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精義卷十八 宋 黄倫 撰
太甲下
伊尹申誥于王曰嗚呼惟天無親克敬惟親民罔常懐
懐于有仁鬼神無常享享于克誠天位艱哉徳惟治否
徳亂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
無垢曰敬而非誠則不能格天愛而非誠則不能感
人誠而不用於愛敬則不足以繼祖宗伊尹之意以
[018-1b]
謂太甲悔過其誠然耶其亦免禍而勉强耶人心之
難知也乆矣伊尹於太甲中篇戒以允徳協於下矣
今又於愛敬之外加以誠字允即誠誠即允也使太
甲不誠則是憂苦之中愈生姦詭其何補乎使太甲
一出於誠則皇天萬民祖宗皆得所託矣 又曰與
有徳之人是與治同道也雖亂必興與無徳之人是
與亂同事也雖治必亡其始與君子也多出於抑情
抑情者易怠其終與小人也多出於快意快意者無
[018-2a]
窮以易怠之心而君子以直道正之每見其咈違耳
及快意之時而小人以邪道悅之每見其遜順爾此所
以始鋭於君子者終入於小人之術也慎厥與非安
禮義之君不能也知禮義則其心常明任血氣則其
心常昏終始與君子日遊禮義之中其心明明有如
日月曰明明后豈欺我哉
東萊曰敬是天之理仁是民之心誠乃鬼神之徳兢
兢業業無貳爾心盖兢業之心即天之心故克敬方
[018-2b]
得天之理自然相親四方九州之廣本不可以智刼
力求惟以我同然之心感彼同然之心故自然常懐
鬼神之道本自有誠如中庸言鬼神之徳其至矣乎
至言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故惟克誠則自
然來享 又曰大凡與治世同道無有不興使今日
之治如堯舜之世則安得不興與亂世同事無有不
亡使今日之治如桀紂之世則安得不亡
終始慎厥與惟明明后先王惟時懋敬厥徳克配上帝
[018-3a]
今王嗣有令緒尚監兹哉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
邇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慎終于始
無垢曰夫上帝尊居宸極而日月星辰皆有紀而不
亂先王尊居九重而朝廷邦國亦有紀而不亂是人
主即天帝使人主在天則為上帝使上帝在人間則
為先王克配上帝義盖如此人主其可自輕乎然而
有徳則尊無徳則賤尊則同於上帝賤則等於匹夫
千官在列萬玉同趨此堯舜禹湯之所以為尊也放
[018-3b]
于南巢懸于白旗此桀紂之所以為賤也悲夫人主
本同於上帝乃卑賤至於若此然則有天下者其於
愛敬誠之三字在已可不自强而求賢可不以此為
凖耶 又曰夫學不躐等教不陵節悔過而少見先
王之心未可止是而自欺也其上有事焉第如登泰
山而始升一級適燕越而始進一步耳豈可止一級
遽自欺以為泰山之頂止一步遽自欺以為燕越之
都乎
[018-4a]
張氏曰若升髙必自下者告之使進徳也若陟遐必
自邇者告之使修業也徳欲崇故以升髙譬之業欲
廣故以陟遐譬之
潁濵曰欲田甫田則必自其小者始小之有餘而甫
田可啓矣欲來逺人則必自其近者始近者既服而
逺人自至矣苟由其道其勢可以自得苟不由其道
雖强求而不獲也
范祖禹曰孔子云為君難夫知所難而後可以有為
[018-4b]
也傳曰君以為易則其難也將至矣君以為難則其
易也將至矣太宗知守文之難所以能有終也
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
嗚呼弗慮胡獲弗為胡成一人元良萬邦以貞
無垢曰天下莫易革於有過之過莫難革於無過之
過有過之過見於行事可以指陳若三風十愆是也
無過之過著於性情雖聲色弗邇貨利弗殖而自謂
賢聖不容開陳便是過惟恐己有過則喜聞逆心之言惡
[018-5a]
聞遜志之言人之常情逆則不喜遜則樂聞言逆于
心是正中吾之過也必由其言以求吾所以不喜者
是何物也既得其病格而去之過去言行則大道見
矣言遜于志是乃長吾之過也必由其言以求吾所
以樂聞者是何物也既得其病亦格而去之過去言
止則非道亡矣於逆心處必求諸道於遜志處必求
非道此乃痛自抑節知吾心以為逆者乃善道也吾
志以為遜者乃非道也 又曰夫人可欺也心不可
[018-5b]
欺也一人之心天下之心也不喜逆心之言樂聞遜
志之言是自欺其心也借是逆心之言杳然不聞而
遜志之言洋洋盈耳不知其於暗室之中屋漏之下
端居之時夢寐之内其心安乎儻有分毫之愧則元
良之性為之障蔽矣
李泰伯曰讒者沮善者也諫者抑惡者也名之諫者
皆知好焉名之讒者皆知惡焉然而人主不免於信
讒者讒似乎諫也愎諫者諫似乎讒也君曰可用臣
[018-6a]
曰不可用不可之辭同而情則異矣用君子而小人
沮之是為讒用小人而君子抑之則為諫君子小人
之心恍惚而不可用是讒諌所以亂也好諫而不慎
則姦臣進惡讒而不察則正人退世有信讒則衆非
之矣愎諫則衆笑之矣
温公曰孔子曰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惟其言而
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
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是故明君之於聽
[018-6b]
納無彼我無親疎無先後惟其是而已矣若重我所
有輕彼所陳信其所親而疑其所賤主先入之言而
拒後來之議則雖有是者亦不可得而見矣夫人心
之所好者見醜而為美所惡者見善而為惡苟能以
平心察之則是非易見矣若必待合聖意則悅而從
之不合則怒而棄之吾恐讒諂日進方正日疎殆非
所以増社稷之福也
張氏曰言之逆於汝心則苦言是也言之遜於汝志
[018-7a]
則甘言是也苦言則訐直而逆耳甘言則愉順而可
聽言之逆心者不可以私惡而拒之也當求之於道
恐有道之言而反逆故也言之遜志者不可以私喜
而從之也當求之於非道恐人亦非道而媚故也心
者道之所寓心之官不思則或失其道故有道之言
逆于汝心者必當求之於道然後知所從也心之所
之謂之志心之本未嘗非道其有所之則或迷而失
道故非道之言遜于汝志必當求於非道然後知所
[018-7b]
違也 又曰仁善謂之元甚善謂之良一人元良則
在我者順性命之理而無違矣故萬邦化之莫不各
正其性命此之謂萬邦以正盖萬邦之所以取正者
在於一人故也
王氏曰遜順也有人之言雖於汝心為逆必於道理
中求之恐其合於道而有益也有人之言雖於汝志
為順必於非道理中求之恐其不合於道而有損也
東萊曰大抵逆順之言須以理觀方知是非且觀逆
[018-8a]
耳之言有不合理處要知合處多不合處少遜志之
言有合理處要知合處少不合處多求之于己非說
便以逆耳為是遜志為非但於逆順求合於理然後
為當伊尹之言自有言外之意如逆耳之言但以理
觀不可以一己之私遂以為非遜志之言亦以理觀
不可以一己之私遂以為是此伊尹所以言其無我
之意也 又曰弗慮則安能知理弗為則安能有成
太甲之自怨自艾此慮而能獲也
[018-8b]
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臣罔以寵利居成功邦其永孚于
休
無垢曰君一失其道則天下不安宰相一失其道則
天下亦不安今太甲所可憂者矯激太過將有辯言
亂舊政之事使天下不安伊尹所自憂者顧位不去
將有寵利居成功之事使天下不安使太甲知辯言
之可戒而一守先王之政使伊尹知寵利之可畏而
致政以歸則太甲自此為商家為君之法而伊尹自
[018-9a]
此為商家為臣之法而天下自此將可永保為太平
之世矣
張氏曰舊政可由也以辯言而亂之則失其政成功
可退也貪寵利而居之則喪厥功
東萊曰雖然人君既知道非不知先王之成法不可
亂惟辯言乃可喜處所以慮其或蔽於可喜人臣非
不知成功不可居惟寵利乃情之可喜所以慮其或
縱於可喜此兩句雖是戒君與伊尹自戒亦是總言
[018-9b]
君臣之大體
伊尹作咸有一徳
無垢曰伊尹與成湯君臣之間皆超然真有所得上
當天心可以受歴數而君九有革夏政夫一徳之所
在天之所在民心之所在也有此一徳天必祐之民
必歸之猶影之隨形響之逐聲也豈天私於我我求
於民哉徳之所在理固然耳夫成湯咸有一徳而至
得天下夏桀弗克庸徳而至失天下然則吉凶在人
[018-10a]
災祥在徳復何怨尤哉 又曰夫有堯必有舜有舜
必有禹有湯必有伊尹猶天必有地隂必有陽日必
有月有一徳之君必有一徳之臣此自然之理也自
堯舜禹湯文武以來其所以巍巍赫赫者則亦有所
得非勉强而能爾也然湯學於伊尹其一徳雖湯所
固有乃伊尹指而示之也伊尹天民之先覺覺者一
徳也湯與伊尹皆有此徳故足以斡旋天命變堯舜
之所為而不疑其見於用也取民於水火之中而處
[018-10b]
之堯舜之世一徳為用其如何哉伊尹既用此以放
桀又用此以放太甲而使之以悔過中超然有得嗚
呼一徳之用其大矣哉
東坡曰或以千金與人而人不喜或以一言使人而
人死之者誠與不誠是也稽天下之潦不能終朝而
一綫之溜可以達石者一與不一故也誠而一古之
聖人不能加毫末於此矣
張氏曰道一而已散而為徳未始不一也是故入乎
[018-11a]
一則道將得出乎一則道將失然則君臣之徳豈可
以二三而不一乎雖然有一徳之君必須一徳之臣
以為之佐有一徳之臣必頼一徳之君以為之主君
臣之間所以貴於咸有一徳然後道同志合而政治
立矣此伊尹之將告歸所以作咸有一徳以陳戒於
太甲也太甲昔嘗居憂而在亮隂之間則天下之政
聽於伊尹矣至於三年之喪畢此伊尹所以復政厥
辟也將告歸者盖功成不居將致政而歸也
[018-11b]
東萊曰太甲悔過既力入道既深故伊尹於此篇講
究實理以入道之極處告太甲自古以來前聖入道
各有自得處在堯舜禹則謂之執中在伊尹則謂之
一徳在孔子則謂之忠恕在子思則謂之中庸在孟
子則謂之仁義皆所以發明前聖之所未明處故此
篇前後都說一徳天之難信以其命之不常也徳之
常不常則位之保不保在反覆手耳太抵造道之深
其言不易發故伊尹必先以天為言而重其事亦欲
[018-12a]
起太甲之敬心也
咸有一徳
伊尹既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于徳
無垢曰為人臣如伊尹亦可謂不幸矣使君如堯伊
尹如舜可也使君如舜伊尹如禹可也今乃不然一
出而桀為君乃相湯而伐之此豈美事乎再傳而太
甲為君乃身自放之豈美事乎其不幸有如此者使
太甲悔過復政之後伊尹不去其有待耶 又曰髙
[018-12b]
哉伊尹既不使人主有殺功臣之惡又使人主有入
徳之門進退裕如不見其失功滿天地而心不有徳
垂億載而心不怠放君迎君而心不悔釋位而去而
心不疑人臣如伊尹其亦難矣哉
曰嗚呼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厥徳匪常九有
以亡
無垢曰將恃天乎天則難諶將恃命乎命則靡常不
可恃也天雖難諶而吾徳可諶命雖靡常而吾徳有
[018-13a]
常使吾有常徳則可以變易造化闔闢隂陽天命豈
不為吾徳之聽乎故常厥徳者保厥位而厥徳匪常
九有必亡也
張氏曰詩云天難忱斯周公曰天不可信所謂天難
忱者以其命之靡常故也天雖命吉矣不能應之以
徳則有時而凶天雖命凶矣能修徳以禳之則有時
而吉此天命所以為靡常也常厥徳則其徳一矣不
常厥徳則其徳二三矣徳惟一者動罔不吉此所以
[018-13b]
能保厥位也徳二三者動罔不凶故雖九有亦至於
亡言九有以亡則不能保位可知矣
夏王弗克庸徳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于萬方啓迪有
命眷求一徳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克享天
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
無垢曰夏王不知講學為人欲所亂故其徳不常所
嚮皆惡動皆負於幽明幽則慢神明則虐民天豈欲
以多欲之主偃然在民上為天下君乎盖徳即天也
[018-14a]
夫一徳之所在天之所在也非一徳之外别有所謂
天而天之外别有所謂徳也 又曰方天厭惡夏王
眷求一徳之人付以厯數為天地神明之主而伊尹
與湯皆豁然悟入天理超然真有所得上契天心盖
伊尹與湯之心即天之心也民之心也以天之心故
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民之心故有九有之師爰革
夏正
張氏曰桀徳不常幽則慢神而神怨之也明則虐民
[018-14b]
而民讎之也孔子曰敬鬼神則神非可慢也又曰寛
則得衆則民非可虐也今夏王弗克庸徳而慢神虐
民非特神民之所不與而皇天且將不保矣啟者所
以開導之也迪者所以導達之也天之命人常在于
人為之後謂之有命盖言其徳足以有命此天之所
以啓迪之也眷求一徳俾作神主盖惟一徳為能有
命故也可則因否則革桀之暴徳無道其政非可因
也革之而已
[018-15a]
史氏曰有一聖人起必有賢人為之偶何也天將以
天下託聖人顧其事甚重而不能諄諄以告之故又
以聖人託於賢俾致其命焉者也夏桀弗類天擇其
主而託之者甚急也天欲以天下託于湯是以先以
湯託於伊尹伊尹知之故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
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非予覺之
而誰是盖知天有以命之也命之至天不容以言傳
伊尹不得以言受然動靜語黙不啻影響之應者天
[018-15b]
以心傳伊尹以心受也
東萊曰徳者天地神明之所同然者也惟夏王弗克
庸徳則自然慢神虐民天自然不保此言視幽明人
已為二皆是徳之反未言徳之正也
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徳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
于一徳徳惟一動罔不吉徳二三動罔不凶惟吉凶不
僭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徳
無垢曰無心于求天而天佑之無心于求民而民歸
[018-16a]
之天非私我也以天心在此天雖欲外吾心不可得
也我非求民也以民心在此民雖欲外吾心亦不可
得也是一徳者乃天與民歸之機也或者於此心之
外别求天佑於此心之外别求民歸是不知本者也
盖此心即天心非此心之外别有天也此心即民心
非此心之外别有民也 又曰一者天理二三者人
欲天理無往而不吉則以其體即吉也人欲無往而
不凶則以其體即凶也所得在天理舉天下不得以
[018-16b]
亂故一所得在人欲注於東則已奔于西注於此則
已分於彼非一之外别有吉非二三之外别有凶一
則吉二三則凶也在人謂之吉凶在天謂之災祥夫
一即吉即祥二三即凶即災是吉凶不僭在人如何
耳天降災祥在徳如何耳古之論福者乃謂信義而
詩人之歌福履則曰后妃逮下是逮下有福非逮下
之外别有福也信義乃福非信義之外别有福也
史氏曰天人以無常觀聖人之心聖人以有常得天
[018-17a]
人之助天人無心視聖人如何而應之耳應之以治
則吉應之以亂則凶天固無常者也撫我則后虐我
則讎民固無常者也聖人其可不汲汲於修徳而求
其無常也哉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此聖人有常之徳
也修我有常之徳而應彼無常之理自然幽明之間
不期于天佑而天自佑不必于民歸而民自歸矣不然
則天豈容私民豈可求而得之耶
張氏曰天無私親也所親者一徳而已民無常懐也
[018-17b]
所懐者亦一徳而已皇天之所以眷佑有商者非天
私商而佑之也盖天之所佑者佑其徳也民之所以
戴商者望之若大旱之望雨非商求民而民歸之也
盖民之所歸者歸其徳也徳出乎道者也道一而已
則徳不可以不慎終於始常而不變此徳之所以一
也一出一入或作或輟此徳之所以二三也夫物類
之起必有所始榮辱之來必象其徳故徳惟一者動
罔不吉徳二三者動罔不凶吉凶者災祥之始災祥
[018-18a]
者吉凶之應於人言其始故謂之吉凶於徳言其應
故謂之災祥在人者先吉而後凶所以誘之而使勸
也在天者先災而後祥所以威之而使畏也
東萊曰惟其徳一則天也人也神也周旋曲折酬酢
泛應無非此一故動則合於理苟二三則周旋泛應
之際不能一故動則背於理此所以有吉凶所謂吉
凶者降災降祥也合理與背理便是吉凶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按此條永樂/大典原缺
[018-18b]
任官惟賢材左右惟其人臣為上為徳為下為民其難
其愼惟和惟一
無垢曰夫成湯與伊尹咸有一徳所以能至格天之
治今伊尹既告太甲以一徳之說其求人材可不以
一徳是凖乎不如是不足以傳成湯伊尹之心矣此
任官所以必惟賢材左右所以必惟其人也賢材而
有一徳則在位在職者皆精白而無他心左右而有
一徳則上自三宅下至僕從皆忠良而無邪心如此
[018-19a]
精擇則以為臣之道上在朝廷為公卿則當助成君
徳下在有司百執事之列則當膏澤斯民其任匪輕
其責甚重則人君之求賢才左右不可輕易也故曰
其難不可簡忽也故曰其慎一不難則小人朋來一
不慎則小人乘間和則其容晬穆一則其心開濟以
此求之萬不失一矣
張氏曰庶官得賢才左右得其人則上可以致君下
足以成民故次之曰臣為上為徳為下為民美則將
[018-19b]
順惡則正救陳善以閉邪獻可以替否使君不失其
聰明聖智之徳此為上為徳也教之誨之輔之翼之
使民不失其孝悌忠信之行此為下為民也上言為
徳則知為民者行也下言為民則知為徳者君也伊
尹嘗欲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則為上為徳可知矣欲
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則為下為民可知矣夫人臣之
責如此其重則選任不可不難聽察不可不慎
東坡曰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夫動者不安者
[018-20a]
也夫惟不安故求安者而託焉惟一者為能安天地
惟能一故萬物資生焉日月惟能一故天下資明焉
天一於覆地一於載日月一於照聖人一於仁非有
二事也晝夜之代謝寒暑之往來風雨之作止未嘗
一日不變也變而不失其常晦而不失其明殺而不
失其生豈非所謂一者常存而不變故耶
蕭氏曰於身也精進而不已於民也樂推而不厭此
徳之所以日新
[018-20b]
東萊曰臣之所以為上者輔君徳也臣之所以為下
者本不要役民為君安撫其民也此亦是視君民為
一也其難其慎者慮小人也難之慎之者慮君子小
人混然無辨也惟慎擇其不善者去之則吾之純一
始見惟和惟一而皆為君子也惟君臣之間和同無
間而展盡一心此其所以為一也
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俾萬姓咸曰
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綏先王之祿永底烝民之
[018-21a]
生
無垢曰有一徳之君乃能識一徳之臣是賢材左右
之有一徳正在太甲先有一徳乃能識之耳此伊尹
所以反覆為太甲言一徳之說也太甲悔過必有所
得也豈有無所得遽能脫去縱欲而克終允徳乎内
磨琢以檢察外切磋於師友功深力到一旦豁然人
欲斷絶天理滋彰一徳見矣一徳既見未發號令未
見稱譽以前先王之祿已綏烝民之生以永則以先
[018-21b]
王之心烝民之心皆㑹于一徳也
黄成曰貞而不變者謂之一一者道之極也物之不
齊物之情也然自其一者視之萬物莫不一也故得
夫一則無往而不一不得夫一則物無以正其心矣
東萊曰徳之運用無常師也主善便是師善無常主
如仁義禮樂皆非一也然仁義禮樂之用咸歸于一
耳此所以謂之協一也
嗚呼七世之廟可以觀徳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后非民
[018-22a]
罔使民非后罔事無自廣以狹人匹夫匹婦不獲自盡
民主罔與成厥功
無垢曰七世之廟尚觀其徳萬夫之長尚觀其政况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其相須之急如此其可自
謂有一徳而狹天下之民以謂不足與計乎一徳者
每見其不足故有進法而無止法孔子惜顏子曰吾
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此真一徳之用也盖匹夫匹
婦各有所見儻四海之内有一夫一婦不得自盡其
[018-22b]
情則吾之徳亦有所闕矣伊尹始告太甲以允徳及
其將歸也又告太甲以一徳又告以求臣下之一徳
其末又告之以求四海之内匹夫匹婦之徳此無他
猶富家老翁平生所秘者厥子罔知及臨絶將死之
際盡出所未見者兩手而付之其意亦已切矣伊尹
將去其付與太甲者無餘藴矣太甲宜如之何
張氏曰后非民罔使者兩貴不能以相使君必得民
然後有所使矣民非后罔事者兩賤不能以相事民
[018-23a]
必得君然後有所事矣然而為上之道常在乎并謀
兼智樂取於人然後可以成功則自廣狹人於所當
戒也自廣則以己為有餘狹人則以人為不足自廣
以狹人則之聲音顏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使匹
夫匹婦不得以自盡則民主其何以成功哉民主之
功非一人之智力所能致必在夫積衆智以成之者
也
史氏曰所傳者逺則其所積也必厚所服者大則其
[018-23b]
所行也必至因所傳之逺近以求其所積之厚薄因
所服之大小以察所行之至否其徳與政何以逃智
者之觀察哉伊尹勸太甲以修徳為政之道其激進
之也如此
東萊曰君民之一體也無自廣以狹人君民既一體
苟自以為廣而以人為狹亦非一矣雖匹夫匹婦之
至賤不得自盡亦非一矣如此則人主無成功
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咎單遂訓伊尹事作沃丁
[018-24a]
無垢曰嗚呼商家不可一日無伊尹也乆矣伊尹雖
告歸朝廷有大務人主宰相所不能决者想太甲父
子必就問之古禮所謂九十者天子欲有問焉則就
其室以珍從是也及伊尹既死死已既葬朝廷皇皇
焉意以謂有謀誰决有事誰咨有大患難其誰慿藉
乎故咎單遂述伊尹平生法度以告沃丁使之遵守
也
東坡曰咎單作明居司空之職也舜宅百揆亦司空
[018-24b]
之事也禹作司空以此考之自堯舜至商盖嘗以司
空為政也
伊陟相太戊亳有祥桑榖共生於朝伊陟贊于巫咸作
咸乂四篇
無垢曰商家猶有堯舜之風後世弗可及者昔益有
昌言禹拜而俞之禹有昌言臯陶俞而師之其雍穆
揖遜之風使人樂而不厭今伊尹既葬而咎單遂訓
伊尹事亳有祥桑伊陟乃贊于巫咸其虚心克己惟朝
[018-25a]
廷是憂初不欲善之在已過之在人此堯舜之風也
太戊贊于伊陟作伊陟原命
無垢曰伊陟原命所載皆恐懼修省之事原孔安國
以為臣名是太戊贊伊陟又命原以天變之事也其
間君臣答問雖不得而知想見不過君臣相戒修徳
修政以答天意耳
仲丁遷于嚻作仲丁
無垢曰嚻皇甫謐謂在河北或曰今河南敖倉余因
[018-25b]
遷都事乃知桑榖之妖轉而為遷都耳夫太戊占之
曰野木生朝國其亡乎是太戊不修徳必有亡國之
災惟其修徳所以止於遷都耳
河亶甲居相作河亶甲
無垢曰太史公云仲丁崩弟外壬立外壬崩弟河亶
甲立仲丁遷于嚻方一傳至河亶甲則又遷居于相
矣
祖乙圮于耿作祖乙
[018-26a]
無垢曰太史公曰河亶甲崩子祖乙立河亶甲時殷
復衰故又有遷都之變而祖乙又遷于耿也桑榖之
祥亦可畏矣皇甫謐曰耿在河東皮氏縣耿鄉至耿
為河水所圮壊又不安其居此乃桑榖之祥又發於
河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