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b0019 陳氏尚書詳解-宋-陳經 (master)


[035-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詳解卷三十五
             宋 陳經 撰
無逸周書/
 昔者三代之王以天下為艱難後世之昏主以天下
 為逸樂惟其以天下為艱難故無事之時常為有事
 之慮惟其以天下為逸樂故安其危利其菑樂其所
 以亡然則人主以至尊備天下之奉獨不可一日肆
[035-1b]
 其樂乎曰艱難之中自有樂也所謂無逸者豈必疲
 精神役智慮齋居決事衞士傳餐如後世之君然後
 謂之艱難哉其心未始一日而忘乎民者是乃所以
 為無逸也成王當幼冲之年享文武積累之業周公
 懼其知逸而不知勞也故作此篇以為戒雖然其亦
 有周之家法也七月之詩王業之艱難皆本於農事
 而無逸之書又推及于稼穡小人成王之所謂無逸
 者亦惟知此而已
[035-2a]
周公作無逸
 序書之體有緫一篇之意者若武王代商往伐歸獸
 識其政事之𩔖是也有舉其所因者若成王在豐欲
 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是也有直書其事而意自顯
 者若伊尹作咸有一徳周公作立政與此篇周公作
 無逸是也古之大臣所以事君之業其在此乎人主
 之心知所以無逸則必明明則萬物無不灼見人主
 之心專在于逸則必昏昏則天下萬事皆蔽而莫之
[035-2b]
 見此乃周公極本窮原之意也民生在勤勤則不匱
 户樞不蠧流水不腐豈特中才之士當如是哉推而
 廣之堯之兢業此心也天之行健此心也極而下之
 學者而知此則為智為賢為君子不知此則為愚為
 不肖為小人伯益戒舜罔游于逸一句而已周公作
 為一篇蓋事聖君與中才之主不同故其言亦有詳
 略
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
[035-3a]
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
穡之艱難乃逸乃諺既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
聞知
 嗚呼先嘆而後言也所者與譬如北辰居其所之所
 同勤于其所當勤者所也勤于其所不當勤者非所
 也堯舜之兢業禹之勤于邦湯之坐以待旦旁求俊
 彦文王之不暇食用咸和萬民凡天下之利病民生
 之休戚皆欲周知之此勤其所勤也跖之孳孳為利
[035-3b]
 紂之為不善亦惟日不足凡力行之無度與乎召敵
 仇而不怠者勤其所不當勤也故曰君子所其無逸
 艱難乃逸者非我先艱難而後逸樂也艱難之中自
 有逸樂之理君子當知以艱難為逸不當知以逸為
 逸也小人之熱耕凍耘霑體塗足仰有以事俯有以
 育有倉箱之盈有雞豚之享不然徒事于末作棄農
 畝而貪博奕飲酒之樂饑寒切身樂嵗終身苦則逸
 者果非逸而艱難者真逸也小人之依者若寒者之
[035-4a]
 依其衣饑者依其食之𩔖人君惟是知稼穡艱難乃
 逸之理則民生之所依賴者必有以知之不違農時
 不奪民力不重斂民財矣若未知稼穡艱難乃逸之
 理則小人之所依賴者何縁知之必至于違農時奪
 民力斂民財無所不至故周公必戒之以先知而後
 繼之以逸則能推食與人者必嘗饑者也與之車而
 不乘者不畏徒步者也凡天下事必須經歴而後知
 晉公子不十九年在外則不足以强其國宣帝不在
[035-4b]
 閭閻間則不足以綜核名實亦此意也相小人厥父
 母勤勞稼穡此又即小民之事以為喻小大雖曰不
 同人情一也相視小人之家其父母勤勞稼穡艱難
 辛苦以立門户乃忽有不肖之子不知衣食之所從
 來不親歴稼穡之艱難徒為放逸之事如今人之博
 奕飲酒游手無職業之輩也為戲侮之言如今人市
 井之習浮言鄙語以相戲狎是也為妄誕之言如今
 人自尊自大輕忽不遜是也逸也諺也誕也皆是惡
[035-5a]
 習惟土物愛者厥心必臧不知艱難者其習必流於
 惡否不然也又不然則侮嫚其父母以父母為古昔
 之人無所聞知是不遵父母之訓誨也此皆小民之
 家不肖之子弟也此等又何足言而周公舉以告成
 王者欲使成王警悟民有不肖之子不知艱難其惡
 至于此苟成王為文武子孫不念文武積累之勞其
 惡當如何哉觀此一段又有以見周自后稷以農事
 開國至於文武周公無不于農事上講究故稼穡艱
[035-5b]
 難小人之依與乎民情之善惡無不一一知之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昔在殷王中宗嚴恭寅畏天命自
度治民祇懼不敢荒寧肆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
 周公推而下之極于小人之情欲使成王即小以觀
 大也周公又推而上之及于商家之三宗欲使成王
 考古以驗今也我聞諸古人曰昔商家之中宗太戊
 也曰嚴曰恭者敬之見于貌也曰寅曰畏者敬之見
 於心也此四者所以形容其敬惟其敬之至者無一
[035-6a]
 而不與天理合天命自度者以天命之理自為法度
 凡身之所躬行合于法度者無非天命之流行推以
 治民則亦存祇懼之心無告者不虐鰥寡者不敢侮
 皆治民之祇懼也既存祇懼之心則惟恐一夫不被
 其澤一民不蒙其利尚有荒忽安寧者哉中宗所以
 能上合天理下勤民事者皆自夫嚴恭寅畏者𤼵之
 曰自度曰祇懼不敢荒寧即嚴恭寅畏之形見也肆
 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經曰惟天降下民典厥義
[035-6b]
 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命民中絶命人生禀賦之
 初命未嘗不全具惟夫人自戕賊則息其所以為生
 之理故為乖氣為疾病為夭死惟能全其所以為生
 之理則順受其正故為和氣為康寧為壽在夫人所
 以取之如何耳孔子曰仁者壽董仲舒曰堯舜行徳
 則民人壽此中宗之享國所以如是之永也
其在高宗時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隂
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寧嘉靖殷邦至于
[035-7a]
小大無時或怨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
 中宗之嚴恭寅畏出於天性高宗之不敢荒寧本於
 有所因當其久勞於外之時爰及小人同處意者小
 乙使之居於外俾之涉歴艱難也及其起而即君位
 也乃或亮陰三年居小乙之喪信任冢宰黙然無言
 夫其不言者非不能言也于不言之中所以涵養之
 者深矣是故有所不言則巳一有言焉而天下皆大
 和謂學傅說也雖其言乃雍而猶且不敢荒寧常人
[035-7b]
 之情于言乃雍之後未必不自怠而高宗之心不敢
 荒愈生不足之心故能嘉靖商邦嘉善也靖安也商
 邦不特安靜之而已又且皆歸於善至于小大無有
 或怨其上者民不怨其上則人人得其所欲也故高
 宗之享國有五十九年之永然則高宗歴年之久者
 豈非因艱難而得之哉
其在祖甲不義惟王舊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
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鰥寡肆祖甲之享國三十有
[035-8a]
三年
 祖甲先儒孔安國謂湯孫太甲伊尹放諸桐鄭康成
 云祖甲武丁之子帝甲有兄祖庚賢武丁欲廢兄立
 弟祖甲以此為不義逃于人間若以世次先後言之
 則鄭之說為正若以徳之優劣享年之多寡為次第
 則孔之說為正二說未知孰是若據孔氏之說則太
 甲初立不明伊尹放諸桐三年是為王不義反為小
 人之行者也及其處桐宫之後動心忍性痛自懲創
[035-8b]
 深能改悔起而即位逐知小人之所依小人所依者
 謂依於衣食也太甲不因桐宫之悔無由知小人之
 依蓋操心之危者達艱難困躓之餘皆所以益其智
 也既知小人之依自能保庶民而安之惠庶民而順
 之雖鰥寡之微亦不敢侮矣肆祖甲之享國三十有
 三年則祖甲所以歴年之長者亦自夫艱難能知小
 人之依者得之人主於天下延年益壽之術本于吾
 身如此彼秦皇漢武好神仙寵方士服藥以求長年
[035-9a]
 天下安有此理哉然而或七十有五年或五十有九
 年或三十有三年或者即位之年已有老少者未可
 知所謂七十五年五十九年三十三者據在位之年
 言之也然則壽夭數也顏子之賢而早亡則壽其可
 必乎曰有徳者壽命必長無徳壽命必夭其有賢而
 夭者亦不幸而已矣君子當順受其正
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生則逸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
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自時厥後亦罔或克壽或十年
[035-9b]
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商家自成湯至于帝乙賢聖之君多矣而周公特舉
 其三宗者是有三等也中宗生而知者也高宗學而
 知者也祖甲困而知者也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
 或困而知之及其成功一也是以皆有歴年之久舉
 此三等以為成王戒既以壽命之長者告之又以壽
 命之短者警之自時厥後自是三宗承其後而立者
 生於深宫長於婦人未嘗知憂未嘗知懼故生則逸
[035-10a]
 既生而逸則稼穡之艱難其心有所不知小人之勞
 耳有所不聞心不用於此則用於彼不在於憂勤則
 必在於逸樂所以惟耽樂是從逐於聲色玩於遊畋
 良心既已陷溺是以自時厥後亦無有受命之長者
 或十年而止或七八年而止或五六年而止或三四
 年而止由此觀之晏安為鴆毒聲色為戕身之斧斤
 逸樂為終身之陷穽其驗如此周公既舉三宗以艱
 難而得壽命之長者告成王疑若可以已矣又以後
[035-10b]
 王逸樂而短命者告之何哉人主之心逸樂其所好
 也然所好有甚于逸樂苟以艱難而得壽命之長奚
 為而逸樂哉艱難其所惡也然所惡有甚于艱難苟
 以逸樂而促壽命之短奚為而不艱難哉周公之言
 蓋奪常情之所好惡而示之以其所甚好惡也
周公曰嗚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文王卑
服即康功田功徽柔懿恭懐保小民惠鮮鰥寡自朝至
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文王不敢盤于遊田
[035-11a]
以庶邦惟正之供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
 周公以前代之事告之矣其近者莫若我周之家法
 故又舉太王王季文王之事周公之言何其次第如
 此明白太王王季獨非爾成王之祖乎抑者降下其
 心不敢驕也畏者敬存于心不敢忽也想其抑畏之
 心豈復有逸樂之事乎克自抑畏者是其謙冲退托
 戒謹恐懼出於本心之誠然非有使之而然如自强
 不息非有以强之也欲其自得非有以得之也推太
[035-11b]
 王王季家法如此故以心傳心文王之心即太王王
 季之心所謂卑服所謂柔恭皆其抑畏之形于用也
 人情自尊大必忽人豐于巳者必嗇于人文王于衣
 服之間不事華侈而致其卑則所即者必安民之事
 養民之事也文王既能柔而徽恭而懿則其所從事
 者必惟小民之是懐是保必惟鰥寡者是恵鮮也
 侈于衣服者必厚斂以傷民卑服者無心于侈麗也
 曰功者稼穡之功也柔而徽柔徳之美者也非巽懦
[035-12a]
 以為柔恭而懿恭徳之美者也非足恭以為恭徽柔
 懿恭即謙冲之意自早朝至於日之中日之昃矣猶
 且不遑暇食惟務所以咸和萬民文王以天下為一
 身以鰥寡孤獨為吾之四體民之不和吾所憂也而
 食之不暇文王何容心哉文王不敢盤于遊田又所
 以躬率庶邦也蒐田以時一𤼵五豵皆禮之所不得
 不舉外此而未嘗以遊田為樂也文王所以如此何
 也要使庶邦之貢賦以正供奉不欲以庶邦貢賦為
[035-12b]
 吾遊田逸樂之用也文王當時為西方諸侯之長故
 諸國貢賦皆上於文王惟正之供則所用者宗廟祭
 祀百官有司之用而已文王一身全在憂勤之地不
 在逸樂之中自常情言之疲精神役智慮多記損心
 多語耗氣心氣内損形神外勞後不可以長久文王
 自受命中身以來享國有五十年之久何哉艱難之
 中自有逸樂者存心廣體胖作徳日休之時安有急
 迫之態中身者文王四十七受命而即位為諸侯也
[035-13a]
 文王世譜曰文王九十七而終身享國五十年則四
 十七受命可知矣
周公曰嗚呼繼自今嗣王則其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
田以萬民惟正之供無皇曰今日耽樂乃非民攸訓非
天攸若時人丕則有愆無若殷王受之迷亂酗于酒徳

 周公既言商三宗周文王以為戒矣又嘆而言曰繼
 自今嗣王不特成王當知所戒繼嗣成王之後而為
[035-13b]
 王者亦當知此周公所慮之逺不止為成王言也淫
 過也觀謂非常觀也逸豫也遊蕩也田獵也四者皆
 不可過蓋觀逸遊田人君亦未嘗無特不可踰其則
 爾一遊一豫為諸侯度車馬之音欣然有喜則亦何
 害為觀逸遊田哉左氏傳曰君非民事不舉苟觀逸
 遊田而不出于民事皆過者也以萬民惟正之供民
 之所以樂輸貢賦于上豈為人君觀逸遊田之具哉
 所以供天子郊廟祭祀百官有司之用耳使萬民惟
[035-14a]
 以正供則非正者不敢以勞民也前言庶邦文王為
 西伯統率諸侯故也此言萬民則合天下而言也無
 皇曰今日耽樂皇暇也無敢自暇曰今日耽樂而明
 日不耽樂夫以一日之暫樂若無害也而周公亦禁
 以為不可者蓋此心不可斯須而忘此心斯須而忘
 則是放其心自此以往不可收拾矣以小惡無傷而
 不去終必至于長惡知攘雞之不可請待來年終必
 不能遷善故夫一日之暫樂在衆人以為無害在君
[035-14b]
 子觀之下已不順乎民而非民攸訓上已不順乎天
 而非天攸若既不順乎民又不順乎天是人也已
 大有愆過矣夫一日之耽樂其害遂至于不順天人
 而積過于一身孔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進徳修
 業者汲汲則可悠悠則不可也商王受所以迷亂其
 性以沈湎于酒為徳者其原亦在今日之耽樂耳成
 王當知紂開一日之樂遂至于長惡而為迷亂酗于
 酒周公防微杜漸則不可不絶其逸樂之原古人責
[035-15a]
 難於君其嚴若此後世若賈山之於文帝則謂惟陛
 下所幸馬周之于太宗則謂速至還期開人主一線
 路豈事君之法哉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古之人猶胥訓告胥保惠胥教誨
民無或胥譸張為幻此厥不聴人乃訓之乃變亂先王
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則厥心違怨否則厥口詛祝
 周公又設此兩等人以為訓一等人是君臣相正邪
 說不能亂一等人是為邪說所亂者我聞古之人君
[035-15b]
 明臣良矣尚且相為訓告為保惠為教誨訓告者教
 之以事也保惠者安而順之將順其美也教誨者教
 之以道也胥有迭相之意臣言之君能受之此迭相
 也惟君臣相正于其上則民自然無所惑於下也譸
 張誑也幻惑也以無為有以虚為實以邪為正者譸
 張為幻也此等人惟是人君耽于逸樂故譸張為幻
 之說始得以投其隙有戰國好刑名之君則申韓之
 說易入有漢武好神仙則方士之說易入此理之必
[035-16a]
 然也人君心術一正則邪說安能亂之哉此厥不聴
 謂不聴此古人之事也苟為不聴古人之事而好為
 逸豫君子既退則小人必進人乃訓之小人之邪說
也邪說進則必進而變亂先王之正法或小或大無所
 不紛更法令既不合乎人情則民亦不順之否不順
 也否則厥心違怨蓄其怨于心也否則厥口詛祝形
 其怨於言也心有所違怨則口必有所詛祝以言告
 神為祝請神加殃曰詛
[035-16b]
周公曰嗚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
兹四人迪哲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徳
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此厥不聴人乃
或譸張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則信之則若時不永念
厥辟不寛綽厥心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于厥
身周公曰嗚呼嗣王其監于兹
 周公又設此兩等以為訓一等乃迪哲之王因怨詈
 而責已者也一等乃因怨詈而責人者也又嘆而言
[035-17a]
 曰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此四君
 者皆迪蹈哲知而行之哲者知人者也四人者不以
 哲而知人而以哲自知以哲自知則能内觀自省責
 已而不責人也且前乎商者無非虞夏之君周公以
 其逺之可信未若近之可信也故取商周以為鍳然
 言商三宗而不及湯言文王而不及武王何哉葢周
 公之意謂湯武為創業之主其艱難固不必言三宗
 之王乃當無事之世能憂勤者也成王當持盈守成
[035-17b]
 之日故舉此四人而不及湯武也惟此四人迪哲厥
 或有人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恨而詈之也此四人
 者因其為詈則大自敬其徳必自反曰我必不忠我
 必不仁我必無禮怨詈何從而至哉其過則引以歸
 已曰朕之愆信如是則不啻不敢含怒言喜于聞過
 也夫衆人聞怨詈之辭則必含蓄其怒有不平之色
 至不敢含怒者已知所以容人則其過人亦逺矣至
 不啻不敢含怒則不特容而已凡怨詈之言皆已之
[035-18a]
 所樂聞愛我之疾疚不如惡我之藥石子路人告以
 有過則喜孟子以為必自反者即此意也然則此四
 人者豈有怨詈之哉周公即其迪哲之心推之茍有
 怨詈此四人者必若此自反也此厥不聴謂不聴此
 迪哲之王所為也人乃或譸張為幻以虚言邪説告
 其上曰小人怨汝詈汝遂信而受之不知責已而徒
 歸怨于人茍若是則不念其為君之道有容乃大者
 君道也既不能容人則不念為君之道不能寛綽其
[035-18b]
 心淺狹褊隘移其所自反者而責諸人遂至于無罪
 者亂罰之無辜者殺之將以止怨而不知其怨愈甚
 怨有同者言人心雖異而其為怨則同叢聚也以一
 人之身當天下之怨其原則自譸張為幻之言有以
 惑之人主不好逸樂則譸張之言何自而入哉且無
 逸一書戒逸樂事也前説三宗文王受命之長短後
 説聴言之審與不審因詈而自反與不知自反何哉
 曰此皆所以為逸樂戒也人主茍憂勤則心平氣定
[035-19a]
 而一身和邪説不進下無怨言祝詛則天心和一身
 和天下又和此受命所以長也人主逸樂則心有所
 蠱壊而一身失和邪説易進小人怨詈殺戮無辜而
 天下亦失其和此夀命所以短也周公推言人主之
 夀下及于小人怨詈之情亦可謂親切矣古之王者
 兢業于上而王言之大王心之一使百姓咸頌其美
 作民父母為天下王使皇極之民皆稱其徳為感召
 和氣以享厯年之久豈無自而然哉周公曰嗚呼嗣
[035-19b]
 王其監于兹自君子所其無逸而至是叢于厥身皆
 嗣王之所監也豈特成王當監即千百世下之為人
 君者不可不監也
 
 
 
 
 尚書詳解卷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