長之義大/夫以下分職不同毎官各有其長故以師長言之
 為君臣上下之禮以尊臨卑以下奉上非為一人逸
 豫之計而已也惟欲以治民焉耳
 集說楊氏時曰明王不以私智自用循天理而已所/謂奉若天道也○陳氏雅言曰天生民而不能
[011-10b]
 以自治故立之君君奉天而不能以獨治故任之臣/建邦設都分地而居之分職而任之者非欲以天下
 奉一人惟欲以一人治天下焉耳○王氏樵曰天之/化育萬物亦豈自用凡日月星辰雨露風霆皆所以
 為天之用而代天之行者也王者豈能以一人之聪/明徧及庶物故以尊臨卑而事有統以下奉上而職
 有分○申氏時行曰天道以尊卑上下之自然者而/言所謂天秩之禮也奉若者順天道之自然而制為
 尊卑上下之禮也建邦是即四海之内而分建之有/王畿有侯國設都是就一邦之中而分設之有大都
 有小都此分土之事后王君公所以樹之於邦者大/夫師長天子諸侯皆有所以承之於都者此列爵之
 事惟以亂民者惟體統嚴而分守有定位序列而/化理益周君以贊天臣以贊君凡以治民焉耳
惟天聰明惟聖時憲惟臣欽若惟民從乂
[011-11a]
 集傳天之聰明無所不聞無所不見無他公而已矣
 人君法天之聰明一出於公則臣敬順而民亦從治
 矣
 集說孔氏安國曰言聖王法天以立教於下無不聞/見除其所惡納之於善雖復運有推移道有升
 降其所施為未甞不法天也○蘇氏軾曰未甞視也/而無不見未甞聽也而無不聞此天聪明也而聖人
 法之○吕氏祖謙曰髙宗已造明哲之地若火然泉/達故說欲擴充髙宗之明哲必憲天之聪明而後已
 也○陳氏櫟曰憲天聪明則君與天一臣民之心均/此天理自有不容違者此四句因上文而申言之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王
[011-11b]
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
 集傳言語所以文身也輕出則有起羞之患甲胄所
 以衛身也輕動則有起戎之憂二者所以為己當慮
 其患於人也衣裳所以命有德必謹於在笥者戒其
 有所輕予干戈所以討有罪必嚴於省躬者戒其有
 所輕動二者所以加人當審其用於已也王惟戒此
 四者信此而能明焉則政治無不休美矣
 集說朱子曰惟天聪明至惟干戈省厥躬八句各一/義不可牽連天自是聪明君自是用時憲臣自
[011-12a]
 是用欽順民自是用從乂口則能起羞甲胄所以禦/戎也然亦能興戎衣裳者賞也在笥猶云在箱篋中
 甚言其取之易如云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惟其予之之易故必審其人果賢邪果有功邪則賞
 不妄矣干戈刑人之具然湏省察自家真箇是否恐/或因怒而妄刑人或慮施之不審而無辜者被害則
 刑之施當矣盖衣裳之予在我而必審其人之賢否/干戈施之於人而必審自己之是非也○王氏炎曰
 此所戒皆恐其聪明蔽於私欲而不與天相似也克/明則庶㡬扵天之聪明矣○傅氏元初曰言動命討
 四件機動扵此而應在彼喜怒予奪發扵一時而榮/辱成敗關乎四海百姓四句皆是戒其輕而欲其重
 持以凝定而/出乎精明也
惟治亂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
[011-12b]

 集傳庶官治亂之原也庶官得其人則治不得其人
 則亂王制曰論定而後官之任官而後爵之六卿百
 執事所謂官也公卿大夫士所謂爵也官以任事故
 曰能爵以命德故曰賢惟賢惟能所以治也私昵惡
 德孔氏穎達曰私昵謂知其不可而/任之惡德謂不知其非而任之所以亂也○案
 古者公侯伯子男爵之於侯國公卿大夫士爵之於
 朝廷此言庶官則爵為公卿大夫士也○呉氏曰惡
[011-13a]
 德猶凶德也人君當用吉士凶德之人雖有過人之
 才爵亦不可及
 集說孔氏穎達曰治其事謂之官受其位謂之爵治/事必用能故官云惟其能受位宜得賢故爵云
 惟其賢戒王使審求人絶私好也○吕氏祖謙/曰官爵及私惡是蔽於私意非憲天聪明矣
慮善以動動惟厥時
 集傳善當乎理也時時措之宜也慮固欲其當乎理
 然動非其時猶無益也聖人酬酢斯世亦其時而已
 集說王氏安石曰事固有善而非時所宜者善如裘/葛之良時如寒暑之時時非葛裘雖善何施惟
[011-13b]
 未動審於慮善将動審於時宜然後事順理/而當其可矣不顧可否干時而動非聪明也
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
 集傳自有其善則已不加勉而德虧矣自矜其能則
 人不効力而功隳矣
 集說黄氏度曰善與人同舜所以為有君徳也驕矜/起於自私一己之善猶無以容之況能以天下
 為度乎○王氏樵曰有其善者有自足之心也故己/不加勉而喪其善矜其能者有自用之心也故人不
 効力而/喪其功
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
[011-14a]
 集傳惟事其事乃其有備有備故無患也張氏曰修
 車馬備器械事乎兵事則兵有其備故外侮不能為
 之憂簡稼器修稼政事乎農事則農有其備故水旱
 不能為之害所謂事事有備無患者如此
 集說林氏之竒曰此又戒之以預備於不慮治不忘/亂安不忘危之事也○王氏肻堂曰有備以事
 之未至言無患/以事之既至言
無啓寵納侮無恥過作非
 集傳毋開寵幸而納人之侮毋恥過誤而遂己之非
[011-14b]
 過誤出於偶然作非出於有意
 集說孔氏穎達曰君子位髙益恭小人得寵則慢若/寵小人則必恃寵慢主無得開小人以寵自納
 此輕侮也○陳氏櫟曰啓寵納侮即女子小人近之/不孫之意過而改之則無過矣恥過而作非則遂非
 而為惡矣夲只無心/之過反成有心之惡
惟厥攸居政事惟醇
 集傳居止而安之義安於義理之所止也義理出於
 勉强則猶二也義理安於自然則一矣一故政事醇
 而不雜也
[011-15a]
 集說林氏之竒曰自此以上所以為髙宗謀者無所/不至故又縂結之盖言如上之所云當謹者其
 本則在於人主先正其心術而已居者有所主於中/也中有所主則政事不駁雜此其本也○馬氏森曰
 心者萬化之所從出也使心蔽於物欲則危殆不安/而發於其政害於其事矣故必安於義理之所止而
 無物欲之搖奪則大本立達道行/而政事之間無一不得其當矣
黷于祭祀時謂弗欽禮煩則亂事神則難
 集傳祭不欲黷黷則不敬禮不欲煩煩則擾亂皆非
 所以交鬼神之道也商俗尚鬼髙宗或未能脫於流
 俗事神之禮必有過焉祖已戒其祀無豐昵傅說盖
[011-15b]
 因其失而正之也
 集說林氏之竒曰黷于祭祀是心術所蔽故傅說舉/以為訓盖祭惟稱於禮苟不稱於禮而以私意
 為之數則過疏則不及皆非禮之中也黷而謂之不/欽者以禮煩則紛亂而難行也夫鬼神聪明正直享
 于克誠苟亂而非禮則鬼神豈享之哉盖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則於事神為易也○杜氏偉曰事神有歳
 舉之時先王酌天理之時宜而定之者也事神有品/節之禮先王觀天理之㑹通而制之者也黷則将以
 敬之適以慢之将以治之/適以亂之事神不亦難乎
王曰旨哉說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聞于行
 集傳旨美也古人於飲食之羙者必以旨言之盖有
[011-16a]
 味其言也服行也髙宗贊美說之所言謂可服行使
 汝不善於言則我無所聞而行之也蘓氏曰說之言
 譬如藥石雖散而不一然一言一藥皆足以治天下
 之公患所謂古之立言者
 集說林氏之竒曰說既進其嘉謀嘉猷自明王奉若/天道以下凡數十言無非治道之大原君術之
 至要其所以啓沃以成就髙宗之徳可謂展盡底藴/而無餘矣髙宗至是而聞其所未聞義理之悅於其
 心而無厭也則若飢之甘食渇之甘飲入乎/口著乎心斷然以為可以行之而無疑也
說拜稽首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王忱不艱允協于先
[011-16b]
王成德惟說不言有厥咎
 集傳髙宗方味說之所言而說以為得於耳者非難
 行於身者為難王忱信之亦不為難信可合成湯之
 成德說於是而猶有所不言則有其罪矣上篇言后
 克聖臣不命其承所以廣其從諫之量而将告以為
 治之要也此篇言允協先王成德惟說不言有厥咎
 所以責其躬行之實将進其為學之說也皆引而不
 發之義
[011-17a]
 集說程子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固也然知之亦自/艱如人欲徃京師必是知出那門行那路然後
 可徃若不知雖有欲徃之心其将何之自古非無能/力行者然鮮能明道此知之亦難也○張氏栻曰孔
 子觀上世之化曰大哉知乎雖堯舜之民比屋可封/亦能使之由之而已知者聖凡之分也豈可云易乎
 哉傅說之告髙宗髙宗盖知之者恭默思道非知之/明哲者有此乎故君奭篇言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
 盖發髙宗之知者甘盤也說故告之以雖己知之此/非艱也貴於身親實履之耳此為已知者言也若髙
 宗未克知之而告之曰知之非艱則說為失言矣○/真氏德秀曰忱誠也使髙宗以誠為主何患於行乎
 ○陳氏櫟曰說意謂王能行而說不言則咎在說說/己言而王不行則咎在王不在說也上篇復君以從
 諫此則責君以行言必實見於行而後始不為徒從/也知對行言自傅說始發之而後致知力行為萬世
[011-17b]
 學者為學/之法程
  說命下
   集說馬氏廷鸞曰前篇訪以政事故說以/政事對此篇訪以學故說以學對
王曰來汝說台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入宅
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終罔顯
 集傳甘盤臣名君奭言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遯退
 也髙宗言我小子舊學于甘盤已而退于荒野後又
 入居于河自河徂亳遷徙不常歴叙其廢學之因而
[011-18a]
 歎其學終無所顯明也無逸言髙宗舊勞于外爰暨
 小人與此相應國語亦謂武丁入于河自河徂亳唐
 孔氏曰髙宗為王子時其父小乙欲其知民之艱苦
 故使居民間也孔氏頴達曰於時盖未為太子殷道/雖質不可既為太子更與民雜居
 蘇氏謂甘盤遯于荒野以台小子語脈推之非是
 集說朱子曰東坡觧作甘盤遯于荒野據某看只是/髙宗自言觀上文曰予小子可見但不知當初
 髙宗因甚遯于荒野不知甘盤是甚様人是學箇甚/麽今亦不敢斷但據文義疑是如此兼無逸云髙宗
 舊勞于外亦與此相應想見髙宗三年不言恭默思/道未知所發又見世間未有箇人强得甘盤所以思
[011-18b]
 得大賢如傅說髙宗若非傅說想不能致當日之治/傅說若非髙宗亦不能有所為故曰惟后非賢不乂
 惟賢非后不食言必相湏也○黄氏震曰蘇氏之說/非是此論精矣世人不喜其說者以暨厥終罔顯非
 所以言髙宗也案蔡云髙宗歴叙廢學之因而歎其/學終於無所顯明其說亦夲古注初非蔡氏自為之
 說且自言學罔顯而下文求傅說爾惟訓于朕志文/義極順無可疑者若以為甘盤遯去而罔顯則上文
 既言宅扵河又言自河徂亳蹤跡歴歴甚明豈得言/罔顯邪且蘓氏雖以遯野為甘盤而小蘓氏作古史
 亦以遯野為髙宗也○鄭氏曉曰正義云髙宗未立/之前已有甘盤免喪不言乃求傅說漢儒以為即位
 初有甘盤佐之甘盤卒後有傅說說有大功周公數/六臣不言說未知其故盖此六臣皆商前王舊臣輔
 後王者說乃髙宗所求非其父小乙所遺之臣/也周公㽞召公專述舊臣故數盤而不及說
[011-19a]
爾惟訓于朕志若作酒醴爾惟麴糵若作和羹爾惟鹽
梅爾交修予罔予棄予惟克邁乃訓
 集傳心之所之謂之志陳氏大猷曰訓/志猶云格心邁行也黄氏/度曰
 說以力行要髙宗故/髙宗有克邁之言焉范氏曰酒非麴糵不成朱子曰/周官五
 齊二曰醴齊注云醴成而汁滓相将如今甜/酒也○陳氏師凱曰麴酒母也蘗牙米也羹非鹽
 梅不和人君雖有美質必得賢人輔導乃能成徳作
 酒者麴多則太苦蘗多則太甘麴糵得中然後成酒
 作羹者鹽過則鹹梅過則酸鹽梅得中然後成羹臣
[011-19b]
 之於君當以柔濟剛可濟否左右規正以成其徳故
 曰爾交修予王氏樵曰冏命交修乃羣臣交相弼正/其君之意此專說傅說故取更互相濟
 之/意爾無我棄我能行爾之言也孔氏曰交者非一之
 義
 集說蘇氏軾曰麴蘗鹽梅和而不同也○時氏瀾曰/學問之道相需而成有傅說之教有髙宗之聽
 故謂之交修言教學互相發明誠意相接也○陳氏/經曰中篇說謂患髙宗之不能行不患臣之不能言
 此篇髙宗謂患說之不能言不患我之不能行○/王氏樵曰訓不於行事而於志此髙宗知本之論
說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
[011-20a]
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
 集傳求多聞者資之人學古訓者反之已古訓者古
 先聖王之訓載修身治天下之道二典三謨之類是
 也說稱王而告之曰人求多聞者是惟立事然必學
 古訓深識義理然後有得不師古訓而能長治久安
 者非說所聞甚言無此理也○林氏曰傅說稱王而
 告之與禹稱舜曰帝光天之下文勢正同
 集說王氏安石曰求多聞而不惟古訓是式則是非/無所考正而所聞愈惑矣○林氏之竒曰善待
[011-20b]
 問者如撞鐘叩之以小者則小嗚叩之以大者則大/鳴待其從容然後盡其聲髙宗既從容以問矣故說
 得以盡其聲也○朱子曰今人只管說治心修身若/不見這箇理心是如何地治身是如何地修傅說曰
 學于古訓至匪說攸聞盖聖賢說出道理在裏必學/乎此後可以有得○經籍古人言學字方自說命始
 有○吕氏祖謙曰學問之博責有實用大而建立大/經經綸大業彌綸大化至於贊天地化育皆所謂建
 事也此所謂有用之學否則所聞雖多亦奚以為○/真氏徳秀曰大學自格物致知推而至於治國平天
 下盖致知所以明理理明則見諸行事者舉而措之/耳此求多聞建事之意也古者學與事為一故精義
 所以致用利用所以崇徳本末非二致也後世學與/事為二故求道者以政事為粗迹任事者以講學為
 空言不知天下未甞有無理之事無事之理老荘言/理而不及事是有無事之理也管商言事而不及理
[011-21a]
 是有無理之事也深味傅說之言/則古先聖王之正傳可以識矣
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允懐于兹道積于厥躬
 集傳遜謙抑也務專力也時敏者無時而不敏也遜
 其志如有所不能敏于學如有所不及虚以受人勤
 以勵已則其所修如泉始達源源乎其來矣兹此也
 篤信而深念乎此則道積於身不可以一二計矣夫
 修之來來之積其學之得於已者如此
 集說林氏之竒曰功崇惟志業廣惟勤學之欲有得/者惟在於此二者遜志則功日以崇時敏則業
[011-21b]
 日以廣此誠為學之大方○朱子曰遜順其志捺下/這志入那事中子細低心下意與他理會若髙氣不
 伏以為無緊要不能入細理㑹得則其修亦不來矣/既遜其志又湏時敏若似做不做或作或輟亦不濟
 事湏是遜志又務時敏則厥修乃來為學之道只此/二端而已又戒以允懐于兹二者則道乃積于厥躬
 積者來得件數多也○陳氏經曰信道不篤則所修/雖來亦不堅凝惟允懐于此篤信不忘則來者積聚
 不散來如日知其所無/積如月無忘其所能也
惟斆學半念終始典于學厥德修罔覺
 集傳斆教也言教人居學之半朱子曰學記引/此亦只依古注盖道
 積厥躬者體之立斆學于人者用之行兼體用合内
[011-22a]
 外而後聖學可全也始之自學學也終之教人亦學
 也一念終始常在於學無少間斷則徳之所修有不
 知其然而然者矣孫氏覺曰徳修罔覺董子所/謂長日加益而不自知也或曰
 受教亦曰斆斆於為學之道半之半湏自得此說極
 為新巧但古人論學語皆平正的實此章句數非一
 不應中間一語獨爾巧險此盖後世釋教機權而誤
 以論聖賢之學也
 集說朱子曰惟斆學半盖已學既成居於人上則湏/教人初學得者是半既學而推以教人與之講
[011-22b]
 說已亦因此温得文義是斆之功亦半也念終始典/于學自學教人無非是學自始至終日日如此忽不
 自知其徳之修也○真氏徳秀曰上言道之積下言/徳之修以理之共由言之謂之道以理之自得言之
 謂之徳也○王氏樵曰自人己之分殊而言修身以/上者學之事也齊家以下者教之事也學固居斆之
 先而未學固無可以為教自大學之全功而言則自/學者學之始也教人者學之終也斆實居學之半而
 凡教皆所以為學學誠無終始可間也一念終始常/在于學則厥徳修罔覺何也盖家國天下之酬酢無
 非身心之實理自其體之以性分也而政事非粗迹/自其體之以職分也而天下皆分内則其所以施於
 天下國家者孰不歸於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徳之所修殆化其迹而不自知矣盖以事分之
 則有學有教以理言之則利用所以崇徳/而初無二也中庸所謂合内外之道也
[011-23a]
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
 集傳憲法愆過也言徳雖造於罔覺而法必監于先
 王王氏樵曰此法字乃法度之/法或言為學之準的非也先王成法者子孫之
 所當守者也孟子言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亦此意
 集說張氏九成曰欲髙宗以湯為法也○吕氏祖謙/曰無愆徳之至難也舜徳盛矣臯陶惟曰罔愆
 而已○時氏瀾曰徳修罔覺已㡬於大而化之矣復/使之監于先王者盖至公無私之理雖聖人不可有
 一毫自恃之心也○王氏樵曰為治孰非學中事謂/成憲不闋於君徳固不可但監于成憲與上文學古
[011-23b]
 自是相對而言如夫子逺宗/堯舜之道而法則近守文武
惟說式克欽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集傳式用也言髙宗之徳苟至於無愆則說用能敬
 承其意廣求俊乂列于衆職盖進賢雖大臣之責然
 髙宗之徳未至則雖欲進賢有不可得者
 集說彭氏汝礪曰大臣以己事君不若以天下之賢/事君一相得其人則天下之賢兼收竝蓄庶位
 皆得其人○陳氏大猷曰君莫大於務學進徳相莫/大於為君求賢○姚氏舜牧曰前篇髙宗云惟暨乃
 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君知進賢之在任相也此/云旁招俊乂列于庶位說亦知相職之在進賢也
[011-24a]
王曰嗚呼說四海之内咸仰朕徳時乃風
 集傳風教也天下皆仰我徳是汝之教也
 集說黄氏度曰不曰教而/曰風風有感發之義
股肱惟人良臣惟聖
 集傳手足備而成人良臣輔而君聖髙宗初以舟楫
 霖雨為喻繼以麴糵鹽梅為喻至此又以股肱惟人
 為喻其所造益深所望益切矣
 集說陳氏櫟曰髙宗潜默之久一旦舉說而相之風/聲所動四海仰徳然非輔君作聖則無以慰人
[011-24b]
 心之仰說始告君以從諌則聖惟聖時憲是臣以聖/期待其君今髙宗語說以良臣惟聖是君亦以聖自
 期待矣○王氏樵曰此二句且泛論而望說之意在/言外下舉伊尹堯舜其君正良臣惟聖之實事而欲
 傅說/繼之
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
心愧恥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佑我烈祖
格於皇天爾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專美有商
 集傳先正先世長官之臣鄒氏季友曰此章從孔氏/訓正為長君牙文侯篇又
 訓先正為祖父案詩雲/漢禮記緇衣亦皆訓長保安也保衡猶阿衡孔氏穎/達曰言
[011-25a]
 天下所取安/所取平也作興起也陳氏經曰學于伊尹湯之為/聖乃尹興起而作成之也
 撻於市恥之甚也不獲不得其所也髙宗舉伊尹之
 言謂其自任如此故能輔我成湯功格于皇天爾庶
 㡬明以輔我無使伊尹專美於我商家也傅說以成
 湯望髙宗故曰協于先王成徳監于先王成憲髙宗
 以伊尹望傅說故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
 集說周子曰伊尹恥其君之不及堯舜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學者當志伊尹之所志○林氏之
 竒曰人君之學與匹夫異其所宅者至廣其所御者/至衆其所學者不過學為堯舜而已若髙宗之學于
[011-25b]
 傅說其所謂堯舜之學矣○陳氏大猷曰尹在畎畝/則欲使君為堯舜之君民為堯舜之民其自任之重
 如此說起版築為相迹與尹/同其自任不可不與尹同
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其爾克紹乃辟于先王
永綏民說拜稽首曰敢對揚天子之休命
 集傳君非賢臣不與共治賢非其君不與共食言君
 臣相遇之難如此克者責望必能之辭敢者自信無
 慊之辭對者對以己揚者揚於衆王氏樵曰對揚者/以示必能踐此言
 之/意休命上文髙宗所命也至是髙宗以成湯自期傳
[011-26a]
 說以伊尹自任君臣相勉勵如此異時髙宗為商令
 王傅說為商賢佐果無愧於成湯伊尹也宜哉
 集說趙氏敦臨曰前言疇敢不祗若王之休命今云/敢對揚天子之休命盖方求諫之時則貴乎廣
 故舉衆以稱之至於阿衡之事業則傅說當躬任其/責故稱已以言之○朱子曰惟后非賢不又言人君
 必任賢而後可以致治也惟賢非后不食言人君當/任養賢之責也髙宗之本意如此○陳氏雅言曰髙
 宗言今我而獲說則后得賢矣當與爾共治也說而/遇我則賢得后矣當與我共食也以君臣相遇之難
 而見今日相遇之盛爾其克紹汝君於先王安斯民/於永久此以致君澤民之事責其臣也說於是拜稽
 首以致其敬君之禮而謂之敢對揚天子/之休命者此以致君澤民之事任諸已也
[011-26b]
 總論朱子曰伊尹告太甲便與傅說告髙宗不同伊/尹之言諄切懇到盖太甲資質低不得不然若
 髙宗則無許多病痛所謂黷于祭祀/時謂弗欽之類不過此等小事爾
  髙宗肜日
   集傳髙宗肜祭有雊雉之異史記曰有飛雉/登鼎耳而呴
   已訓王史氏以為篇亦訓體也不言訓者以既
   有髙宗之訓林氏之竒曰其所訓析而為兩篇/其一篇逸於秦火者名髙宗之訓
   故只以篇首四字為題今文古文皆有
   集說髙堂氏隆曰大戊有桑榖生朝武丁有雊/雉升鼎皆因災恐懼側身修行故號曰中
[011-27a]
   宗髙宗興/也勃焉
   附錄金氏履祥曰此篇首稱髙宗肜日終言無/豐于昵髙宗廟號也似謂髙宗之廟昵近
   廟也似是祖庚繹于髙宗之廟兼髙宗名臣不/聞祖已乃訓于王似告㓜君書序大誤惟史記
   謂此書作于祖庚之時為得之而其說又不分/明○鄒氏季友曰案說命篇首稱王此篇首稱
   髙宗史臣不應逆書廟號史記謂祖已諫于髙/宗時作書於祖庚時盖亦因篇首髙宗二字而
   曲為之說耳篇中絶無以前王戒後王之憲且/稱祖已曰者乃史臣之詞非祖己自作之書也
   此必祖庚肜祭髙宗之廟而祖己諫之故有豐/昵之戒詞旨淺直亦告少主語耳肜祭髙宗而
   曰髙宗肜日謂于髙宗之廟肜祭之日也如仲/康命𦙍侯而曰𦙍侯命掌六師髙宗命傅說而
[011-27b]
   曰惟說命縂百官書中如此者多乃史氏立言/之法也小序不察遂以為髙宗祭成湯後之觧
   者又泥于小序雖馬氏稱昵為稱廟蔡傳/亦云非湯廟然皆未得其說故詳論之
 案此篇首以廟號稱武丁故史遷謂其作於祖庚時/而金履祥鄒季友并疑祖己之諫乃在祖庚非髙宗
 也以其訓於王者似告㓜君不似為髙宗言之耳以/今觀之其有可疑者如乃曰其如台此天變不足畏
 之說髙宗斷不至此不必以此陳戒也然蔡傳及諸/儒定為髙宗而不云祖庚者因黷于祭祀云云傅說
 既以告髙宗雖因商俗尚鬼而言亦自是髙宗一病/故以此篇屬之髙宗耳然此若在髙宗必初年事非
 晚嵗進徳而復勞祖己之訓如此也書作于嗣/王時無可疑者既是追作豈必為晚年事邪
髙宗肜日越有雊雉
[011-28a]
 集傳肜祭明日又祭之名殷曰肜周曰繹孫氏炎曰/祭之明日
 尋繹復祭也肜者相尋不絶之意○林氏之竒曰肜/之與繹事同而名異耳○馬氏森曰周頌絲衣繹賔
 尸也箋曰天子諸侯曰繹以祭之/明日卿大夫曰賔尸與祭同日雊鳴也於肜日有
 雊雉之異盖祭禰廟也序言湯廟者非是
 集說林氏之竒曰髙宗祀豐于昵必殺于祖有缺而/不備者賢臣祖已進諌于王而正救其失将使
 之恐懼修省以銷天變此書之所以作也○雉之為/禽飛鳴於郊野之外今乃于宗廟行禮之時百執事
 環列於庭而徜徉於廟之鼎耳必/其宗廟祭祀之事有不合於禮者
祖已曰惟先格王正厥事
[011-28b]
 集傳格正也猶格其非心之格詳下文髙宗祀豐于
 昵昵者禰廟也豐于昵失禮之正故有雊雉之異祖
 己自言當先格王之非心然後正其所失之事惟天
 監民以下格王之言王司敬民以下正事之言也
 集說孔氏光曰上天聪明苟無其事變不虚生書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言變異之來起事有不正也
 ○王氏安石曰祖考罔非天嗣祀有典不可豐殺訓/之使改所謂正厥事○申氏時行曰此祖已将欲訓
 王而私論如此盖凡事之失皆本于心苟非先格其/非心事有不可得而正者矣不務民義而邀福祈命
 此非心也不知敬民而/祀豐于昵此失事也
[011-29a]
乃訓于王曰惟天監下民典厥義降年有永有不永非
天夭民民中絶命
 集傳典主也義者理之當然行而宜之之謂言天監
 視下民其禍福予奪惟主義如何爾降年有永有不
 永者義則永不義則不永非天夭折其民民自以非
 義而中絶其命也意髙宗之祀必有祈年請命之事
 如漢武帝五畤祀之類祖已言永年之道不在禱祠
 在於所行義與不義而已禱祠非永年之道也言民
[011-29b]
 而不言君者不敢斥也
 集說孔氏穎達曰民有五常之性謂仁義禮智信也/此獨以義為言者得其事宜五常皆以適宜為
 用故稱義可以縂之也獨以夭夀為言者洪範五福/以夀為首六極以短折為先是年夀者人之所貪也
 ○時氏瀾曰天所主自有常理至公而無私厚薄髙/下善惡皆合其宜即常理也理無偏全氣有厚薄降
 𠂻于民無非純粹至善之端受其氣者或永或不永/非天夭之也○孫氏繼有曰直指禱祀祈年之意而
 以大義儆懼之此格心第一事也孔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則義字之義自見下云王司敬民所
 謂義/也
民有不若徳不聽罪天既孚命正厥徳乃曰其如台
[011-30a]
 集傳不若德不順於德不聽罪不服其罪謂不改過
 也孚命者以妖孽為符信而譴告之也言民不順德
 不服罪天既以妖孽為符信而譴告之欲其恐懼修
 省以正德民乃曰孽祥其如我何則天必誅絶之矣
 祖已意謂髙宗當因雊雉以自省不可謂適然而自
 恕夫數祭豐昵徼福於神不若德也黷于祭祀傅說
 甞以進戒意或吝改不聽罪也雊雉之異是天既孚
 命正厥徳矣其可謂妖孽其如我何邪
[011-30b]
 集說孔氏穎達曰言天信命賞有義罰無義也正其/徳勸王改過修徳以求永也○王氏樵曰以孽
 祥為符信以正其徳人於斯時恐懼修省側身修行/以消變異猶恐其後其可曰孽祥其如我何而莫之
 省乎本為雊雉進戒故此言孽祥之來/乃上天所以譴告不可不思其故也
嗚呼王司敬民罔非天𦙍典祀無豐于昵
 集傳司主𦙍嗣也王之職主於敬民而已徼福於神
 非王之事也況祖宗莫非天之嗣主祀其可獨豐于
 昵廟乎孔氏穎達曰犧牲粢盛尊彛爼豆之數禮有/常法不當特豐於近廟謂犧牲禮物多也
 集說黄氏度曰人君誠能若天敬民皇建有極使五/福均被則受禄于天而何用豐昵祀哉王者祭
[011-31a]
 天地祭山川祭社稷/宗廟無非為民者也
 總論陳氏經曰為雊雉訓王而書不及雉本以訓王/而辭屢及民末始指王而言辭不迫而意獨至
 矣○黄氏震曰髙宗肜日而有雊雉之異祖己遂訓/以天之於民降年永不永惟其義如何天既信其命
 令賞罰無差而民猶以為無如我何此民之愚也王/之事天正此而已豐祀何益此肜日一篇之大旨
  西伯戡黎
   集傳西伯文王也名昌姓姬氏戡勝也黎國名
   在上黨壺關之地地理今釋黎國今山西潞安/府黎城平順二縣地括地志
   云故黎城黎侯國也在潞州黎城縣/東北十八里尚書云西伯戡黎是也案史記文
[011-31b]
   王脫羑里之囚獻洛西之地紂賜弓矢鈇鉞使
   得專征伐為西伯文王既受命黎為不道於是
   舉兵伐而勝之祖伊知周徳日盛既已戡黎紂
   惡不悛勢必及殷故恐懼奔告于王庶㡬王之
   改之也史録其言以為此篇誥體也今文古文
   皆有○或曰西伯武王也史記甞載紂使膠鬲
   觀兵膠鬲問之曰西伯曷為而來則武王亦繼
   文王為西伯矣
[011-32a]
   集說孔氏穎達曰王肅云王者中分天下為二/公總治之謂之二伯得專行征伐文王為
   西伯黎侯無道文王伐而勝之○紂都朝歌王/圻千里黎在朝歌之西為近王圻之諸侯鄭云
   入封圻内亦無文也○林氏之竒曰黎史記以/為耆大傳為肌其音相近其君黨惡於紂與之
   為不義而虐用其民文王既專征伐於是率師/戡黎而勝之當是時諸侯助紂為虐者多矣周
   人之徳既及於黎國則天下之困於虐政者皆/相率而歸之紂雖欲不亡不可得也○朱子曰
   觀戡黎逼近紂都看來文王只是不伐紂耳其/他事亦都做了如伐崇戡黎之類後人因孔子
   以服事殷一句遂委曲回䕶殊不知孔子只是/說文王不伐紂耳○問舊說西伯多指文王惟
   陳少南吕伯恭薛季龍以為武王吳才老亦曰/乗黎恐是伐紂時事二說未知孰是曰此等無
[011-32b]
   證據可/且闕之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
 集傳下文無及戡黎之事史氏特標此篇首以見祖
 伊告王之因也祖姓伊名祖已後也奔告自其邑奔
 走來告紂也
 集說林氏之竒曰文王既為西伯則西方諸侯之為/不義者其戡而勝之盖方伯連帥之職然也其
 於文王所以事殷之至徳實未甞失而祖伊之所以/恐者非謂文王将有伐商之心也盖以黎之亡逆知
 殷之必亡民既棄殷而歸周則文王雖欲終守/臣節而不可得此其所以恐而奔告于受也
[011-33a]
曰天子天既訖我殷命格人元龜罔敢知吉非先王不
相我後人惟王淫戲用自絶
 集傳祖伊将言天訖殷命故特呼天子以感動之訖
 絶也格人猶言至人也格人元龜皆能先知吉凶者
 言天既已絶我殷命格人元龜皆無敢知其吉者甚
 言凶禍之必至也非先王在天之靈不佑我後人我
 後人淫戲用自絶於天耳
 集說孔氏安國曰至人以人事觀殷大龜以神靈考/之皆無知吉○時氏瀾曰自古觀興衰皆参之
[011-33b]
 以卜格人與元龜竝言者乃有道之士至誠如神如/元龜之先知也成湯徳澤在人神靈在天於後人未
 甞無相助之心惟紂自絶其天/命自云者天無心周亦無心也
故天棄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
 集傳康安詩周頌明昭上帝迄用康年/○朱子曰康年猶豐年也虞度也典常
 法也紂自絶於天故天棄殷不有康食饑饉荐臻也
 不虞天性民失常心也不迪率典沈氏澣曰典即五/典民之天性不虞
 故不/迪廢壊常法也
 集說林氏之竒曰夫天佑下民作之君師惟欲其富/之教之也今乃至於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
[011-34a]
 率典則君師之任两失之矣斯民何賴焉○陳氏櫟/曰書之言性此第三見盖謂人所受於天之性為私
 欲所昏蔽而不能自省察也惟不自省/察其天性是以不蹈迪率循乎典常也
今我民罔弗欲喪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摰今王其如

 集傳大命非常之命摰至也史記云大命胡不至民
 苦紂虐無不欲殷之亡曰天何不降威於殷而受大
 命者何不至乎孔氏穎達曰向望大聖/之君欲其早伐紂也今王其無如
 我何言紂不復能君長我也上章言天棄殷此章言
[011-34b]
 民棄殷祖伊之言可謂痛切明著矣
 集說吕氏祖謙曰商之覆亡固未易救然而賢人尚/多先王之澤尚未泯紂苟能轉而之善則民之
 欲喪者将愛戴而懐歸周徳/雖盛以服事殷又何求也
王曰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集傳紂歎息謂民雖欲亡我我之生獨不有命在天
 乎
 集說時氏瀾曰天命方歸之時聖人猶曰命靡常而/不敢有也天命已訖紂乃曰有命在天乎真不
 知命者也○王氏肻堂曰我生雖承民棄來然謂有/命在天則非輕民心之不足畏而且恃天命之不見
[011-35a]
 絶矣天人交棄而猶為自/安之言此之謂罔有悛心
祖伊反曰嗚呼乃罪多參在上乃能責命于天
 集傳紂既無改過之意祖伊退而言曰爾罪衆多參
 列在上申氏時行曰即/商罪貫盈之意乃能責其命于天邪吕氏曰
 責命于天惟與天同徳者方可
 集說呉氏澄曰前與紂言故稱王此/以下祖伊退而私言之故稱乃
殷之即喪指乃功不無戮于爾邦
 集傳功事也葉氏夢得曰凡事/積而成者皆曰功言殷即喪亡矣指汝
[011-35b]
 所為之事其能免戮於商邦乎蘇氏曰祖伊之諫盡
 言不諱漢唐中主所不能容者紂雖不改而終不怒
 祖伊得全則後世人主有不如紂者多矣愚讀是篇
 而知周徳之至也祖伊以西伯戡黎不利於殷故奔
 告於紂意必及西伯戡黎不利於殷之語而入以告
 后出以語人未甞有一毫及周者是知周家初無利
 天下之心其戡黎也義之所當伐也使紂遷善改過
 則周将終守臣節矣祖伊殷之賢臣也知周之興必
[011-36a]
 不利於殷又知殷之亡初無與於周故因戡黎告紂
 反覆乎天命民情之可畏而略無及周者文武公天
 下之心於是可見
 總論吕氏柟曰自天棄至率典言天怒也自民罔弗/欲喪至不摰言人怨也詩不云乎儀監于殷峻
 命不易又不云乎王室如燬父母孔邇於是乎可以/考周德之盛矣○郝氏敬曰孔子刪書不序文王事
 殷之事而但存戡黎㣲子二篇以見商紂之危無異/朝露文王以摧枯拉朽之勢可取不取故夫子謂之
 至徳/也
  微子
[011-36b]
   集傳微國名地理今釋孔安國傳微圻内國名/寰宇記云微子城在潞東北今山
   西潞安府潞城縣東北十/五里有微子鎮即故城也子爵也微子名啓帝
   乙長子紂之庶母兄也微子痛殷之将亡謀於
   箕子比干史録其問荅之語亦誥體也以篇首
   有微子二字因以名篇今文古文皆有
   集說孔氏穎達曰鄭康成以為微箕俱在圻内/孔雖不言箕亦當在圻内也比干不言封
   爵或本無爵或有而不言也○林氏之竒曰案/史記宋世家曰微子者殷帝乙之首子紂之庶
   兄而孟子則以為紂為兄之子則是微子者紂/之叔父也此二說不同案微子之命云殷王元
[011-37a]
   子使微子果是紂之叔父則不當以元/子言之也故當從史記宋世家之言
微子若曰父師少師殷其弗或亂正四方我祖厎遂陳
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亂敗厥德于下
 集傳父師太師孔氏穎達曰以畢命之篇王呼/畢公為父師畢公時為太師也三公
 箕子也王氏肅曰箕子紂諸父○孔氏穎達曰書傳/不見箕子之名惟司馬彪注莊子云箕子名
 胥/餘少師孤卿孔氏穎達曰周官以少師為/孤此言孤卿者孤亦卿也比干也家/語
 曰比干紂諸/父官則少師弗或者不能或如此也亂治也言紂無
 道無望其能治正天下也厎致陳列也我祖成湯致
[011-37b]
 功孔氏穎達曰致行/其道遂其功業陳列於上而子孫沈酗于酒陸/氏
 德明曰以酒/為凶曰酗敗亂其徳於下沈酗言我而不言紂者
 過則歸已猶不忍斥言之也
 集說吕氏祖謙曰其者未定之辭或者非斷然之辭/商亡形決矣猶曰商其不或能治正四方乎微
 子猶冀紂一旦悔悟不謂其果不能也○沈酗紂自/為微子歸之我者盖以君為體視同已過以商家體
 統言之故縂而言我/亦不忍斥言紂也
殷罔不小大好草竊姦宄卿士師師非度凡有辜罪乃
罔恒獲小民方興相為敵讎今殷其淪喪若渉大水其
[011-38a]
無津涯殷遂喪越至於今
 集傳殷之人民無小無大皆好草竊姦宄上而卿士
 亦皆相師非法王氏樵曰互相倣效/以自恣于法度之外上下容隠凡有
 冒法之人無有得其罪者小民無所畏懼强凌弱衆
 曓寡方起讐怨爭鬬侵奪綱紀蕩然淪喪之形茫無
 畔岸若渉大水無有津涯殷之喪亡乃至于今日乎
 微子上陳祖烈下述喪亂哀怨痛切言有盡而意無
 窮數千載之下猶使人傷感悲憤後世人主觀此亦
[011-38b]
 可深監矣
 集說時氏瀾曰夫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為之法度/以防閑之則邪心不萌如隄以防水則無氾濫
 之患苟無所維持則貪冒無厭争鬬無已水決而横/流不可禁止矣今商之民無小無大皆草竊姦宄而
 且好之足見其心之無所畏/忌而綱紀法度之盡廢也
曰父師少師我其發出狂吾家耄遜于荒今爾無指告
予顛隮若之何其
 集傳曰者微子更端之辭也何其語辭鄭氏康成曰/其齊魯之間
 聲讀如姬記曰/何居義與此同言紂發出顛狂曓虐無道我家老成
[011-39a]
 之人皆逃遁于荒野危亡之勢如此今爾無所指示
 告我以顛隕隮墮孔氏穎達曰顛謂從上/而隕隮謂墜于溝壑之事将若
 之何哉盖微子憂危之甚特更端以問救亂之䇿言
 我而不言紂者亦上章我用沈酗之義
 集說陳氏經曰老成皆遁㽞者父師少師耳○王氏/天與曰讀微子之書者若以為微子決然去之
 全身續祀未足見微子之心惟觀其愛君憂國傷時/念亂彷徨躊躇就謀於一二同休戚之人而後微子
 之心始著○陸氏鍵曰惟聖罔念猶不免狂況狂而/可使其發乎如醉人使醉又何忌憚之有人之云亡
 邦家殄瘁至於老成/皆去而國不可為矣
[011-39b]
 附録孔氏安國曰我念殷亡發疾生/狂在家耄亂欲遯出於荒野
 案注䟽以發出狂及遯于荒為微子自言後儒多從/此推說蔡氏反之者其意以狂疾之發出於憂憤抑
 欝者乃負氣慷慨之士所有非可語於大賢以上之/人也若箕子之徉狂則可然幽囚之餘事勢兩窮聖
 人不得已而行權耳下文吾家耄觧云吾在家昏耄/則添一在字於訓經之義例猶屬牽强未為穏合不
 如作家耄指吾家老成人則紂之播棄黎老者多矣/且微子之遯荒出自兩宗老之所詔更為謀之周悉
 仁至義盡有舍此不可旁貸者何必出自微子自謀/而近於潜身逺害也苐注疏諸家之說亦不可盡廢
 故宜附/著云
父師若曰王子天毒降災荒殷邦方興沈酗于酒
[011-40a]
 集傳此下箕子之答也孔氏穎達曰咨二人/而一人答明心同也王子微
 子也孔氏穎達曰父師呼微子為王子則父師非/王子矣鄭王等以為紂之諸父當是實也
 紂言之則紂無道故天降災自天下言之則紂之無
 道亦天之數箕子歸之天者以見其忠厚敬君之意
 與小旻詩言旻天疾威敷于下土意同方興者言其
 方興而未艾也此答微子沈酗于酒之語而有甚之
 之意下同
 集說王氏炎曰箕子以其意剖析微子之言而答之/○陳氏櫟曰紂之惡皆原於酒若天所使乃無
[011-40b]
 所歸咎之辭惟紂之沈酗方興而未艾下民化之無/怪其為敵讐亦方興而未艾也○沈氏澣曰箕子之
 答甚有歩驟惟沈酗故咈耇長咈耇長便用非度之/卿士用非度之卿士便讐斂于民節節相承可見罪
 源皆起/于沈酗
乃罔畏畏咈其耉長舊有位人
 集傳乃罔畏畏者不畏其所當畏也孔子曰君子有
 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咈逆也耉長老成
 之人也紂惟不畏其所當畏故老成舊有位者紂皆
 咈逆而棄逐之即武王所謂播棄黎老者此答微子
[011-41a]
 發狂耄遜之語以上文特發問端故此先答之
 集說陳氏大猷曰沈酗昏迷故當畏者皆無所畏無/畏則無所不至矣以下諸惡皆無畏所致○王
 氏肻堂曰罔畏畏泛指紂所行如謂已有命則不畏/天謂祭無益則不畏神謂曓無傷則不畏民之類○
 來氏宗道曰不但耄之自遜而且咈/逐之使遜其棄老成盖有甚焉者
今殷民乃攘竊神祇之犧牷牲用以容将食無災
 集傳色純曰犧孔氏穎達曰曲禮云天子以犠牛天/子祭牲必用純色故知色純曰犧也
 體完曰牷孔氏穎達曰周禮牧人掌牧六牲以供/祭祀之牲牷以牷為言必是體全具也
 羊豕曰牲犧牷牲祭祀天地之物禮之最重者猶為
[011-41b]
 商民攘竊而去有司用相容隠将而食之孔氏穎達/曰将訓為
 行謂盜者得/行盜而食之且無災禍豈特草竊姦宄而已哉此答
 微子草竊姦宄之語
 集說時氏瀾曰宗廟犧牷牲尤當敬重而不可少犯/今商民乃敢竊食之各相容隠謂其無災則當
 時之紀綱法度一切掃地可知此舉其大者言之也/○秦氏繼宗曰用以容指有司則卿士之壊法亂紀
 在其/中矣
降監殷民用乂讎斂召敵讎不怠罪合于一多瘠罔詔
 集傳讎斂若讎敵掊斂之也不怠力行而不息也詔
[011-42a]
 告也下視殷民凡上所用以治之者無非讎斂之事
 夫上以讎而斂下則下必為敵以讎上下之敵讎實
 上之讎斂以召之而紂方且召敵讎不怠君臣上下
 同惡相濟合而為一故民多饑殍而無所告也此答
 微子小民相為敵讎之語
 集說孔氏穎達曰治民之官以紂曓虐務稱上旨皆/重賦傷民民則以上為讎泰誓所謂虐我則讎
 是也重歛民財乃是聚歛怨讎之道既為重歛而又/亟行曓虐以威民乃是自召敵讎○吕氏祖謙曰君
 為不善猶可詔其左右之大臣大臣為不善猶可詔/其僚屬之大夫今上下俱惡如出一人瘠雖多何自
[011-42b]
 而詔/告也
商今其有災我興受其敗商其淪喪我罔為臣僕詔王
子出迪我舊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顛隮
 集傳商今其有災我出當其禍敗商若淪喪我斷無
 臣僕他人之理詔告也告微子以去為道盖商祀不
 可無人微子去則可以存商祀也刻害也箕子舊以
 微子長且賢勸帝乙立之帝乙不從卒立紂紂必忌
 之是我前日所言適以害子子若不去則禍必不免
[011-43a]
 我商家宗祀始隕墜而無所托矣箕子自言其義決
 不可去而微子之義決不可不去也此答微子淪喪
 顛隮之語
 集說王氏炎曰微子不去殺身之禍恐不獨在比干/尚何宗祀之可續乎故曰我乃顛隮○劉氏應
 秋曰上言已之義不可去見身輕於國也下言微子/之義決不可不去見宗祀重於國也○顧氏錫疇曰
 商今有災四句是以事商之忠自許詔王子以下以/存商之祀望王子微子尚有圖存之意而箕子但以
 存先祀為先事勢至/此更無善後之論也
自靖人自獻于先王我不顧行遯
[011-43b]
 集傳上文既答微子所言至此則告以彼此去就之
 義靖安也各安其義之所當盡以自達其志於先王
 使無愧於神明而已如我則不復顧行遯也案此篇
 微子謀於箕子比干箕子答如上文而比干獨無所
 言者得非比干安於義之當死而無復言歟孔子曰
 殷有三仁焉三仁之行雖不同而皆出乎天理之正
 各得其心之所安故孔子皆許之以仁而所謂自靖
 者即此也○又案左傳楚克許許男面縛銜璧衰絰
[011-44a]
 輿櫬以見楚子楚子問諸逢伯逢伯曰昔武王克商
 微子啓如是武王親釋其縛受其璧而祓之焚其櫬
 禮而命之然則微子適周乃在克商之後而此所謂
 去者特去其位而逃遯於外耳論微子之去者當詳
 於是
 集說張氏九成曰三仁之志各有所在後世以死生/爲重古人以義禮為重後世志慮淺狹故見死
 為髙節古人智慮廣大故以死為常事或去或死或/生初無髙下義之所在三人各安之矣○朱子曰延
 平先生說三仁事云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以此/語推之三仁之心只欲紂改過而圖存比干之殺身
[011-44b]
 盖非得已箕子亦偶未見殺耳非有意於為奴也事/勢既爾微子自是亦只得全身以存先王之祀皆理
 不得不然者使其先有殺身强諫之心則亦不得為/仁人矣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諫死箕子最是難䖏
 所以易中特說箕子之明夷可見其難䖏故曰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他外雖狂
 心則/定也
 附録王氏樵曰蔡氏之論當矣然僖六年左氏面縛/銜璧之說亦傳之譌也不知周師未至微子先
 已出迪胡得有面縛銜璧之事乎面縛銜璧武庚事/也非微子也微子適周不知的在何時以經考之武
 王克商即反商政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式商容/之閭豈於微子而獨遺之邪若初克商時即得微子
 武王必有以䖏之必見於經矣以經之不載知微子/之遯而未獲也以微子未獲故初封武庚以奉湯祀
[011-45a]
  及武庚以叛誅而後微子受封於宋其命辭曰修其/禮物作賔王家周人之禮微子如此寧有抱器自歸
  之理乎史記言克商時微子持/其祭器造於軍門者亦謬也
  案蔡傳别引左氏一段以見微子之去當在武王克/商之後耳而王氏樵力辯面縛銜璧之說為非其言
  亦反覆當時情事而斷之以理盖左氏浮夸或有未/盡實者而史遷特以為據焉耳今因王氏說可存竝
  附著/之
  總論董氏銖曰微子以宗國将亡不勝其憂愁無聊/之心而謀出䖏於箕子比干故箕子為言我興
  受其敗不可逃免當與宗國俱為存亡故雖商祀或/至淪亡我亦誓不臣屬他人盖将諫紂紂不聽亦不
  敢苟全逃死而比干無一言者孔氏所謂心同不復/重言是也其後比干果以諫死而箕子乃不死者比
[011-45b]
  干初心豈欲徒死以沽名哉所以諫者庶㡬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言益切故紂遂殺之則
  比干亦不得而逃死耳箕子初心亦豈欲隠晦自存/以苟全其生哉亦猶比干之諫冀吾言得行而紂改
  焉耳紂既不改而囚之偶不死耳因遂徉狂而為奴/盖亦不欲即死庶㡬彌縫其失而冀其萬有一之開
  悟耳盖諌行而紂改過者二子之夲心也諌不行而/或死或囚者二子所遇之不同耳至於箕子為微子
  之計則以微子居危疑之地義當逃去萬有一全宗/祀可也此三子者其制行不同各出於至誠惻怛之
  心無所為而為之孔子/竝稱三仁或以此與
 
欽定書經傳說彚纂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