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説卷一 宋 黄度 撰
虞書
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于位譲于虞舜作
堯典堯典虞書虞書首堯典見授受之所由也堯名姓/伊祈帝髙辛子初封唐侯今太原故晉陽縣也為
天子都平陽今晉州臨汾縣也聰明天徳也夫子序堯/舜之徳以聰明為首人王非是則何以照臨四海堯有
聰明文思四徳而有輝光𤼵越宅即嵎夷南交西朔方/四隩既宅皆其光明之所覆被也遜遁也微子吾家耄
遜于荒春秋夫人遜于齊皆遁也天子之位遁而去之/何也堯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而洪水未治地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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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天不能成也堯老矣故欲自遁使有大徳者居是位/於是舉舜使攝遂譲之譲權也權非聖人莫能行行權
而協於正則可為萬世常法其書為典夫子表堯/典之所為作者如此所謂撮其宏綱舉其機要也
堯典
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勲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
四表格于上下若順稽考勲功欽敬允信克能格至夫/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安有無所本
始而作之者故典謨皆稱若稽古放古倣字放勲謂倣/古而有其功也舉堯之徳其可見如此而後世或以為
堯之號且曰名者非也敬緝熙盡心之學緝熙光明文/章焕𤼵心思深逺而未嘗不出於安行也安安從容中
道盛徳之形容也敬天尊賢本於中心故恭為允恭舉/舜敷治為天下得人故讓為克讓由是光明周徧四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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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天地地平天成也大/抵堯典専為讓舜作也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
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平均/章明
協合黎衆於歎辭時是雍和克明俊徳尊賢也記曰脩/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以親九族齊家也平章百姓治
國也百姓甸内天子所自治民也皆能昭明其徳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協和萬邦平天下也建萬國親諸
侯合和之無彼疆此界而衆民皆化於是大和此大學/本末先後之論也凡今典籍之言道徳者皆本此故推
以為/道原乃命羲和欽若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分
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寅賔出曰平秩東作曰中星鳥
以殷仲春厥民析鳥獸孳尾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
[001-2b]
訛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鳥獸希革分命和
仲宅西曰昧谷寅餞納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
秋厥民夷鳥獸毛毨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
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鳥獸氄毛帝曰咨汝羲
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歳允釐
百工庶績咸熙羲和世掌天地四時之官古曰重黎若/順厯推筭象占候黄帝迎日推策嚳厯
日月而迎送之是則厯法其来久矣至堯始大備史記/曰數法日月星辰厯雖定數象為不定之法也而必本
於敬順析因夷隩仁民之政孳希毨氄愛物之心無非/順天者羲和居中厯象授時仲叔分職於外春夏秋冬
[001-3a]
各主一方是為四子蓋羲和之屬也申重也分命分其/事也申命因而重之也東南屬羲主生西北屬和主成
是為分命南因於東北因於西故叔皆因命有仲有叔/則厯象敬授為伯伯長也羲和封國不可攷今絳州稷
山縣猶有羲和墓焉授時之政萬國承之民功舉矣嵎/夷南交朔方皆古地名嵎夷今登州諸夷依山而居者
交孔氏曰夏與春交非也秋亦與夏交先儒嘗難此義/或曰南夷足趾交名交趾故稱南交案漢初置交趾郡
後置交州杜佑通典曰復禹舊號是則本名交其曰交/趾者後世増益之也禹貢西被流沙自流沙以西皆夷
界山川不紀於職方故稱西以見境域之不止此也朔/始也北限沙漠荒茫悠逺山川不可見故稱朔方以為
大界而亦有獨稱方者詩往城于方是也南陽位而一/隂生於午在易為姤初六其曰交者隂交陽也往来推
遷盛衰之變也北隂位而一陽生於子在易為復初九/其曰朔者陽始生也終則有始其道無窮也嵎夷地也
[001-3b]
南西位也方大界也交與朔著隂陽消長之義焉疆表/所至皆為王土民各奠居命令聽於一人二帝三王所
以垂中國之統也孔氏曰日出於谷天下明故曰暘谷/日入於谷天下冥故日昧谷都聚也幽隂所聚故曰幽
都或曰山海經有幽都山今在北荒樂史寰宇記幽州/有幽都山皆為附㑹暘昧幽皆有名義南獨無之何也
日朝出為暘夕入為昧晝中則明盛矣是故聖人南面/而聽天下雖然日中則昃月盈則食聖人存消息盈虚
之象故南闕其名義而北稱幽都以備晝夜昧猶有見/幽無所覩寅敬賔導餞送日導而出之送而納之晝作
夜息日成月要歳㑹由是生焉必賔必餞短長之差分/至啓閉之所由正也秩序在察平秩平而序之平在平
而察之驗於既往脩之將來故其事益有序詩曰以興/嗣歳是也訛化南訛敬致遂其化育無所不盡也而必
本於敬夏主豐大化育不遂則無以致一歳之功矣易/更代也鳥以體言大以次言虚昴以星言孔氏曰互相
[001-4a]
備是也中星正則天運可求分至定則日行可凖厯象/之法備於此矣殷亦正也春少陽秋少隂非隂陽正位
故稱殷大夏大冬正位南北故稱正析分夷平隩室平/言禾稼之入均也孳生尾交毨毛更生整理氄耎毳夏
希革冬氄毛天地生物之仁也秋曰宵中冬復曰日中/崇陽抑隂裁成輔相董仲舒嘗推明之堯典中星與月
令不同今又差矣天地之運為難齊也唐僧一行乾䇿/復還之論委之定筭猶當是臆度暨及也四子分職於
是以帝命緫申勅之事當聯合也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歳此堯厯也秦顓頊厯置閏在歳
後堯厯考中星定分至随月置閏故四時不差遂為後/世法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歳此為
厯法大要故特舉而申勅之而其所以為此者將以信/理百工使庶績皆廣而已熙廣也六府三事未能盡脩
則庶績為未廣始命其長曰敬授人時終勅其/屬曰允釐百工庶績咸熙堯治厯本意可見帝曰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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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若時登庸放齊曰𦙍子朱啟明帝曰吁嚚訟可乎疇/誰
庸用疇咨無所主名博詢之也若時登庸承上允釐熙/績之文言有能順是允釐熙績者將登用之也或曰庸
功也登進之使圖其功也允釐熙績此人主之職也堯/蓋有讓意矣放齊測知堯意故舉丹朱蓋以為𫝊子尚
矣自有記載太昊氏而來有天下者皆𫝊世𦙍嗣也孔/氏曰國非吁疑怪之辭啓開放齊以丹朱為開明而堯
以為嚚訟放齊稱其材堯稱其徳/也言不忠信恃辨好爭豈君徳哉帝曰疇咨若予采驩
兜曰都共工方鳩僝功帝曰吁靜言庸違象恭滔天采/事
也工官所掌邦事也水土之政屬工官有能允釐熙績/則水清土平在其中矣登庸未有其人遂獨出事典以
求之左氏驩兜為渾敦帝鴻氏子共工為窮竒少昊氏/子鳩聚僝見也驩兜舉共工固以其居是官也居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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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行其職方聚見其功堯以共工靜言用違象似恭敬/而矯誕充其至可使漫天象恭生於其心也矯誕見於
其行事也僝鳩之功必多詆妄然則共/工為當黜矣驩兜殆黨惡歟靜古訓謀帝曰咨四岳湯
湯洪水方割蕩蕩懐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
俾乂僉曰於鯀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圯族岳曰异哉試
可乃己帝曰往欽哉九載績用弗成四岳孔氏曰羲和/四子分掌四岳諸
侯故稱四岳四子分掌諸侯則是即以四子為四岳則/不然周官内有百揆四岳四岳只一人居中緫四子所
掌諸侯四岳與羲和合職命官詳略古今之變也四岳/之後申甫齊許姜姓治水専咨四岳以其典主四方能
知其人也衆舉故稱僉曰僉皆也登庸若采皆非其人/故直以水患使舉賢而治之鯀崇伯史記鯀帝顓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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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顓頊五代而生鯀據左氏檮杌為鯀崇國在今永/興鄠縣四岳衆舉鯀鯀才髙也於歎之見其為可表異
也咈戾方命方執不順理也天命之性物理具焉窮理/盡性以至於命理性命同也圯毁族類也箕子口鯀堙
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彛倫攸斁/水失其性而五行皆亂彛倫由是而斁是之謂毁其類
堯見微知著衆人固不識也夫有材而不知道逆而施/之鮮不敗其類者异己鯀世稱其材故四岳欲堯姑自
沮止而試之共工靜言庸違驩兜猶保任之而得不廢/鯀古命圯族四岳僉舉而遂試之聖人不敢以獨智髙
天下也丹朱嚚訟共工象恭鯀方命聖人觀人之/法詳其心而略其事非有聰明天徳不能如是帝曰
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徳忝
帝位曰明明揚側陋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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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予聞如何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
乂不格姦帝曰我其試哉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釐降
二女于媯汭嬪于虞帝曰欽哉共工不修其官鯀特命/無功於是舉舜是則昬
墊巢穴禽獸食人堯之憂誠不能已也四岳能用天命/故欲讓之以位巽卑降伏藏也堯在位久髙而能降顯
而知晦故欲以位巽四岳易巽彖曰以木巽火火出而/木泯也明明明其明者也舉朱舉共工舉鯀皆其明者
而既無其人故使之揚側陋必又曰明明者猶冀其有/人也師衆錫予師錫公舉也謂之錫尊賢也虞今解州
安邑縣舜黄帝子昌意七世孫昌意帝顓頊父也按左/氏因生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舜生於媯水故賜姓媯
封虞故氏虞四岳舉舜已稱虞不知何也豈以其居於/虞故以名繫地歟不然則自窮蟬敬康以來有胙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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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者矣無妻曰鰥言此者有二義一見告不得娶二見/未有以觀厥刑也孝友已著此獨未有覩焉俞然也或
吁或俞予奪素定聰明之徳也心不則徳義之經為頑/傲慢諧和烝進乂治和之以孝而進進治理不至姦惡
女妻刑法釐理降下也貴賤之勢可以言降也釐降則/婦從夫理之不可易者也後世直改為下嫁孟子舜尚
見帝尚猶上也雖貴而上之夫婦後先之義也後世訓/其義為配皆失理孟子帝使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
牛羊倉廪備以事舜於畎畆之中嬪婦也易二女同居/為睽二女能執婦道于頑嚚傲慢之間堯於是以舜為
果可敬也孔氏曰言能脩己以敬詩首關雎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治天下必有其本也故堯以此首試舜嬀水
名水北曰汭酈道元注水經媯汭水出蒲坂縣南流曰/媯北流曰汭異源合流西入河其說與古不同蒲坂今
河中府/河東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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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舜側微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歴試諸難作舜典舜/自
虞即帝位都安邑或曰蒲坂或曰平陽自釐降以/至賔門納麓皆試也必試而後讓司馬子長嘗云
舜典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𤣥
徳升聞乃命以位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
時叙賔于四門四門穆穆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華/光
之輝彩也以聖繼聖是謂重華協合也與堯合徳也史/稱舜之徳其凡如此濬深塞實𤣥幽是側微升聞于上
徽典司徒百揆冡宰賔門四岳諸侯長也皆位也五典/五常父子君臣夫婦兄弟朋友之交也慎厥身修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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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焉使各由其理分是謂克從人人親其親長其長也/孟子曰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㡳豫而天下之為父
子者定穆穆美也言四方諸侯來朝覲者以賔禮接于/四門而皆穆穆有美徳也麓孔氏改為録言大録萬幾
之政隂陽和風雨時是蓋三公燮調之職也改麓為録/固未可據論語迅雷風烈必變越裳氏曰天無烈風暴
雨此言風烈非和風矣何以言夑調烈風雷雨則必陵/震可畏懼而能不迷故為異耳史記堯使舜入山林川
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此亦尚書家所傳未可廢也納/麓在諸難之後蓋其最難者禹治水随山刋木益焚山
澤禽獸逃匿驅龍蛇放之菹神姦物怪固當有之禹益/有不能為者堯納舜於是而其患息此事本無足怪今
釋老氏宫室或言本蛟龍之居馴服道徳委之而去人/不以為怪也十三州志曰麓林之大者也其後秦置鉅
麓郡堯將禪舜合諸侯羣臣百姓納之大麓風雨不迷/致之以昭華之玉此出緯書雖難盡據而與史記相符
[001-8a]
帝曰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厎可績三載汝陟帝位舜
讓于徳弗嗣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舜於是攝行天子/之事孔氏曰舜讓
堯不聽使攝位恐不然堯在舜固當攝耳攝則猶在臣/位也舜讓禹率百官若帝之初經文可見蓋權制也此
義不明故其乖忤甚者則有咸丘蒙之論受終於文祖/堯不得専與舜亦不敢輙受也堯於是不為政故曰終
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在察璣衡器也璿美玉敬之斯/寳之矣日月五星之行度璣衡
可以察之而可以齊之洪範五紀歳日月星辰厯數堯/傳舜舜𫝊禹皆曰天之厯數在爾躬是故聖人在上日
不食星不孛占候雖有器齊/平必以徳也此治厯本論肆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
于山川徧于羣神肆遂也遂使主祭也以事祭天謂之/類告攝位也宗尊也六宗孔氏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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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寒暑日月星水旱雖不見所據而孔氏書出於屋壁/本有𫝊恐其説或有所自也諸家皆後出臆斷與不得
已寜從孔氏鄭康成曰星辰司中司命風師雨師此據/周禮實柴祀日月星辰槱燎祀司中司命風師雨師也
是皆天神故稱宗月令祈年于天宗是也然去日月恐/不可或曰日一月二星三辰四司中司命五風師雨師
六此恐/當是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后/君
也羣后諸侯周初諸侯猶稱后四岳統羣牧歛公侯伯/子男之圭璧岳牧各統率之既盡乃有繼之辭正月上
日受終盡其月乃日日見岳牧與羣后而班瑞焉班/瑞即黄帝合符釡山也自後朝覲皆行之見覲禮嵗
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覲東后協時
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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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器卒乃復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禮八月西巡
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禮
歸格于藝祖用特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
試以功車服以庸孔氏曰律法制非也度量衡皆生於/律與厯通後世厯猶有𫝊律無𫝊矣
故厯亦難精律厯本一學同律為考樂也東岳岱即㤗/山在今襲慶府乾封縣南岳衡山在潭州湘潭縣西岳
華山在華州華隂縣北岳恒山在定州曲陽縣王文中/子曰舜巡守一嵗徧歴四岳儀衛簡而徴求寡也至周
改為十二載事稍繁矣然成王作洛宣王㑹諸侯于東/都亦未見一嵗徧巡也敷奏明試大行人春朝圖事秋
覲比功夏宗陳謨冬遇協慮本比史記黄帝東至海西/至空同南至江是為巡守事如舜巡守正為觀省諸侯
[001-9b]
職業將行黜陟五載一巡三考再巡/則功罪皆見巡守制度至此始詳肇十有二州封十
有二山濬川舜十二州冀并幽青營兖豫徐荆揚雍梁/肇始也黄帝置左右監堯四宅舜始置十
二州州置牧封山言有厲禁也濬川使通流曲防遏澤/皆在所禁禹曰州十有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各迪
有功於是/告成功矣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
作贖刑眚災肆赦怙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流
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
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象者像也像其事也典常也刑有/輕重像其事而用之是謂常刑宥
寛也舜作五流之法以寛肉刑肉刑聖人之所甚不忍/也故寛之其所不忍而不廢禁暴詰姦為不可已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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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之常刑肉刑之行於世久矣不得已而存之而使其/民遷善逺罪則有其道焉禹益臯陶陳謨為可求也鞭
扑之施猶非得已漢孝文帝能知堯舜之用心也雖公/用為不足而猶能使黎民醇厚海内富庶興於禮義公
卿恥言人過失少近古矣漢魏諸儒詖狹之見安能識/此鞭周官條狼氏鞭五百鞭三百官刑也扑比長小胥
觥撻敎刑也金職金受士罰金贖刑也眚災司徒荒政/緩刑也天患民病不幸而陷於辜則緩而赦之肆緩也
春秋肆大眚怙終三謗三罰教之不悛者也賊害也司/宼所謂害人者也舜刑典歴三代至于今雖因革不同
而大意常在流宥鞭扑金贖多為之制可謂盡其心矣/方且儆戒欽恤形于辭㫖惓惓焉刑典既修乃正四罪
共工偽驩兜黨且狠苖頑鯀戾其事皆由治水治水績/効未著則共工自以為有鳩僝之功驩兜自以為有舉
賢之功苗自以為有能治其國之功鯀自以為有陻塞/之功其罪不可得而正也土平水清吾事已定則其所
[001-10b]
謂象恭比周頑弗即工汨陳五行凡作於其心害於其/事𤼵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始可見故正其罪以謝天下
而天下服彼四人者亦奚辭焉此用刑之法也何以知/水土已平而後行四罪之誅也曰其事載於封山濬川
之後而又敷奏明試先賞功而後罰罪先進賢而後黜/不肖聖人行事皆有次第也然則自受終至此皆為治
水他事則其相因者也放重於流竄重於放殛重於竄/皆行其流宥之法而輕重有權流有舍法大司寇其能
改者反於中國三年不齒今法編配放還是也放屏廢/今法永不放還是也竄投之荒逺今法配逺惡是也殛
罰作多方曰我乃其大罰殛之今法重役居作是也驩/兜之罪如經文不應重於共工而禹曰何憂乎驩兜左
氏掩義隱賊好行凶徳則其強悍暴横敢為患害為可/憂矣獨力保任共工亦可見三苗恃險不稟政教欲自
用其國其罪為叛故竄於荒逺以見其自絶於中國也/鯀大興民力壅塞水道九載績用弗成故罰作以苦之
[001-11a]
驩兜舉共工抵罪四岳舉鯀而不坐四岳賢舉鯀非私/天下以鯀為材四岳逹天下之情使堯試之也此定罪
重輕之權也三苖姜姓國左洞庭右彭蠡洞庭湖在今/岳州巴陵縣彭蠡鄱陽湖在南康軍都昌縣苖境東西
横亘千餘里為山澤林藪富饒之國幽州史記作幽陵/崇山在灃州灃陽縣或曰今驩州恐非三危山名在沙
州燉煌縣羽山/在海州胊山縣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百姓如䘮考妣
三載四海遏密八音臣為君服三年始於此未嘗不本/於人心也孔氏曰四夷絶音則華
夏可知言盛徳/恩化所及者逺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孔氏曰舜服堯/喪畢将即政故
復至文祖廟告有終斯有始也後世踰年即/位免䘮即政皆用明年正旦其事始見於此詢于四岳
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聦四岳耳目之官也舉賢命官其/四為可見闢四門受四方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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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其職掌以闢四門而後明目達聰自國/中以及四海皆無壅塞也古語君門萬里咨十有二牧
曰食哉惟時柔逺能邇惇徳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
咨亦問也天下萬事不問何由知之中庸曰舜好問皇/皇者華君遣使臣咨事咨難咨義咨親柔逺擾馴之也
能邇教治之也惇徳允元親君子也難任人逺小人也/洪水既平治安之策不過此數語天下無事起禍生亂
必自小人詢岳君體咨牧治要牧統理諸侯故訓告之/如是頌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唐虞三代中國皆有
戎夷/雜居舜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
惠疇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
哉禹拜稽首讓于稷契暨臯陶帝曰俞汝往哉帝曰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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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民阻飢汝后稷播時百榖帝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
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敎在寛帝曰臯陶蠻夷猾夏寇賊
姦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
惟明克允奮起庸功治道當有緝熙之功常懼其頽墮/委廢不能自起也有能奮庸則堯事可廣矣
堯若時登庸舜有能奮庸一意是為君相之職於是謀/百揆之官前此舜蓋以百揆攝行天下之事舜旣即位
乃復置此官亮明采事恵順疇類一事失紀必咈其類/理勢常相連屬也故其官名百揆伯長禹鯀子賜姓姒
國於夏今潁昌陽翟縣也河州大夏縣禹所出故以氏/其國九官惟禹與夷二人以伯繫名三公也史記黄帝
置左右大監監萬國此即後世二伯也公羊春秋𫝊曰/自陜以東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一相居於内
[001-12b]
是則本三公也故謂之王官之長又謂之諸侯長共工/司空皆事官共工未黜故使禹以司空治水稷播種契
敷教臯陶明刑皆有功禹功最髙故卒令為百揆其曰/汝平水土惟時懋哉蓋言水土已平而後熙帝之載為
可勉也稷契皆嚳子稷賜姓姬國於邰今永興武功縣/契賜姓子國於商今商州商洛縣臯陶左氏為庭堅顓
頊子其後賜姓
封於六蓼六夀春六安縣蓼霍丘縣/史記曰封英六或在許春秋有英氏廬州廬江縣許潁
昌府也品程式也厚薄輕重各有成式夷子二本不用/其品矣遜順不順故不親本末舛也敷教在寛優而柔
之使自得之也猾亂羣行攻劫曰寇殺人曰賊在外曰/姦在内曰宄中國五教所加七政所施不應有此惟蠻
夷猾夏為當懲也中國而為寇賊姦宄則夷刑也不待/教令而誅之五刑墨劓剕宫大辟服言罪各有狀使服
其刑司刺上服下服是也五刑以輕重為三等曰三就/就猶成也成其罪也大辟重宫剕次之劓墨又次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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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五流而宥之亦有五若今所謂加役牢城不刺面之/等當時宜有其名也而亦以所居逺近為三等曰三居
約略調人不同國千里之外海外是也然/四凶皆居王略則唐虞之世無逾海之法帝曰疇若予
工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讓于殳斨
暨伯與帝曰俞往哉汝諧禹自司空為百揆於是不復/置司空官故使垂掌百工還
其舊名與三公舉三公為工官蓋使兼之禹百揆伯夷/秩宗皆兼官三代三公多兼官命官選材三公尚徳
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
作朕虞益拜稽首讓于朱虎能羆帝曰俞往哉汝諧名/山
大澤不以封皆屬天子故名之曰朕虞其屬諸侯者皆/特賜也謂之錫益後亦為伯史記作伯翳一曰即隤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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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姓嬴其後封秦益本佐禹治水奏庶鮮食山澤之政/與水土通汙池園囿皆虞官之職漁獵芟伐當有政令
仁民愛物事固有序也左氏八愷/有伯虎仲熊豈即朱虎熊羆與帝曰咨四岳有能典
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
哉惟清伯拜稽首讓于夔龍帝曰俞往欽哉帝曰夔命
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
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
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帝曰龍朕堲讒説
殄行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典禮/在工
[001-14a]
虞之後文武小雅終魚麗而其序曰美萬物盛多能備/禮事序如此百揆三禮皆咨四岳其事重也不獨選求
於朝廷之上恐四方猶有其人焉伯夷孔氏曰姜姓舜/命之不名與禹異史亦承之夷有師父兄之義也夙早
寅敬也言早夜者平旦夜氣之常存也坤六二曰直方/大仰不愧乎天俯不怍乎人故能塞乎天地之間曲則
餒矣惟清故直清天徳也平旦夜氣之所以能常存者/惟其敬也繫辭曰通乎晝夜之道而知通言晝夜一也
通則常知晝擾夜昬何知焉志直氣清晝夜常知悠久/純一與天同徳故能交於鬼神然則秩宗之選誠難其
人矣禮之用博矣命職獨使典祭何也禮必本於敬敬/莫嚴於祭也周禮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而教之中偽則
不直中則敬也故十二教一曰以祀教敬則民不茍往/欽哉使往敬其事也胄子公卿大夫士之子弟也胄𦙍
也胄子世業教之為詳天子之子弟亦學焉直温寛栗/剛不虐簡不傲和也所謂樂徳也禮教中樂教和必有
[001-14b]
其徳故在心為志者皆徳心𤼵言為詩者皆徳言樂本/於詩而後有聲有律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皆徳音也大
師教六詩以六徳為之本以六律為之音是也神人以/和通幽明之故也夔於是歎而言曰予擊石拊石百獸
率舞石磬也拊亦擊也百獸洪纎之異名與磬統衆樂/商頌曰依我磬聲人莫不擊磬也惟夔擊之而百獸率
舞發於其心應於其手至和之所感召者與人不同也/夔自獻其能如此者以見作樂必能如舜之命也茍無
其徳雖夔之妙於聲亦無所施師曠語晉平公可攷舜/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又曰工
以納言時而颺之龍與夔聯職其事通乎樂也堲疾殄/絶絶行異行異行不同倫為當絶也為我之義兼愛之
仁鄉原之善斯可已皆是也孔子論四代禮樂終之曰/放鄭聲逺佞人佞人鄭聲同𤼵乎其心之邪也言為心
聲佞言僻行聲隨而變桑間濮上鄭衛之音皆由此作/此舜之所疾而孔子之所逺也古樂中正故難聴鄭聲
[001-15a]
滛哇故易溺鄭衛作而天下靡然從之不徒禁其聲必/先遏其行是之謂有本孔氏曰納言喉舌之官此據詩
出納王命王之喉舌也出納王命王之喉舌在周為内/史之職内史掌敘事之法受納訪掌書王命而出之可
以為喉舌之官而非樂也與龍所掌不同舜惡庶頑讒/説而使工納言時颺之則納言者工也工在周為大師
納言時颺類若陳詩之事變風變雅之作䜛説殄行之/莫能正也屠蒯飲師曠酒曰汝司聰是則舜納言司聰
也司聰掌出納帝命而通于樂至周其職遂分有出有/納何獨以納名官出口徳納耳徳出容可謹而納每易
惑故易曰巽而耳目聰明荀卿子曰入乎耳著乎心出/納何以皆稱朕命出納相因也内史受納訪訪而納之
猶王命也此與太僕出入王命不同太僕出入已成之/命此有咨訪則猶有議論也謂之喉舌之官取往来通
塞之義詩曰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有若有否而必明/其所以然者是則容有議論矣夙夜出納惟允宣布流
[001-15b]
通不使其少有壅滯也言與行相應一或不然何以能/行故惟允此司聰者所當察也工之親近人主其所關
繫豈/輕哉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岳牧九/官職掌
遂為萬世常法雖古今更易不同而其大經不出此二/十二人孔氏曰禹垂益伯夷夔龍新命四岳十二牧凡
二十二人稷契臯陶不與恐不然四岳/一人耳堯欲巽位於四岳則一人何疑三載考績三考
黜陟幽明庶績咸熙分北三苗庶績咸熙終堯厯象之/言也熙廣也庶績皆廣
三苗獨否於是分北之此當在禹徂征之後舜攝嘗流/三苗仍頑弗率至於用武及其既格則别其善惡使不
得相從叛上法當/死分北猶宥之也舜生三十徴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
方乃死陟方孔氏曰升道南方巡守死於蒼梧之野而/葬焉此據禮記也案孟子舜卒於鳴條鳴條在
[001-16a]
安邑則故舜都也舜禪與堯有不同者舜世禹雖攝大/政令猶自舜出故舜親巡守陟四方髙山祭天覲諸侯
謂之陟方頌曰陟其髙山後/世縁此謂之登封謂之升中
帝釐下土方設居方别生分類作汨作九共九篇槀飫
汨作九共槀飫皆書/名凡十一篇皆亡
臯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臯陶謨益稷
矢陳申重也反復之也書名謨序稱功何也禹之謨實/紀功也其先臯陶何也臯陶之謨推明君德本末該貫
禹功雖髙其行事要不出於臯陶之所陳述也是故臯/陶非無功而稱其謨禹非無謨而稱其功聖人之言初
無異者治水明刑各見諸行事而地平天成禹之功為/獨髙也臯陶曰朕言恵可厎行禹曰乃言厎可績臯陶
[001-16b]
之謨必可行也禹曰予思日孜孜臯陶曰師汝昌言禹/之功必可言也舜所以反復之使互相發明也是故二
典為萬世之常道聖人大寳不可以淺徳居也三謨為/萬世之格言禹之功臯陶之謨皆行其君師之職也
大禹謨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曰后克艱
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帝曰俞允若兹嘉
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寜稽于衆舍己從人不虐
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益曰都帝徳廣運乃聖乃神
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為天下君禹功髙遂受/舜禪故史稱
[001-17a]
大禹以别於諸臣禹亦考古而行之命者令也敷布也/文徳命令布于四海禹貢東漸西被朔南暨聲教也鴻
水方割堯獨憂之禹治水有功文徳命令由是布于四/海是謂敬承于帝史表禹之功如此然則禹謨之所以
為謨實紀功也雖然未嘗無其言焉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禹之言也禹所以文命敷
于四海祗承于帝皆本乎斯言也為君難為臣不易君/臣克艱故其政治而黎民敏徳黎齊人有士君子之行
也敏疾進徳脩業欲及時也此所以為堯舜之民舜承/禹之言而申之以為信乎其如此博詢廣問故嘉言無
所伏俊乂在官故野無遺賢周人鄉自五家為比野自/二十五家為里比長里正爵皆下士野無遺賢非虚言
也豈獨天子之國哉四方萬國莫不皆然故咸寜稽于/衆舍己從人試鯀可見鰥寡孤獨天民之無告者也不
虐不廢匹夫匹婦無不與被其澤者惟堯能之堯蓋知/為君之難矣孔子曰堯舜其猶病諸夫豈易事哉益承
[001-17b]
舜之言而推美堯徳以為堯之所以能如此者由其有/大徳也變動不居周流六虚廣運也大而化之之聖也
聖神武文不可執一端而求聖而不可知之神也堯有/大徳天眷命之詩曰乃眷西顧此惟與宅天之擇君也
精矣奄有四海為天下君天下一統中國/一人也天下大物也非有大徳奚能居之禹曰惠迪吉
從逆凶惟影響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
于逸罔滛于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
熙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無怠
無荒四夷来王禹曰於帝念哉徳惟善政政在養民水
火金木土榖惟修正徳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
[001-18a]
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壊帝曰俞
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頼時乃功禹又陳逆/順吉凶之
理而益承之吁嗟而致戒焉吁嗟之者去其逆也忽無/虞廢法度遊佚滛樂賢不肖倒置違道干譽咈衆從欲
怠荒罔終皆逆者也去邪弗果庸闇不論中主以上未/免有之疑謀而欲成之徼倖行險得失猜忌此心何由
而熙廣哉大抵明照聰逹奚有疑謀謀之而疑必有逆/於理者故其事難成雖强而成亦難保也疑而舍之其
心泰矣百志言此心無適而不然也雖然共工堯知其/邪而容之鯀堙水堯知其不可而聽為之堯天徳也豈
得而窺測哉勿疑勿成戒人之不善學堯者也人各有/分量必當自知蓼蕭其徳不爽夀考不忘蠻夷之所以
恱服也怠荒一作蕭牆不戒况疆場之外乎禹承益言/則乂歎美之歎美之者效其順也德懋政修六府三事
[001-18b]
允治戒董勸各以其道皆其順者也禹使舜念其事六/府三事必欲其勿壊則凡益之言皆當念也徳惟善政
而後有及物之功雖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無/其政也政在養民而已六府三事皆養民也正徳仁義
禮樂外此邪矣利用共工邦事厚生稷播種虞山澤皆/是也正徳先於利用厚生者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也修故不壊和故不爭茍不正徳不奪不饜休選賢與/能威撻罰不齒以九功之叙作詩章使人歌咏之以此
勸天下仁聲之入人深也聖人由是作樂焉舜承禹言/而推其功於禹勿壊之訓誠不敢忽也是則大禹謨一
君臣克艱為承堯也二逆順吉凶戒舜保其功於無窮/也舜反復之益推明其間於是而禪禹焉故曰禹謨紀
功/也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于勤汝
惟不怠總朕師禹曰朕徳罔克民不依臯陶邁種徳徳
[001-19a]
乃降黎民懐之帝念哉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兹在
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益怠荒禹勿壊其戒切矣舜/方耄期倦勤而禹能不怠於
是禪禹文言曰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䘮其惟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
聖人乎此堯舜之徳也邁猶過也禹以為臯陶種徳過/人而降於民民實懐之帝所當念也雖有其徳不能推
以及物為不降念兹在兹無一念不在是也釋舍也舍/之而不復念也然猶未嘗忘之是則無時而不在是也
名言名之必可言也司勲勲功庸勞力多其名也其事/皆可指述則言也既不可名又不可言則誣也名言此
必在此矣而又懼其言之出不本於誠也則又使信出/之必信出之者至誠樂與也詩日中心好之曷飲食之
此人主念功之道也臯陶之降徳無一日而能已也臯/陶無一日能已舜為可已乎是故舜能念臯陶之功如
[001-19b]
此則其自進/徳為可知矣帝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
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民協于中
時乃功懋哉臯陶曰帝徳罔愆臨下以簡御衆以寛罰
弗及嗣賞延于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
惟重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兹用
不犯于有司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
期猶要也明刑弼教要其君于治刑不得已而用之而/必要之于無刑協中則無過差不協雖善猶過差也况
凶徳乎必麗於法矣此臯陶之功舜所能念也罔愆躬/率以正也簡寛君徳也煩苛急蹙豈所以君天下哉罪
[001-20a]
不相及賞延宥過刑故功罪疑輕重皆為天下後世法/孔氏曰忠厚之至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哀矜惻怛如
此故好生之徳洽于民心民皆自愛不犯有司此非茍/為歸美之言也人主無好生之心有司得寛平之名此
豈可行漢文帝本仁厚張釋之輔其不及耳如使事武/帝豈得行其志乎君視民如禽獸而獵之民有很心扞
格滋甚秦法煩密刑人如恐不勝由是天下羣起為盗/漢初約法三章號為綱漏吞舟之魚而人知自愛重犯
法至文景幾致刑措其事一一可驗然則臯陶之推功/於舜本之於君徳誠非茍為歸美也故舜亦遂任之於
己以為予固欲之然能使予從欲以治風動四方則由/臯陶推明之是則臯陶之美也稷契臯陶同功一體禹
命宅百揆讓稷契臯陶命禪獨讓臯陶不及稷契何也/臯陶彰明君徳其功大不當在諸臣之下也試使治水
粒食彛教各共其事而民不丕應忿疾傲虐之遂作失/徳刑之序廢君師寵綏之職則雖一夫向隅而泣猶為
[001-20b]
君道不盡是故王功曰勲事功曰勞臯陶輔導君徳功/當為冠禹治水猶為事功獨以懐襄患大功遂獨出耳
稷契之功皆因於禹固不能先臯陶也故夫子序三謨/獨以臯陶配禹而猶加諸禹之上史記禹為天下舉臯
陶薦之且授政/臯陶卒始薦益帝曰来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
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不自滿假惟汝賢汝惟不矜天下
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予懋乃徳嘉
乃丕績天之厯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人心惟危道心
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
庸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
[001-21a]
邦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願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惟
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降水儆予天降洪水以儆人君/使知懼也舜承堯安敢不任之
於己天下大災患非人主以其身任之將誰使屬哉書/𫝊皆曰堯有九年之水堯以前蓋無此也自開闢而来
水未順道則地為未平於是天將平之堯舜禹益稷數/聖人俱生於斯時而堯舜為能承天意任其事於己故
堯舉舜舜使禹治之舜曰勑天之命惟時惟幾茍失此/幾不知何時可平哉九年浩蕩滔天之勢天意為可知
也禹治水十三載四海賦功自非懐襄大菑民心同厭/苦之則亦安敢興此大役乎由是觀之聖賢不作天命
流行幾之不察而失之有不可勝言者矣降孟子作洚/共工鯀皆嘗治水障塞亦或言功而非所謂成允成功
也禹聲為律身為度左準繩石規矩載四時是為厯數/在躬孔氏曰言天道在其身是也元首也衆建諸侯而
[001-21b]
天子加焉故稱元后人心應緣接物與民同患者也易/流故危典禮興行人紀攸立故曰人心道心冥漠虚寂
不可名象者也無迹故微卓乎獨立道體斯在故曰道/心道心體也人心用也用之而危則害道不用則偏體
孤徳墮於荒茫不可以同乎人精純一曰熟一致一大/雅曰無然歆羡無然畔援歆羡畔援皆二也武王牧野
無貳爾心孟子不動心有道皆致一之學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雖本末未嘗動也故曰允執其中舜
執兩端而用其中於民機熟而力全也不墮於無不没/於有然則有無皆迹也故謂之兩端無所稽驗其言勿
聽未嘗咨詢其謀勿庸禹聞善言則拜虚受可知也舜/猶懼其有聽受之失故戒之舜樂取諸人以為善其用
此精矣君民分殊而勢敵自古聖賢常為匹敵之言君/為可愛則義之盡民為可畏則仁之至後世法家者流
嚴而少恩蓋以為不如是則無以正君臣上下之分於/是威劫而勢壓之不得意則殺戮殄滅使不敢喘民始
[001-22a]
疾視其上上下愈隔絶不可合衆非元后何戴天下豈/容有兩統哉后非衆罔與守邦無民豈能獨立乎可願
即孟子可欲可欲不可欲隠之於心無不自知者可欲/為善不可欲為惡善當積惡當消性之所固有也天之
置君専以為民而使困窮無告豈能獨豐天祿長絶矣/終絶也大雅曰命之不易無遏爾躬君子於言無所茍
也雖至於興戎大事必自其口出豈/敢不慎孔氏曰慮而宣之成於一也禹曰枚卜功臣惟
吉之從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朕志先定
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卜不習吉禹拜稽首固
辭帝曰毋惟汝諧益稷諸臣不獨有功而皆有君徳故/禹欲枚卜之伯夷柳下惠得百里之
地而君之皆能朝諸侯有天下皆為有君徳也舜志先/定詢謀又同宜有以當鬼神之心矣然而隱幽不可見
[001-22b]
也故託之於龜筮而無不協從者古人不茍卜也己卜/而又卜則為習習因仍也卜不習則吉習則為瀆瀆則
不告/為凶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孔氏曰/神宗文
祖之宗廟非也舜祖顓頊而宗堯蓋堯廟也率百官攝/行天子之事也舜攝曰受終堯雖在位不復為政也禹
攝曰受命命使攝也大政/令猶自舜出征苗可見帝曰咨禹惟時有苗弗率汝
徂征禹乃㑹羣后誓于師曰濟濟有衆咸聽朕命蠢兹
有苗昬迷不恭侮慢自賢反道敗徳君子在野小人在
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爾衆士奉辭伐罪爾尚
一乃心力其克有勲三旬苗民逆命舜攝巡守禹攝苗/皆新其事也事亦
[001-23a]
漸變矣不禀政令為不率苗依水為國其君已伏罪而/其民猶有保山澤逆命者三旬須暇之由不伏故至於
既格遂/分北之益贊于禹曰惟徳動天無逺弗届滿招損謙受
益時乃天道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
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齋栗瞽亦允若至誠感
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師振旅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孟子曰
怨慕也諴和和理順也故至和能感神昌盛其言盛大/也堯舜之盛徳而用武誠為不得已反己而求雖非不
足而亦不見其有餘臯陶得刑之敘益謙滿損益之戒/是或一道也此責難之義故禹拜之而大禹謨終焉歴
山在河中府河東縣即首陽山也或曰在/濮州雷澤縣或以為在濟隂今興仁府也帝乃誕敷文
[001-23b]
徳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苗格舞干羽于兩階偃武修/文也兩階朝位禹復命
帝益修文/而苗格
臯陶謨
曰若稽古臯陶曰允迪厥徳謨明弼諧禹曰俞如何臯
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惇敘九族庶明勵翼邇可逺在
兹禹拜昌言曰俞允迪厥徳謨明弼諧臯陶之言也禹/雖稱謨實以功見故史先述其功而
後載其言臯陶不以功見而専以謨稱故史直著其言/焉夫能信蹈其徳故其為君陳謨而明弼丞之而諧固
未有不自治而能治人者也禹既然其言而欲盡𤼵其/義乃致問焉臯陶於是稱美而詳之慎厥身修其理身
[001-24a]
長在所思也不思則不得矣詩曰思無疆思無期思永/也徒思不學則殆慎厥身修學也學則知識開明而能
鈎深致逺矣惇叙九族自身而推之家也庶明勵翼邇/可逺在兹自家而推之國自國而推之天下也勵勉翼
敬萬里昭明一勉以敬推而放諸四海而準矣臯陶守/約用博言近指逺條理一貫本末兼舉自後聖賢之言
徳行者皆祖述之其言盛大矣當其初脫臯陶之口誠/可敬異故禹拜而受之雖然臯陶固亦有所受也故史
稱之曰/稽古臯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時惟帝
其難之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恵黎民懐之能哲而
惠何憂乎驩兜何遷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修/身
本也知人要也安民體也臯陶刑官推明君徳刑期無/刑其事必當有本也知人安民亦本於修身而已詩曰
[001-24b]
爾徳不明以無陪無卿此知人之本孔子曰修己以敬/修己以安百姓此安民之本身修矣而民不被其澤者
不知其體要也故臯陶次第指陳之禹以其言益盛大/故嗟歎之而以為知人安民雖堯猶難之哲明之盛也
小大長短各當其任故為能官人飢食寒衣無一夫不/獲其所惠也故黎民懐之明生於止善惠推於不忍之
固有堯舜安之而為仁湯武身之而為徳五霸假之而/為力下此雖假不能直情徑行何難之有故自假等而
上之至於安用力為愈難孔氏曰巧言靜言庸違令色/象恭滔天指謂共工驩苗之惡易見共工之惡難知巧
佞每能使人溺也故不著其名而表其狀然四罪共工/獨輕何也行法與立言不同行法據其事立言原其心
象恭必求自蓋其心雖甚無狀而其迹多隱伏聖人行/法終不以其所不可見者深文坐之至於立言為世訓
則常推其所未為而知其所必至故堯以為滔天禹以/為孔壬孟子闢楊墨而以兼愛為無父為我為無君皆
[001-25a]
禽獸之道其極必至於食人亦若是也公孫𢎞假春秋/誅心之法以殺人慘矣哲能知人凶慝不敢肆惠黎民
懐之本根不摇雖四凶不能獨為亂故嘗雜仕於堯朝/矣然則舜誅之為有遺憾歟曰徳刑之敘君師寵綏之
職而彼四人者獨不與被其澤豈聖人之心哉故皆貸/其死而流竄之藝祖皇帝讀書以為四凶之罪止於流
竄遂輕刑是知堯舜之用心矣此舉四凶之惡不及鯀/禹當為親諱也禹雖功髙不能免鯀鯀得罪於天禹不
敢私也箕子/曰帝乃震怒臯陶曰都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
言曰載采采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
而敬擾而毅直而温簡而廉剛而塞彊而義彰厥有常
吉哉知人雖難而亦有可見之行言人之徳亦必有可/稱之事成徳為行其别有九載則采事也條數之
[001-25b]
曰則某事則某事九徳剛柔之差也其差本不甚逺而/名輙異銖稱寸量以為官人之式程寛患縱解故貴栗
柔患不立愿弱多墮恭則謹亂治明辨者也戒忽貴敬/擾順氣易卑貴洪毅簡率貴㢘隅剛多浮貴實彊多悍
貴知義寛柔愿亂擾直簡剛彊其材之不能不偏也栗/立恭敬毅温廉塞義各救其偏以成中徳也亂擾敬柔
直近剛必能彰明此九者各有常吉言/善也苟有是徳不問多寡皆可為善士日宣三徳夙夜
浚明有家日嚴祗敬六徳亮采有邦翕受敷施九徳咸
事俊乂在官百僚師師百工惟時撫于五辰庶績其凝
九徳之中有其三日布而行之而又早夜浚明之譬之/水日浚之而益深譬之鏡日蠲之而亦明深源𤼵光日
新之功此可使有家九徳之中有六焉日嚴敬之而能/明於是此可使有邦君國子民其事廣矣翕合不惟三
[001-26a]
六下有其一上備其九皆合受而敷施之事仕九徳皆/仕俊又無不在官同官為僚工治事之名師師尚徳有
餘不足迭相師也人才雖衆而無相師之風則其患更/多惟時進修及時各有職業傲誕從康則失時矣撫安
也五辰緯星凡星皆出辰沒戌故五星為五辰十二舍/經星亦為十二辰嵗星司肅典致時雨熒惑司哲典致
時燠太白司又典致時暘辰星司謀典致時寒塡星司/聖典致時風經星有常不變緯星有伏有息有進有退
與日相終始變則不可凖難齊惟聖人能安之而以日/星為紀日成月要嵗㑹由是而出故庶績凝焉孔氏曰
辰時謂五行之時/則吕氏月令是也無教逸欲有邦兢兢業業一日二日
萬幾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天敘有典勅我五典五
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同寅協恭和衷哉天
[001-26b]
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
懋哉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達于上
下敬哉有土有邦位最髙列爵分土與天下之賢有徳/者共理之此治要也天子惟君萬邦百官
承式天子勤儉則有邦皆勤儉天子逸欲則有邦皆逸/欲是為天子教之也故切戒之兢兢愼也業業懼也幾
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一日二日幾之非見者且/萬焉幾失時逝吉凶乖逆亂亡至矣其敢不戒懼省察
而逸欲之行乎曠空孔氏曰非其人為空官不可以天/官私非其材建官代天理物而不材非據廢天職矣天
叙此有典必勅我五典使皆歸於厚秩言有品式也天/秩此有禮必自我五禮使可通行庸通也五典君臣父
子夫婦兄弟朋友五禮吉凶軍賔嘉出於天者理之所/固有也修之於人者其事至五而盡也勅勅而正之自
[001-27a]
言有所自也非天子不制度不議禮不考文也我我人/君也典之治亂禮之興廢在人而不在天也五惇各致
其厚不相陵也有庸禮之變多端吉凶相襲君國相錯/不可執一務使通之而後可常行也此皆天工而人代
之者也事為有聯治為有體必將同敬合恭以和其衷/則可以代天職矣衷𤼵於其中者也左氏信不由衷人
之智識固不同若皆由衷則是非可以相資短長可以/相補而終歸於和若挾偽飾情則多端矣誰能和之故
所謂和者如和羹之和鹹酸不同齊而使各適如和樂/之和清濁不同等而使必諧天命有徳故制為五股而
各使章明天討有罪故設為五刑而各致其用徳之大/小不同故五服五章罪之輕重不同故五刑五用數參
於三伍於五可以察天地之情可以盡萬物之理故曰/參伍以變服彰厥善罪罰厥死黜陟幽明勸懲行焉於
是政事為可勉矣天之聰明必自民其明畏亦必自民/威用之斯可畏民不能自用其威也天之聰明明威因
[001-27b]
於民而用之是則命徳討罪必順於民心斯能合天意/矣此道逹於上下雖一家之事此理不差而况於有土
其可不/敬乎臯陶曰朕言恵可厎行禹曰俞乃言厎可績臯
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賛賛襄哉恵順順於理也可致而/行臯陶在諸臣之中實
主議論而自稱其言如此言所以明道當仁不讓也禹/稱其言行之可致成功言之而不可行與行之而無功
皆為空言臯陶猶恐無以致其效也故曰予未有知其/果能成功與不凡今致思而言者必當賛賛其君使登
進之襄上也舜聖人也臯陶猶欲/賛賛而登進之是以知學無止法
益稷益稷佐禹有功因禹稱其事/故以名篇孔氏之言是也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
[001-28a]
臯陶曰吁如何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懐山襄陵下民昬
墊予乘四載随山刋木暨益奏庶鮮食予決九川距四
海濬畎澮距川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
烝民乃粒萬邦作乂臯陶曰俞師汝昌言禹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
臣臯陶慎厥身修庶明勵翼益稷予思日孜孜是為三/謨綱領臯陶之論道悉矣禹奚復以言為哉在力行而
已矣八年于外手足胼胝所謂思日孜孜者言莫加乎/此也臯陶故盡𤼵其義故歎息而問之四載舟車橇樏
随山刋木川依於山而路因於川也刋木通道也匠人/曰兩山之間必有川焉大川之上必有滁焉益虞官奏
進鮮食鳥獸茹毛飲血在粒食前洪水草木暢茂益烈/山澤而焚之乃奏鳥獸鮮食九州之川皆因其自然趨
[001-28b]
下之勢而通於海大水既入無汎濫之患則於其中為/畎達溝為溝達洫為洫逹澮為澮達川稷農官艱食稼
穡鮮食魚鼈川瀆溝澮本為播種因奏魚鼈鮮食懋勉/勉遷有無使之相通化其居積使無壅滯而後蒸民乃
粒萬邦作乂凡此不過數十言禹之治水規模盡在此/益山澤之政稷播種與契敷教其次序亦盡在此可謂
能言矣言貴於可行也而其見效如此則豈不深切著/明矣哉臯陶昌言禹拜之禹昌言臯陶師之服善無我
聖人之心一/也故曰師師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禹曰安汝止
惟幾惟康其弼直惟動丕應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
命用休夫既萬邦作乂則天下無復事矣怠忽將至邪/佞乘隙而入六府三事壊而弗修前功喪矣故
禹謂帝當慎乃在位而舜然之禹又詳其義焉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
[001-29a]
與國人交止於信莫不各有所當止也而安之為難不/安則易畔也幾當察康當戒弼直當親夫能安於其所
止而察幾戒逸親近忠直則君徳益進治功益懋不動/則己動則四方大應待志而行上帝亦故歆之不庸釋
申命用休斯/能昭受之矣帝曰吁臣哉鄰哉鄰哉臣哉禹曰俞帝曰
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
汝為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㑹宗彝
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
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予違汝
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欽四鄰庶頑讒說若不在時侯
[001-29b]
以明之撻以記之書用識哉欲竝生哉工以納言時而
颺之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安於所當止幾康之必/戒舜固能自盡其心矣
弼直之言禹臯陶益稷諸臣豈得辭其責乎鄰近也臣/哉鄰哉非其臣之近而誰近鄰哉臣哉近者惟臣而安
得不盡其道乎左右有民二伯之職分天下為左右而/使其民皆正王面左右不相應和則其體不舉矣宣刀
四方四岳十二牧之職四方當相保合也四方不相聨/屬則其體不全矣然而治有本始也一人作徳萬邦丕
應是故逸欲之作長主於耳目之娱五色不能不視而/能使人眩司視者所當正也故繪繡之施於作服則可
矣用於靡曼之觀而不能正是無目也五聲不能不聼/而能使人聾司聰者所當正也故律吕之施於中正則
可矣施於淫哇之適而不能正是無耳也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彞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古人皆當象物明
[001-30a]
義施之於繪繡之事矣舜於是觀之以作服然則堯舜/何事而不稽諸古哉日月星辰照臨山出雲氣潤澤萬
物龍變化華蟲孔氏曰華象草華蟲雉鄭康成注周禮/鷩以畫雉謂華蟲華蟲有文章也或曰非雉也當是鳯
舜服以鳯配龍畫之於衣衣六章皆神物也鳯知時非/其時不出夫子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鄭又以㑹為繢
恐當是字當作繪恐脫或古宇簡宗彝周人刻虎蜼周/禮毳冕自宗彝而下則舜物宗彞有虎矣蜼有無不可
知大抵龍鳥虎武四方之獸先儒謂雉能知晴雨為智/是當為北方之獸藻水草潔清火明粉米養古說黼若
斧形黻兩已相背予案畫繢之事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黒謂之黼黒與青謂之黻所謂雜四時五色
者也文謂物生而有華采也章物相見章明也黼從甫/甫美也丈夫之稱物美成也黻從犮物之終始除舊更
新之義也文章黼黻皆雜四時五色文章不為物形獨/黼為斧黻為兩已相背未必然也孔氏曰絺葛之精者
[001-30b]
其説乖當從鄭古字藻或為繅粉或為紛米或為綵皆/從系與黼黻從黹皆以刺繡立義也大抵舜服十二章
日月星辰雲氣乾之施化也乾陽物也龍東方鳥南方/皆陽也陽輕清故皆畫於衣虎西方刻虎於翼以禮樂
伏摯猛也必備四方之獸則蜼為北方之獸然虎蜼皆/凡獸必登之於宗彛使服習於禮樂而後虎摯蜼智為
可貴不以龜周人旗物畫日月龍鳥虎龜服章畫龍鳥/虎不畫日月龜周人敬龜故與日月俱不畫於章服而
畫虎蜼謂之毳冕舜服章恐當有龜也藻火粉米列宗/彛之下所以供神祇也水火粉米皆養人也而先用之
於祭祀教民敬也藻火粉米品物流形坤之效法也坤/隂物也隂重濁故皆繡於裳易繫曰黄帝堯舜垂衣裳
而天下治葢取諸乾坤此之謂也龍虎鳥蜼四方之獸/青赤白黒四方之色藻青火赤粉米白皆以物見黒獨
不以物而直以色何也北方萬物歸終土歸於壑水反/其澤故北方之星為虚其辰為𤣥枵而色為黒釋氏謂
[001-31a]
之空老氏謂之𤣥皆黒也是故作服直以其色見言物/就盡也黼白與黒見萬物之所終歸也黻黒與青見萬
物終而復始皆由此出也屠蒯曰服以旌禮樂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然則觀象作服彰施五色目視之
而明心存之而敬於是有穆穆之容焉周禮大僕正王/服位屠蒯以嬖叔為司明供僕御之職也陽律六隂律
六曰吕陽倡而隂隨故六律包六吕官亂君驕商亂臣/壊角亂民怨徴亂事勤羽亂財匱五者皆亂迭相陵謂
之慢律和聲聲成文謂之音音托於金石絲竹草木陶/匏謂之八音在察也古人必知樂審聲以知音審音以
知樂審樂以知政是之謂察治言六律五聲八音各適/其理數也忽亂也忽而不省則亂矣中正為治滛邪為
亂其變甚焉其極遂至於流蕩而不可止故必察之之/為貴史記索隱曰古文尚書在治忽今文作采政忽史
記作夾始滑滑之言亂也謂聲律汨亂也又或作䀜鄭/康成曰笏也其義絶乖五色五聲五味皆本於五行也
[001-31b]
五言仁義禮智信之言亦五行也一理之變也耳目口/鼻各著其徳焉單穆公曰耳内和聲而口出美言以為
憲令又曰口納味而耳納聲聲味生氣然則聽和而視/正耳目聰明心平氣固而形於言則體之者仁也宜之
者羲也節文之者禮也通變者智也貞固者信也皆一/理之變而一氣之貫也出信諸已納徴諸人出當如是
納亦不容其差忒也禮節民心樂和民聲姦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慝禮不接心術則安得有不協於仁義禮
樂之言哉微不中理一接而知之邪詖淫遁各推之於/其所終極此孟子所謂我知言者也舜以命納言而使
龍為之龍蓋工官也侍御僕從䙝為嬖倖祝史工瞽鄙/為伎藝商周之衰也僕司明而工司聰朝夕在人主左
右視聽言動邪正由之是故體均於公卿大臣事要於/股肱羽翼而可以不擇乎同心一體之臣繩愆糾繆職
也而面從後言其亦為讒矣乎朝廷為之天下效之咎/將誰執故人君必敬四鄰以為近臣進道則庶頑讒説
[001-32a]
為可止矣前曰讒說殄行後曰庶頑讒説讒説淫聲由/一機𤼵也納言工官而聨於樂其㫖逺矣禮以道其志
樂以和其聲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姦禮樂刑政其極/一也侯明撻記書識皆刑政也侯明周禮鄉五物詢衆
庶其事始此撻教刑也並生同底于善也盤庚曰生生/自庸生故其繼無窮善為可繼惡必當絶格至有恥且
格工納言時颺上察其能變有所至則承之用之否則/威之讓罰不悛桎梏而坐諸嘉石甚者納之圜土其又
甚者遷/徙之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蒼生萬邦黎
獻共惟帝臣惟帝時舉敷納以言明庶以功車服以庸
誰敢不讓敢不敬應帝不時敷同日奏罔功無若丹朱
傲惟慢遊是好傲虐是作罔晝夜頟頟罔水行舟朋淫
[001-32b]
于家用殄厥世予創若時娶于塗山辛壬癸甲啓
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
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各迪有功苗頑弗即工帝其
念哉哉疑辭政刑為當明也而又有所未然者帝徳光/華海隅草木之生亦與被焉人萬物之靈賢其秀
也傑出易見雖散在侯邦而一統共尊皆為帝臣惟帝/㧞而舉之敷奏明試舜巡守舊政也明庶孔氏謂功以
大小為差是也言揚事顯車服登用如此則禮讓興而/頑嚚革矣上意所嚮下必敬應帝不是務而一槩施之
賢能無所旌異日進茫茫功積不著何能使人自勉於/徳業哉禹蓋推廣臯陶知人之言也夫子曰舉善而教
不能則勸又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意皆本此傲/為不恭不恭則侮人不復屈意親賢慢遊是好傲必虐
[001-33a]
虐則任威治安無事人主怠荒傲虐皆勢使之然也頟/頟無休息無水陸行舟虐戲也與朋淫無度皆為不循
理禹之治水行其所無事也方遏瀦堰而駕舟過之皆/為罔水行舟皆為逆理非禹行水之道而後世方以為
利事之如此者多矣聖人之意不復能知豈容止絶也/朱堯以為嚚訟禹以為傲一也不循天理其傲可知恃
力矜夸其爭可知堯讓舜固為洪水一大事而朱不肖/不可以君天下自應殄其世天位豈容以涼徳居之堯
固以天下為公也是故禹懲創其事娶四日而出啓生/而弗子塗山在今濠州鍾離縣治水本為昏墊而田功
遂興五服各五百里四方相距為五千里水去土出禹/弼成之也州猶丘也丘之訓聚於是置十二州師衆也
言各聚其衆也舜分冀置幽并并河南之首幽下流分/青置營連亘幽并五千之外薄於四海皆為夷蠻而亦
使為畎澮之制均地利焉五長公侯伯子男皆長民者/也周禮長以貴得民或日五國以為屬屬有長故曰五
[001-33b]
長或曰自屬長等而上之聴於天子之二伯謂之五長/衆建諸侯各迪有功禹治水規模也共工鳩僝亦然其
異者大體散而不合於是有障山澤専其利者矣三苗/是也禹志在生民勤勞身率攘除大葘徳盛業鉅天下
趨承之而苗獨頑不就功四瀆惟江順道不為患與洞/庭彭蠡㑹合南北諸水苗控為形勝之地澤藪富饒苗
人擅之不肯受畎澮厲禁之令左氏縉雲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冐于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
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謂之饕餮此苗之罪/狀也夫治水賦功豈為無政五長各迪車服旌表豈非
作徳而苗之頑若此人心為難齊也然而忿疾于頑求/備于一夫皆傲也帝當念此舜欲修明刑政使頑讒並
生意本忠厚也而撻記書識未免尚威一念所存長傲/孕虐臯陶知人安民之言禹四凶流竄之戒舜豈忘之
乎舜隱惡而揚善無乃與此稍乖違乎此/禹所以既然之而又疑之反復其言焉帝曰迪朕徳
[001-34a]
時乃功惟叙臯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舜承禹言/而知禹迪
其徳為有叙因又知臯陶方敬此叙以施象刑天下稱/其明由是言之三謨専推明主徳使民日遷善逺罪而
不自知不使其君恃勢倚法以操劫其民而後為行君/師之職禹之思日孜孜臯陶之言惠可厎行皆主此耳
故自修身知人安民惇典庸禮命徳討罪皆為/有敘而民協之中不犯有司豈一主之力哉夔曰戛
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賔在位羣后徳讓
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蹌簫韶九成鳯
皇来儀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孔氏/曰戛
擊柷敔搏拊以韋為之皆難信㳂文求義戛擊搏拊皆/考擊之名磬稱戛擊亦稱擊拊琴瑟稱搏拊夔曰擊石
[001-34b]
拊石周禮大師帥瞽登歌令奏擊拊皆謂磬也古言鏗/金戛玉正謂鍾磬鄭司農曰樂或當擊或當拊又曰拊
者擊石是也搏拊皆擊意琴今猶稱拊周禮樂器無搏/拊鄭康成謂拊形如鼓以糠實之蓋出孔義孔氏屋壁
書有𫝊恐有此則不可知求之六經則未有據也球玉/磬鳴言有聲中樂即所謂天球也此謂登歌周禮有頌
磬歌頌則擊之石尚角角清濁之中琴瑟尚宫宫聲大/樂器重者從細輕者從大故登歌以磬合琴瑟細大諧
也自昔言樂者如此予嘗聞之知樂者以為三代之樂/皆準於磬鳴球天成而不可易者琴瑟笙竽皆人為之
髙下難齊故皆協之以磬登歌琴瑟協之以磬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是也間歌笙協之以磬笙磬同音是
也笙鏞以閒鏞鐘也案登歌琴瑟有磬而無鐘間歌笙/有鐘而無磬互相備也有鍾則有磬矣所謂終始條理
金聲而玉振之聲淫液之振鼓作之也磬在堂下登歌/鍾磬在堂上由漢而来非古也鍾磬當在懸祖考来格
[001-35a]
虞賔徳讓神人和也丹朱傲嚚而能與羣后徳讓舜徳/照臨之久矣於是樂感𤼵之後鄭曰管如篴而小併兩
而吹之又曰鼗如鼓而小持其柄摇之旁耳還自擊太/師下管播樂器令奏鼓朄先鄭讀朄為道引之引謂小
鼓為大鼓先引小師下管擊應鼓後鄭亦曰小鼓應鼙/又曰柷如漆筒中有椎敔木虎先鄭曰笙十三簧此皆
諸儒據漢大予樂說詩書樂器其間亦有所出然終不/能知其為是否下管堂下樂也後鄭曰堂下特言管貴
人氣也播鼗擊鼓以應管合止以柷敔吹笙擊鐘是為/間歌燕禮曰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是也於是鳥獸蹌蹌
焉簫後鄭曰編小竹舜舞名韶周禮作磬簫左氏作箾/曰簫韶者吹簫而舞猶周人吹籥而舞歟九成九變韶
舞九變故曰九磬鳯靈鳥儀有容儀擊石拊石夔又特/言之於此尹正也衆正官之長信和諧也舜命九官濟
濟相讓是也鳥獸無知矣於此而率舞苗頑驩悍嘗患/其難服矣於此而允諧夔言樂效蓋終禹敢不敬應之
[001-35b]
言也卒申明此義則以為其能致此者大豈特以/器與工俱妙哉舜徳盛矣夫是謂之泰和之世帝庸
作歌曰勅天之命惟時惟幾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
哉百工熙哉臯陶拜手稽首颺言曰念哉率作興事慎
乃憲欽哉屢省乃成欽哉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
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庶事墮
哉帝拜曰俞往欽哉庸用也舜用夔言樂效而作歌也/勅天之命惟時惟幾作歌之意也
夫雖治定功成而事變為無窮其敢自已乎勅正也時/至幾動可以觀天命矣此惟聖人為能和同天人之際
秦漢以来豈無功業而人事利害參錯其間奚能盡勅/正天命哉股肱有樂趨之意則元首有興起之功然後
[001-36a]
百工為能熙廣矣幾康弼直禹嘗以此戒舜故舜於此/復求之於禹臯陶然其事必在人主也主徳不昭臣力
何施臯陶大聲疾言誠恐此意之或失也故以為必念/之哉事幾之来當有率作之也要在慎乃法度無作聰
明以亂舊章而主於敬又當屢省而後能成則亦主於/敬強明小智果銳忽略皆難恃也賡續載則也元首明
則股肱良庶事康此所謂率作興事也然而事必有體/君舉其綱臣治其紀若使君廢大體而親小事自以為
明則君任其勞而臣居其逸其體不順雖有良臣無所/効之君苛臣惰庶事必墮矣大抵好安常失之惰喜事
常失之苛也舜拜而受其言以為吾固有以自盡而諸/臣亦宜往而各致其敬哉禹臯陶事舜責難盡忠無言
不入益怠荒逸樂之訓禹傲虐之訓臯陶率作叢脞之/訓皆微有形象而遽勦絶之惟聖罔念作狂固不容其
或滋長也而歴數百千嵗庸君闇主之所為亂亡之狀/無能出此數事者言皆預立其效必至譬若岐扁論醫
[001-36b]
人之百骸九竅榮衛腑臓莫不洞究其厎藴如是則為/腸胃之疾如是則為膚體之疾如是則可治如是則不
可治皆不待目見而預言之世遂操之以為驗稽之以/為決差失其指必至顛蹷是故禹臯陶之言皆以謨稱
謨猶模也萬/世之楷模也
右虞書十六篇其十一篇亡
尚書説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