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玄先生文集卷上
巖棲賦
感玄聖之垂訓悟巳親而名踈言可放而從
默身應卷而勿舒愛鷦鷯之巢林在一枝而
有餘性所悅而難違託兹山以結廬果棲遲
而我愜即逍遥之靈墟觀其繚崇巒横峻谷
激泌泉羅森木後巍嶷以縈紆前參差而聳
伏追陰壑之夏凉偃陽崖之冬燠美勁節於
松筠翫幽芳於蘭菊虛籟清耳閑雲瑩目因
海鶴以警夜任鵾鷄以知旭慮靜於無擾神
恬於寡慾於是歌考槃於詩人諷嘉遯於太
易遠浮俗之難險消毁譽之損益蹈方外之
坦途信可免於兢惕旣即陰以息影由不行
而滅跡雖區中之末計實世表之長策人所
棄而己收故處約而恒適覽無見以收視聽
無聲以返默和匪專於㫖酒樂奚必於絲桐
焚清香以練氣啓玉檢而擊濛期遣滯於昭
曠庶延眞於感通筌太虛之有象覈妙用之
非空朝天甚簡採藥多暇形猶資於吐納意
已屏於將迓知道無廢興而物有存謝故挹
[001-230654b]
生本而常生體化宗而不化蕭蕭絶塵誰與
爲鄰趾逺而朋益曠機忘而鳥獸可馴韻靡
叶於當時心常依於古人仰巢由浩浩之逸
軌詠羲農默默之化淳師黄老之玄奥友松
喬之道眞慙無功之逮物良獨善於吾身秖
所幸其自得敢韜精於隱淪
竹賦
惟坤靈之播育何備物之寔繁偉兹竹之標
挺得造化之清源契道合虛表貞示節葉森
散以翠錯莖鮮脩而瓊潔爾其和風流暢萬
彙昭陳楊葩曄其宻苑荑柳藹于通津不郁
馥以啓曜但葳蕤而有筠亦未之爲異也至
如殺氣淩厲凝霜蕭瑟覽平楚之蒼茫窺衆
林之如失冒冰霜之涸沍逾青熒以鬱宻若
是則殊可重焉故詩曰如苞書稱厥貢猗兹
淇園美彼雲夢昔在軒后肇官陰陽俾伶倫
於懈谷伐脩竹之珍篁裁六律以協氣調八
風而順常然後成竽籥以備樂其聲濫而彌
長笙鏞以間爲獸蹌蹌諒自然之純粹曷群
林之可方若乃渭川千畒山陽數林會稽方
[001-230654c]
潤於碧玉羅浮比色於黄金上黕黕以雲翳
下泠泠而風吟祛赫曦之燠景納凄清之凉
陰王子所以嘯詠嵇生爲之幽尋召嘉賔及
令友暢醁醴與鳴琴美遊盤之逸趣清寂寞
之逺心若乃夾滄江倚丹崿蓄水霧之沉沉
摇巖煙之漠漠湘妃有揮涕之感楚謡興防
露之作或挺鼓吹之嶔崟或垂天門之磅礴
皆鸞鳳之所翔集孔翠之所棲託豈獨嬋娟
於廣漠之壤亦有璀璨於蓬萊之峰結實珠
粒敷花紫葺拂皓粉以飛雪摧紺莖以韻鐘
固列仙之攸翫匪吾人之所從也亦有化雉
吴國成龍葛陂含人篔簹育蟲桃枝一筍明
其胤嗣三節獲乎嬰兒榮燈纂以感孝茂窗
極以表奇篲冢壇以塵滅環石牀以蔭滋皆
靈變之譎怪良難得而備知爾其衆彙非一
則有篥簩䈥籩𥲇筒採箊篍𥭠箛箠簵之肅
矗籠雲母之扶踈𥯶箭浮色以縹焕菡𥶴綷
文而繡攄方志之所遺載山經之所闕書者
安可得而詳矣靡不勁堅其性葱蒨厥色不
規而圓不揉而直故高皇製冠以寶位孝文
[001-230655a]
剖符以表職博望侯傳於大夏之外穆天子
封於玄池之側推此類以彌廣匪斯文之可
極
逸人賦
粤眞隱先生者體曠容寂神清氣冲迥出塵
表深觀化宗偃太和之室詠玄古之風收人
之所不寶棄人之所必崇以道德爲林囿永
逍遥乎其中有翫世公子思發其蒙乃詣先
生之所舍詢出處之異同於是稽首跪而稱
曰僕聞士之生也備百行榮九德靜爲物軌
動爲人則可見故不隱可言故無默使上叶
唐虞之化下安仁壽之域旣兩儀交泰九有
不攜然後分人之土執人之珪故伊尹負鼎
而去有莘太公釋釣而出磻蹊朝淪洿泥夕
升丹梯若喬木之集鵷鳳清凉之躍鳧鷖何
必矯抗斯慕中和見睽躡跡巢許追蹤夷齊
膏屯於骨肉和勦於甿黎捐坦蕩之脩衢履
幽廢之荒蹊潄寒泉之泠泠藉青草之萋萋
悲林風之夕振厭山鳥之晨啼始支離而餒
息終臠卷而寒棲信行蔵之足驗唯名實之
[001-230655b]
可稽願一聞其至言俾向方而不迷也先生
宇合寥天心凝帝先泯禍福之境杜樞機之
權將有言而中止不得巳而應焉曰夫洪荒
之際物靡艱阻上如崇丘下若平楚高卑定
位各暢其所賢愚同條智詐罔舉孰爲出孰
爲處孰爲默孰爲語迨乎時遷朴散質變淳
訛升沉異躅明暗殊科剛柔相軋曲直相摩
或貪餌以吞鉤或横飛以觸羅惟皇王之愍
俗爰拯溺於洪波乃自揖讓迄于干戈雖政
教之異宜誠法令之滋多欲遏亂以求埋譬
招風而靜柯遂飾禮以邀敬脩樂以導和雖
聖哲之區區卒傾頽而奈何於是上有淫君
下彰忠臣龍逢之列萇弘之倫苟徇義以成
名竟違天而殺身秖足以增惡聲於暗主竭
惠澤於生民故全德之士韜精保眞悟曆數
之在運知存亡匪人將扶危而翼顚殞猶一
髮之擢千鈞塊壤之壅長津所以守嘉遁之
元吉從少微之隱淪於是洪崖廣成肇其端
子州善卷緒其後汾水見傲帝之實潁陽聞
洗耳之叟以鴻名爲糟粕以大寶爲塵垢清
[001-230655c]
蠲於取捨意適林藪不刳心而無慾非吐納
以永壽眄江河爲畎澮謂嵩岱爲培螻故天
子不可得而臣諸侯安可得而友豈作者之
唯艱誠歷世而可久莫不道貫通於古今跡
無繫於奇偶鎭末代之僞薄使向風而歸厚
若乃子高之規夏禹藏叟之誨周文仲連之
却秦師干木之蕃魏君弦高俛仰以成績四
皓從容以立勳初混世以表用竟超然而絶
群旣扰志於青霞聿棲身於白雲兹乃無封
滯於萬物時撫俗以解紛者矣若乃顧推讓
有泰山之重視富貴若鴻毛之輕則孤竹之
子王季之兄甘食薇於首陽之下悅採藥於
句吴之埛柱史歸居而道闡關尹去職而眞
成晨門藏名於抱關沮溺避世而耦耕漢陰
抱甕以忘機漁父乘流而濯纓於陵灌園以
逃相萊氏負戴以辭卿南華漆園以寓跡列
子鄭圃以消聲楚狂隱晦蜀嚴湛冥丞相推
堂於蓋公廷尉結韈於王生故文景遵黄老
之術國旣富而刑清季主卜筮以訓俗文通
訟田以穢名顏闔鑿坯以避聘伯休潜遁以
[001-230656a]
脫榮龐公課妻以耘鋤嚴光拂衣於帝庭啓
期三樂以達意梁鴻五噫以抒情尚子平之
持操畢婚娶以長徃許叔玄之守節遺伉儷
以遐征聽蘇門之永嘯若鸞鳳之和鳴見夏
統之長歌欻雲飛而雪零至於焦先瞿硎郭
文董京天機符於太素淵默會於眞精寂爾
無悶則子眞仲蔚確乎不拔有臺終管寧或
琴書以自娱或澹漠以無營此則同人者體
貎異人者神明抱不易之純粹捨自然之孤
貞道取怡於閑放業故無於屯平曉物理之
尚簡知天道之惡盈彼鴻飛於寥廓奚弋者
之能縈故寵章焉得而見累悔吝何由而相
傾哉爾其陰德宻庸玄功潜著不慼其所毁
不欣其所譽爲無爲以成性事無事以澹慮
洞希夷之可察涉恍惚而斯據託松涓以結
友忽駕景而飛去兹乃隱道其誰能測無何
鄉之處乎是以朝廷之士一入而不出山林
之客冝徃而勿還若沽名於白賁衒跡於青
山覬蒲輪於谷口希束帛於雲關非巖泉之
養正寔丘壑之蔵姦繄末世之鄙薄曷清流
[001-230656b]
之可攀或因兹以幸達詎不藴終身之厚顔
矣夫徼福之萌禍胎祈昌之結衰根故不韋
之識奇貨獻孕妻以宻言吕公之辯龍顔謀
納女以永尊計克從而事捷排天路以騰翻
遽變生而殃搆招舋罰以鍾門霍氏之翼三
后謂伊周之復存何赫奕於當時亟殄殲其
子孫鑒興亡之體勢實異代而同源巳覆敗
於前車又傾摧於後轅秦肆坑儒之毒漢流
黨錮之冤衆君子欲脩名顯著乃貽戚於塋
魂仰天居之悠迥誰克葉於帝閽固知祥風
依於蓬蓽沴氣襲於華軒吾方將友汗漫師
玄元黜生死同乾坤當愈幽憂之疾所以秉
斯道而彌敦也先生之言旣畢公子拜首而
謝曰小子久耽淺近之常議幸沐精微之奥
論可謂滌除遺滓披拂重昏願澡雪其形神
以遊夫子之末藩而已矣
宗玄先生文集卷上
