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b0018 尚書精義-宋-黃倫 (master)


[014-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精義卷十四     宋 黄倫 撰
𦙍征
惟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羲和廢厥職酒荒于
厥邑𦙍侯承王命徂征
 無垢曰此時羿假王命以號令天下𦙍侯之掌六師
 豈曰王命是羿引𦙍侯為心腹故假王命付兵權以
 為已役也羲和夏之忠臣也見柄歸簒羿兵在𦙍侯
[014-1b]
 而仰觀天象隂察厯數將有簒弑之事將欲盡其職
 以告朝廷乎而事不在仲康徒以生姦人之心耳將
 隱忍立朝以待其變乎則又恐汙偽而䘮臣子平生
 之節其心徬徨無聊思所以處此變而逃此禍者而
 無有得焉此所以一縱於酒使羿不疑因其不疑自
 放歸國若箕子之佯狂避禍也既以歸國猶以酒自
 汙思所以起兵匡正國家之難徐結其民將舉大事
 然天方欲縱羿簒夏又欲使寒浞殺羿事已在冥冥
[014-2a]
 中羲和之事安得有成此謀所以泄而致𦙍侯之征
 也然成不成天也其心為無愧於夏矣
 陳氏曰𦙍侯掌六師果出於仲康之命否耶如出於
 仲康之命則當為太康討賊矣不當先於羲和也
 蕭氏曰仲康何以立也禹之德被於民深矣羿以一
 時之簒天下其從之乎盖是時仲康在洛汭於是乎
 羣臣立之以反國也
告于衆曰嗟予有衆聖有謨訓民徴定保先王克謹天
[014-2b]
戒臣人克有常憲百官修輔厥后惟明明
 無垢曰姦人欲文致人之罪必借古訓以明用兵動衆
 非得已之事故嗟嘆以告之然後述其罪狀以言吾
 所征之者不得已也有扈不服正朔服色故啓征之
 其嗟猶有說也𦙍侯為簒羿驅役以理論之羲和有
 罪乎𦙍侯有罪乎有何不足而嗟也小人安於詐偽
 亦可想見其曰聖有謨訓明徴定保此將借古訓以
 文致羲和之罪也嗚呼聖人謨訓豈為姦人簒位之
[014-3a]
 資乎吁可嘆也
 張氏曰先王奉天者也故當克謹天戒人臣奉君者
 也故當克有常憲恐懼修省以消天變此先王克謹
 天戒之道也奉法修職以供乃事此人臣克有常憲之
 道也君能謹天戒於上臣能有常憲於下百官之衆
 各修其職以奉於君為之君者内無失德外無失政
 此其所以為明明后
 陳氏曰謀合大禹者聖人之謀也言合伊尹者聖人
[014-3b]
 之訓也聖人之謨洋洋乎美大所以謀於一時足以
 傳于萬世聖人之訓亞於其謨非特施於當時亦足
 以垂於後世故言於古必有以騐于今言于微必有以
 顯于著故言稽謨訓於聖人者居室可以見四海處
 今可以聞久逺是其言可以明徵而不疑其事可以
 定保而不危羲和有罪𦙍侯徂征彼其告衆而誓之
 必曰聖有謨訓明徵定保者以謂羲和所為非合聖
 人謨訓不足以明徴定保雖欲無誅得乎哉
[014-4a]
 陳氏暘曰上所謹也而承之以慢職所有也而處之
 若無則羲和所以為可誅也夫事天者謹其戒事君
 者有其憲皆出於勝已之私則君臣上下無不公矣
 公則明之所以生君明于上臣明于下是之謂明明
 東萊曰百官既修輔則萬幾無蔽自然明而又明然
 謂之明明者人君自有本然之明得臣輔之則明而
 又明也
每歲孟春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
[014-4b]
諫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無垢曰孟春正月遒人之官振木鐸以警于朝路告
 百官曰官師當交相規正人主之過失百工當執藝
 事以諫人主之過失其或不恭規諌之職者邦有大
 刑以致羲和之罪曰其職當以日食規諌天子也今
 乃沉湎不知是失其職在聖人謨訓當服常刑也然
 而聖人謨訓謂用之君臣上下各得其所之時也豈
 有為人臣廢逐一君挾一君使在位竊其大柄以為
[014-5a]
 已私以號令天下以恣其簒弑之心而以區區空言
 欺天下天下果可欺乎
 張氏曰遒就也就而宣之欲其家喻而户曉也周官
 文事奮木鐸武事奮金鐸文事仁也故其鐸以木為
 之武事義也故其鐸以金為之有所徇必振鐸者聲
 之而欲其周知也
 蕭氏曰工執藝事亦謂工匠之共事者也雖無化言
 以相規亦執其所治之藝以相諌盖羲和共掌天時
[014-5b]
 而同為淫湎不能相規諌故言之及此
惟時羲和顛覆厥德沈亂于酒畔官離次俶擾天紀遐
棄厥司
 無垢曰當簒賊執柄君子以權濟事歸于中正無
 愧于天地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乎故小人見其
 迹以為失職君子知其心以為賢者 又曰余竊
 謂羲和先推厯數已知簒羿将有不君之心而其
 影像将著見於日食故心思口計身為夏臣不若
[014-6a]
 以酒自汙不當復為賊臣修舉職事故知而不告徑
 歸其邑以為匡救王室之計不謂其謀之泄至以兵
 來臨也死則死耳吾報國之心天地知之矣簒羿𦙍
 侯來討聲致其罪余其如之何哉頼吾聖人有𦙍往
 征之一語以見賊臣之力而東坡以事攷之知羲和
 之為忠臣耳誰知數千歲之寃抑至東坡而大明乎
 張氏曰顛則仆而不能以有立覆則傾而不能以有
 濟顛厥德則於德不能以立之者也覆厥德則於德
[014-6b]
 不能以濟之者也羲和之所以顛覆厥德者其沈亂
 於酒故也沈則為酒所溺矣亂則為酒所惑矣惟其
 沈亂于酒故畔官離次而天紀至於俶擾且天紀未
 嘗亂也而其亂之自羲和始易曰垂象著明莫大乎
 日月則天象者日月星辰之類是也季秋月朔辰弗
 集于房此天象之有變也而羲和主其事乃昏迷而
 不知則其干先王之誅明矣
 東萊曰古時以酒為重後世以酒為輕古之人君務
[014-7a]
 在導廸民性酒最亂德之原故深禁之如周官羣飲
 者殺如書酒誥一篇以及此言羲和之罪皆凛然嚴
 毅
 林氏曰此遂申言羲和之罪上干先王之誅無所逃
 於刑憲故往征之非是仲康妄興干戈以快一時之
 私怨也酒誥曰天降威我民用大亂䘮德亦罔非酒
 惟行越小大邦用䘮亦罔非酒惟辜酒之為禍大矣
 天子而沈湎於酒則失其天下若夏之太康商之紂
[014-7b]
 周之幽厲是也卿大夫而沈湎於酒則䘮其國邑若
 羲和是也夫人苟湎於酒則驕奢淫佚無所不至惟
 耽樂之從而廢其職業之所當修者則始䘮其德終
 而至於䘮國亡家其勢然也羲和之罪至於廢官曠
 職上千先王之誅推本而言豈有他哉惟酒為之禍
 而已是以𦙍侯數羲和之罪其言曰惟時羲和棄其
 德而不修若木之顛噐之覆而不能自立者惟沈湎
 䘮亂于酒而已既沈亂於酒則畔其所掌之官離其
[014-8a]
 所居之位而莫之省也俶始也擾亂也天紀天之五
 紀也即洪範所謂日月星辰厯數是也
 薛氏曰天紀未嘗亂而亂之者自羲和始故俶擾天
 紀此說是也盖自堯舜命羲和厯象日月星辰敬授
 人時之後為羲和者世守其職未嘗亂于天紀盖於
 是而始亂亦猶五子之歌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
 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亦謂自陶唐以來紀綱
 未嘗亂至於太康而始亂也遐棄厥司逺棄其所主
[014-8b]
 之職還其私邑而無忌憚也
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羲和
尸厥官罔聞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誅
 夫羲和之罪至於是仲康猶隱忍未誅之也盖先王
 之討誅有罪乃天下之所共怒衆人之所不與衆人
 共棄之羲和廢職之罪仲康知之久矣而其罪猶未
 暴白于天下至於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
 夫馳庶人走而羲和乃罔聞知則既取怨於天下矣
[014-9a]
 此則不得而不討也亦猶鯀之方命圯族堯固已知
 其不可用矣然猶詢四岳之請而試之使治水至於
 九載績用弗成然後殛之凡此皆因衆之所共怒而
 後誅之也盖非天下之所共怒則雖實有罪先王猶
 未之誅也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
 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
 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然後可以為民父母此先王
 之誅有罪其所以誅之而天下莫不服者此無他惟
[014-9b]
 其與國人共殺之而已乃季秋月朔者九月之朔也
 辰弗集於房漢孔氏曰辰日月所會房所舍之次集
 合也不合即日蝕可知據孔氏此言盖以羲和之廢
 厥職至于日有食之變猶不之知也然胡舍人則以
 此說為不然謂日月交㑹之謂辰十二月十二辰之
 次也日行赤道月行黄道日行遲月行疾一月一㑹
 必合於黄道赤道之間或高或低或上或下不相掩
 蔽是謂不食或左或右或先或後而相掩蔽則蝕矣
[014-10a]
 日食於晝月食於夜則見也日食於夜月食於晝不
 見也日月交㑹則有食矣謂不集所舍而致食乎既
 不集則非晦也非朔也安得謂之季秋月朔乎胡氏
 此說則以謂日月集合而後有蝕既謂辰弗集於房
 則不得謂之日食此說有理然胡氏既疑辰弗集於
 房為非日食至其論弗集于房之義則以為厯誤也
 謂房者二十八宿之房也非是十二次之舍也秋之
 九月日月當合朔於房心之次今也弗集于房者則
[014-10b]
 是厯之誤非日食也夫厯之誤至於當合朔而不合
 朔也此非精於厯者不足以知之而何至於瞽奏鼓
 嗇夫馳庶人走乎胡氏亦自知其說之不通遂謂先
 厯誤而後日食其迂甚矣唐書律厯志論辰弗集于
 房之義以謂按古文集與輯義同日月嘉㑹而隂陽
 輯睦則陽不愆乎位以常其明隂亦含章示冲以隱
 其形若變而相傷則不輯矣唐志此說殊為可行按
 漢書帝紀東夷北蠻頗未集睦顔師古曰集與輯同
[014-11a]
 以此觀之則辰弗集于房其為日食審矣但集之義
 當為輯睦之輯盖日月不相輯睦于其舍故得有食
 孔氏以集為集合之集則非其義此其所以起胡氏
 之疑也今當從孔氏之說以為日食而叅之以唐律
 厯志之義以集為輯睦之集則下文相貫矣房有二
 說或以為房星按日月㑹於大火之次正在季秋月
 朔謂之房星理亦可通然唐律厯志曰君子慎疑寜
 以日在之宿為文近代善厯者推仲康時九月合朔
[014-11b]
 已在房星北矣觀此則以房為所次之舍其說為長
 據左氏傳梓慎曰宋大辰之虗陳太皥之虚鄭祝融
 之虚皆火房也所謂火房與此義同皆所舍之次也
 辰弗集于房盖謂日月不集睦于其所舍之次爾日
 月不集于所舍之次而日有食之其為變也大矣瞽
 奏鼓嗇夫馳庶人走皆所以救日食也按左傳文公
 十五年日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于社諸侯用幣于
 社伐鼓于朝則是古者當夫日食之時有此伐鼓之
[014-12a]
 禮瞽樂官也奏鼓進鼓而伐之也詩曰奏鼓衎衎與
 此義同日食必奏鼓者曽氏曰日食隂侵陽也鼓陽
 聲也瞽奏鼓者助陽以儆隂義或然也嗇夫周禮無
 此官漢孔氏謂主幣之官鄭氏謂夏官之屬殊無所
 據此亦但以意度之而已百官表鄉有嗇夫職聽訟
 收賦稅上林亦有虎圈嗇夫故漢鄭𤣥第五倫皆常
 為鄉嗇夫則是知嗇夫當是執役之賤者此篇遒人
 與嗇夫考之于周禮皆無此官則知周之建官其名
[014-12b]
 與夏時異者多矣庶人乃庶人之在官者也嗇夫馳
 庶人走皆所以供日食之百役也春秋榖梁傳曰天
 子救日置五麾陳五鼓曽子問曰諸侯從天子救日
 食各以其方色旗與其兵而周官庭氏云救日食之
 弓矢則是救日之時必有此百役嗇夫庶人之馳走
 盖所以供此役也然必謂之馳走者盖以見日食之
 變天子謹天戒以恐懼修省於上而嗇夫庶人尚且
 馳驅奔走于下以助天子救日如此其急而羲和親
[014-13a]
 為厯象之官乃沈湎於酒安於其邑而罔聞知也尸
 者不言不為而無所事也日食之變百姓震動而不
 遑寜羲和莫之知可謂尸厥官矣夫先王所以設羲
 和之官者使之仰觀夫日月星辰之運行以候天地
 之氣而知日時寒暑以相叅合使萬民于此而取正
 焉則百工由是而允釐庶績由是而咸熙今也羲和
 畔官離次俶擾天紀遐棄厥司于季秋月朔日有食
 之而曽莫之知則天象于是昏迷而斯民無所取正
[014-13b]
 違叛先王之訓謨以干犯先王之誅其可誅之罪豈
 特官師之不能相規工不能執藝事以諌而已耶晉
 社元凱曰日行遲一歲一周天月行速一月一周天
 一歲凡十二交㑹然日月動物雖行度不能不少有
 盈縮故有交㑹而不食者或有頻㑹而食者盖日食
 之變有其交㑹不失之常數厯家所可得而逆推之
 也使羲和能修其職逆知乎天將有日食之變以規
 諌於仲康則仲康得以恐懼修省上答天意而銷弭
[014-14a]
 天變於未然之前今乃不能逆知其變至于日既食
 矣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而猶罔聞知其為不恭孰
 大於此使仲康捨而不誅安得為謹天戒乎泰誓曰
 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羲和既不
 修其職至於昏迷天象罪在不赦矣使仲康又捨之
 而不誅則是君臣同惡相濟厥罪鈞矣故仲康命𦙍
 侯以征之其征之者盖所以祗畏天命行先王之誅
 而不敢赦也然則用師也亦豈得已而不已
[014-14b]
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
 諸儒解釋此義皆以此屬於上文故漢孔氏曰先時
 謂厯象之法四時之氣弦望朔晦先天時則罪死無
 赦不及時謂厯象後天時雖治其官猶有先後之差
 則無赦唐孔氏遂謂先天時者所名之日在天時之
 先假令天之正時當以甲子為朔今厯象乃以癸亥
 為朔是造厯先天時也若以乙丑為朔是造厯後天
 時也後即不及時也其弦望亦皆如此以某觀之是
[014-15a]
 殆不然帝王之世雖重厯象之事然厯官之差一日
 一朔則至於殺之無赦雖秦人棄灰于路步過六尺
 之誅亦不過如是之酷也豈先王忠恕待人之道哉
 據此文勢上文言克謹天戒臣人克有常憲至其或
 不恭邦有常刑此盖𦙍侯舉先王之誅以繩羲和之
 罪于是繼之以惟時羲和顛覆厥德以至昏迷于天
 象以干先王之誅其首尾總結文義已足矣自政典
 曰以下乃是𦙍侯誓師勑戒吏士之辭當屬于下文
[014-15b]
 不當復為指羲和而言也周官冢宰掌建邦之六典
 以佐王治邦國一曰治典二曰教典三曰禮典四曰
 政典五曰刑典六曰事典此周官六卿之典也治典
 者冢宰之所掌也教典者司徒之所掌也禮典者宗
 伯之所掌也政典者司馬之所掌也刑典者司寇之
 所掌也事典者司空之所掌也𦙍侯掌六師為大司
 馬故舉政典以為言盖大司馬法也惟其軍法故有
 先時不及時之誅先時者謂先師期而進是邀功也漢
[014-16a]
 班勇與張朗共攻焉耆勇從南道朗從北道約期俱
 至焉耆而朗嘗有罪欲邀功自贖遂先期至爵離關
 徑入焉耆若此之類是之謂先時盖不與大軍相期
 㑹而嗜利輕進不可以不誅也故殺無赦不及時者
 謂後期而至是逗留也漢遣霍去病等擊匈奴公孫
 敖出北地二千餘里過居延斬虜首三萬餘級雖有
 功以後期當斬贖為庶人若此之類是之謂不及時
 盖與大軍期而不至而稽延師期亦不可以不誅也
[014-16b]
 故殺無赦惟此二者皆誅而無赦則軍士莫不用命
 矣此𦙍侯誓師之意也
 東坡曰先時後時罪之薄者也必殺無赦非虐政乎
 惟軍中法或用之穰苴斬荘賈是也
今予以爾有衆奉將天罰爾衆士同力王室尚弼予欽
承天子威命
 無垢曰若禹奉舜之命征有苖未嘗諄諄以王命為
 辭也則以天下知其心也今此征既曰天罰又曰王
[014-17a]
 室又曰天子威命又曰天吏以天以王室以天子為
 言豈非夸生于不足歟𦙍侯為簒羿腹心用兵以伐
 忠良之人心亦知其不可故喋喋以天以王室以天
 子為言正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者也
 東萊曰法莫嚴於期㑹後世期㑹先後者必殺盖一
 失此勝敗所繫不可不先以此為戒將奉天罰同力
 王室欽承天子威命見古之兵師所以無叛命犯上
 者皆其將帥之所以告勑其衆者未嘗不舉人君以
[014-17b]
 為言使師旅之心常知有天子人君在上其所以養
 我命我者天子也焉得叛
 林氏曰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仲康之命𦙍
 侯得夫天子討罪之權𦙍侯之征羲和得夫諸侯敵
 愾之義其用兵行師也可謂仗大義而行矣故其辭
 直其義明非若五伯摟諸侯以伐諸侯其辭曲其義
 迂也我之征羲和既已欽承天子已行之威命爾當
 以同力王室為心不可不弼予以徂征也
[014-18a]
火炎崐岡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于猛火殲厥渠魁脅
從罔治舊染汙俗咸與維新
 張氏曰先王用兵之意凡以除暴禦亂故善者在所
 咨惡者在所戮豈若火之焚于崐岡而玉石俱焚之
 哉必也殲厥渠魁所以致吾義脅從罔治所以致吾
 仁
 東萊曰火炎崐岡其勢烈之時不分玉石俱焚之天
 吏逸德自戒其官吏曰凡我衆為天子之吏若放逸
[014-18b]
 其德甚于猛火其言止欲殲其首虜耳孔氏曰將行
 也奉王命行王誅謂殺湎淫之身而立其賢子弟
 焉
嗚呼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其爾衆士懋戒

 張氏曰愛所以為仁威所以為義用兵之道以威為
 主故威勝愛則可以致功愛勝威則柔而無斷其無
 功必矣
[014-19a]
 王氏曰威嚴勝於慈愛人則畏而勉力故誠有成若
 愛勝於威嚴則人無所畏而懈怠故誠無功爾衆士
 當勉戒之以期於有功也甘誓之言予則孥戮汝則
 甚峻而幾於虐矣此言威克厥愛愛克厥威而不明
 言其誅盖啟為禹之子生長於富貴不知艱難不知
 危懼故用兵以伐有扈則有孥戮之言此仲康則當
 遭有窮之難而知所警懼故命𦙍侯戒師之言亦温
 和而不至於大暴唯曰威克厥愛愛克厥威以寓其
[014-19b]
 意而已
 東萊曰威愛當觀其所發發于私雖愛非愛發于公
 雖威非威然威終非聖人之所尚者觀其所居之地
 如何當威而不威不知時措者也記曰祭祀主敬軍
 旅主威故爾
 孔氏曰言當勉以用命戒以辟戮
 林氏曰此言我之所以誓師之意如此爾衆士則不
 可以不勉其心以用我之命也自古國家當中衰之
[014-20a]
 運則朝廷之上往往行姑息之政故英雄之徒得以
 乘間抵隙肆為桀驁而莫之禁是以大有為之君當
 夫厯運中否社稷阽危之際苟非赫然奮其乾剛之
 斷未見其能有濟也唐自肅代以來一切行姑息之
 政藩鎮戮主帥者因而授以節鉞或聽自擇帥其驕
 子弟皆得以承襲父兄之位及憲宗剛明果斷足以
 有為不憚用兵以剪耡強梗於是平夏平蜀平江東
 平澤潞以至易定魏博貝衛澶相淮蔡莫不率服而
[014-20b]
 唐室遂以中興此無他惟威克愛故也憲宗雖以剛
 果為政而子孫不能率至於穆敬文宗之世又以姑
 息為政藩鎮復強唐室遂亾仲康之世何以異此當
 其命𦙍侯以征羲和誠得乎威克厥愛之義故足以
 制后羿之強而中興有夏之業惜夫后相繼之不能
 用其果斷以為政浸失天子之權綱卒為羿所簒而
 夏終于不祀此非仲康之失也繼之者非其人也可
 不慎哉
[014-21a]
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告釐沃
 張氏曰湯始居亳從先王居者先王契是也契嘗居
 亳至湯復徙居焉
 陳氏曰湯祖契契之父帝嚳自契至成湯凡十四世
 八遷其都嚳始都亳湯後徙亳故曰從先王居釐治
 也理治沃土也帝告者或云告帝嚳
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作湯征
 無垢曰湯征諸侯是夏王使湯為方伯得専征諸侯
[014-21b]
 也征之為言正也禮曰天子賜弓矢然後征賜鈇鉞
 然後殺湯征諸侯必有弓矢鈇鉞之賜矣
伊尹去亳適夏既醜有夏復歸于亳入自北門乃遇汝
鳩汝方作汝鳩汝方
 無垢曰伊尹有道必能格桀心之非桀仁莫不仁桀
 義莫不義桀正莫不正一正桀而國定矣此湯遣伊
 尹之心也孟子曰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伊尹初
 往輔桀知桀止有亾天下資而非君四海資也故决
[014-22a]
 意歸亳湯區區之心尚冀桀之開寤也故五進伊尹
 以輔之及其最後之歸也乃曰既醜有夏是桀之所
 為又甚于前日不可救藥也
 張氏曰湯嘗五進伊尹於桀去亳適夏者所以就桀
 也至於桀德終不可變伊尹遂醜之而復歸於亳所
 以就湯也方其歸亳入自北門乃遇汝鳩汝方遂作
 汝鳩汝方二篇凡此數篇皆亡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